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宁被万云说得有一点惭愧,但只是一点,没有很多,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他的事业和工作重要,广东他肯定要带下属去铺开渠道的,只好让万雪去说。
万雪也不答应,她前阵子和孙家宁为了管教女儿责任这件事还冷战了很久,何况她自己也是小生意人,知道妹妹先头帮了多大的忙:“这是你们的工作,我一个家属,不好插手。”
孙家宁噎住,顿时觉得自己孤立无援,又打电话给妹夫周长城,周长城已经在万云口中听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给出了一个主意:“姐夫,”想想也改了个称呼,“孙书记,现在我们这儿确实已经在接触一些小型连锁超市的负责人,之慎有个同学的爸爸就是管这一块的,我和万云已经跟对方吃过好几顿饭了,他们同意先上架一批试试,过两日就签合同。”
周长城不想万云和姐夫为难,就说:“你想买回这个合同,其实也可以,我们再持有五年总代,你厂里支付十到十五万范围内的买断金,五年后我们就终止这个合同。当然这个只是我的想法,最终还是要你们厂里和万云同意。”
孙家宁这头开会之后,说好支付八万,但总代合同要在三年后截止。
万云本来不同意,后来董孝武听说了,带着素君,跟周长城万云坐下来吃饭时,劝这个弟妹:“阿云,算了,十来万的事情,弄得你们亲戚不亲戚,合作不合作的,实在没必要。”
“董哥,我就是心里憋了一口气,吞不下去。”万云其实知道万雪最近不和她联系,也是因为在中间不好说什么,一个是丈夫,一个是妹妹,她这个当姐姐的为难死了。
“人家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心胸都是这些气撑大的,你现在也不等着这十万二十万开饭,不如给你姐夫做个人情。”董孝武见过的事情比周万二人要多,他是看长远的人,不计较一时得失,“钱好赚,人情难得。”
董哥的话让万云平静下来,笑着给他斟茶:“董哥,我的养气功夫还是不到家,要跟你多学习学习。”
“不是我吹牛,我让出去过的利润又何止百万,这些事只能自己消化,急不得的,你和长城已经做得很好了。”董孝武想起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也懒得讲,都过去了,要放过自己。
素君在一旁,看董孝武讲个没完,暗自推了推他手臂,示意他讲个其他事。
董孝武咳一声,想起这顿饭的由头:“长城,弟妹,我想跟你们商量一件事,最近我在南山那儿找到一栋小楼,有三层,面积也过得去,刚好可以做个酒楼,你们有兴趣吗?”
做酒楼是万云一直都想干的,但是她一直都找不到机会去做这件事,开酒楼不是开快餐店,它复杂多了,请员工定菜品定地方,甚至拉生意,这些都是很基础的事,而穿插在其中的各类关系才是最让人头痛的,街道消防排污工商和地头蛇这些事是一部分,到时候厨房和前厅就是彻底分开的,尤其涉及到后厨,她的管理经验不够,多少信心不足,此时的能量也够不着开酒楼。
但,有董哥牵头,又另外说了。
周长城都来了兴致:“董哥,怎么说?”
董孝武除了承接一些市政的订单,他还会做些地产楼房的中介,不过这种中介不像小马和吴耀中,他是专门做大型楼盘,甚至是地标建筑买卖的,他将此类楼房介绍给做大生意的老板,从中拿高达15-20%的提点,有时候一单下来,提点上百万都有。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开发商建一栋楼,半路资金链断了,就成了烂尾楼,要是想让这种烂尾楼再次产生经济流转,就得依靠这类人去穿针引线。
现在他说的那栋楼倒不是烂尾楼,而是南山南头商业街一栋三层高的楼,业主做其他生意亏了钱就想卖掉这栋楼,两百二十万出手,董孝武去看了,自己很心动,就压价到两百一十万,自己找银行过桥买了下来,但他又不想花时间去经营,每月收点租金又觉得太浪费了。
素君听万云说过自己想做酒楼,就建议武哥和云姐说一声,董孝武觉得有道理,万云经营,他出地方,双方占股,合伙赚钱。
“这个出资比例怎么算呢?”万云问。
董孝武看看素君,又看看万云:“我出地方,刚开始投钱肯定多,我六你四,到了后期你主要负责经营,分红我四你六,但凡涉及到生意的,除非需要我表态的,不然一切都你做主。”
听起来不算过分,尤其是能在市区地方省掉一大笔租金,周长城万云都有点心动,但也没有立即下决心,因为董孝武随后又说了句这样的话:“等酒楼开起来,我让素君去跟着你学习学习。”
不是万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董哥或许是想锻炼素君,但也终归是个眼线,到时万一有什么纠葛,熟人合作,麻烦的事很多,远的不说,就看眼前,她和孙家宁不就有争执了吗?
