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玉—— by吃饱去睡觉了
吃饱去睡觉了  发于:2025年0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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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叙真挑眉,“哟,小表妹。”
少女?眼睫颤动,头低得更低了。
陆庆见了,心生怜意,低头安慰表妹两声,让她去自己母亲院里玩。
苏叙真翻了个白眼,拉起叶秋水,“走,妹子,我?们看?射箭去。”
国公府内有武场,兵士在此操练。
陆庆追上来,“我?陪夫人一起去。”
苏叙真不搭话,他跟上来一会儿,又突然?开口,“宛娘年纪小,她身世?可怜,来京投奔母亲与我?,人生地不熟的,有什么惹夫人不快的,夫人多担待些。”
苏叙真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只拉着叶秋水往前走,陆庆又说:“武场都是汉子,夫人如今怀有身孕,刀剑无?眼的,少去为妙。”
话音落下,话题又回?到方才的事上,苏叙真出身高,目中无?人,他害怕自己那娇弱无?骨的小表妹受了欺负,委婉地提醒苏叙真不要?欺负无?辜少女?。
话语喋喋不休,叶秋水都听烦了,眉心微皱,觉得这安国公陆庆着实有些蹬鼻子上脸。
“夫人,你……”
苏叙真走进武场,陆庆在一旁,话说到一半猛地被?拦住。
大娘子的贴身侍女?挡在面前:“请国公爷避让。”
陆庆脸色又青又绿,他如今可不是小小的参将?了,已是位高权重的安国公,在外?面谁见了他不要?行礼,也只有回?到国公府,还要?低声下气的,就连苏叙真身旁的侍女?都能对他不敬。
他脸色阴沉,杵了会儿才转身离去,背影看?上去带着几分压抑的怒气。
武场上,兵士拉弓射箭,绕着场地跑马,他们对苏叙真很恭敬,见她过来,纷纷停下来行礼,苏叙真颔首,让他们不必顾及自己在场,该做什么做什么。
大家很快恢复秩序,武场训练有素,一切井井有条。
苏叙真说:“这些都是我?的府兵。”
叶秋水环视一圈,敬仰地看?向苏叙真,“好厉害!好威风!”
“是吧。”
苏叙真得意地笑。
叶秋水侧目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安国公,觉得有些奇怪,但是说不出来。
那厢,陆庆去了母亲的院子,小表妹伏在母亲膝头,老妇人和小娘子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见他过来,唉声哭诉。
“你可是安国公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能叫一妇人踩在头上。”
“表哥,表嫂怕是不喜欢我?,我?在这儿只会碍眼,惹表嫂不喜,明日我?就回?并州了……”
陆庆连声道:“使不得,你孤身一人,我?怎能放心你离去,你就在这住着!”
少女?掩面抽噎,老妇人唉声叹气,男人握紧拳头,目光幽深。
铺子里有什么新的香,叶秋水第一时间都会先?送给吴靖舒与苏叙真,除了研究香谱外?,叶秋水就是跟着老大夫学药理,将?其与调香结合,她名下的货船从港口运回?天竺、波斯、暹罗等地的香料,这些外?族异香与常见的香料调配在一起,做成香包,很受百姓喜欢。
叶秋水常去宴会,要?是有人说她什么,叶秋水还没来得及反应,苏叙真就会站出来替她骂人,她是个泼辣的娘子,常常将?人说得脸红羞愧。
不过叶秋水一直没搞懂,为什么京师里的贵人喜欢对她指指点点,明明她什么也没做,没偷没抢,但世?族的人就是不喜欢她,看?到也是一张冷脸,居高临下,叶秋水与苏叙真,与齐府走得近,也会被?人说三道四,说她身份卑贱,还想攀高枝。
终于有一天,叶秋水在一场夏日宴上听到城西孟家的娘子与人交谈,说起一些旧事。
叶秋水顿时了然?,知道缘由,心里气闷,直接走上前,重重一咳。
躲在假山后正?窃窃私语的几人停下来,闻声看?过去,见到是她,脸上顿时闪过几分慌乱。
孟家小姐闺名元,她目光闪烁几下,很快又冷静下来,挺直了脊背,她是名门千金,还怕一个商女?吗?
