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自由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人皇有些出神,黑发及腰的姑娘察觉到了他的走神,在他有所动作之前就强行抱紧了他的脖颈,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在人皇如海般的蓝眸里找到了自己的影子。
这世上的大多数人见到他的第一面只会战战兢兢,不敢冒犯,也只有她会一来就如此逾越吧。
人皇开口了,嗓音低沉,含着某种莫名的意味,他在叫她的名字,不像叫未来妻子,他看她的眼神里也没有欲望。
那他为什么要娶她呢?
抱着这样的疑惑,薇薇安亲了上去。
她亲过许多男人,但第一次感觉自己像在触碰一块石头,僵硬,冰冷,又感觉自己像在摸一团熄灭的灰烬,干燥,破碎,这位火焰巨人已经燃烧自己镇守人间太久了,久到枯木成了死灰,漫长的时光将他打磨成如今的模样,凡人为他冠名,将他神化、非人化,但褪去一切头衔他也只是个男人。
灰烬是软的,他的唇也是软的。
所罗门没有阻止她。
薇薇安莫名觉得就算自己再做多一点他也不会说什么,他对自己似乎有种微妙的纵容。
可是为什么呢?他们明明不认识啊,他也否认了呀,一个从未见面的陌生人不仅要娶她还要将权力分予她。
薇薇安坐在他的腿上,他戴着冠冕,但唇上有自己咬出来的印记,破坏了人皇威严的气势,他抬起手,似乎想推开她,薇薇安按住他的手,歪头看他,“你不喜欢我吗?”
人皇深蓝的眼眸深处似乎隐藏着某种极为深沉又复杂的情绪。
他是一团炽热的死灰。
他最终搂住了她,他们之间的对比实在强烈,纤细的少女还不及他的手臂粗,他一只手就能握住她的腰身。
她抱着他的脖子亲他,她的努力没有白费,人皇回应了她,他是有欲望的,但那属于凡人的欲望被埋地太深太久,以至于没人觉得他像个人。
所罗门大帝怎么可能像个凡人一样动情呢?
他宽大的手掌托住少女的后脑,手指插入了她柔软的长发里,他们在动情地拥吻着,这迟到了太久的情欲,这阔别了不知多少载才等来的爱人,灰烬被重新点燃,爱意压抑许久如星火燎原。
“亚莎……我的亚莎啊……”人皇极轻地喟叹,似痛苦又似满足。
他的手掌太大了,几乎没一会儿就抚遍了她的全身。
少女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她被轻而易举抱了起来,放在了王座上,宽敞的黄金王座对她来说过于冰冷,但人皇解下了自己厚重的披风盖在了上面。
这被短暂充当别的物件的王座巍然不动,少女逐渐感到喘不过气来,她几乎要淹没在这急剧的风暴中,恍惚间他的几缕红发落在了她的脸上,质地粗硬,她抓着他的红发,几乎摇摇欲坠。
他实在太高大了,不——她有些出神地想,瑟兰也很高大,他们都是一样的红发蓝眼,长相也过于相似,只是瑟兰比他更粗暴,他喜欢将她压在身下,不留一丝余地,用各种手段,让两个人同时窒息,同时崩溃,他总是追求激烈的快感,他们结合时仿佛在钢丝中行走,稍不留神就会坠入极致的深渊。
如果说所罗门像团燃烧过后已经温和的余火,那瑟兰就像熊熊燃烧的烈火,疯狂,炽热,要拉着所有人同归于尽。
她一定是世间唯一一个能如此比较他们父子两人的人。
灰烬过后的余火,并不炽热,但足以点燃她的全身。
两个人望着对方,她的衣服彻底乱掉了,滚落在王座之下,大半雪白的肩头裸露,他的手掌盖在她的肩上,只需微微用力,就能在上面留下显眼的印记,少女白皙的肌肤染上了红意,她浑身都在发烫,脸上尤其烫,她分不清是他的火焰还是本能了。
她轻轻喘息着,迷离地抬起一条手臂,他也在失控,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呻吟,他埋首在她的颈窝处,宛如溺水之人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深深地吸气。
