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教死不瞑目的尸体就在躺椅的斜对面。
林傲这一觉睡的很不舒服。
她捂着脑门半坐起身，发现自己的头发是湿的。
“哪来的水……？”林傲搓了搓眼，看清眼前的画面后喉咙里差点爆出高分贝的尖叫声。
地上那玩意儿是人皮吗？这种东西怎么有人随地乱扔啊？这个世界的人还有没有公德心了？栽赃嫁祸也别找她啊啊啊啊！！有没有路过的好心人能帮她报个警。
林傲心里跑过一万句咆哮，她警惕地扫了眼周围。
此刻天还未亮，周围静悄悄的，除了她没有别人。等等，这又不是她干的，她慌个什么劲……林傲迅速冷静了下来，仔细地打量着地上的人皮。
人皮，这个词或许不那么恰当。
这是一具不知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的尸体，表面布满大大小小的孔洞，内部的血肉和骨骼完全消失，只剩下软塌塌的皮肤和头发。
哦，还有衣服……林傲的目光陡然凝固了。
这是主教的衣服，但这具尸体明显不是主教。
哐当一声，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上掉了下去，林傲僵硬地转移视线，看到了镶嵌着蓝宝石的黄金权杖。
好眼熟，这不是抢劫犯别在腰间那支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又作案了？林傲心里浮现出种种猜测。
【嗝。】心里的声音打了个饱嗝。
“……”这个瞬间，林傲隐约明白了什么，足足好几秒的时间里，她看上去像一尊石化的雕塑。
天杀的她原本可是个良民啊。
【她想杀我。】林狂只说了几个字就停下，随后林傲眼前浮现出主教死亡前魔术变脸的场景。
林傲麻木的脸更麻了，谁家好人杀完人不收尸，当街睡大觉啊。
您完全不在乎被人发现是吗？
她闭着眼萧瑟沧桑地缩在长椅上，两只胳膊圈住自己的腿，恨不得自己现在是朵不起眼的蒲公英，被风一吹直接飘到天涯海角，远离这些纷纷扰扰。
这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林傲感觉自己身体逐渐轻盈，轻到能被一阵风吹起。
她惊悚地睁开眼。
她的身体上长出一层白色的长柔毛，皮肤透明到不可思议，浑身轻飘飘的，林傲得抓着长椅的扶手才能保证自己不被风刮走。
她成了一朵大号人形蒲公英，真离谱啊。
林傲眼睁睁地看着手臂上的长柔毛被风吹走，她一个激灵，视线模糊一瞬……刚才的一切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胳膊恢复原状，那些长柔毛不翼而飞。
【不要胡思乱想。】林狂及时提醒。
【你还不能很好地掌控这项异能。】
林傲惊魂未定地喘着气，脑子还懵着。
“异能？什么异能？”
【主教的异能，变形。】林狂顿了顿，刚准备详细地解释，林傲已经打断了她。
“晚点再说吧，我先处理尸体。”
这个世界上总要有人收尸的。
林傲疲惫地按着太阳穴，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充裕，这里随时可能有人出现……林傲几乎不敢去想自己的下场。
“呼——”她凑到主教面前，仔细地观察对方的瞳孔。
林傲闭上眼复又睁开，露出了一双碧绿色的眼睛，接着，她黑色的贴耳短发变成了淡金色的长发，黑眼圈淡去，五官轮廓更加清晰，身体逐渐拔高。
林傲窘迫地扯了扯短了一大截的裤子，忍着恶心在自己的衣服外面直接套上了主教的衣服和斗篷，她取下兜帽，让长发从身后披下，盖住了斗篷上的破洞。
然后她努力把穿着鞋子的脚塞进了主教的鞋子里，幸好主教的鞋子足够大。
“咳，咳。”她调整了自己说话的声调，这一切在异能的帮助下显得很容易。
调整好外观，林傲把那张巨幅海报盖在了薄薄的人皮上方，她卷起了海报。
手下的触感十分诡异，林傲动作一重，还听到了眼珠子被压爆的声音。
“……”她破罐破摔地加快了动作。
卷好的海报体积和瑜伽垫差不多，不仔细看几乎无法察觉异常。