叶秋水径直走上前,孟元警惕地看?着她,“你要?干什么?”
周围其他的小姐面面相?觑,有人想上来打?圆场,叶秋水只盯着孟元,说:“孟小姐,我?有些话想和您说。”
孟元脸色微变,昂起头颅,想要?拒绝,可一想,这事闷她们心里许久了,她今日不吐不快,于是屏退众人,让小姐妹们先?离开,她留下自家丫鬟,与叶秋水单独站在假山后交谈。
“你要?和我?说什么?”
叶秋水先?弯腰一礼,“我?原先?不知您与王家的关系,王夫人是我?的长辈,我?敬重她,若我?有任何地方得罪了孟家,我?在这里,先?向你赔罪。”
“我?与王家公子幼年相?识,只是有些儿时的情分在,远谈不上男女?之情,我?自知身份卑微,配不上高门贵户,这件事情,当初就已经同王家说好了,我?也未曾大肆宣扬,败坏任何人的名声。”
孟元冷笑,“你来到京城后,也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攀附齐家,国公府,我?算是明白了,难怪你当初拒绝表兄的求娶,是因为你瞧不起王家,瞧不上我?表哥,你眼界高得很呢,还想攀附什么样的高门?”
她是什么身份?泥潭里打?滚的丫头罢了,就算有些家产,那也是小门小户,配官家子弟根本不够格的,表兄不计较她的身份,诚心求娶,她竟然?拒绝!
孟家知道这件事后,觉得丢脸,又气愤。
孟元同人说含糊其辞地说起这件事,只是将?王家隐瞒了,京师许多人从孟家口中得知,叶秋水一心高攀名门世?族,痴心妄想,更加瞧不起她。
叶秋水神情平静,开口,“孟小姐是气愤我?拒绝了王家公子的求娶?”
“对。”
孟元道:“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王家看?得上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叶秋水笑,“因为王家公子身份比我?高贵,因为他是官家子弟,所以他的求娶,我?不能拒绝,甚至必须感恩戴德,必须磕头跪谢,认为这是上天给我?的恩赐吗?”
她气势沉沉,一字一顿,孟元呆住,片刻后回?过神,僵硬道:“难道不应该吗?你是什么样的人,是什么身份,你自己不清楚吗?”
“我?清楚,我?当然?清楚。”叶秋水说道:“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我?只想经营好我?的铺子,让我?的伙计跟着我?能赚到钱,我?敬重长辈,结交好友,凭何在你们眼里就成了我?不择手段攀附权贵?再小的人物,也有她的骨气,我?不会因为我?
出生低,就心甘情愿地像个货物一般,只要?被?贵人相?中,便唯唯诺诺地接受。”
叶秋水直视她,掷地有声,“从事情发生到现在,我?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提到过这件事,不曾诋毁过王家公子半分,可是你们呢,你们是怎么咄咄逼人,不肯罢休!”
孟元神情怔愣,被?她的质问喝住,“我?……”
她是循规蹈矩的小娘子,一时之间,竟也不知怎么回?答这些话。
叶秋水敛衽一礼,只道:“我?言尽于此,孟小姐,我?虽然?身份低微,但也不介意鱼死网破,下一次再让我?听到这些话,别怪我?将?一切事无?巨细地说出来,到时候王家、孟家的面子可还挂的住么?”
孟元又羞又怒,急道:“你……你敢!”