他在亲吻她,仿佛忍耐许久,动情地吻遍她的全身,没有放过任何一处,仿佛虔诚的门徒朝拜信仰的主。
太烫了,滚烫的真心,薇薇安恍然地望着他,忽然反应过来了那双深蓝的眼眸深处藏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是深沉的迷恋。
只要她一抬头就能看见,他一直待在原地,沉默地等待她。
他一定十分爱她。
爱到不顾一切,爱到背叛所有。
爱到一无所有。
第64章
殿外逐渐有雨声淅淅沥沥落下, 黑发的姑娘已经沉沉睡去,她看上去太累了,许久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她有所求。
人皇想。
他仿如带有重量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深蓝的眼眸深深地凝视着她,将被褥盖在她的身上,再坐在她的身旁。
手指轻轻拨起她脸颊边的黑发,人皇抚摸着她的脊背,描摹着她的面貌,心中微不可察地叹息。
她永远不用求自己。
炽天使永远是她最忠诚的骑士。
薇薇安是在柔软的床铺里醒来的,她最先看到的是男人线条流畅的下巴,他似乎鲜少有如此松弛的状态,向来不近人情的脸庞多了几分柔和,察觉到她的视线,人皇深蓝的眼眸望向了她。
“可有不适?”他低沉问道,嗓音和缓,薇薇安摇头,她的状态比她想的要好很多,身体深处没有遗留的东西,她被仔细打理过了。
所罗门望着她,沉默片刻说道,“半月后不管你想去哪里都不会有人阻拦你。”
薇薇安问道,“你知道翡翠之城吗?”
“封印之城。”他淡淡道,“自摩多被毁后, 精灵们举族迁徙至了北境,是镇守也是流放, 千年来,少有精灵能走出伊苏索德。”
见她一副迟疑的模样, 所罗门继续说道,“你的身上有梦境的暗示。”
他的手掌落在了她的戒指上,这梦境权柄的碎片继被白天使封印后又被炽天使封印,但终归还是在她手里。
“他对你下了暗示。”所罗门说,神情不辨喜怒,“你真的想去精灵之乡吗?”
炽天使微微用力,蓝宝石戒指不堪重负地裂开了一道口子,他直视着薇薇安,“这是你的真实想法吗?”
“……为什么?”薇薇安怔了许久才开口道,所罗门扫过她出神的侧脸,沉静道,“不要尝试理解疯子的想法。”
他从榻上起身,红发垂落,从那个为爱折腰的男人又变成了伟岸的人皇。
“你要去哪里?”她斜靠在榻上,只露出一双肩头,其余的全部藏于被褥之下,即使是这种时刻,她仍然有些心不在焉。
“群星之塔。”所罗门说。
看她好奇地望着自己,人皇简单地介绍了几句。
这是帝国的圣地,仅次于圣殿的存在。
先知坐于高塔之中,观测群星,语出箴言,命运投来注视,星辰变幻无序,当群星再次错位时,预言者于此诞生。
帝国已经许久没有迎来预言者了,近百年才诞生了一位,可惜上任预言者过早地逝去,至此高塔紧闭,不再欢迎任何外来者。
薇薇安问那能带自己去吗,人皇说可以,她就从床上坐起,身下不着寸缕,瓷白的肌肤上有淡淡的淤青,黑发遮住了半边身体,所罗门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他叹息道,“不用如此。”
她永远不用拿自己与他交换任何东西。
“亚莎是谁?”薇薇安捂紧了被子,冷不丁问。
所罗门并无多少惊讶,他平和道,“婚礼过后,一切答案我都会告诉你。”
薇薇安没有追问他了,她改而追问自己的星星,“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星星小声嘀咕,“我怎么知道……”
薇薇安反问:“不是你封印了我的记忆吗?”
星星大声道:“我又不知道你以前是什么人!我只是听到了你的愿望才回应你的……”
它的声音忽然小了起来,“你要知道,我只是一颗星星。”
“我的愿望是什么?”