正常人也不会怀疑海报里夹着一张被吸干了的人皮。
林傲想起什么，把卷好的海报重新摊开，拓印了主教十指的指纹。
卷紧海报，捡起掉在地上的权杖，走出去两步，林傲又折回来把微微翻起的地面重新踩实。
当街上出现第一个人的时候，林傲已经抱着海报离开了这里。
阳光洒在长椅上，晒干了水渍后，这里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林傲跟随着收垃圾的车，几经周折，找到了垃圾回收中央处理站。
一辆一辆垃圾车将整座城市的垃圾回收到这里，臭气熏天的垃圾堆成山，三个巨型的机械手臂正在做垃圾分类。
一部分垃圾直接进了焚化炉，一部分则被拆解回收，还有一部分压缩成了密度很高的方块，叠在旁边。
林傲躲在暗处观察的时候，正巧见到一个扛着麻袋穿着斗篷的人朝着这边走来，只见她抡圆了胳膊，动作粗暴地把麻袋摔进待焚化的垃圾堆里。
竖起的烟囱里冒着滚滚黑烟，几分钟后，所有东西在高温下化为灰烬。
等人消失后，林傲有样学样地把卷着人皮的海报丢进了焚化垃圾堆。
机械手臂感应到新的垃圾，在林傲紧张的注视下夹起那张海报抖了抖。
人皮落进垃圾堆，那张海报被回收进废纸堆。
林傲：“……”麻袋你就不回收了？这是什么道理。
等主教和其他东西一起被烧成一捧灰后，林傲脱下多余的衣物丢了进去。
这次机械手臂没有把衣服重新拖出来，按照它的程序设计，这和麻袋一样，都应该烧掉。
最后是蓝宝石黄金权杖。
林傲只在佳士得拍卖会对外展示的视频上见过一枚三百九十克拉的蓝宝石，那枚蓝宝石曾出现在英国女王的加冕仪式上，在十几年前就拍卖出了一千七百三十万美金的天价。
而她眼前这一枚，更大，颜色也更加纯净。
珍贵，同时意味着危险。
蓝宝石权杖丢进垃圾堆的时候，三支机械手臂同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显然，在设计阶段，开发者并没有预设到今天的情况。
中间那支机械手臂停顿了片刻，率先捡起了那支权杖。
“喀嚓。”镶嵌的蓝宝石与黄金权杖分离。
巨大的、剔透的皇家蓝蓝宝石被无情地碾成了一堆粉末，雕刻着许多图案的黄金权杖也被压成了一块饼，归纳进压缩方块里。
林傲无言注视，确保没有什么遗漏后，踉跄半步，再也无法维持【变形】，在几个呼吸间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同一时间。
几条街道外的大教堂内，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中央摆着长条桌，一根根燃烧着的蜡烛屹立在那里，淡黄的火焰正在无风摇曳。
这时，一支蜡烛的火焰霍然腾起，在火光里浮现出一张脸，黑发黑瞳黑眼圈。
“哧——”蜡烛停止了融化，它的火光熄灭了。
一只手拿起了这支异常熄灭的蜡烛。

异能的使用是有限制的。
林傲有了一丝明悟，过度使用异能会对身体造成一定的负担，在大幅度改变自身形态时，【变形】仅能维持半个小时，变成其他物种，维持的时间会更短。
如果仅对脸部的五官做一些微调，对身体的负担便可小到忽略不计。
“不知道等以后熟练了，这种情况会不会有所改善。”
垫高了鼻子，拉长了眼睛的黑皮林傲脚步拖沓地走在街上，简单处理完主教的尸体，她才发现自己疲倦得要命，昨晚的睡眠仿佛不存在。
她眯着眼，在公园里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公园里几个老奶奶在练拳，林傲在激昂的伴奏里默默复盘昨晚的经历。
人格之间的记忆不互通，沉睡的人格似乎只会在受到刺激时醒来，和清醒的人格一起感受到外界的信息。而昨晚对林狂来说，显然算不上刺激。
因此除了林狂主动分享的画面，林傲回忆不出任何东西，她只能先分析已知的有限信息。
主教的异能是【变形】，她有很多身份，很有可能和抢劫犯是同一个人。
可抢劫犯不是被治安员抓走了吗？她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脱身，并化身主教的？要知道早在林傲到教堂前，主教已经开始派发救济餐了。