“我?没什么不敢的。”
叶秋水留下这一句后,拂袖而去。
孟元愣在原地,气得握紧拳头,险些维持不住风度。
她冷静片刻,转身,忽地与站在假山后的宜阳郡主?对上视线,宜阳郡主?目光冷傲,看?着叶秋水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孟元走上前,颤声,“郡主?,我?……”
宜阳没有理她,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下,转身离开。

第九十章 讨厌的叶秋水。
从京师往儋州赴任的路途两月有?余, 江泠身?边只有?两个老奴,一路跋山涉水,风餐露宿, 儋州偏僻,天高皇帝远的, 这里的官吏也带着一身?痞气,不服管教。
江泠的行李很简单, 四季的衣物,平时腿疾发?作时要吃的药, 还?有?朝廷发?放的公文, 常看的书, 一些过路的银子。
儋州城有?了新知县, 下属的县丞主簿们并没有?当回事,新上任的知县很年?轻,只有?二十岁, 是?刚及冠、好拿捏的年?纪, 当地的官吏虽然面上敬重,实际上却很懒散,被外派到这样的地方任职,必然没什么靠山,也不得官家喜欢, 他们无需讨好奉迎。
驿站的差使看到风尘仆仆的主仆几人, 接过青年?递来的身?份文书,立刻让人去通传, 说新知县已经抵达儋州。
县衙内,无论官吏还?是?差役皆懒散无比,已是?日上三竿, 白?天都过了大半,县衙的门都没有?打开,等人进来报信,几名县衙官员才赶紧忙慌地收整一番,端起一张笑脸前去城门迎接。
赶了两个月的路,江泠晒黑许多,他走进儋州城,环顾四周,地面飞尘扑簌,道旁有?许多衣衫褴褛的乞丐,破洞篓子被风卷起,在地上滚来滚去,江泠弯腰捡起,放到一边。
身?后的老仆嘴角抽了抽,没想到儋州是?这样式。
跟着江泠一起来上任的奴仆是?叶秋水重金雇的,为人老实巴交,寡言少语,不多嘴,只埋头?做事,去照顾孤身?赴任的江泠最合适不过。
县丞赶到城门,抬头?一看,街旁立着一个高挑的男子,头?戴斗笠,宽大的帽檐下,露出半张锋利清俊的脸,男子穿着一身?布袍,手持竹杖,气质文弱,可听到有?人策马而来,抬起头?,露出一双眼?睛,眉眼?间凝着一抹严峻肃穆之?意,目光似薄刃,叫人不敢直视。
县丞勒马停下,走上前,抬手抱拳行礼,“知县大人,鄙姓姚,是?儋州城的县丞。”
江泠颔首示意,开门见山,“县衙在何处?劳烦姚县丞带下路。”
县丞哂笑一声,搓了搓手,说:“不急不急,江大人初来儋州,我?们一早就?在酒楼摆下宴席,只待为大人接风洗尘。”
管他有?没有?靠山,受不受官家器重,来了儋州,就?是?一伙人了,这次的宴席也是?为了拉拢新知县,往后大家一起同谋福祉。
然而,新知县完全?不领情,江泠淡声道:“不必了,今日早些将公务交接完毕才是?要紧事,姚县丞,带路吧。”
江泠抬了抬手,示意县丞上前。
县丞一脸为难,没想到这知县竟这么不给面子,他犹豫了一会儿,只能转身?带路。
县衙在城中?坊市交汇处,原本位于最热闹的地方,但走进一看,那模样竟破败不堪,牌匾积了一层厚厚的灰,看上去摇摇欲坠,石阶上青砖缺了几个角,走进后,门后更是?生了几团齐小腿高的杂草,公堂似乎已经许久未开了,推开门,一股尘土扑面而来,江泠抬手挥了挥,一只老鼠明?目张胆地从他脚面窜了过去。
江泠:“……”
姚县丞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引他向前,公堂后是?衙门管放卷宗的屋子,里面架着几张桌椅,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被老鼠蚁虫啃掉一截,摇摇晃晃,不成气候。
