吾乃孝悌仁义汉太子也by木兰竹
木兰竹  发于:2025年0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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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敖的门客替不知情的张敖谋反, 因门客表现得有情有义, 刘邦也赦免了他们, 还给没死的门客都封了官。
死了的人没有威胁, 用来收买人心再适合不过。
项羽却是真性情,王媪自尽让他感到了挫败, 他就把王媪的尸体烹了。王媪尸骨无存。
《史书》中的细节可能失真,但人物性格盖棺论定。
刘盈深知项羽的英雄气和真性情, 一番说辞都卡着项羽的心头好来。
刘盈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总角孩童, 不会让人感到威胁,就是天天喊打喊杀的范增都提不起杀他的心。
项羽展现了他豪爽大度的英雄气概, 不仅同意释放所有汉军俘虏, 还给了刘盈一日时间,与母亲告别。
吕娥姁被关押了几日, 也需要吃顿饱饭,才能逃命。
项羽吩咐了楚王后照顾刘盈, 楚王后给刘盈安排了一个靠近她的幽静小院。
刘盈孝顺母亲, 楚王后对刘盈很有好感。她开了自己的私库,给刘盈的小院补足了生活用品。
曹氏带着仆从为刘盈整理屋子,吕娥姁、王媪、审食其和萧壮壮与刘盈, 在院子最里面的小屋内聊天。
或许是太有英雄气概,或许是轻视刘盈的年龄,项羽没有派人监视他们。
“阿母,别哭了。”
吕娥姁一边呜咽,一边给刘盈的额头上药。刘盈一离开陌生人的视线,乖巧的表情就变成了不耐烦的倒三角眼。
吕娥姁给刘盈上好药,抹了抹眼泪:“都是阿母没用,都是我的错……”
“停停停,先听我说。”刘盈给了吕娥姁下巴一个头槌,吕娥姁差点把舌头咬住。
她瞪大眼睛看着自家熊孩子。如果不是刘盈额头上还有伤,她差点条件反射给刘盈脑门一下子。
现场气氛本来挺忧伤的,刘盈这一头槌,在场三人的嘴角都没忍住上弯。
审食其捋了一下嘴角,才变回了悲伤的表情。
刘盈钻进吕娥姁怀里,抱着吕娥姁的脖子,拉长声调道:“阿母,你知道我最烦你哪一点吗?你能不能学到我和阿父半点自信啊!”
吕娥姁结结巴巴:“什么、什么自信?”
刘盈沉沉叹口气,晃着他阿母的脖子,非常不孝顺地数落他阿母。
“阿母,你曾经带领几万流民回沛丰。那时我只在马车上睡觉,事都是你做的,对不对?”
“嗯,但是……”
“在沛丰的时候,阿父下属的家眷都是你在照顾。阿父奖赏下属的家人时,都是交给你,对不对?”
“是,可……”
“就说这次吕释之拿走你的护卫,我不信阿母是没有思索,任凭吕释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刘盈几次打断母亲的话,“阿母,告诉我,你将兵交给吕释之时是如何思考的。”
吕娥姁抱紧了怀里的孩子,小声道:“我、我不会带兵。吕释之是能随你父亲攻城略地的大将,他的任务就是保护沛丰的家眷。兵在吕释之手中,比在我手中强。”
刘盈道:“这不就对了?阿母是经过思考才做出决定。”
吕娥姁焦急道:“这哪里对了?!我没有听你的话,才让你受了这样的苦,我……呜呜呜……”
吕娥姁再次泣不成声,并按住了又想给她一个头槌的刘盈。
刘盈没撞到母亲,遗憾地给了萧壮壮一个眼色。
萧壮壮撇开脸。
虽然她是老大的二把手,但忠臣有所为有所不为,她辅佐老大不是助纣为虐。
见二把手居然无视自己,不肯偷袭自己的母亲,刘盈给了萧壮壮一个威胁的眼神,只好用脑袋顶着母亲的肩膀,打击力度聊胜于无。
“我的话就是对的吗?谁说的?你看阿父,就不愿意听我说,阿母不也支持阿父吗?”刘盈拱完后才道。
吕娥姁知道刘盈话里说的是何事,捂着嘴抽泣:“那哪能一样?”
