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厨娘有读心术(美食)by桃柳笑春风
桃柳笑春风  发于:2025年0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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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不算多,七百多两银子,分给御厨和杂役,一人也就得十来两,还没有胡尚食克扣的银子多,更没有尚膳监御厨的三十两多。
但这已经超出厨娘们的预期,毕竟还有胡尚食即将要?归还的赏银。
“加上赏银的话?,一人能分三十多两!”有厨娘摆着手指道。
三十多两确实比尚膳监的御厨多了,甚至比六局一司任何?一司的宫人赏银都多,赵溪音觉得受之无愧,这都是?她?们辛劳换来的。
银子到手是?一方面,重要?的是?,再没有什么司供司和尚膳监的人跳出来,嘲笑?她?们无能了。
“光汤公?公?,就往箱子里放了两百两呢。”有个厨娘说,“他放的时候我瞧见了。”
“果然还是?皇上出手阔绰啊。”
阔绰不假,可这银锭子太大了,没法分,赵溪音笑?说:“这些银子明日?小棠出宫一趟,兑了碎银,就能分给大家了。”
众人都很开心,虽然银子还没装进荷包,已经算是?到手了。
开心过后,又有人问?:“皇上今日?究竟为何?突然来了司膳司?”
徐棠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溪音,是?不是?尚膳监的人去皇上那告状?想?让皇上惩处司膳司,谁知皇上也喜欢雪糕,咱们有惊无险度过一关。”
孟御厨也是?这个观点:“司膳司和胡尚食对立,皇上不管惩治哪一方,伤的都是?尚食局的元气,尚膳监坐收渔翁之利。”
赵溪音听她?们说完,说道:“皇上是?我请来的。”
众人皆是?疑惑。
“胡尚食不给司膳司赏银,这事除了皇上,没人能管得了她?。”赵溪音说,“想?讨回咱们的赏银,必得让皇上介入,直接去找皇上陈情肯定不行,咱们天?大的事放在皇上那里都是?小事,小事不能麻烦皇上,除非让皇上主动来……”
于是?赵溪音去请皇上吃雪糕宴,这雪糕宴名义上请的是?后妃,所以胡尚食不忌惮,能跑来寻麻烦,其实还请了皇上,胡尚食正好撞枪口?上。
赵溪音笑?道:“好在皇上是?个爱吃雪糕的。”
众厨娘捂嘴轻笑?,不是?尚膳监最好,尚食局内部的事,若是?尚膳监也参与进来,这淌水就太混了。
翌日?晌午,徐棠兑来了碎银,胡尚食的赏银也送来了。
胡尚食一夜之间搞来这么多钱,焉知是?不是?拿自?己的钱补贴亏空,或许后续她?会找另外?三司把多的赏银要?回来,但这都不是?司膳司该管的事了。
拿到赏银,厨娘们腰板儿硬了,走到哪都是?宫人们羡慕的目光,不但有赏银,还在司膳女官的带领下又赚一笔,在司膳司当差怎么那么幸福?