江泠走进去,掩着面,拂开飞扬的尘土,让老奴去找几个扫帚来,将值房好好洒扫一番。
姚县丞站在一旁,殷勤地拉开椅子,请知县入座。
江泠没有?坐下,他背着包袱,环顾县衙内部。
姚县丞跟在后面介绍,年?轻知县长着一张足以入画的脸,身?长玉立,气质清正,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有?些跛足,需拄杖走路,行动也缓慢。
值房后是?知县起居的地方,有?三间厢室,主间给知县住,旁边的矮房是?老仆的住处,另一间江泠用来做书房。
知县未曾成婚,家中?无女眷子嗣,孤身?一人,姚县丞将他的生平底细都打听清楚了,松了一口?气,告诉其他官吏,新知县不足为惧。
来到儋州第一日,江泠先将许久未曾住过人的后院打扫一番,收拾出能住的屋子,接着与?县衙其他下属完成交接工作,他正式上任,当晚,儋州城的富商、官吏在酒楼设下宴会,要为知县大人接风洗尘,江泠没有?去。
他让县丞与?典史将近几年的税收、卷宗册子全?都拿了出来,摆在值房中?,江泠在屋里坐了几天,从头?开始翻,有?任何缺漏有疑点的地方都被他记在纸上。
几日后,江泠拿着整理好的册子将县衙所有?的官吏召集过来,对着上面的内容,一个个传人上前问话。
这几年?,儋州记下许多糊涂账,因为远离皇城,所以官员乡绅为所欲为,肆意修改账目,增添税收条目,根据现有记载的田亩总数来算,税额与?其大相径庭,哪怕只是?差了分毫,知县都将错处揪了出来,叫人无可分辩。
短短几日,江泠罚了一批人,这时候,原本没有?将他当回事的官绅们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这位年?轻的知县大人不是来混吃等死的,是?来做实事的。
他不参加宴会,不收金银珠宝,不要貌美姬妾,来了儋州,雷厉风行料理完堆积数年?的糊涂账目,重开公堂,开始处理积压已久的案子。
姚县丞与其他官吏私下会面,众人神情严肃,相互对视,姚县丞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当夜,一名匪徒持刀潜入县衙,翻窗闯进知县的卧房,径直冲向床榻,举起匕首直接刺下去。
铮的一声,匕首扎进床板中?,怎么也拔不出来,耸起的被衾下根本没有?人,匪徒脸色一变,欲拔出匕首逃跑,头?顶忽然罩下一个麻袋,匪徒一着急,越是?想要将匕首拔出,越是?被束缚,最后被五花大绑,打得鼻青脸肿丢在卧房空地上。
江泠手持烛台,侧脸忽明?忽暗,他示意老奴堵住匪徒的嘴,揭开面罩。
第二日,知县身?边的老奴捧着一个盒子送到姚县丞府上,姚县丞心里觉得奇怪,心道,难道昨夜的刺杀失败了?疑惑之?下,他打开箱子一看,霎时间,血腥气扑面而来,里面赫然躺着一截握着匕首的断臂。
姚县丞脸色一白?,腿软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我?们大人说了,他新上任,不懂的地方多,以后还?要多请教各位,至于从前的事,我?们大人可以既往不咎。”
姚县丞忙不迭点头?,“是?、是?,下官知道了……”
经此一事,底下的官吏不敢再胡来,新官上任三把火,江知县做事果断,大家只能老老实实将亏空填满,待清理完冗杂的账目后,江泠开始坐镇公堂,一开始,百姓不愿意走进公堂,怕挨板子,但知县撤了杖棍,大开县衙大门,他端坐堂中?,眉眼?