刘盈靠在母亲肩膀道:“那哪里不一样?阿母的错造成了什么损失?吕释之离开后,阿母靠着很少的护卫,仍旧护住了汉军的家眷,等到了陈平接应。陈平带领汉军家属杀出重围时,阿母还以身为饵引开了楚军。”
吕娥姁道:“但是你……”
刘盈这个熊孩子就不让母亲说完话:“我怎么了?我好端端地待在最安全的地方,来救你是我自己的决定,和阿母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我是确定自己不仅能换回阿母,还很安全,才会过来。你当我傻啊?项羽抓一个你,再抓一个我,一家人在彭城整整齐齐,坐在大锅旁等项羽拿你我威胁阿父?”
吕娥姁表情扭曲。
她明明很伤心,却差点被刘盈这话逗笑。
唉,这时候怎么能笑呢!
刘盈见母亲止住了哭泣,对母亲做了个鬼脸:“阿母有时候真的很烦啊,能不能别老说自己没用,说自己有错。你应该这样说……”
他清了清嗓子,从吕娥姁怀里出来,站起身背着手仰着头:“都是刘季那个老匹夫的错!六十万大军被项羽几万大军瞬间击溃,我离那老匹夫就不到两百里,他只知道日日笙歌,居然没有先来救我!”
吕娥姁实在是挂不住悲伤的表情了。
她脸上还带着泪,嘴角已经压不住上翘的幅度,只能以袖掩口,遮住自己强忍着笑意的扭曲表情。
刘盈摇头晃脑:“再说了,我儿刘盈没错吗?他这个汉王世子怎么当的!一点声望都没有!给吕释之下命令,吕释之根本不理睬他!”
吕娥姁掩着嘴道:“盈儿,这哪能是你的错?”
刘盈笑着摊手:“还有吕释之,以及外祖父外祖母,用得着你的时候就称你是吕家的女儿,必须为吕家付出;用不着你的时候,你就是泼出去的水,连你死活都不管了。阿母,你信不信,等你回去后,外祖父外祖母就会朝你下跪,说都是他们的错,用孝道逼你原谅吕释之?”
吕娥姁眉头紧皱。
在场还有三个外人,但刘盈可不管这些。
“吕泽也一样。阿父还没起兵的时候,吕泽提起吕释之就头疼。但他能怎么办?你还能用出嫁女的身份不理睬吕家,吕泽只能被吕释之拖一辈子。阿母,你信不信,你回去问大舅父,大舅父是不是看到吕释之的时候,就下令捉拿他下狱,被你父母阻止了?”
刘盈讥笑:“自我懂事起,这种事发生多少次了?吕释之和你的母亲能当着我和阿父的面,遗憾你没有嫁给那个儿子年龄和我阿父差不多的县令。吕太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蠢妇幼子不懂事’,大舅父低声下气送东西赔礼道歉。”
吕娥姁攥紧衣摆。
刘盈伸了个懒腰头,又赖在了吕娥姁怀里。吕娥姁轻轻护住怀里的孩子。
“但你和大舅父又有什么办法?‘孝’字压死人,何况你和大舅父本来就孝顺,心甘情愿地对父母好。你们如果有错,就是错在道德感太高,错在你们是正常人。”
“就说你把护卫给吕释之一事,哪里有问题?你不会带兵,吕释之不仅是阿父留下来保护你的将领,还是你的同胞兄长。比起其余汉军将领,你当然最信任他。”
“我是不信任他。但我不信任他和你阿母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你,我是我。你经过你的思考信任了吕释之,吕释之辜负了你的信任,下一次就别信任他。谈不上什么对和错。若说错……”
刘盈对窗外努了努嘴,满脸嘲笑。
“六十万头猪都要抓很久,阿父能蠢到六十万大军还不如六十头猪。你我再无能,能和他相比?”