外?界议论?纷纷时,司膳司又回归做饭送膳的平凡日?子中。
雪糕宴后,后宫对司膳司的看法进一步改变,不少原本用小厨房的嫔妃,改让司膳司侍膳了。
这对司膳司来说其实是?好事,名声再度改善,地位再度提升,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厨娘人手不太够了。
正常思?维下,业务拓展导致人手不足,应该再擢选一批御厨进来,可今年司膳司已经擢选过一批御厨,没有一年选两次的,光禄寺也不会同意。
于是?赵溪音想?了个办法,从?杂役中挑选一部分晋升为御厨,当然,这个挑选的制度和御厨擢考的水准不相上下,否则就是?降低司膳司御厨们的整体?水平。
司膳司的杂役数量充足,要?负责日?常清洗餐具、随御厨送膳、烧火、运送和保存食材等活计,手艺好的,还能处理食材,活蹦乱跳的大公?鸡、大鲤鱼,三下五除二就处理干净了。
她?们中有不少常年看御厨做菜,自?己也很有两下子,只要?好好教导,厨艺不会比御厨差多少。
至于杂役的空缺,已经有两三年没擢选过杂役了,倒是?可以再选一些人进来。
上报光禄寺后,提议很快就批复了,新擢选杂役,杂役擢选晋御厨。
消息一放出去,杂役沸腾了,一百多名杂役中,有近一半报名参加擢考,其中就有赵燕。
原本在司膳司混上一日?三餐,有个容身之处,赵燕就满足了。
可她?眼睁睁看着赵溪音一步步往上走,那么耀眼、那么精彩,带着整个司膳司一起向上,她?突然不甘一辈子居于杂役的位子,不管够不够的到,总要?跳一跳才知道。
她?犹豫不决地对徐棠说:“我想?参加御厨擢选。”
徐棠算是?赵燕的半个师父,带的徒弟虽然不是?赵燕,带的杂役是?。
赵燕很勤劳,干完自?己的活也不休息,围在徐棠旁边看她?做饭,回到号舍好要?把学到的东西都记下来,这些徐棠都知道。
因此她?跟赵燕说的是?:“去吧,你很有希望。”

杂役擢选御厨, 因为其中有赵燕,赵溪音得避嫌,并没有当这次的考官。
本身她也没打算做这次擢选的考官, 有徐棠和孟御厨,以及众多老御厨在,根本不需要她操心。
也该让徐棠等人再历练历练,说不定将来会有更?高的成就。
赵溪音出宫回家了。
麻辣烫铺子的生意依旧红火, 但?赵氏仍腾出时间, 和许久未见的女儿好好说话。
母女俩坐在里间的床上?, 手拉手说着体己?话,一扇门隔绝外?面的嘈杂。
“你说赵燕快要当?御厨啦?”赵氏诧异问, “这姑娘这么有出息?”
赵氏心善,完全不把王氏的所作所为迁怒到孩子身上?,再加上?赵燕在家住过一段时间,那姑娘虽说不如赵溪音做事有章法,但?也在尽力抛弃先前的大小姐做派,尽力帮铺子里做事,因此她对?赵燕印象还成。
赵溪音也是听徐棠说的:“小棠算是她的师父,说很有希望。”
赵氏指了指墙角的桌子上?, 有几封糕点和吃食:“赵燕送来的。”
这回换赵溪音诧异了:“赵燕回来过?”
她还以为自从?赵燕进了司膳司,就没出过宫呢。
赵氏点点头:“送了两回了,她说司膳司发了赏银,手里有银子了, 我不要, 她硬是塞过来的。”
这段时间司膳司正好有两次赏赐, 端午五彩粽算一次,给洋使团做筵席是一次, 也就是说,赵燕拿了两回赏银,都往这里送心意了。
这是赵溪音没想到的。
“是个懂得报恩的。”赵氏说起来很是感慨,“王氏就这么狠心把亲闺女扔这儿了,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王氏一家三口就这么离开京城,再也没回来找过赵燕。
赵溪音抱着赵氏的胳膊撒娇:“阿娘,你只夸赵燕表姐,都不夸夸我吗?我现在可?是六品司膳女官。”
赵氏不知道司膳女官是多大的官,只知道先前在虞河村欺负她那个知事,才是个八品官了。
她笑道:“六品官,那得跟刘御使的官一样大了吧?我女儿真厉害!”
