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微微垂眸:
他要去太清宗。
他要护住许晚辞。
只是为了……仙尊。
翌日午时。
顶着宁孟澜和太清宗长老一言难尽的目光,季妄旁若无人地登上了太清宗的玉极飞舟。
玉极飞舟上。
众位太清宗弟子虽然伤势还未好全,但却都已经行动自如,可以自己运转灵力调息休养。
只是所有弟子在调息之时,时不时睁开双眼看向许晚辞所在的方向,目光是止不住的好奇和尊敬。
此刻,许晚辞在他们心中,已经成为了说一不二的许师姐。
只要她有需要,他们定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只是……
想起在昏迷之前见到的那一幕,不少人好奇地抓耳挠腮,却因为对许晚辞的敬重,不敢上前打扰。
那可是炼神书啊!
当年清衍仙尊的法器之一。
许晚辞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能打开第三页!
最后,他们只能归结于许晚辞天资非常,机缘深厚。
这世上,应该或许可能有……打开炼神书的机缘吧?
许晚辞坐在玉极飞舟的尽头。
她的右侧江秋宁、沈问心目光担忧地看着她,时不时为她递上一点灵果丹药。
左侧,二长老每隔半个时辰,便会用灵气探查她的经脉,看她的身体能不能接受旅途的劳顿。
身后,江泽站在那里,目光从未离开过她分毫。
许晚辞并未在意其他人的视线。
她早在来到修仙界的那一刻,或者更早之前,就已经习惯了被注视。
她只是和往常一般,左手摩挲着腰侧的三叶莲,目光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天际。
远处湛蓝的天际。
不远处,季妄定定地看着许晚辞。
明明身处人群之中,是所有人都关注的焦点,可他却觉得她一直游离于人群之外。
她会对着关心她的人微笑,也会与身边人交流,却都像是带着一层面具,没有人能看到她面具之下的模样。
他不解地皱起了眉头:
她这样,不会累么?
不会觉得……孤单么?
清竹峰上。
谢听白轻嗅着手中的幻青藤,闻到它身上略显厚重的苦涩后,他垂下双眸若有所思地看向面前的灵植。
看来六品幻青藤的药效还是不够。
就在他凝神思索药方之时,一道灵符从空中一闪而至。
他伸出手,灵符便落入了他的掌心。
谢听白看着上面的文字,周身温润的灵气有一瞬间的凝滞,他捏着灵符的手微微用力,灵符便化作漫天光点消散在了半空之中。
许晚辞……又受伤了。
自他回太清宗之后,这是第几次了?
千灭焰、归引阵,这次又是神识干涸,有碍修行。
谢听白向来凉薄,从未在意他人生死。
这次,却第一次体会到了炼丹师的无奈。
这世间再好的药师,也抵不上一个不顾自身安危,几次让自己步入险境的病人。
万剑锋上。
谢听白扫过小院中江泽淡漠而立的身影,目光平淡,只是在看到另一侧的季妄后,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极云尊者?