星星不说话了。
薇薇安问群星之塔是不是真的有星星,人皇无言地望着她,一时没有回答,她又问星星可以看到自己的同类吗,星星有些无语,它强调道,“这世界上只有我一颗独一无二的星星。”
也只有薇薇安拥有一颗星星。
殿外有侍女低眉顺目地进来,她们动作恭敬地将餐盘摆好,食物的香气传来,薇薇安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她从人皇身后探出脑袋,对这些从未见过的食物极为好奇,而且她确实有些饿了。
她迫不及待地坐起,接过侍女们递来的汤匙,小口小口地解决了起来,直到她用完餐侍女们收拾好残局才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
人皇全程阖眸站在一旁,他并不需要进食,如果不是薇薇安,这座寝殿大概永远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景象。
群星之塔的主人是一位蒙眼女童,她听到动静似有所感地转头,白纱之下无人知晓是怎样的模样。
“你来了。”她说,声音稚嫩,不知是对薇薇安说还是对人皇说。
“看来我的占卜为你带回了想要的人。”女童从座椅中起身,她走到薇薇安的面前,眼部被包裹地严严实实,薇薇安问她是先知吗。
“这个时代的人确实如此称呼我。”她煞有介事地点头,咬字清晰,“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再次?”薇薇安敏锐抓住了关键词,女童却不愿多谈,她转向所罗门,声音严* 肃:
“星象变了。”
所罗门望向她,女童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有东西在搅乱命运,我的视线被蒙蔽了……”
她忽然一顿,急切问道:“上次神谕是什么时候?”
薇薇安听到了一个数字,她算了算日子,这恰好是她与梅林第一次分开的日子,说起来,梅林的行踪是由这个女童暴露的吗。
女童静站在原地,既不出声也没有呼吸,如果不是能够看到她的影子恐怕没有人会觉得这里有一个活人。
她看了眼人皇,发现他正注视着这名女童,蓝眸若有所思,不知过了多久,女童有了动静,她抬头,看向高大的帝皇,声音平板无波,比之先前缺失了大部分的人性。
“我们被愚弄了。”
“祂回来了。”
这里是南方诸国的一座小城镇。
一位农民正赶着牛车进城赶集,进城的时候农民转头看向后方,“年轻人,到了,你不是要进城的吗?”
正躺在牛车上假寐的青年睁开眼睛,笑得弯起了眼角。
“谢谢。”他礼貌地说。
青年从牛车上跳下来,身形修长,天生一副含笑的模样,黑发黑眼,长相罕见,气质特别,眼角有一颗颜色浅淡的泪痣。
他笑着跟农民道谢,目送对方的背影消失在眼前,这才慢悠悠地望向了天空。
“哇!”
两个脑袋从他身后探出来,这是一对容貌相似的双生子,男孩牵着女孩的手,跟在青年的身后,女孩时不时偷看几眼这外表罕见的黑发青年,掩着嘴跟男孩说悄悄话。
“他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我妹妹。”出乎意料的,黑发青年好脾气地回答了。
“妹妹?”
男孩困惑地反问,“你也有妹妹吗?”
“当然。”青年笑着说,“不过我把她弄丢了。”
“那你真不是一个好哥哥。”男孩煞有介事地说。
青年笑呵呵地看着他们,“你们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男孩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紧张,他将妹妹护到身后,强装镇定道,“已经到城镇了,我们不会再跟着你了。”
女孩认真地看着他,“希望你早点找到妹妹。”
青年扶了扶额,无奈道,“虽然我不该多管闲事,但谁让你们被扔到狼群里的时候刚好遇到我了呢,我是个好人,见不得有人在我面前受伤。”
“一般好人都不会说自己是好人的。”男孩小声嘀咕。
“算了算了。”青年叹了口气,“反正都做了回好人了,那就干脆做到底吧。”
“作为救了你们的报酬,你们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他拍了拍手,从袖子里掏出了一颗石子,满意道,“三天,我给你们三天时间,用这颗石头换来这座城镇最珍贵的东西,不然我就会收走你们的一样东西。”
男孩现在觉得这个救了他们的人有点神神叨叨了,“我们可没有东西能给你。”
“你们太小看自己了。”青年笑道,“人类拥有许多特质,比如说傲慢,比如说贪婪,也比如说爱,这些东西可有趣多了。”
“你爱她,对吗?”青年漆黑的眼眸仿佛闪烁着某种奇异的情绪,“要是你无法满足我的条件,那么我会收走你的宝物。”
青年消失了。
原地只剩下了这对被遗弃的双生子。
“哥哥……”女孩有些害怕地喊了声男孩,他们在森林里迷路,险些葬身狼群,却又被这个古怪的黑发青年所救,青年带着他们走出了森林,即使同行了一段时间,他们还是看不透这个人。
男孩随手将石头扔了出去,摸了摸妹妹的头,妹妹天真地说道,“我们回去找妈妈吧,她肯定想我们了。”
“妈妈才不会想我们呢!”男孩有些大声地说道,“就是她让那个坏人把我们扔进了森林里!”