刘御使就是丽美人?的叔父,御使在本朝是五品官,赵溪音讪讪笑道:“那倒没有。”
“那也很厉害!”赵氏笃定道。
母女俩无话不谈,从?赵燕谈到官品,最后又?说到杨志维和薛家。
赵氏从?前从?不提杨志维,焉知是不是心中还有伤痛,现在可?见是放下了,能坦然讲述杨志维的事。
“什么?他又?来了?”赵溪音直接从?床上?站起来,一副找冲到薛家算账的架势。
“他们?没讨到便宜。”赵氏急忙安抚赵溪音,“你慢慢听我讲,这孩子……”
上?回薛静让杨志维来教训赵氏母女,反被济世堂老板带着伙计揍了一顿,无功而返,回去后根本给薛静交不了差,毕竟薛静可?是派丫鬟监督着呢。
薛大小姐难消心中怨气,在家没个消停,变着法得羞辱杨志维。
一个大男人?,虽然这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被妻子花样羞辱,被府中的下人?看笑话,背后讥笑议论,岳父岳母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更?不会维护,什么心情可?想而知。
杨志维有个工部元外?郎的官职,职责是在京郊巡查工事,家中有个母老虎,工部成了唯一的避风港,每日巡查工事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甚至晚上?都住在河堤上?,也不愿意回家。
薛静找不到杨志维的人?,干脆自己?找来了麻辣烫铺,叫嚣着赵氏和赵溪音不要脸。
赵氏让阿齐去报官,却被济世堂商老板拉住,薛静的父亲是工部侍郎,官官相护,报官又?有何用?况且事端是一个妇人?在骂街,官府没理由抓人?。
商老板虽没让报官,但?坚定地站在麻辣烫铺子前,维护着赵氏,哪怕知道对?方是工部侍郎的女儿。
有商老板和济世堂的伙计在,薛静一个女子讨不到半点便宜,连赵氏的面都没能见到。
薛静气得半死,赵氏是被人?抛弃的半老徐娘,竟然还有男人?这般护着,再看看自己?的相公,跟个缩头乌龟似的面都不敢露,否则何至于让自己?受那么大的委屈,在这市井间抛头露面,叫别?人?看笑话。
她越想越生气,跟发疯似的叫嚣,要把赵氏“碎尸万段”,回去再把杨志维给胖揍一顿。
连商老板都有些招架不住,指着头顶的匾额:“这可?是国?相大人?亲笔书写,薛小姐再这般闹下去,令尊怕是要得罪国?相大人?了!”
这句话没恐吓住薛静,却很快被薛家家奴传到了工部侍郎耳朵里,薛侍郎那个急啊,生怕开罪了李国?相。
可?他又?不敢现身,不出现,还能说是小女无礼,都是妇道人?家之间的矛盾,现身后性质就不一样了。
情急之中,他打发了杨志维去。
自己?的夫人?自己?管束。
杨志维八百个不愿意,又?没办法拒绝,薛家的人?他一个都得罪不起,只能硬着头皮去。
他这回的任务不是激化?矛盾,是要把薛静带回家,薛静知道他的来意后,更?是当?街大骂杨志维是“孬种”、“怂货”、“猪狗不如”。
杨志维沉着脸,硬是把薛静给拖走了。
永兴街上?的百姓看了个十?足十?的热闹,都以为薛家姑爷入赘高官之家,多风光无限呢,原来关起门来是个人?尽可?欺的人?,赘婿不好当?啊。
赵溪音听完,对?杨志维生不起半点同?情,反而觉得畅快。
也亏得家中有商老板和李国?相的匾额在,才能吓退薛家,否则阿娘还不知道要受什么委屈呢。
商老板自有阿娘道谢,李国?相那边,赵溪音得亲自登门道谢。
上?次写下的竹筒饭食方,中途也让凉依更?换了其他几种膳食的食方,正好再去给李国?相送一张新食方。
……从?国?相府回来时,李国?相遣了府中的马车相送。
赵溪音坐在马车里,掀开半扇轿帘欣赏窗外?的风景,街景大同?小异,是和永兴街差不多的商铺和人?流,只不过这条街上?,有几家生意兴隆的青楼。
花枝招展的姑娘站在门口揽客,尚未等到夜幕低垂,就有络绎不绝的客人?进去喝花酒。
赵溪音乍一看到搂搂抱抱的男女,耳朵都红了一下,正要放下轿帘,突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杨志维。
赵溪音确定自己?没看错,薛静母夜叉一般的存在,杨志维竟也敢来这种地方?