吕娥姁摸了摸刘盈的脸:“盈儿,对你阿父孝顺些,别这么说。”
她抿了抿嘴,道:“确实吕释之有错,但我也有错。你阿父可能有错,你绝对没错。”
刘盈摇头:“阿母,我让你说你没错,重点在于,你自己说,你没错。换作是我,我肯定是说阿父阿母都太蠢了,我一点错都没有。”
吕娥姁:“……”有点糊涂了。
刘盈对母亲俏皮地眨了眨眼:“换作是阿父,阿父肯定说都是诸侯的错。你被俘是你错信他人的错,是吕释之背叛你的错,是我折腾了半天还是没护住你的错。反正他没错。”
吕娥姁:“……”是刘季能说得出来的话。
刘盈靠在吕娥姁怀里,歪着头道:“所以身为阿父的妻子,我的母亲,阿母也该说,都是刘季和刘盈的错,吕释之当然错上加错,反正不是你的错。”
吕娥姁听明白了,但更不明白了:“谁都说自己无错,那谁之错?”
“那重要吗?不重要。”刘盈嬉笑,“说什么对错,是为了追究责任。我们一家三口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三个人,谁能追究我们的责任?我们只要吸取教训,下次不再犯便是。至于说什么对错,既然无用,就怎么开心怎么来。”
“胡说八道!”吕娥姁刮了刮刘盈的儿子,终于意识到她又被儿子耍了。
但刘盈这番歪理,却让她的心情变得轻松。
刘盈道:“来,阿母跟我学,我、无、错!”
吕娥姁不自在道:“盈儿,这……”
刘盈双手捂住眼睛:“阿母不说,我就要大哭了。”
吕娥姁知道刘盈是在使坏,还是顺从道:“好,我、我无错……”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不可闻。
刘盈吊着母亲的脖子摇晃:“太小声了,不够精神。阿母,大声点,果断点,拿出你王后的气势来!你回去还要打一场硬仗呢!”
硬仗……
吕娥姁看着自己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的孩子。
是啊,硬仗……刘季和吕家还等着自己。
她咬了一下嘴唇,直到尝到了血腥味。
“我……无错。”
她声音虽不算洪亮,但语调很平稳。
“我无错。”
她重复了一遍。
“我无错!错的是不肯早早来接我的刘季,是辜负了我的信任的吕释之!是和吕释之一起丢下我不管的父亲母亲!”吕娥姁咬紧牙关,神色狰狞,“都是他们的错!”