女孩有些害怕地向后退了几步,男孩牵起她的手,认真道,“我们可以去伦萨找姑妈,她最喜欢我们了。”
“可是那个人叫我们去换东西……”女孩提醒自己的哥哥,男孩不以为然,“一个骗子,安娜,你现在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不能随便被人骗了,等我们找到了姑妈可以让她帮我们感谢他,现在最重要的是去伦萨。”
“伦萨好远啊。”安娜沮丧道。
两个孩子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混进了城池,但他们没有身份也没有钱,只好在街头乞讨,安娜又冷又饿,夜里和哥哥紧紧抱在一起取暖,偶尔有好心人给他们的碗里扔几枚银币,但很快就被其余的乞丐抢走了。
在第三天的时候,他们的面前多了一道身影。
“真可怜。”黑发青年怜悯道,“你们换来了这座城镇最珍贵的东西吗?”
男孩饿得头晕眼花,他下意识地开口道,“救救……”
“救谁?”青年蹲下身子,耐心问道。
“救救她……”男孩突然愣住了,他缓缓地低头,怀里空无一人,他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看来你们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青年遗憾道,“那很可惜,我会收走你的宝物。”
他起身,拍了拍袖子,准备离开,但被男孩狠狠拽住,青年饶有兴味地挑眉,男孩满脸凶狠地咬在他的手臂上,“还给我!”
“哦?”他随意地甩开男孩的进攻,柔声问道,“还给你什么?”
……什么?
他丢了什么?
男孩忽然迟疑地坐在了地上,他好像忘了什么,青年点了点他的头,温和地笑道,“我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你说的对,我确实是个骗子。”
“骗子现在要送你一件礼物。”青年说道,“往北边走吧,你的好运马上就要来了。”
“噢……我也要走了,我的阿娜莎也在北边,我要去找我的妹妹了。”
男孩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他茫然地四处张望,心中仿佛缺了一个口子。
他呆了许久,突然小跑起来跟在青年的身后,但不管他怎样地奔跑那道身影永远与他间隔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终于,男孩跑累了,他蹲下身来,泪流满面。
许久,他听到一声轻笑。
“真有趣。”他抬头,看到黑发青年垂眸看他。
“……你是谁?”他忍不住问道。
“一个骗子,也有人叫我谎言与欺诈之神。”祂学着他的样子,像动物模仿人类,莞尔道,“爱可真有趣。”
“阿图罗斯,这是我的名。”
第65章
薇薇安并没有在群星之塔待多久,她被送回了寝殿,准备迎接半月后的婚礼,侍女们围在她身边为她梳头,她们仔细地分开她乌黑顺滑的长发,使用轻薄的金饰装点,又用宝石点缀,她的额头和脖颈上都戴上了细碎的宝钻,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从镜前站起,侍女们托住她的裙摆,薇薇安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有些陌生,星星有些感慨,“没想到你真的要嫁人了。”
薇薇安提了提自己繁重的裙子,她的半边肩膀裸露着,肩上披了一层单薄的白纱,这未婚的新娘看上去美丽又无害,她挥了挥手,侍女们退下去了。
“你接下来要怎么办?”星星问她。
薇薇安摸了摸自己已经有了裂口的蓝宝石戒指,没有回答,在心底问她的星星,“梅林他想做什么?”
星星也很迷惑,“梦境之主?我看不透他,他身边那个人也一样, 他们取走了阴影之主的一缕神性,可是他看上去也没有要夺回神位的想法, 如果他想重临神位那就不会把戒指送给你。”
“神位还空了一个。”薇薇安说,“瑟兰去过灵界, 他可能见过阴影之主,现在他又取得了阴影之主的神性,可以说他有了成神的资格。”
“除非他能打到灵界去把阴影之主从神位上扯下来。”星星不以为然,“梦境之主状态也不对劲,你最好听人皇的不要与他接近。”
薇薇安静了片刻,说道,“死神。”
星星反应很快,它一向和薇薇安心意相通,闻言不太确定道,“你是说他们的目标在死神,的确,虽然祂已经死了,但只要'吃'掉那具残缺的尸体,即使是凡人也可以获得力量。”
“其实我还有个疑惑。”薇薇安自言自语,“为什么是瑟兰。”
她在与梅林分开后的不久就遇到了他,又在戒指带给她的梦境中见到了他的真面目,最后从梅林的口中得知了他曾经堕入灵界又从灵界归来过。
“圣子。”她忽然说道,眼眸亮得惊人,“圣子是特别的。”
仿佛为了应和她的话,寝殿的帷幕随风摇摆,薇薇安一怔,哪来的风?