想起修仙界有关他的传闻,谢听白心中一动,却并未多说什么。
他对着江泽与季妄拱手行了一礼,声音温润:
“见过墨泽少尊、极云尊者。”
简单地打完招呼后,他便推开门,进入了屋内。
宁孟澜与三位长老站在床边,每个人的目光都严肃而担忧。
三长老更是站在了许晚辞身侧,一只手轻柔地搭在她的左肩之上,并未用力,却刚刚好让她不能起身。
看着许晚辞被三长老按住肩膀,强行留在床上休养的模样,谢听白唇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地弧度。
他对着宁孟澜拱了拱手:
“宗主。”
宁孟澜看到谢听白后,松了一口气:
“听白,你快来看一下晚辞的伤势。”
“她在上古战场上,掏空自己的神识与灵力,强行打开了炼神书的第三页,如今才休养一日,就想要强行修炼……”
谢听白听到炼神书三个字后,指尖微动。
他早就清楚许晚辞与仙尊的关系之紧密,但也未曾想过会……紧密到如此地步。
仙尊用过数次的神器炼神书,她居然也能打开。
谢听白压下心中思绪,快步走到床前,看着许晚辞乖巧地坐在床上,眨着眼睛看向他的模样,他蓦然回想起了那日她被千寂焰所伤,醒来后的模样。
她那样乖巧听话的从他手中接过了所有的糕点和丹药,即使不清楚那其中到底是什么。
若是她能一直那样,应该就不会受伤了吧。
想到这里,谢听白的眸色微不可查地暗了一瞬,随即又化为了一片从容的温润。
他伸出手,握住许晚辞的手腕,灵力温柔地探入了她的经脉,探查到她虽然已经充盈,但运转生涩的丹田后,他的眉头微微皱起,身上的气息也开始变得深沉。
神识对于一个修士而言太过重要,他没有办法越过她本能的抗拒进入她的识海,却能从她神识的运转中,察觉到隐隐的不对。
松开手后,谢听白眉眼间带上了几分属于炼丹师的无奈。
看着许晚辞眼中的小心与期待,他冷静地摇了摇头:
“灵力与神识透支太多,再珍贵的灵药,也只能填补她的亏空,并不能修复她那日丹田与神识的损伤。”
“需要以丹药辅佐,休养数月。”
“那可以修炼么?”许晚辞想起原著中不久之后会发生的事情,抬眸问道。
谢听白听到她的话后,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会有药师被病人气得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他唇角的弧度带上了一丝冷意:
“不可以。”
“那我……”
还不等许晚辞多说什么,谢听白就漠然地摇了摇头:
“都不可以。”
说到这里,他对着她温柔一笑:
“这几日,我会每天来万剑锋为你调养身体。”
“等你身体完全恢复,晚辞想彻夜修炼都可以。”
听着他的话,宁孟澜也赶紧点头劝道:
“晚辞,修炼不能急于一时,若是没有休养好,留下了什么暗伤,得不偿失啊。”
大长老和二长老也纷纷劝慰。
许晚辞看着所有人担忧的目光,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好。”
“我这段时间不会修炼,会依七长老所言,好好休养。”
宁孟澜闻言欣慰地点了点头:“如此便好。”
三长老也终于松开了搭在她肩膀的手。
谢听白用灵气扶着许晚辞躺下,一粒养神丹递到她的唇边,看她服下后,他站起身,声音温柔:
“服用养神丹后会觉得困倦,睡吧。”
许晚辞缓缓闭上了双眼。
宁孟澜见到她熟睡的模样,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拍了拍谢听白的肩膀:
“这段时间,就辛苦听白了。”
谢听白轻笑着摇了摇头:
“若不是晚辞,我如今大抵依旧被千回丹困扰,修为也不可能有此进益。”
“如今只不过是行医者之能,帮她调养身体罢了,算不得什么。”
宁孟澜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已然熟睡的许晚辞,便推门走了出去。
看着幻颜树下那个红衣灼灼的身影,他眯了眯眼睛道:
“极云尊者来我太清宗,想必是对太清宗有所好奇,本宗主这便带着尊者去……”
“我来太清宗是为了许晚辞。”季妄站直身体,略显纤瘦的身体中,却蕴含着让人恐惧的力量。
他声音没有了以往的凶狠戾气,平淡而坚定道:
“许晚辞是仙尊…挚爱,于我又有指点之恩。”
“我从不欠人恩情。”
宁孟澜知道季妄的执拗,他深吸一口气道:
“那我为尊者收拾一处灵峰……”
“不必。”季妄伸手指了指墨雨阁旁边的空地,“我住那里就好。”
宁孟澜扫了一眼旁边面色冰冷的江泽,叹了一口气道:
“尊者开心便好。”
接下来的几日,谢听白、江泽、季妄三人,每天都会来到小院之中。
从早到晚,直到许晚辞开始休息。
又是一日。
季妄看着江泽一身黑衣,华贵至极的模样,心中平白升起了几分烦躁。
谢听白每日前来,是为许晚辞调养身体。
江泽每日前来又是为何?