在她的印象中,杨志维虽是个抛妻弃子的渣人?,却并不好色,一心只想做官,现在如愿做了官,却开始出入秦楼楚馆,甘冒被薛家人?发现的风险。
若不是骨子里本就是个好色的人?,就是被薛静逼得太狠了,在薛家没地位,只能在这里找找当?爷的感觉。
她转头回看,看到杨志维被一个身穿红纱衣的姑娘牵进去了。
车夫是个年纪挺大的老者?,大约看到赵溪音盯着青楼盯得紧,笑说:“赵小姐,那个地方可?不是姑娘家该多看的。”
赵溪音放下帘子:“这个地方大白?天就有这么多客人?吗?不怕被街坊邻居瞧见?”
车夫笑了:“老奴虽然一辈子没去过那个地方,却也知道那的规矩,客人?之间守望相助,相互默契得很,出门谁也不会把谁卖了。”
赵溪音冷冷评价:“还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回到铺子里,赵溪音犹豫了一下,跟赵氏提起路上?的见闻。
赵氏反应平平:“旁人?的事,咱不多管,我倒是心疼薛家那女人?。”
她说的是薛静,招了个这么不省心的赘婿,什么都不知道呢,头顶就一片绿了。
赵溪音说:“这对?夫妇是蛇鼠一窝。”
傍晚时,赵燕来了。
赵氏见到赵燕还挺亲,拉着问她吃过晚膳了没?
赵燕拎着大包小包走进铺子,兴高采烈地跟赵氏说:“姑姑,看我给您买了什么好东西,这是城东卖的枣花酥,这是城南最好的裁缝铺做的成衣,还有这秋梨膏,最是润肺止咳……”
说着说着,抬头突然瞧见赵溪音,声音逐渐小下去。
赵燕不知道赵溪音在铺子里,司膳休沐,她们?这些杂役是不知晓的,杂役晋升御厨的考官有谁她也不知道,还以为赵溪音在司膳司当?考官呢。
她有些惧怕赵溪音,一方面因为赵溪音是司膳,是司膳司最大的官,站在杂役们?遥不可?及的位子,让人?有着天然的敬畏;再者?,从?前她们?家对?赵氏母子什么样,她看在眼里,愧在心里,赵氏姑姑慈祥不计较,不代表赵溪音不计较。
在司膳司时,赵溪音也很少和她说话,倒不是故意冷着,只是两人?的活计交际太少,碰不上?,相互之间谁也没主动找过谁。
赵溪音见赵燕一副畏惧的神情,失笑道:“你说你的,看着我做什么?”
赵燕却见着上?司主动交代:“我被选为御厨了,刚刚选完,我出宫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姑姑,一会儿就走。”
“恭喜啊,御厨是份不错的活计,好好干。”赵溪音说,“天都要黑了,还回去做什么?今晚住这儿吧,用晚膳了吗?”
赵燕有些愣神,下意识点点头,又?摇头道:“还没。”
赵溪音正打算给她煮一碗麻辣烫,突然听赵燕说:“我来做饭吧。”
赵氏笑问:“你会吗?”
“阿娘,表姐现在是御厨了,您说她会不会做饭?”赵溪音无奈道。
赵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阿娘忘了。”
赵燕则被赵溪音这声“表姐”给叫呆住了,司膳的形象太深入人?心,她都忘了赵溪音还是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姑娘,不穿御厨制服和官袍,换上?家常的衣裳,亲切劲儿一下子都上?来了。
赵溪音问:“做什么?”
“卤肉饭吧。”赵燕说,“我就是靠这道菜才过了御厨擢选,司膳大人?给品鉴一番?”