她转头,却在下一刻僵住了,一双冰凉的手正贴在她的后颈上,慢慢地抚摸。
余光里一抹红发滑过她的脸庞,她迟疑地喊道:
“……塔兰?”
仰头是一张熟悉的脸,圣子正满脸笑意地望着她,明明是一样的脸,可是薇薇安却感到了违和,他浑身都湿透了,红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边,衣服也松松垮垮的,隐约可以看见胸口.交错的鞭痕,身上带着股挥之不去的焦味。
他像是刚从火刑架上爬下来似的。
见薇薇安认出了他,他高兴地弯起了眼角。
“薇薇。”塔兰的声音又低又柔,“我好想你。”
不对劲。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亲眼看着他被惩罚,伤口怎么可能好得这么快,他甚至还有力气来找她。
薇薇安突然想起了还正常的梅林跟她说过的话。
小心圣子。
她捏紧了手心,尝试召唤火焰,塔兰握住了她的手,埋怨道,“你为什么老是看他,都不愿意看我一眼。”
火焰迅速升腾而起,塔兰浑身都被点燃了,他却毫不在意,身上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他稍稍拧了拧眉,见薇薇安一直盯着他,喜悦顿时战胜了痛苦,他像是炫耀一样将自己被火焰炙烤的半边脸凑近过来。
他微微笑道,“我能亲你吗?”
一具焦尸在朝她微笑。
这是个夹杂着浓烟与刺鼻焦味的吻,亲到一半薇薇安就被呛得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他像条渴水的鱼,疯狂地掠夺着她口里的水分。
他们在火焰里拥吻。
火焰没有伤害薇薇安,但塔兰已经被烧得不成人形,他的衣服被烧成了灰烬,露出遍布疤痕的胸膛,皮肤被烧得焦黑,红发熊熊燃烧。
等他放开薇薇安的时候,薇薇安险些喘不过气来,她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手指收紧,火焰被她收回去了。
这样大的火,他不可能活下来。
薇薇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眼前只有一具烧焦的尸体。
她茫然地蹲下身子,想去探他的呼吸,却在下一秒被拉进了怀里。
新生的血肉取代烧焦的血肉,骨肉被重铸,皮肤从焦黑变得白皙,红发重新生长,他就像褪去了一层死皮。
他在再生。
就像他的兄长一样。
他们都是不死的怪物。
圣子深蓝的眼眸紧紧追随着她,他歪头,露出了一个欣喜的微笑,亲昵地蹭薇薇安的脖颈,满足道,“我好喜欢你,薇薇。”
喜欢到心脏仿佛都在为她跳动,喜欢到看到她血液都在沸腾,喜欢到一听到她的声音灵魂都在颤抖,喜欢到压制不住内心的扭曲。
他自降生起就能听到各种各样的声音,从怪异的呼唤到凄厉的尖叫,从疯狂的诅咒到刻骨的哀鸣。
其中一道声音常年萦绕在他的耳边,几乎要刻进他的灵魂,他出生之后说的第一句话既不是父亲,也不是自己的名字。
这个名字成为了他年少时的梦魇,深刻到他一听到灵魂都会战栗。
舌头翘起,牙齿下压,嘴唇张开,一字一顿,心中被甜蜜填满,灵魂都变得轻飘飘的。
“我好喜欢你,薇薇。”
我好喜欢你,亚莎。
火焰再次升起,他在火焰中亲吻她的额头,虔诚地宛如朝圣的信徒。
“看看我,薇薇。”
看看我,亚莎。
她终于施舍了视线,他欣喜若狂地跪在她的身下,她甩开手,响亮的巴掌声响起,他几乎要可怜兮兮地乞求她的原谅了。
“我错了,薇薇。”
我错了,亚莎。