“对!都是他们的错!”刘盈重重点头,“阿母回去后,记得转告阿父,六十万头猪都能撞死项羽,有的人,还不如猪呢。”
吕娥姁深吸一口气,又轻轻刮了一下刘盈的鼻子。
刘盈转头:“看来阿母是不好意思说了。壮壮,交给你了。”
萧壮壮神情严肃地应下。
“这次多亏了你,谢谢你。”刘盈从吕娥姁的身上跳下来,走到萧壮壮身边,给了萧壮壮一个熊抱,“如果不是你,我这次可能真的栽在吕释之手中。谢谢你信任我。”
萧壮壮难得有点不好意思,脸颊绯红地扭捏道:“我信任老大理所当然,不用谢。”
“我回来前,你暂时别回家,帮我照看阿母。”萧壮壮都这么说了,刘盈松开怀抱,不客气道,“阿母有时候容易心软,你要多提醒他。”
萧壮壮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膛:“老大放心,如果婶婶对吕释之心软,我就大喊,‘老大还在彭城呢,婶婶,想想你还在彭城的孩子!’。”
刘盈忍着笑,板着脸道:“对,就是这样。”
他又对吕娥姁做了鬼脸,走到王媪身边,对王媪作揖下拜。
王媪赶紧把刘盈扶起来。
“阿媪大义,但请多想想王伯父。王伯父不能承受丧母之痛。”刘盈收起脸上调皮的神情,严肃道,“战败的是我的阿父,逃走的是我舅父。虽我对阿母说我无错,但身为阿父的儿子,二舅父的外甥,此事该我也该承担责任。幸亏阿媪无事,否则我无颜见王伯父。以后阿媪别冒险了。”
王媪温和道:“汉王让吾儿来沛丰接应家人,吾儿却没能成功。该是我无颜见你,怎是你无颜见我?说好的你无错,就别说有错了。”
刘盈叹气:“好吧,说来说去,还是阿父的错。”
王媪忍俊不禁。
刘盈走到审食其身前,对审食其道:“你比吕释之强,我会让阿父多给你立功的机会。既然你有这个胆识,应该不会害怕上战场。虽然你护卫王后有功,但在战场上立功,身子板才更硬。我相信你。”
审食其跪拜:“谢世子提携之恩。”
刘盈扶起审食其:“我提携你,你就是我的人了。你要谨言慎行,不可玷污我的名声,否则我必亲手杀你。”
审食其紧张道:“我绝对不会辜负世子的厚待!”
刘盈颔首。
他转头对萧壮壮道:“这个你也记下,告诉阿父,把审食其派到我阿兄身边混战功。”
萧壮壮:“是!”
刘盈环视了一眼屋内的人,轻轻笑了笑:“好了,我要说的事都说完了。虽然项羽说让你们休息一日,但我担心明日他就反悔。你们快离开吧。我在城外安排了接应的人,你们出城后就安全了。”
众人皆神色不舍。
刘盈催促:“我好不容易才换来这个好局面,别拖我后腿。所有仆从都带走,我一个人才好逃跑。相信我。”
吕娥姁犹豫道:“不给你留个伺候的人吗?”
刘盈不耐烦地摆摆手:“不留。我什么时候偷跑带过人了?哦,如果是阿兄和刘肥,那倒是另说。”
萧壮壮劝说道:“婶婶,相信老大。老大有神驴。”
吕娥姁想起刘盈身边的灰兔驴,咬牙道:“好,我、我这就走。盈儿,保重。”
刘盈笑道:“我肯定在彭城混得风生水起,说不定还让项羽给我封个汉王呢。阿母,快走吧。哦,对了,我还没和阿姨道别呢!”
刘盈冲出门,纵身一扑,挂在了曹氏身上。
曹氏抱住刘盈,眼睛红肿。
她已经哭过一场了。
“阿姨阿姨,让刘肥跟着阿兄好好干活。我要和他与阿兄比一比,看是他和阿兄先来接我,还是我先逃走。”刘盈腻歪道,“阿姨一定要把话带到了。还有,让刘肥不准哭!他的哭声太心烦了!”
曹氏勉强挤出笑容:“嗯,我一定转告肥儿。”
刘盈松开手:“阿母就拜托阿姨照顾了。”
他转身对追出来的吕娥姁道:“阿母,你也要好好照顾阿姨。”
吕娥姁再次哽咽:“知道了。”
“好了,都走吧,赶紧走。”刘盈推攘吕娥姁。
吕娥姁假装被刘盈推动,和曹氏等人离开了小院。
刘盈没有送吕娥姁等人离开。
他就站在小院门口,对吕娥姁等人懒洋洋挥手。
吕娥姁回头了一次,又咬紧了嘴唇。
她尝着自己的血腥味,没有再回头。
萧壮壮倒是频频回头,对刘盈使劲挥手。
刘盈也笑着对她挥手。
直到他们再也看不到彼此。
“好了,检查一下,嗯,光环没问题。”
“灰兔,他们居然也瞧不起你,嘻嘻。”
被养在小院子里的灰兔驴晃了晃脑袋。
它的身旁,项羽连小车都给刘盈留了下来。
连刘盈安装在小车上的腿部护甲,项羽都没给他拆下来。
刘盈叉腰眯眼。
等我刷一波经验就溜,嘿嘿嘿。
不知道阿父听闻我独自入了彭城,会不会伤心大哭?