沉静威严,如一柄公正法明?的戒尺。
众人陆陆续续走进,磕头?行礼,一声皆一声的诉冤声响起。
江泠耐心倾听,为不平之?人主持公道。
很快,新知县的威名在儋州城传开。
初秋,叶秋水摘下早桂,晒干后弃去杂质,同檀香、沉香一起研磨成粉,最后加入龙脑香,合香气味宁静深邃,桂花的甜香清新自然,似乎将秋天的美好融入其中?,龙脑香质地清凉,在香气的顶端形成一种空灵的氛围,增加了气味的层次。
她让绣娘做了数个香囊,放入新制的桂花合香,重阳时,京郊芳园有?宴会,叶秋水将香囊送给相熟的女眷,每个香囊上的图案都不一样,是?根据不同人的喜好所定制,譬如,吴靖舒的侄女喜欢荷花,香囊上就?绣了一朵秀丽的粉荷,林翰林的女儿芳名兰,赠给她的香囊上绣的就?是?君子兰。
叶秋水常去齐府,吴靖舒的侄女齐三娘与?她相熟,收了东西,拿在手中?认真端详把玩,喜爱得不得了,“芃芃,这香气味真好闻,我?拿回去挂在书房,看书的时候闻着这气味便觉得舒快。”
叶秋水笑了笑,苏叙真坐在一旁把玩她的香囊,她如今已经五个月身?孕,腹部微隆,仍改不了贪玩的脾性,重阳宴摩拳擦掌就?要登高,被叶秋水按住了,劝说许久才肯罢休。
有?的小姐闻不了桂花,叶秋水便做了其它花露赠予她,对方接过时都有?些受宠若惊,道:“叶娘子真是?有?心了。”
远处,宜阳郡主看到这一幕,脚下不由加快几分,走过去。
见郡主过来,众人连忙齐身?行礼。
叶秋水低下头?,欠身?,轻声道:“民女见过郡主。”
精致秀美的裙裾拂过草地,芙蓉碎金的印花在阳光下闪着明?亮耀眼?的光泽。
宜阳随意抬手,目光停留在面前垂首的少女身?上。
据说孟家小姐病了,近来的宴会都未曾参加。
看到叶秋水,宜阳耳边莫名想起不久前在假山后听到的铮铮如铁一般的话语。
“再小的人物,也有?她的骨气,我?不会因为我?出生低,就?心甘情愿地像个货物一般,只要被贵人相中?,便唯唯诺诺地接受。”
宜阳走上前,站在叶秋水面前,睨视着她,等着她呈上香囊,宜阳想,这次她可以勉为其难收下叶秋水的东西。
郡主下巴微扬,神情倨傲娇矜,等了一会儿,叶秋水都没有?动静,宜阳垂下视线,与?叶秋水对视,目光有?些困惑。
她为什么还?不送我?香囊?
叶秋水不明?所以,郡主要干什么,怎么不说话。
宜阳眼?睛睁大几分,瞪着叶秋水。
叶秋水在心中?飞快思考自己?又哪里得罪了郡主。
郡主为人讲究,又讨厌她,叶秋水做香囊时便没有?做郡主的一份,反正她也不要,干嘛还?要触霉头?,要是?惹郡主不喜,郡主回去找长公主告状,给她治个罪就?完了。
宜阳咬了咬牙,恶狠狠地瞪着叶秋水,也不说话,一旁的其他人都看傻了,齐三娘试探着唤,“郡、郡主?”
宜阳怒道:“叶秋水!”
她明?白?了,叶秋水根本就?没有?给她准备香囊,别人都有?,就?她没有?。
还?是?那么讨厌!
见郡主叫自己?,叶秋水立刻道:“民女在!”
她都要跪下了,手心出了一层冷汗。
宜阳气死了,越看越气,拂袖而去,背影看上去怒意沉沉。
“怎么回事啊。”
苏叙真伸手拉叶秋水,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估计郡主不想看到我?,我?一会儿离远些吧,不出现在她面前就?好了。”
苏叙真点头?,几人绕到别的地方去玩了。
郡主气势汹汹地走进亭中?,长公主看她一眼?,“又怎么了?”