“董哥,我们要仔细考虑,现在账上的资金也不够投资酒楼的。”周长城看万云沉思,自己先提了出来,这也是事实,这种三层的酒楼,前期最低百万投资打底,预算根本无上限。
“当然当然,这些都是大事情,肯定要两人一同商量的。”董孝武并非只有周万二人可以合作,因此他也说,“你们要尽早回复我,我好早做打算。”毕竟好好一栋商业楼,他也不想空在那里。
说完这个,又说起新云城的订单,周长城问董孝武:“董哥,排水管订单的材料,我已经让人做好采购单,随时可以跟料厂下单了,你这头考虑的是什么理由呢?”这个订单合同是签了,整整三百万的单子,分五期交货,但前期一直没有到账,让他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说起这个,董孝武有点神秘兮兮的:“长城,我们再等等,等等威哥那头的消息,你知道大人物总是很多理由的,他没催,我们也按兵不动。”其实是因为他也没收到款,付不了给新云城,都是一环扣住一环的,又说,“你谨慎一点是对的。”
这话弄得周长城心中忐忑起来,这个订单不会是黄了吧?他还一心想做强做大,发扬新云城呢!
董哥说话也很有意思:“长城,在这块地方,你的生意是不能做得太大的,树大招风,枪打出头鸟。所以要分散开你的投资,新云城要顾着,其他生意也得做,别做大富翁,就做个小□□意,要找到那个舒适度。”
周长城和万云两人都没有董孝武的这种意识,在他们目前的认知里,生意当然是做得越大才越好,不过现在他们操心不了这件事,因为他们生意规模都不大,远不需要考虑这个。
尽管董孝武那儿介绍来的生意总有不同的坎坷,但最近周长城开始用新买的电脑和刚学会的邮件系统去联络了捷克的诺瓦克,邮件里,他用稍微进步的英文,再次邀请他到深圳来,本以为诺瓦克会再次拒绝,但没想到这回竟答应了,说最早是今年圣诞前,最晚是明年开春,他会到新云城拜访。
一切都不确定,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进步。
跟董孝武吃完饭后,觑着个休息日的傍晚,万云还是给万雪打了电话:“姐,你跟姐夫讲,我答应他提的条件,八万就八万,但是我不接受分期,要一次性到账。”
万雪在电话那头,也不知是叹气还是无奈:“好,等他回来我就跟他讲。”
“姐,你怎么了?听起来精神不好。”万云听她姐语气不对,“跟姐夫还没和好吗?”
“阿云,你说婚姻怎么能有那么多关卡呢?”万雪最近很发愁,她从前支持孙家宁搞工作,是因为夫妻两个都想给女儿一个好的基础,让她长大后,不论能不能考到好大学,都有个退路,现在,现在万雪只想说“悔教夫婿觅封侯”。
“姐!”万云的心跳蓦地加快,现在社会上男人包二奶,下属对领导投怀送抱的事层出不穷,姐夫已经到了那个位置上,事业蒸蒸日上,他就是再跛脚,也架不住有人奔着书记那个光环去的,“姐夫是不是做对不起你的事了?”
万雪只说:“我不知道。最近家里半夜总是接到一些莫名其妙的电话,来电都是女人,说要找孙家宁汇报工作,大半夜的,汇报什么工作?”