“啊?你再说一遍……”
张良折返找到刘邦,刚下马的刘邦晃了晃,神情呆滞道。
张良道:“汉王,盈儿……”
他还没有来得及再说一遍,刘邦便倒了下去。
“汉王!汉王!军医!”
一片混乱。
脸上盖了凉水的帕子,又扎了几针,刘邦幽幽转醒。
他坐直身体,半晌无言。
刘邦收拢的汉将都围在刘邦身边,不敢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现场的气氛已经沉重到所有人都呼吸困难时,刘邦手撑着地面起身。
“封锁……不,把盈儿救母的事宣扬出去。”
刘邦捏了一下拳头,又缓缓松开。
他的语气很平静,很冷静,静得就像是他不在乎刘盈这个儿子似的。
“子房……不,子房留在我身边。”
他扫了众人一眼,视线定格在樊哙身上。
“樊哙,你引兵先行退回荥阳。”
樊哙焦急道:“我陪你去砀郡!我要杀了吕释之那个狗崽子!”
刘邦摇头:“你去荥阳。我很快就会来荥阳。荥阳不能丢。纪信。”
纪信抱拳:“末将在。”
“你将此事告知信儿和肥儿,让他们加紧攻打赵国。”刘邦道,“警告他们,断不可回来,明白吗?!”
纪信道:“是……汉王,那世子……”
刘邦摇头:“现在我们什么都做不了。稳住局势,他的质子身份才有用。”
纪信应下。
刘邦对张良道:“你和我一同去砀郡。你先行,告知吕泽和吕释之……”
刘邦闭上眼,深呼吸了好几下,仍旧没把嘴里的话说出来。
张良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刘邦的背:“若此时惩罚吕释之,吕家恐怕会与你离心。现在砀郡那支汉军至关重要,我们必须安抚吕泽。”
刘邦又深呼吸了几次,睁眼自嘲:“是啊。我不仅不能惩罚他,还要帮他掩饰,说他只是分两路突围,不是独自逃走。他是汉王的妻兄,汉王世子的舅父。若他都背叛我,其余听我战败的将领和诸侯,恐怕心中不稳。”
张良继续轻轻为刘邦拍了拍背:“你难道还担心不能惩罚吕释之吗?以盈儿性格,吕释之识相一点,自尽就是保留尊严了。吕释之不足为惧,你当观察吕泽。”
刘邦点头,终于将哽在喉咙里的话说了出来。
“子房,你先行一步,告知吕泽和吕释之,我……”刘邦再次捏紧拳头,“不追究。”
张良道:“吕释之恐怕不会相信。”
刘邦道:“你先告诉他们,我会比你迟一日到砀郡。那时,我会当着他们的面,再赦免吕释之一次。”
张良看着刘邦的神情,担忧地领命:“汉王,其余背离你的诸侯无须在意,英布此人必须笼络。英布在南方拖住项羽,彭越和章邯在齐地拖住项羽另一半主力,韩信再扫清楚国周围势力,楚国便可破也。”
刘邦颔首:“我听从你的建议。”
他派人去通知英布身边的随何,告诉他自己很快就会送来重金,让他稳住英布。
“吴芮、驺无诸、驺摇三人也可用。”张良道,“我亲自去安抚他们。”
刘邦这次却摇头:“你身体不好,不要劳累。我另派使臣去。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报韩王的仇,再立韩国。”
张良神思恍惚了一瞬,轻轻摇头:“韩王的仇必须报,但韩国不用复了。”
刘邦以为张良还沉浸在项羽言而无信,杀掉韩王的悲伤中,没有多言。
两人准备一番,继续朝着砀郡前行。
张良先行离开,去砀郡安抚吕泽和吕释之。
刘邦在城外停留了一日,整理情绪,好让自己彻底将所有愤怒掩藏在心底。