还有那栋墨雨阁——
太清宗这么大,他偏偏选择这里落脚,真是碍眼至极。
想到这里,季妄的身边气息倏地多了几分晦涩。
他并未抬头,只是不紧不慢地擦着手中的极云刀:
“许晚辞,是仙尊挚爱。”
“你不过是一个大乘修士,就连修为都离不开江家灵宝的堆积,有什么资格出现在她面前?”
听到季妄近乎挑衅的话,江泽身边的气息有一瞬间的暗沉。
他从来都知晓,许晚辞所有的情绪波动,都与仙尊有关。
其他人面前的她,从来都带着一层平静温柔的面具。
他知道又如何?
也轮不到一个不过只出现几日的外人来指指点点。
江泽声音中带着深深的寒意:“有人打着仙尊的名义在修仙界横行霸道,如今又要以仙尊之名,限制晚辞身边之人了么?”
“今日是我,明日又会是谁?”
“宁宗主?大长老?二长老?又或者是每一个接近她的人?”
季妄缓缓地握住刀身:
“他们与你不同。”
“他们……”
对许晚辞没有觊觎之心。
这时,谢听白推开房门,恰到好处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他仿佛并未察觉到他们的针锋相对,唇边的笑意依旧温润友好:
“我听闻极云尊者那日伤了自己?”
“极云刀乃是修仙界罕见之利刃,若是伤到了人,恐怕不是调养许久就能治愈,说不定会有碍修为。”
“尊者日后用刀,还需小心。”
季妄拿着刀的手,缓缓地落了下去。
他想起了那日,他挥刀砍向许晚辞的场景,周身的气息瞬间收敛到了极致,面色也变得苍白。
谢听白依旧未曾察觉一般,对着江泽浅笑着道:
“我还以为墨泽少尊对晚辞…心存不喜,毕竟……”
说到这里,他拱了拱手,声音带着一丝歉意:
“看来是听白误解了。”
江泽拿着杯盏的手猛地用力,其中的灵茶都撒到了他的手背之上。
他也想起了曾经与许晚辞的初见。
初见的那一根玄冥针……
那样七日从未停歇的烧灼,该有多痛?
他感受着胸口处陌生却又熟悉的疼痛,手中杯盏片片碎裂,将他的右手割得鲜血淋漓。
小院陷入了一片死寂。
许晚辞越是不在意,这道伤疤就越明显,越让他自责。
暗玉桌旁的江泽漠然地把被杯盏割得鲜血淋漓的手背在了身后。
他这一生从未有什么后悔之事,除了……
初见那一日的试探。
想起许晚辞那日鲜血淋漓的左手,他微微皱眉,胸口处的隐痛越发让他不能忽略。
只有谢听白依旧从容温润,他转过身看向身侧的许晚辞,声音温柔地问道:
“晚辞如今觉得身体好些了么?”
许晚辞闻言缓缓眨了眨眼睛,随即认真地点头:
“好多了。”
“多谢七长老这段时日的照顾。”
谢听白唇角笑意清浅,周身的气质如同青竹一般清潇雅致。
他伸出一只手,温柔地握住她的手腕,小心地用灵力探查了一番。
几息后,他放下手,声音多了几分笑意:
“看起来确实比前几日好了些许。”
听到他的话后,许晚辞指尖微动,抬起头看向他的目光带着小心翼翼地期待:
“那我今日可以修炼了么?”
谢听白唇角的笑意平了些许:
“不可。”
许晚辞继续道:“我不动用神识。”
谢听白并未回答,只是漠然地摇了摇头。
许晚辞依旧不死心地问道:“我不动用神识,也不动用灵气,只是练剑也不可以么?”
此时,谢听白唇角的笑意已经消失,他静静地看着她,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凉意:
“你就这么着急么?”
“即使会对自己的身体造成不可抑制的损伤,也想继续修炼?”