万云心冷了下来:“孙家宁要是敢这么对你,我和阿风绝对不会放过他!他这个孙书记想顺顺当当地当着,绝无可能!”
万雪苦笑:“我跟他为了这些半夜的电话吵过架,他信誓旦旦说绝对没有背叛我,也没有背叛家庭,否则从此职位没有长进。但是阿云,我心里已经种下了怀疑的种子,总忍不住会想他出差不在家的日子究竟跟谁在一起,又是不是真的去出差了。他想碰我,我只想回避他。这种痛苦,天天都咬我的心。”
万云恨不得回去拥抱她的姐姐:“姐,别怕,还有我和阿风,我们不会让你受人欺负的!对,还有甜甜!”
“也就是还有甜甜,所以我不敢和他当面大吵,上回已经让甜甜害怕我们离婚了,我好不容易哄好她,不能再让她吓着。”万雪也就是顾着女儿,这些酸楚只能和自己的妹妹说说。
万云只觉得荒唐又荒凉,事情怎么会如此变化?姐姐和姐夫当初那样恩爱,甚至是她和周长城的榜样,如今却到了这样吵架发誓的地步,就算姐夫真的没有出轨,但是他也没有制止那些半夜来电,这是他作为一个丈夫,做得不到位的地方,怎么能让伴侣陷入这样的恐慌中?
婚姻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它究竟会把相爱的两个人带往何处?怎么会让人这样头痛?弱势的那方,出路在哪里?
正当万云沉浸在这种思考中时,周长城从外头回来,他甩上车门,急匆匆回家,一楼的之慎都来不及去抱,问过阿英姐万云在哪儿,直接冲上二楼:“小云!接单了!上次在机械展会上遇到的那个美国人,给我们下了八万美金的订单,我们香港的公司和账户终于能用起来了!”
当这个订单落成,周长城推了晚上的饭局,一心只想回来和妻子分享,可此时万云只是一脸楚楚可怜地抬头望着他,看着十一月的天跑出一头汗的丈夫,声音有点哑:“城哥,你回来了。”
周长城被万云那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搂住她:“怎么了这是?”
周之慎看爸爸跑得飞快,也从后面追上来,嘻嘻哈哈地喊爸爸妈妈,要挤在他们中间,但周长城把他抱到贴了软地垫的地板上:“你先去玩玩具,爸爸和妈妈说会儿话。”
周之慎嘟囔着不知道说些什么,看着爸妈脸色都不太对,只好自己拿着小火车,嘴里发出“呜呜”声,乖乖地玩了起来。
万云窝在周长城怀里,把万雪对孙家宁的怀疑说了:“城哥,我也害怕。”她转头去看丈夫,摸上他的脸颊,三十出头的年纪,已经算得上有自己的一番小事业了,再不复二十岁出头的青涩和贫困,形象好,每个人见他都要夸一句一表人才,成熟稳重甚至带点幽默和孩子气,这里遍地都是想出头的女孩子,婚姻围城中,成功男人的诱惑比女人要多,“城哥,我害怕我们变成姐姐姐夫那样,夫妻之间若是成日生活在怀疑中,有什么意思呢?”
周长城也没想到,孙家宁竟会糊涂到这种地步,如果说辣酱厂回购万云的总代合同是公事公办,但私人生活做不好,甚至影响家庭的人,他不相信孙书记能走很远。不过这是姐夫自己要处理的事,他关注的还是万云的心态,也不知道为什么小云总是这样没有安全感,似乎总是这样,但他只能耐着性子去抚慰妻子,这是他作为丈夫的责任。
“小云,往后我们的婚姻和生活会怎么变化,我不知道。但此刻我是真诚想跟你一生一世的,我只能承诺,发生在大姐身上的事,我永远不会让它发生在你身上。”周长城是个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人,他对家庭有着异于常人的渴望和责任感。
万云低着头,又被她那不停发散和预设的思维控制,不自觉说了出来:“反正你要是对婚姻不忠贞,我就带着之慎永远离开你!永远不原谅你!”