张良到达砀郡,传达了刘邦的命令后,吕释之松了口气。
他虽然知道刘邦大败,不敢得罪手握重兵的吕家,肯定不会责怪他。在尘埃落定之前,他还是难免忐忑。
吕泽面无表情地接下了刘邦的口谕。
待深夜时,他悄悄进入张良房中。
张良似乎知道他会来,房中烛火未灭。
“盈儿……真的独自去了彭城?”吕泽开门见山道。
张良道:“他不仅独自去了彭城,王后等人在他入城当日就被放出,两三日后就能到砀郡了吧。”
吕泽点头:“请汉王再等等。父母已经老了,等父母离世,我必亲手杀了吕释之。”
张良心头一松,微笑道:“你不用动手,且等盈儿回来吧。你若不让他把气发泄出来,他肯定会不满。”
吕泽猛地抬头,又缓缓将头颅低下。
他笑道,笑声中带着哽咽:“盈儿神异,肯定能安全逃出。我等他来责罚我。”
张良轻轻摇头,双手握住吕泽的手:“你与盈儿亲近,再了解盈儿不过。盈儿不仅不会责怪你,还会嫌你烦。他会问你吕释之犯错,和你有什么关系?让你滚开,别挡着他的路。”
吕泽沉默了许久,哽咽道:“你这话的语气,真像是盈儿亲口说出来的。”
张良笑道:“你既然明白,就不必自责了。吕释之护卫你的父母回来,你又能如何责怪他?难道责怪他不该救你的父母吗?父母在,你这个长兄有何资格管教幼弟?长兄如父,那是无父之后的事啊。你是与王后一样,被父母兄弟拖累的人。且放宽心,不用想兄弟相残的惨事。汉王和盈儿都很宽厚。”
吕泽又沉默了半晌,道:“我明白了。身为臣子,我会听从君王的命令。”
张良点头,松开手:“吕释之若将功赎罪,将来未必不能善终。如果他再生出事来,汉王自会按照律令惩罚他。汉王从未因自己喜好而惩罚他人,顶多嘴上骂几句。只要盈儿能回来,吕释之肯定无事。”
张良将吕泽送出门,长舒了一口气。
吕泽是站在汉王这一边的,便不用再担心吕家会生乱了。
“他确实可怜。”
张良摇了摇头。
或许正因为吕泽太过优秀,吕公和吕媪才更偏疼幼子吧。
“盈儿,你一定会无事。”张良仰望着夜空,自言自语,“韩王已死,复韩我已尽力,便不再想了。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天下重回太平。你和汉王,这天下唯一的希望,可不能有事啊。”

史官记载此事时,就像是藏在草丛中偷看一样。
他用那杆毛笔,将许多他不可能知道的先人的心理活动, 描绘得活灵活现。
但在记载这件事的时候, 史官犹豫了许久, 只写下了“汉王枯坐一晚, 天亮, 即入砀”的枯燥乏味的字眼, 没有去猜测汉高祖此刻的心理活动。
后世人只知道刘邦入砀, 在吕泽的帮助下收拢残军, 东山再起。
在之后吕泽的传记中,还有历史研究者发现在刘邦入砀后, 吕泽的部将都经过了调整。
吕泽的兵马是他回砀郡单父老家后拉起来的。
如所有带兵投奔刘邦的人一样,刘邦不常干涉他的军队建制。
吕泽的部将, 有的是他的家丁, 有的是他在砀郡的友人,有的是前来投奔的老乡。
在刘邦东山再起时, 吕泽的部将多了许多沛丰人。他原本的部将则分别去了韩信、曹参等人麾下。
后来封侯时, 先后跟过吕泽的许多部将都榜上有名,就像是韩信、曹参一样。
汉初没有独领一军的列侯, 大多去韩信、曹参手中混过。
后世人都称,这是刘邦心腹大将的证明。
吕泽是刘邦妻兄, 当然是刘邦心腹了, 还用研究吗?