赵溪音笑了下:“好吧。”
天麻黑时,卤肉饭做好了。
香喷喷的饭菜端上?桌,莹白?的米饭上?堆着酱汁充裕、色泽诱人?的卤肉,再用几根水煮青菜和卤蛋点缀,卖相倒是十?分不错。
“姑姑,溪音,快尝尝。”赵燕一脸期待地说。
这次御厨擢选和正式的擢选不同?,没有详细地打分,只分“过”与“不过”,她也不知道这道卤肉饭是个什么水平。
不过现在能让赵溪音亲自品尝评价,她可?比其他晋升御厨的杂役幸运多了。
赵溪音夹了一块卤肉品尝,五花肉选得不错,肥瘦相间,适合做卤肉饭,味道也还行,卤汁很入味,虽然还没有徐棠、孟御厨等老牌御厨做得好,但?也能勉强晋升御厨。
像这种卤肉饭,她最喜欢的吃法是把肉捣碎,和卤肉汁一起和米饭拌匀,然后一大勺送入口中,既有米饭的清香,又?有五花肉的软糯,更?有卤汁的浓香,吃一口简直享受上?天。
赵燕等赵溪音品尝一会儿,才小心谨慎地问:“优、良、中、差,是个什么水平啊?”
“中。”
赵溪音打出一个严格的等级,不吹不黑,这个水平放在月前的御厨擢选中,能拿到中等水平。
“进步挺快。”
赵燕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这可?是得到司膳亲自认可?的卤肉饭,证明她晋升御厨不是靠表妹的关系,也不是靠徐棠的照顾,是靠自己?的厨艺。
不枉她这么多日辛苦学习。
厨艺这个东西,从?“差”到“中”不难,难的是从?“良”到“优”,是精进,这话老御厨都会教给下面的人?,赵燕自然也知道。
如今有这个“中”带她迈进御厨的门槛,后面她一定会继续努力,向赵溪音、凉依、徐棠和孟御厨能高手看齐。
她有些害羞地说:“都是徐御厨教的好。”
赵氏笑着看两个年轻姑娘讨论厨艺,从?前她还一直觉得溪音还小,担心她在外?面被人?欺负,如今看这煞有介事的模样,还挺有个女官的架势。
她老了,孩子也长大了,真好。
室内灯火昏黄时,突然传来重重的拍门声。
紧接着,一道粗鲁的嗓音传来:“燕儿啊,我知道你在里面,你给我出来!”
赵燕心头一紧,她听出来了,看着赵溪音和赵氏皱眉说:“是我娘。”

王氏一家搬出京城后, 就在离京城地界之外的一处村子里住了下来。
那地儿是个穷乡僻壤,但凡有能力的人,都?搬去别?的地方, 空了很多老?旧屋子,王氏一家捡了个现成的,当即就住下了。
王氏照旧是个狂三狂五的,跟邻里相处不来, 好在那个地方大家都?不富, 生活水平相差不大, 她这嫌贫妒富的劲儿倒没地儿使去。
家里日子越过越难,小儿子的牛乳早就断了, 丈夫懒散多年,依旧不愿意?出门做活儿,日子竟到了过不下去的地步,于是王氏想起了赵燕。
倒不是真想念这个女儿了,她甚至不想让赵燕找回来,家里穷,再养不起一口?人了,尤其还?是没用的丫头。
又一想, 丫头不是没用啊,还?能嫁人,嫁人了还?能拿聘礼!
于是全家人一合计,由王氏来京城寻回赵燕。
王氏在京城附近苦找了半个月无果, 就快放弃的时候, 突然打听到, 有人在永兴街见过赵燕,她便立刻来了麻辣烫铺子。
赵燕在京城无依无靠, 还?能去哪?肯定?是投靠亲姑姑啊,她就是脑子太轴,根本不认为赵氏母子会收留赵燕,所以?压根就没到永兴街寻过人。
现在她来了,赵燕必须跟她走!
外?门的拍门声还?在继续。
赵氏看向赵燕:“燕儿啊,你亲阿娘找来了,你要?跟她走吗?”