林傲皱起了眉，此时伴奏的一首歌结束，练拳的几位老奶奶趁着间隙闲聊了几句。
关注周围人的谈话能够帮助她了解这个世界，林傲不会错过这些内容，自然而然地往那个方向凑了凑。
“昨天那个新闻你们看了没？哎呦，抢劫案。”
“看了呀。”其中一个老奶奶把腿举过头顶说，“我看专家说这种情况要判十年以上有期徒刑，但那个人是异能者，要关到特殊监狱里去。”
“那估计活不到刑满出狱了，唉，她们这些异能者哦……”老奶奶啧啧两声，“最惨的还是姜氏，她们才是飞来横祸、损失惨重。”
伴奏重新响起，老奶奶们聊了两句没再多说，哼哈哼哈地继续练拳。
损失惨重？
林傲记得店铺里的东西分明都被治安局的人带走了。可这些看新闻的老奶奶明显不知情，难不成治安局对外谎称赃物遗失了吗？
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林傲豁然开朗。
黑衣女人和治安局是一伙的，抢劫很可能是双方共同谋划的一场阴谋，目的是姜氏金铺里那些价值不菲的武器和装备。她们前脚抓了人，后脚就把人送回了教堂。
所以抢劫犯才会那么快落网，又那么快地出现在教堂。
那柄蓝宝石权杖，就是主教配合演出的报酬。
如果以上推论无误，那教会和治安局就属于合作关系。主教待的那所教堂规格不高，即使这样，她也能从治安局手里拿走最珍贵的蓝宝石权杖，从这一点看，教堂的地位高于治安局。
也有可能是异能者的地位比较高，有优先选择的权力。
林傲谨慎地罗列了各种可能，悲催地发现从各个角度分析，主教都是一位相当重要的人物，她的失踪瞒不了多久，教会和治安局也不会轻易放弃调查。
林傲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她现在的肤色比之前黑了很多，一眼看过去很陌生，可她依然觉得不够保险。鬼知道这里的人都有什么异能？万一有人能直接通过异能找出真凶呢？
想到这种可能，林傲心脏狠狠一沉，她搓着胳膊上猛然冒出的鸡皮疙瘩，颇有些胆战心惊地注意着周围人的一举一动。
短短一个晚上发生的事在她脑海中盘旋，林傲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调整呼吸，让自己保持冷静。
是主教想要杀了她，林狂的反杀属于正当防卫。至于事后的一切……神经病做什么都正常。
就算被抓了，她也可以解释，只要对方愿意给精神病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等等，林狂是怎么反杀主教的？林傲一愣，那张软塌塌的人皮让她记忆犹新。
林狂不仅反杀了有异能的主教，还获得了主教的异能！
【吸干她的生命，就能获得她的异能。】林狂带着愉悦的声音响起，她略微可惜地说。
【她有好几种异能，我只随机得到了一种。】
林傲暂时理解不了林狂的惋惜，她想起主教的惨状，捂着肚子恍惚地问：“吸干她的生命？怎么吸？用嘴吸？”
怪不得一觉睡醒她都不饿了！她还以为是营养液起效了！
【……变态啊？当然是用异能。】林狂无语地说。
纤细的菟丝子从林傲裤腿里爬出来，在她跟前打了个招呼，又恹恹地爬回去，不知道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菟丝子能把人的生命彻底吸干，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张人皮……植物里不也有捕蝇草会吃虫子吗？这很正常。
经过轮番轰炸的林傲平静又麻木地想。
林狂能在危急关头觉醒异能，借此反杀了主教，获得了主教的异能，这是好事。
菟丝子吸取寄主的生命和异能，增强她实力的同时还顺带解决了她的温饱问题，这是也好事。
至于主教杀人的原因，林傲没有再去问林狂，她很清楚，林狂是从来不会思考这些问题的。