许晚辞垂下双眸,声音平静地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只是觉得……等待太难熬了。”
她已经等了一百年。
那一线生机于她而言太过遥远,遥远的仿佛只是一弯高悬天际的月亮,只能看到,却无法触摸。
她不知道她除了修炼,还能做什么。
谢听白听着她的声音,心中闪过一丝自己都分辨不清的情绪。
他忽然想起了许久之前,许晚辞还未曾知晓有一线生机的场景。
那时的她就像是一个连情绪都不曾拥有的人偶,不怕黑暗,不怕受伤,也不怕死亡。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人。
死是,生更是。
他定定地站在原地,许晚辞身上的药香一丝一缕地来到了他的身前。
这几日,他用尽了药房中无数灵药,又耗尽所有时间为她炼制丹药,才勉强护住了她的丹田和神识。
谢听白眼中罕见的带上了一丝暗沉的冷意。
他从未曾介入过他人因果,一个人想生也好,求死也罢,又与他有何干系?
可是这一次,他只是定定地看了许晚辞一眼,然后转过身,淡淡道:
“这几日我会调整药方,尽量缩短你调养的时间。”
“待到你身体好转,想要如何修炼……”
他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都随你。”
第二日。
谢听白把新炼制好的丹药递到了她的身前。
之前,他从未在她的丹药中放入苦寒参,即使它有益于神识的恢复。
只因为它极苦,且无法调和。
看着许晚辞服下丹药后,依旧面色平静地模样,他拿着果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递了过去,声音轻柔:
“不苦么?”
这丹药的苦涩,丝毫不亚于千回丹,甚至更盛。
许晚辞看着他手中的果脯,并没有伸手接过,只是沉默着移开了视线:
“还好。”
再苦的丹药,又能有多苦呢?
曾经她不愿意服下苦涩的千回丹,也不过是因为在那个人面前,她永远都有撒娇拒绝的权利罢了。
谢听白淡淡地看了许晚辞一眼,随即收起了手中的果脯:
“那便好。”
“明日继续。”
接下来的几日,每日都是如此。
江泽在墨雨阁中,看着小院发生的一切,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许晚辞在他面前,多次重伤。
有些与他有关,有些与他无关。
可是相似的是,每一次她的受伤,他都无可奈何。
曾经,他自诩天赋非常,修为高深,如今看来像是一个笑话。
只是大乘修为远远不够,他永远也护不住想护的人。
季妄虽然为人狠厉,但有仙尊和许晚辞的指点之恩,他绝不会伤她,还会拼尽全力护住她。
如今许晚辞的身份,十大宗门的高层都已经知晓,她身边面临的危险,也会越来越多。
他必须尽可能地提高自己的修为。
这样,他才能护住她。
想到这里,他定定地看了一眼小院中那个一身蓝衣的身影,随即一个通讯符在他指尖凝聚,下一瞬,便消失在了身前。
通讯符中,只有三个字:
‘开寒池。’
这几日,季妄如同一个幽灵一般,一直天不亮,便出现在小院的角落,夜深方回,也从未开口说过一句话。
他只是安静而沉默地看着小院中的许晚辞。
即使时不时就会有太清宗弟子前来探望,即使谢听白每日都来,可是她身上的孤寂,从未减退分毫。
即使在人群中,她的目光也从来都平静而孤单,就连微笑,都像是一场让所有人安心的表演。
绝大多数时间,她都孤身一人。
她就这样一个人,静静地看着院子中的那棵幻颜树,目光带着让旁观者想要落泪的伤怀。
就这样,一日复一日,从未改变。
季妄看着这个样子的许晚辞,忽然理不清自己心中的思绪。
他知晓她与仙尊身份后,心情有复杂,也有愧疚。
他是因为许晚辞,才有了被仙尊指点的可能,也才有了如今道心的回正。
无论如何,他都欠着许晚辞极深的因果。
他想要了结因果,更想要……保护她。
只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许晚辞究竟是以什么样的状态,渡过了仙尊离去之后的百年。
是每日都如同今日一般么?
这样没有尽头的等待,没有未来的等待。
从许晚辞因为仙尊愿意指点他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仙尊对于她的重要。
可是越是重要,她这百年,便会过得愈苦。
他才在她身边不过数十日,便已经替她觉的疲惫,若是百年一直如此……
季妄感受着胸口涌现的陌生情绪,有些不适应地侧过了头。
就在这时,宁孟澜缓步走了过来。
许晚辞从暗玉桌旁站起身,对着他行了一礼道:“见过宗主。”
宁孟澜用灵气将她托起,一脸和善道:“晚辞不必多礼。”
看着许晚辞依旧苍白的面色,他微不可查地皱起了眉头:
“晚辞,你如今身体如何,比之前好些了么?”