赵燕咬了下嘴唇,眼眶微红,坚定?地摇摇头:“当初她都?把我扔了,我不跟她走。”
赵溪音放下筷子:“你若不想见她,我去把她撵走。”
赵燕轻轻摇头:“我自己的事,让我自己来解决吧。”
说着,她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赵溪音和赵氏对视一眼,起身跟了出去,或许对现在的赵燕而言,她们就是后盾。
赵燕打开?门,乍一看到王氏差点?没认出来,短短月余,王氏瘦了不少?,从她身上再也看不到曾经的富态,身材消瘦,脸颊凹陷,显得更加精明刻薄。
那一刻她没绷住泪,似乎把曾经的伤痛都?忘了,心变得有些柔软,嘴唇动了动,喊了声:“阿娘。”
饶是王氏再硬的心,此刻也有些动容,扑上去拉着亲闺女的手:“燕儿啊,娘可?想死你了。”
赵燕默默流出两?行泪:“阿娘,我也想你。”
这些天她从一个人人羡慕的药铺小姐,沦落成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不管是在外?流浪,还?是在司膳司学艺,都?吃尽了苦头。
现在见到亲娘,犹如倦鸟归巢,委屈的情绪瞬间蔓延出来。
王氏也抹着眼泪,感慨万千:“闺女啊,跟娘回去吧?”
赵燕喃喃问?:“回哪啊?”
“回咱自己的家,”王氏说,“娘给你看了门好亲事,是村长的小儿子,家中虽比不得京城人家富裕,也算是村里面很富足的人家了。”
赵燕如同耳贯惊雷,触电般收回被王氏拉着的手,难以?置信地问?:“你又要?将我嫁人!?”
方才的温情如同泡沫,风稍一吹就破了,如同一场美妙的幻境。
是她错了,她不该相信她,为了一点?点?记忆中的温情,相信一个曾经抛弃自己的人。
那些温情都?是自己的臆想,或者说是姑姑投射在赵溪音身上的影子,她把姑姑对溪音的好,想成阿娘对自己的好,可?阿娘本就不是姑姑这样慈祥的人。
王氏曾经就能为了聘礼把自己卖给康家,现在寻回自己,还?是为了换取聘礼!
王氏见赵燕甩开?自己的手,脸上瞬间挂不住了,这死妮子在赵氏和赵溪音面前这般忤逆,让她特别?没面子。
她换上惯常刻薄的神情:“你个小妮子翅膀硬了是吧?姑娘家长大不嫁人想干嘛?谁家好姑娘到了你这个岁数还?不嫁人?”
赵燕咬着嘴唇,心里想的是赵溪音只比自己小一岁,姑姑从没催过她嫁人,反而很舍不得,真心爱女儿的人家,只会嫌和女儿待在一起的时间短,不舍得女儿出嫁到夫家受苦。
在姑姑和赵溪音面前,王氏让她很难看,她倔强道:“我不嫁!为什?么?姑娘到了岁数就要?嫁人?连朝廷律法都?没写这个。”
“少?跟我扯有的没的,还?那朝廷律法糊弄我。”王氏说得理直气壮,“不嫁人你吃什?么?喝什?么??跟谁姓?下半辈子怎么?过?”