她的头发被他蹭散了,细碎的的珠宝散落在地上,他们一起滚在柔软的地毯上,她瞪着他,他像条大型犬一样抱住她,紧紧地贴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她的衣裙彻底乱掉了。
他在再生,不知被火焰烧死了多少次。
她发出难耐的呻吟,他虔诚地吻遍她的全身。
他跪在地上,低着头颅,他的力道没有控制好,她哆嗦个不停,双腿在打颤,他哄道,“不要怕,薇薇。”
她又扇了他一巴掌,指甲深深地陷进他的肩头,塔兰哀求道,“让我看看你……求求你了……不要拒绝我……”
“看看我……不要看别人……求求你了……”
帝国的圣子毫无尊严地跪在地上,赤红的头颅卑怯地向上试探。
火焰不知何时熄灭了,他欣喜地接住她的幽泉,他没有多少技巧,只有莽撞般的本能,他的唇舌和他本人一样滚烫,烫得她浑身都在颤抖,身体抽动着,泉水吐露,他的红发被打湿了大半。
他抬起头,脸上湿淋淋的,蓝眸清澈又喜悦,血肉蠕动,细小的肉芽在生长,他从焦尸恢复了人形。
胸口剧烈起伏着,她喘息着,双腿并拢,他舔舐着她的手心,舔干净了她眼角的泪水,又亲吻她的唇珠,一开始还很柔和,后来就忍不住撬开她的唇舌钻进去捉住柔软的舌头,小心翼翼地含弄。
像个畜生。
她恍然地望着他的脸,另一张脸庞在脑海里浮现。
他们果然是亲兄弟。
她终于确定了这一点。
这次的火焰前所未有地大,他痛得在地上打滚,指甲划过地面,留下长长的划痕,蓝眸却执着地盯着她,他在哀婉地向她告白。
“……喜欢……你……薇薇……我喜欢你呀……薇薇……”
他的脸和另一张脸重合了,她仿佛听到了瑟兰的狂笑。
薇薇安脸色烫得可怕,瓷白的肌肤红潮大片蔓延,她将手掌盖在他的眼睛上,受不了这惊人的光芒。
这可怖的爱意,真奇怪,他们应该没有见过几面才对,为什么他会露出那种仿佛她不爱他,他就会为她去死的表情呢。
火焰炙烤着他,他几乎要被烧成灰烬。
这里的动静终究还是惊动了其余人。
薇薇安被宽大的披风盖住了身体,她茫然地抬头,红发的高大男人表情前所未有地冷酷。
人皇漠然地注视着被火焰炙烤的幺子,姗姗来迟的教宗被这一幕吓得大脑一震。
“陛下!”他迅速挡在圣子身前,急声道,“殿下他不是有意的!天之泉的载体本就要承受诸多负面影响,即使这些年他一直远离圣殿依旧会受影响,殿下已经尽力了,他……他只是受了刺激。”
气压愈发低,教宗硬着头皮求情,“我们等了这么多年才有塔兰殿下一个成功与天之泉融合的载体,就算为了人境您也不能动怒啊!”
“失去了圣子,我们只会在阴影的入侵下愈发举步维艰,陛下三思啊!”
所罗门冷漠道,“滚下去。”
“薇薇……”一具焦尸在向她爬来,他喃喃自语,泪水涔涔滑落,教宗愕然地望着他。
圣子自降生起从未哭过一次。
他哭着喘气,泪流满面,“我的薇薇……我的亚莎啊……还给我啊……”
无泪之人为她流泪。
他的身下有黏稠的阴影在蔓延,圣子干净的蓝眸逐渐被黑色侵染,教宗脸色大变,人皇目光冷凝,滔天的烈焰降临在他身上,他几乎瞬间化为白骨。
“陛下!”教宗急切道,“天之泉的治愈能力是有限的,您这样真的会烧死他的!”
人皇无动于衷。
他的动作忽然一顿,怀里的少女碰了碰他的手心,她用气音说,“我不想看到他。”
良久,火焰收回了。
圣子伤痕累累地躺在地上。
人皇的火焰几乎要烧死他,他在炽热的火焰中哭泣,自出生之后的第一声哭泣,痴痴地望着薇薇安的方向,眼眶空空荡荡。
他被关进了教堂,人皇留在他身上庇护的火焰成为了惩罚的枷锁,他无时无刻都在承受着火焰的炙烤,焚烧的速度维持在了一个微妙的平衡,既不会彻底烧死他又留了让他勉强复原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