许晚辞微微垂眸,声音平静道:
“已经好多了。”
听到她的回复,宁孟澜知她从来不会觉得伤重,于是皱着眉头继续道:
“那可以正常运转灵力,使用神识了么?”
许晚辞的声音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道:
“七长老说仍需要休养几日。”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声音平淡地宽慰:
“只是为了不留暗伤罢了,宗主不必太过在意。”
听着她的回复,宁孟澜紧皱的眉头没有丝毫放松:
谢听白是修仙界顶尖的炼丹师,在能动用整个太清宗灵植丹药的情况下,居然仍用了这样久的时间,还未曾让她痊愈。
看来许晚辞身上的伤势,比他想得还要更重。
不管心中怎样焦急,宁孟澜的面色都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那你更要好好修养,万不可急于修炼。”
许晚辞点头应道:
“是。”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抬起头,轻声问道:
“那日在上古战场中受伤的太清宗弟子,如今伤势好些了么?”
听着她的问题,宁孟澜声音放得更柔,他一脸和善道:
“他们那日只是被魔魂所伤,服下丹药后调养几日,如今都已经生龙活虎。”
说到这里,他笑眯眯道:
“青川如今都已经离开太清宗去执行任务了,问心更是每日修炼不休,最近修为都有了提升之势。”
“你不用担心他们,好好休养便是。”
许晚辞指尖微不可查地一动,面色却依旧平静:
“如此便好。”
等到宁孟澜和一直隐匿在角落里的季妄都离开后,许晚辞微不可查地舒了一口气。
原著中,楚青川在上古战场几日之后,便揭下了宗门任务,在任务过程中,得到了下一个机缘——
能淬炼灵火的至宝,从此,他的千丹变更进一步,对火灵力的掌控,已经超过了一些大乘少尊。
想到这里,许晚辞微微垂眸:
如今,修仙界十大宗门都已经知晓了她与仙尊的关系,上古战场是她根本无法避开的一步。
好在她并未露出什么破绽,也成功渡过了极云尊者这一关。
只是她没有想到,使用炼神书对她的影响会这么大。
她休养的时间已经近半月,依谢听白之意,她即使能够正常使用灵气,神识的亏空依旧需要休养数月才能恢复。
哪怕有三叶莲日夜不息的温养神识,依旧至少需要一月。
她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修仙界中,根本没有什么秘密。
从她编造出与仙尊的那个谎言开始,她便知晓总有一日修仙界会人尽皆知。
如今是十大宗门,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流传到魔界。
那个厌恶仙尊至极的魔尊,必然也会知晓。
到时,她可能会成为魔尊乃至整个魔界的眼中钉肉中刺。
太清宗即使能护住她一时,也不可能护住她一世。
如今魔尊还在闭关,她与仙尊关系的传言也依旧能控制,这段时间,是她提升修为的最好时机。
她根本没有休养数月的时间。
若是有什么灵宝,能够修复她受损的神识……
许晚辞指尖微微一动:
阴阳双生莲。
原著中男主也有过神识损伤之时,不过那是几年之后的事情,那时,他偶然间经过一个村庄,得到了在那里已经隐藏千年的阴阳双生莲。
若是她能根据原著中的内容,提前找到阴阳双生莲,那她的神识不仅可以恢复,说不定还能更上一层楼。
许晚辞抬起头,看着湛蓝无垠的天际,缓缓眨了眨眼睛:桃源村。
清竹峰上。
看着慢条斯理分拣灵植的谢听白,宁孟澜没有掩饰自己的焦急,皱眉问道:
“听白,许晚辞的伤势究竟如何?”
“已经十日了,为何连灵气都不能使用?”