宜阳没有?说话,坐在一旁生闷气。
她性子娇气,不好相与?,在京师几乎没有?要好的小姐妹,宜阳享受被众人簇拥的感?觉,但又时常感?到无趣,总是?一个人玩。
而那个从乡下来的叶秋水,一开始无人搭理,可渐渐的,大家了解她后,喜欢她的人越来越多。
宜阳气闷地说道:“没什么。”
重阳登高完,回到家中?,叶秋水收到江泠的信。
他已经抵达儋州,说起近来的见闻,儋州的人文风俗,随信一起送来的是?他准备的土产,好吃的好玩的塞满一整箱,叶秋水坐在簟席上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信,确认,江泠现在很平安。
她伏在案前,提笔给江泠回信,告诉他,她现在也很好,铺子里的生意越来越红火,她认识了越来越多的新朋友。
重阳一过,没多久就?是?冬日了,长公主带着宜阳进宫给官家与?皇后请安,皇后拉着宜阳的手,笑容慈爱,“宜阳真是?大了,同朵花似的。”
宜阳轻轻笑,心中?却沉闷,她到了及笄的年?纪,听人说,官家曾经问起她的婚事,可能要为她赐婚。
母亲说,她们这个身?份的人,婚事不一定能由着自己?做主。
宜阳心不在焉,回到府中?,同长公主说:“母亲,我?想去蜀中?找堂兄玩。”
靖阳侯世子薛琅在蜀中?参军,宜阳想去蜀中?找他。
长公主一心想为她说一门亲事,精挑细选,宜阳知道,其实母亲想用她的婚事作为纽带来巩固地位。
“不行。”
果然,母亲听完便皱起眉,“宜阳,你早已过了贪玩的年?纪了,你迟迟未曾做决定,那我?便帮你选好,安庆侯府的二公子还?未婚配,与?你适龄,还?算门当户对。”
“我?不要。”
安庆侯手握兵权,长公主想要与?其联姻。
“为什么又不要,这次又是?什么理由?”
去年?,长公主想要在新科士子里挑人,可是?宜阳谁都不喜欢,不是?嫌这个丑,就?是?嫌那个家世差,其实都是?她的借口?罢了,长公主要拉拢人心,儿女婚事是?最好的手段。
“没有?理由,我?就?是?不要!”宜阳说道:“我?不要嫁人,我?根本就?不喜欢他们,我?不要随便找个人盲婚哑嫁。”
长公主笑了,“嫁谁不是?嫁?”
她年?轻的时候,与?现在的驸马也是?政治联姻,不都是?得过且过么,只要不触及到自己?的利益,与?谁成婚不是?一样?
宜阳无法理解,但是?她做不了主,长公主的耐心已经快被她耗尽了,官家想要为她赐婚,这是?个未定数,君令不可违,不如现在就?早点物色好人选,定下婚事。
“反正我?不要。”
宜阳嘀咕说道,长公主让侍女关上门,走之?前说:“你自己?好好想想,我?是?为你好。”
宜阳趴在窗前,神情哀愁。
快了,要么听长公主的话与?安庆侯府的公子成亲,要么等待被官家赐婚。
要是?堂兄在,现在一定能替她想想办法。
有?一批货物出了问题,叶秋水不得不亲自出面,带着商队重新去置办。
苏叙真听说了这件事,大手一挥,说:“我?拨几个人同你一起去。”
“不用啦。”叶秋水摇摇头?,“商队中?随行都是?一些经验老道的伙计,还?有?镖师,这次也就?是?去进一批货,没多久就?回来了,何必劳烦。”
苏家的府兵哪能随意调遣,虽然她和苏叙真关系好,但若是?传出去,还?不知道外人要怎么说三道四,叶秋水从小就?跟着商队到处跑,经验多,不会出什么事。
“那好吧,你路上小心些。”
苏叙真拍了拍她的手,想了想,又叫侍女去兵器库里取出一架小弩,让她带在身?上。
小弩构造精巧,巴掌大一块,易于使用,叶秋水没有?客气,直接收下。
货物在路上浸了水,不能用了,工期因此耽误,叶秋水打算亲自随商队再去置购一批,用不了多久。
这批货物价格昂贵,寻常人难以大批量进购,调动货源,但叶秋水已经是?个有?名的香师,她亲自出面,香商总要给她几分薄面,东西买全?后,全?部装箱入册,商队准备启程回京。