刘邦赦免了吕释之,吕泽将兵权交给了刘邦,积极帮刘邦抵挡楚军的进攻。
他挡在了砀郡, 一步不退。
刘邦在砀郡停留了几日,待灌婴等人都聚拢过来,回头猛击楚军,击败了楚军追兵。
汉军稍稍喘了一口气,在荥阳——砀郡一线坚守,将战线牢牢固定在楚国之内。
项羽虽大败汉军,战线却没有推到楚国国境线外。
刘邦的汉中、关中十分稳固,没有兵灾。战火只在原本六国的范围内燃烧。
这一点,和秦朝统一天下时极其相似。
汉王一出关中,就没有回头再看到过函谷关。
项羽回彭城后,才刚开始焦头烂额。
章邯、彭越已经联合田横,把楚军牢牢锁在齐地。
齐地那些刁民就像是疯了,哪怕是老弱妇孺看见楚军都要扑上去咬下一块肉。
楚军打下一地,如果不继续烧屠,那就等着齐人偷偷开城门带路造反。
但章邯、彭越所带领的汉军比齐军强大太多,楚军把太多时间浪费在烧屠上,可能还正在和齐国刁民缠斗,汉军就冷不丁地出现在他们的尾巴上,狠狠一剑砍了过来。
项羽只信任自己的宗族和妻族,尤其是宗族。
项羽麾下,所有主将都是项氏族人。不过项氏族人不是都知兵,所以主将往往只是挂名,副将才是实权将领。
龙且多次向项羽写信求援。他带着二十万楚军深陷齐国战场,实在是打不动这个烂摊子,问项羽可不可以撤退。
项羽当然说不可以。
这不是意气用事。
他还没把刘邦赶出楚国,刘邦和吕泽就像是两根硬刺,牢牢地扎在楚国腹地。
刘邦驻扎的荥阳离彭城仅八百里路,也就是不管马死活的“八百里加急”,一日能到的距离。
项羽就不明白了,汉军死伤惨重,把河道都堵塞了。只一个月,从哪又冒出来这么多汉军?
难道彭城之战中,死的汉军都是假的吗?!
他更不明白的是,刘邦明明惨败了,明明自己正在派兵追击他,怎么汉军还能牢牢黏在只离彭城三百里的荥阳?
刘邦这败了,和没败有什么区别?
项羽从来没有打过这么憋屈的仗。
没有彻底击败刘邦,项羽不敢把齐地拱手让人。
齐地在楚国西北,刘邦在齐地之东。如果齐地被章邯、彭越拿下,汉军就能从东边畅通无阻地南下。项羽将面临两面夹击。
龙且虽然被章邯、彭越缠住,但何尝不是龙且缠住了章邯、彭越,让他们无法救援刘邦。
项羽现在集中优势兵力,猛攻荥阳。
只要拿下了汉军主力,哪怕刘邦再次逃了,楚国之危也立解。
项羽如攻打秦军一样,猛攻荥阳与关中的粮道。
汉军却比秦军顽强,楚军和汉军形成拉锯战,粮道被双方反复争夺。
项羽看到杀红眼了的汉军,又陷入疑惑。
明明是汉军攻入了楚国,生气的还是楚人。怎么汉军却像是愤怒的一方?
项羽没在彭城待几日,很快就率兵离去。
面对刘邦,他不敢托大,将领兵之事交给他人。
刘盈都做好了做低伏小的心理准备,没想到项羽居然跑了。
项羽一走,他这个质子谁敢动?就问谁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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