谢听白放下手中灵植,淡淡道:
“灵识本就难以休养,透支到识海都有隐隐的裂痕,若不是救治得当,又恰好有那些滋养神识的灵植……”
“恐怕她如今还在昏迷。”
“神识未好,以防万一,自然也不能动用灵力。”
听到他的话,宁孟澜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当时情况紧急,若不是许晚辞,恐怕太清宗四十九名弟子,都要折在上古战场。”
“即使没有其他的身份,只是这一点,她便足以当得我太清宗的肱骨弟子,值得太清宗为她耗尽至宝。”
“许晚辞救得不仅是我太清宗弟子,还有天玄宗四十多位弟子……”
说到这里,他猛地抬起头:
“那日各大宗主和长老送了不少灵宝,其中有许多修复神识的丹药灵植……”
“宗主。”谢听白转过身,声音带着几分无奈,“虚不受补。”
“那日回到太清宗,我便察觉到许晚辞身上灵植的药效,已经隐隐超出了她身体的承受范围,我用灵力疏导了两日方歇。”
“如今对许晚辞而言,最好的方式,便是静养。”
宁孟澜闻言紧皱眉头道:
“是不是之前断魂骨的伤势也有影响?”
“断魂骨伤害的是修士的神魂,当时是我疏忽了,许晚辞对自己使用断魂骨后,我就应该把你喊回来好好为她医治一番。”
“只忙着震惊她与仙尊的关系,又见她举止平常,便未曾放在心上。”
说起断魂骨,他便不受控制地想起了更多:
“还有那日的墨霜圣兰,墨霜圣兰在她骨血中已经相融了百年,贸然从骨血中取出,定会伤势惨重,说不定会对神识有所影响,那时我也未曾太过在意。”
“还有玄冥针,只是为了救那棵幻颜树,她毫不犹豫地挡下了那一针,得知三叶莲的消息后,一日未歇,就开始日夜不休的修炼……”
宁孟澜一点点数着这段时日来许晚辞身上的伤势,越说,声音越是沉重。
这些一件就足以毁掉一个修士的重伤,她却在数月之内,经历了数次。
谢听白沉默地听着他的话,一点点攥紧双手,又缓缓放开,眼中思绪纷杂,最后又归于一片平静。
很多伤势,他都不曾知晓,却能从短短一句话中,体会到当时凶险。
他抬眸看了一眼万剑锋所在的方向,眼中的情绪明暗交织:
真是让人‘赞叹’的深情。
他转过身,目光晦涩声音却清和:“宗主放心,这段时日,我会为她好好调养。”
“不会让她留下暗伤,更不会有损她的修炼之路。”
万剑锋上,季妄身上的气息如同一个血红的旋涡一般,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吞噬。
宁孟澜说得那些话,一字一句都陌生到让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断魂骨。
这种阴狠至极,湮灭神魂的法器,一旦使用,便是九死一生,即使是他,都要慎重对待的法器。
许晚辞对自己用了断魂骨。
这只能是因为她自己想要求死,不顾一切,从未想要从中活下来的求死。
是因为仙尊么?
生死……相随。
季妄在自己还未曾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出现在了小院之中。
小院里,许晚辞坐在暗玉桌旁,如同之前的每一日那般,安静而专注地看着不远处的那棵幻颜树。
季妄霎时顿在了原地:
这就是那棵她宁愿身中玄冥针,也要救下的幻颜树。
他忽然想起了幻颜树的那个传言:
能让人,见到想见的一切。
所以,她才会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也要留下这棵只是念想的幻颜树。
这样的情爱太过陌生,陌生到他根本不知晓自己心中涌起的情绪是什么,也跟不不知道他此刻应该说什么。
这时,许晚辞感受着不远处不能忽视的目光,转过了头,声音平淡:
“极云尊者找我有事?”
季妄猛地回过神来,看着她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的双眸,所有的疑问都被他咽了回去。
问出来又能如何。
只不过是又将她心中的伤疤撕开一次罢了。
这一刻,他心中所想不再是那个他敬重至极的仙尊,而是只是眼前之人。
与任何人无关的眼前之人。
他侧过头,颈侧的那一刻红痣像是代表了主人的心绪,红的灼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