林傲拍拍屁股从位置上站起来，决定转移阵地。她得马上换掉身上的衣服，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暂时安顿下来。
同洲市唯一的图书馆内，林傲穿着义工小马甲，认真地熟悉着自己的工作内容。
“我们的书分为八个大区，馆内的义工可以借取这里所有的书籍，不过一次只能借一本。”前面带路的王洁露出个腼腆的笑容，为新来的义工同事仔细介绍道。
“二楼有义工营养柜，每天做满五个小时的义务劳动就能免费领取到三支营养液。”王洁说，“晚点我再带你去看一下具体的位置。”
林傲惊喜地点头，顺手指了指阅读区的沙发，问：“图书馆关闭后我可以在这里看书吗？”
“当然。”王洁大方地说，“我们还能提供毯子，不过你最好洗一洗再用。”
“谢谢。”林傲眼里迸出惊喜的光芒。
“不过……”王洁又露出了那个腼腆的笑，她搓着手说，“图书管理员属于义务劳动，没有工资的。”
“这件事你清楚吧？”
林傲了然：“非常清楚，非常明白。”
给她工资她还不要呢，她根本没有账户能收款，一发工资就露陷。
“嗯。”王洁吞吞吐吐地问，“方便问一下，你来这里做义工的原因吗？我们这边很少有人做长期义工。”一般都是空闲时候来这里帮忙。
那当然是因为这里除了清澈单纯的大学生以外根本没人来，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啊。
更何况从纸质书籍里她能不着痕迹地了解到这个世界更多的信息，天下简直没有比这里更适合她的地方了。
林傲眨了下闪着泪花的眼睛，“因为我这个人就是爱读书，爱得很深沉。”
“明白，我已经看出来了，你真的很爱……”王洁看了眼林傲义工马甲里那件洗到松弛的上衣，不合身的裤子，自动脑补了一堆细节，动容地给她递了一张纸巾。
“如果这样的话，你能把这里的卫生一起做了吗？”王洁特意加重语气，“你放心，这份工作是有工资的。”
林傲感动地抽噎了一下，坚决地摇头，“但是我不爱打扫卫生。”
王洁：“……”有时候真的挺想报警的。
图书馆义工的工作枯燥又繁琐，借书、还书，把打乱的书籍放回原处，或是对部分书架进行重新整理归类。
这是一份体力活，比林傲想象中要忙碌，频繁地搬书对腰不好的她来说堪比酷刑。
搬完三个大架子的书后，林傲扶着腰趴在沙发上一动都不敢动，和所有打工人一样思索起自己离职的可能性。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同样累瘫的王洁趴到了沙发的另一边。
林傲想起自己的人设，缓慢地从沙发上爬起来，艰难地移动到书柜面前，抽出自己的爱书。
“你是我见过最爱读书的人。”王洁上扬的嘴角在看到林傲手里的书时僵在了脸上。
“刑……刑法？”
“嗯！”林傲靠在沙发上反复端详这本砖头一样厚的书，爱惜地说，“你不觉得它很有意义吗？”
她很需要看一下，了解做人的底线在哪里。
王洁顿时觉得自己是一个很低俗的人，她抬手为林傲鼓了鼓掌。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林傲翻开了《刑法》停留在第一页，这一页久久停留，半晌都未翻动，王洁的视线往上一瞟。
林傲抱着书睡着了。
王洁眼神非常微妙地替林傲合上了《刑法》，免得她口水滴到书里。
她刚准备把书抽走，就见林傲重新睁开了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王洁的错觉，睡了两分钟的林傲醒来时眼里充满了不耐和烦躁。
是起床气吧……她找好了理由。
林狂皱着眉，像是盯着陌生人一样盯着王洁，王洁头皮发麻，下意识扬起笑容。
“你手上的东西，给我。”林狂不客气地开口。
王洁听得一愣刚想问什么东西，林狂已经上手直接取走了她的智脑。
智脑大小和手表相似，戴在手上后轻击一下，林狂眼前自动浮现出一块半透明的屏幕。
她盯着那个简洁的搜索栏和下方二十六键拼音键盘沉思了五分钟，举起的那一根手指凝固在空中。
“我说，你搜。”林狂把智脑丢回给王洁。
王洁乖乖地把智脑戴回手腕，摆出一个洗耳恭听随时待命的姿势。
“看一下今天的热搜。”林狂走到王洁身后，盯着屏幕命令道。