要真发生了这种事,除了分财产,彼此能做的,就是收回感情,然后安抚自己的痛苦,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万云这种悲观的话,动不动就说永不原谅,如果是平日,那过去就过去了,但在这个时间点,霎时就激怒了周长城,他最恨的就是万云说要离开他,最开始她悄悄攒私房钱就是顾忌着哪一日两人要分离,自己好有点退路,现在又把其他人的事套到自己身上,好像夫妻两个的关系就非得奔着不好的结果去那样,思及至此,周长城一下就恼火了,他把妻子从怀里稍稍推开,握住的她肩,疾言厉色,声音拔高:“胡说八道!你绝对不能离开我!”
周之慎出生这么久,偶尔因为调皮,会被爸爸的大手掌打屁股,从未见爸爸如此大声吼过,坐在地上玩玩具的他,立马就扁嘴哭了出来,阿英姐在楼下一听夫妻两个吵架了,孩子都哭了,立即就上来劝架,满脸焦急:“周老板,阿云,不要吵,好好说话。”
之慎不敢靠近生气的爸爸和微微愕然的妈妈,只站起来,小跑着要阿英婆婆抱。
阿英姐一把操起孩子,心疼地擦掉他的泪:“不哭不哭,婆婆蒸蛋给你吃。”
周长城却有些上头,转头对着阿英姐,有些恶狠狠地说:“把之慎带出去吃饭,八点前不要回来!”
万云没想到周长城会发这么大的火,也是吓得呆住了,往日里说说这些话是夫妻情趣,但现在好像触碰到了周长城一个情绪和忍耐度的临界点,她正要为自己的行为找理由,却发现自己的理由是很苍白的,再鉴于他刚刚的那两句话,又自责得厉害,城哥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承受不属于他的情绪?
万云一时间矛盾四起,可还是怕吓着孩子,便对担忧的阿英姐挥手:“你先带之慎出去,晚点回来。”
阿英姐只好抱着还在哭的之慎下楼出门,家里只剩周长城万云夫妇。
周长城接了第一个外贸单的愉悦早已经被万云刚刚的话冲散,眼神里和脸上全是严肃,甚至是狠意,他确实很介意万云的话。童年时期的他过得那样平静幸福,造就了他内核的稳定,正是祖父母和父母给他的爱,让他可以温暖勇敢地面对少年期的孤独和流离失所,所以他珍视家庭,珍视能与他有长久关系羁绊的每个人,丝毫舍不得离开谁。
或许会有人说这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但周长城想,渴望爱和陪伴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他早已经坦然接受自己的渴望。
他都不敢想,如果没有小云,往后他再有快乐和悲痛的事要和谁分享,谁又能这样与他一同成长?便掐着她的手臂,要她答应:“你先答应我,往后都不能再讲这样的话!永远不能离开我!别人的婚姻是别人的,我们是我们的!”
万云的毛病就是这样,从小就这样,总是容易自己给自己设圈套,因为她的生存环境比万雪还要恶劣,爹娘爱儿子,娘的爱很稀薄,但大部分是给了万雪,而不是万云。万云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发生天灾人祸一家人去逃难,她定然是第一个被放弃的那个人,这就是她在家庭娘胎里带出来的恐惧感,她总是在给自己留后路,遇到危险时,总是本能地不相信任何人。
婚后如果没有周长城的长期包容,她动不动就要钻牛角尖了,万云咬着唇,慢慢想明白了自己的拧巴,知道这次是自己错了,她对事情的惯性预测伤害了无辜的枕边人,泪眼朦胧,放低了身段去哄丈夫:“城哥,我再不说了!反正我们一直都好好的。”
“我哪里做得不够好,让你认为我们的婚姻一定会破裂?你总说现在社会上诱惑多,我怕你没安全感,只要不是去广州出差,每一日都回家来!就算是出差,也是阿风跟着去,就是怕你会胡思乱想!想让你定定心心过日子!”周长城真是气急,她怎么就不懂自己的心意?
女人要维护婚姻,他作为一个男人,又何尝不愿意自己的家庭稳固幸福?两人要是真的分开,那就是从各自的肋骨中,抽出最痛的那根!从此再无来处,再无归处!空着一颗心,活死人一样活着!