她一连串的问?题,赵燕皱着眉头答:“我有氏无姓不行吗?我现在已经进宫当御厨了,每个月都?有月钱,能养活自己的下半辈子。”
赵氏从年轻时就看不上御厨,赵老?爷子和赵溪音都?是御厨,她一个都?瞧不上。
“御厨?算了吧,都?是破烂货。”
果然又是这种看不上御厨的轻蔑语气,赵燕就知道会是这样,从前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现在真正经历过,就知道王氏有多么?站着说话不腰疼。
王氏还?在喋喋不休:“御厨是下三流,地位和商贾差不多,当初你爷爷是,现在赵溪音也是,不仅地位低,也挣不到什?么?银钱,没用……”
赵溪音无辜躺枪,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她懒得跟这样的人解释什?么?,最好的方式就是无视。
赵燕听得整张脸都?涨红了,王氏这样的话让她觉得很丢人:“娘你别?说了!御厨不是下三流,是正儿八经的皇家公差,一般人相当还?当不成呢,你知道我花了多大力气才当上御厨的吗?就是这样还?是侥幸当上的。”
她亲眼见了司膳司的生活,才知道御厨的含金量有多高,其中不乏凉依那样的江南名厨,赵溪音就更厉害了,凉依都?是赵溪音的手下败将。
她这些天没日没夜的学习、练习厨艺,才勉强靠一道最拿手的菜擢选上御厨,她娘还?张口?闭口?就讽刺。
以?前她也觉得御厨赚钱少?,真正到了司膳司才知道,厨娘也就月钱低些,额外?拿的赏赐可?不少?,赵溪音的就更多了,根本就不像阿娘想的那样。
阿娘从前在嘲笑姑姑穷酸时,殊不知人家早就闷声发大财了,她们就跟跳梁小丑一样。
王氏仍旧不在意?:“你说你当上御厨了,那月钱呢?”
赵燕窘迫,小声说:“我是刚当上,月钱……还?很少?。”
当杂役时的钱也没攒下来,除去给自己添置的东西,都?用来孝敬收留自己的赵氏姑姑了。
王氏手心朝上:“你暂时不想嫁人也可?以?,但每个月的月钱要?交给爹娘,家里养了你这么?多年,到你回报爹娘了,钱呢?”
她多精明,女儿当御厨,甭管赚多赚少?,起码有个营收,现在嫁人确实不划算,那不相当于把钱都?带到夫家去啦?还?不如多留两?年再卖。
赵燕难以?置信,她以?为自己能赚钱养活自己,爹娘会为自己高兴、自豪,谁知阿娘一句夸赞和辛苦都?没提,张口?就要?钱。
那是她的活命钱!
她心里存着气,负气说:“我没钱!”
不可?能没钱,赵溪音当御厨都?往家里拿挺多好东西呢,王氏觑了眼赵溪音和赵氏,见她们衣着上佳,脸色红润,精神头十足,不由更气了。
她指着赵氏和赵溪音,厉声问?:“你的钱都?给她们了是吗?她们像收破烂一样把你收了,你就把本该孝敬我和你爹的钱,孝敬给她们了是吗?”
赵燕知道阿娘说话难听,却不想能把自己比作破烂,她彻底崩溃了,突然大叫起来:“什?么?叫收破烂一样把我收了?当初是你们抛弃了我,头也不回地走了,若不是姑姑收留我、溪音帮我,我早就成乞丐了!”
“还?不是你自己先?离家出走的?”
“你要?是不逼我嫁人我会离家出走吗?”
“康家是门多好的亲事?”
“可?那男人是个跛子!”
王氏语塞,关注点?又回到钱上:“所以?说,你还?是拿钱孝敬赵氏母女了?”
赵燕情绪激动:“是又怎么?样?我的月钱全部花给姑姑了,我就是要?孝敬姑姑,就是不给你!”
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甩在赵燕脸上,仿佛给一切嘈杂按下暂停键,暮色四合下,隐藏在墙角里的虫鸣显得尤为清晰。
赵氏愣住了,赵溪音走上前,查看赵燕的伤势,妇人厚实的手掌力道浑厚,脸颊上立刻出现清晰的巴掌印。
若是旁的什?么?事,她和赵氏不会袖手旁观,可?现在是王氏和赵燕,亲母女,她们做什?么?都?显得多余,只能让赵燕自己处理。
赵燕眼睛沁出泪水,目光冰冷地看向王氏,像一只忍着巨大情绪的猛兽。
赵氏认得这样的目光,当初杨志维头也不回抛妻弃子时,她看向他也是这个眼神,从那以?后,杨志维在她这里是个死人。
那是舍断和诀别?的眼神。
赵燕忍着哭腔轻声问?:“溪音,宫门落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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