王洁：“……”这么简单的操作你都不会？
她一声不吭地点开屏幕左上方显眼的hot。
映入眼帘的是同洲市此刻热度最高的新闻。
“治安局发布百万通缉令，高额赏额引起哗然！”
文字的下方是一张截图，四块钱的郝廉佳旁边是一个女人高清的脸。
黑发黑瞳黑眼圈，悬赏金额两百万，罪名是袭警、盗窃。
“金铺抢劫案居然有同伙。”王洁乍舌，点开详情，“她们半路从治安局手里抢走了南江西路姜氏金铺所有的展品，天呐，这么长的遗失清单，这得值多少钱？！”
她把通缉令上那张平平无奇的脸放大到最大，对着屏幕仔细研究，“两百万诶，我要把这张脸刻进我的DNA。”
林狂：“……”
惊醒的林傲：“……”

半夜，林傲躺在阅读区的沙发上毫无睡意。
那张通缉令在她脑海中进进出出，一闭上眼，她就想起那颗被碾碎的蓝宝石。
那么大，那么美。
心疼归心疼，但是林傲不后悔这么做……这个世界是有异能的，她留着宝石太容易被发现了。林傲长叹一声，在沙发上翻来又覆去，实在睡不着，干脆爬起来。
林傲透过窗户，静静地看着街道。
今晚是她来到新世界的第二个夜晚，这里每到深夜总是出奇平静，街上总是空无一人。
这有点不太正常，以同洲市的规模和人口密度，这里的夜晚不可能无人出行，除非这里有明文规定夜晚不许外出，或是夜晚有她不知道的危险。
比如夜晚出门晃荡杀人的小教堂主教。
想到主教，林傲又想起了通缉令上那张属于她的脸，比她的证件照还要清晰。
她暴露了，但又没有完全暴露。
治安局通过某种的手段锁定了她的长相，但无法锁定她的位置，所以发布了通缉令。
通缉令上只有她原本的长相，说明治安局不清楚林傲获得了【变形】，不然她们不会通过长相来寻找她。从这一点还能得出一个粗糙的结论，不是所有人都能通过杀人，获得他人的异能。
林傲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机会。
杀掉异能者能够变强，变强会让她获得更多的自保能力，也能拥有更多的选择权。
但林傲没有杀过人，她也没有想好自己要不要这么做……是藏起来艰难地做一个没有身份的逃犯，还是和林狂一起合作，变得更强？
林傲的脑子里闪过各种危险的想法，其实她不该这么想，杀人不是一件那么简单的事情，目前的处境远没有把她逼到那个地步。
虽然林狂已经杀过人了……但遇到危险后反杀，和有计划的对无辜者下手是两码事。前者是自保，后者却是滑入深渊的道路。
一旦这样做，她在治安局档案上的危险性就会直线上升。
“危险和收获不成正比，不值得，起码目前是不值得的。”林傲甩了甩头，清空了脑子里危险的想法。
【两点钟方向，有食物。】林狂突然说。
林傲顺着那个方向打量片刻，没看到人。
“……”等等，她怎么会这么自然地把人和食物画上等号？
林傲沉思，努力用小龙虾和牛肉面驱散不好的画面，告诉自己得做一个正常的好人。
【她在三楼，你动作快点。】林狂催促道。
林傲目测了一下目标距离，双方的距离在两公里左右，她下楼后可以顺着一条小路直接过去，那条路上没有监控。
……打住，又不打算去，下意识地研究路线干什么。林傲摇了摇头，后退两步拉上了窗帘。
“不要随便搞事。”林傲翻开《刑法》，准备给林狂上课。
林狂是个没上过学的半文盲，识字，但法律意识淡泊，正好趁这个机会两个人一起补补课。
【没有能量会饿死。】
【你是感觉不到吗？】林狂问。
“感觉不到。”林傲摸着肚子认真地说。
她只能感觉到自己从主教那里汲取的能力还没有消化完，状态挺好的。
交谈间，菟丝子缠着林傲的小腿慢慢往上爬，从她衣服的领口爬出来。
它爬出来的枝条极为纤细，原本嫩绿的颜色现在变成了枯黄色，看起来不是很健康。
林傲和爬出来的菟丝子静静对峙，半晌，她伸手捏了捏菟丝子，通过手感判断：“缺水，浇点水就好了。”
菟丝子听到这种话，嘎嘣一下往下垂倒。
“不至于那么脆弱吧。”林傲说，“坚强点。”
菟丝子无力地扭了扭。
林傲把它捏了起来，叹口气，想象不出这玩意是怎么吸干了主教的，看起来也太柔弱了。
她把没看两页的刑法放到一边，捏着菟丝子去农业区找书看。