穿过一片树林时,一群带着刀,凶神恶煞的山匪忽然冲出,将商队包围,叶秋水请了镖师护卫,山匪一出来,两方人马打作一团,伙计欲驾车离开,奈何山匪人多势众,将山路堵住,抢夺货物,有?伙计想要阻拦,反被一刀刺穿腹部,叶秋水神情惊慌,立刻让大家弃车保命,货物可以不要,命不能不惜。
她策马狂奔下山,没想到山匪早就?在树丛中?设下埋伏,叶秋水一个没注意被绊马绳绊倒,连人带马飞了出去。
远处,镖师不敌,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车上的名贵货物被一扫而空,叶秋水摔在地上,沿着斜坡滚了好几圈,身?上的衣裙被勾破,浑身?都是?蹭伤,她疼得眼?前发?白?,硬撑着地爬起来就?要跑。
一名山匪已经疾驰到面前,笑容猥琐,“好漂亮的小娘子。”
他走上前,一把捞起叶秋水,扛在肩上,策马离去。
伙计在后面追着大喊,“东家!”
叶秋水头?晕目眩,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倒在草垛上,旁边传来低低的哭泣声。
她睁开眼?,发?现身?边还?有?几个女子,有?的与?她一般大,有?的似乎已经嫁人,梳着妇人的发?髻,无论年?纪,但都是?貌美如花的清秀佳人。
大家都在哭,拍动门窗,脸上满是?无助。
叶秋水坐起来,爬到门边,透过缝隙往外看,门外,有?一群土匪正在喝酒吃肉,为劫掠得来的丰厚钱银庆祝。
屋内关着七八名女子,等他们吃饱喝足后,即将对这群可怜的女人施暴。
叶秋水目光一颤,他们的商队遇到山匪劫杀,死伤惨重,货物被抢光,而她被山匪掳回贼窝。
其他人不知是?死是?活,叶秋水捏紧了拳头?,心中?有?些慌,身?上摔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她翻出腰间的香囊,将里面的草药掏出来,抹在肩膀正在流血的伤处。
止住血后,叶秋水摸向藏在袖中?的小弩,细数里面有?多少支利箭。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少女的斥骂声,“大胆,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母亲是?嘉安长公主,你们要是?敢对我?不敬,我?母亲不会放过你们的!”
“哈哈哈哈长公主?我?还?是?皇帝呢!”
“你,你敢对我?舅父不敬,我?要叫官家砍断你的头?,我?告诉你们,想活命的话就?放我?回去!”
叶秋水呆住,这个声音……
她凑到门边往外张望。
体型健壮的山匪一巴掌扇过去,娇弱的少女被打趴在地上,满头?珠翠砸落,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少女的声音戛然而止,吓得不敢再说话。
“死婆娘,吵吵嚷嚷。”
紧闭的房门被拉开,地上的少女被人拖起,扔了进来,重重摔在地上。
“给老子老实点!”
叶秋水爬上前,低低唤道:“郡主?”
狼狈的少女抬起头?,眼?睛发?红,娇楚可怜,泫然欲泣,正是?宜阳郡主。
叶秋水扶起她,“您怎么会在这儿?”
宜阳咬着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宜阳不想嫁给安庆侯府的公子,想要去蜀中?找堂兄,她偷偷跑出来,哪曾想靠近巴蜀时遇到山匪,护卫都被杀了,她被掳掠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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