变异的菟丝子和普通的菟丝子，饲养方式肯定大差不差。
浇水、施肥，晒太阳。林傲翻开专业书以前是这样想的。
“菟丝子是一种寄生植物，无根无叶，几乎没有叶绿素，无法进行光合作用。”
“它的种子在土壤里发芽，生长出的嫩芽找到寄主后，会将自己紧紧缠绕在寄主身上，从寄主身上获得生长所需的养分。”林傲看到这里，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眼。
嗯，菟丝子现在就紧紧缠绕在她身上，似乎随时准备扎根。
“成功从寄主身上获得养分以后，菟丝子原本的嫩芽就会枯萎断开……”
“发芽后的菟丝子，三天之内没有找到合适的寄主就会死亡。”
林傲比照着书里的内容，和实际情况一一比对。
菟丝子寄生在主教身上，获得了养分，但问题是主教直接被她吸干了，也就是说菟丝子目前是没有寄生对象的状态。
林傲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三天之内，不，两天之内她就要给菟丝子找到新的寄生对象，不然……菟丝子要么枯萎，要么寄生她。
【两点钟方向，冲冲冲。】林狂迫不及待。
“接下来每隔三天，我都要喂它一个寄主吗？”林傲凝重地问。
她记得休息区有热水壶，如果林狂回答一个“是”，她现在就去烧一壶热水把扒在自己身上的东西直接烫死。
林狂没有立刻回答，似乎也在思索这个问题。
菟丝子轻轻蹭着林傲的手，对自己马上要面对的热水壶一无所知。
蹭也没用。林傲把手抽回来，无情地烧了一壶水。
直到热水烧开，林狂才出声。
【被菟丝子寄生，不一定会死。】
所以主教是被林狂打死的，不是被菟丝子吸死的，菟丝子也没有那么可怕……林傲略微安心，甚至产生了让菟丝子寄生自己的念头。
像是知道林傲在想什么，林狂补充道：
【但寄主虚弱时，菟丝子会趁虚而入，吸干寄主。】
林傲：“……”
她提起热水壶。
林傲慢慢摸索着身上的菟丝子，一点点把它从身上揪下来，顺便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怎么会打字？】林狂闷闷地问。
“打字不是很简单么。”林傲诧异地说。
【会用异能不是很简单么。】林狂诧异地说。【我们的异能是让菟丝子异化，让普通的菟丝子变成变异的菟丝子，再通过她们进行寄生，获得对方的异能，这很难发现吗？】
林傲心服口服地给林狂竖了竖大拇指。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把冒着热气的开水浇到了菟丝子身上。
与此同时，她的肩膀传来刺痛的烧伤感，林傲用下巴蹭了一下肩膀，没有起泡。
也就是说，她只会因为菟丝子而感到疼痛，却不会真的受伤。
【它快死了。】
“嗯。”林傲浇完一壶开水，重新去水龙头下面接了一壶。
林傲一边等水开，一边合上了那本农业方面的专业书，用衣袖擦去指纹后把它放回到原来的地方。
根据书上的内容，菟丝子生命力顽强，一株菟丝子能产生几千颗种子，那些成熟的种子能够在土壤里沉眠三到五年，等待合适的机会发芽。
这里菟丝子随处可见，林傲随时可以让菟丝子异化，成为她的爪牙。
实在不行，她的兜里还有一颗没发芽的种子。
【为什么不能留下它？】
“因为没必要冒险。”林傲说，“万一她趁着我虚弱的时候寄生我，把我吸干了怎么办？万一治安局查到菟丝子了怎么办？我不能让这东西一直缠在我身上。”
咕噜咕噜。
热水壶里的水开了。
林傲正准备提起水壶，捏着手里的菟丝子突然失去了所有生命力，它极速枯萎，落在地上化成一捧灰烬。
它察觉到了林傲的想法，选择了自我了断。
林傲检查了一遍，确认身上没有留下菟丝子的任何痕迹。
“抱歉。”她小声地说着。
然后她拿吸尘器吸走了地上的灰烬，把灰烬冲进了抽水马桶。连吸尘器的尘盒林傲都拆下来洗干净，确保没有一丝遗漏。
这一个晚上，林狂嘟嘟囔囔嘀嘀咕咕个不停。
林傲睡得也不踏实，梦境里一会儿是教堂的小黑屋，一会儿是治安局的铁窗铁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