万云眼里噙着泪,大力地搂住语气带着失望的周长城,她辜负了这个男人的心意:“对不起,对不起,城哥我错了,请你原谅我,是我一时失言,我们永远不分开!”
周长城此刻已经放开了万云,瘫坐在沙发上,他有点累,也需要妻子来哄哄自己,闭眼,随后又睁开,低着声音说:“小云,在我心里,你比之慎重要,重要得多。”
万云的泪落下,愧疚淹没了她,她抱住周长城,努力去温暖他:“对不起,我真的再也不会把别人的事按到自己身上。”说完便去亲他的脸,他的唇,他敏感的喉结,想用一切方法去亲近他。
周长城觉得自己真没出息,他本来想推开万云,气一晚上,过了八点再和小云合好,也让她感受一下那种惶恐无奈、惴惴不安的心情,但就是狠不下心来对她发狠,现在被她这样毫无章法地亲吻着,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心爱的妻子像只毛茸茸受伤的小猫一样拱过来,立马就心软了,刚亲上唇,立即就重重地回吻了过去,抱得比她还用力,带着点委屈的语气:“不许再说离开我。”
“嗯,再不会了。”万云连连答应,她要改变和克服自己对不稳定关系的恐惧感,很难,但一定要去做,可此刻,她只想认真与他拥吻,认真与他相依相爱。
“啊!”亲着亲着就不对劲了,万云惊呼一声,被周长城抱起来回了房间。
“趁着只有我们两人,多来两次!”周长城看到墙上的挂钟,等会儿阿英姐就要带孩子回来了,赶紧锁上房间门,把万云放在床上,解开皮带丢在一边,衣服都来不及脱,俯身下去,再次亲吻满是羞红的小云,“得罪了我,今晚你别想下床!”
争吵过后,一夜恩爱,感情倒是更胜从前。
第239章
周长城听万云说完了孙家宁和万雪的事情,思来想去,认为还是应该尽快给姐夫打个打电话,大家毕竟是连襟兄弟,说起来是一家人,从前那些艰难的日子过来了,没可能现在倒是过不下去了。
孙家宁接到周长城的电话,既意外,又不意外:“长城,最近怎么样?多谢你啊,替我劝说阿云答应把合同退回来,这几天我们厂里的同事过一下合同,就会安排打款。”
万雪已经把万云的决定告诉孙家宁了,他还未来得及和小姨子通个话。
辣酱厂合同回购已经成定局,没什么需要再讲的,周长城打电话不是要说这件事:“姐夫,你和大姐最近都好吗?”
“挺好的,一切照常。”孙家宁怎么会听不出来周长城的意思,他和万雪最近不是吵架就是冷战,没有一日是能好好说话的,最近家里的气氛冷到冰点,但是被妹夫一问,他却感到些微恼怒和冒犯,万雪是不是跟她的娘家人诉苦了?这个姻亲管得是否也太多了?
但周长城不管孙书记高兴与否,自己的话是否刺到了他这个领导的心里,雪姐从前对自己多有照拂,且万云也总在为万雪担心,当妹夫的不得不开腔:“姐夫,大家是男人,我也不拐弯抹角,你给我一句实话,你现在坐上这个位置,究竟有没有坐实了那些诱惑?半夜打到你家里的电话,让大姐非常难受。她没有跟我们控诉你,是我多管闲事来问你的。”
“长城,这些事,都是虚虚实实的,做不得真。”孙家宁不肯给周长城真话,他思维也很任性,你问我,我就要回答你了吗?那岂不是显得我这个孙书记没面子?甚至打起了官腔。
周长城没有见识过孙家宁的这一面,把问题踢来踢去,就是不肯痛快说真话,他们连襟从前完全不是这样有深厚隔阂的,他想,位置确实会改变一个人,或许这不是改变,而是露出了其本身的本质,如果是这样,那孙家宁的掩藏就太深了:“姐夫,我喊了你这么多年姐夫,一直都很敬佩你的上进心,也很感谢你对我和万云的关心。原先我们在县里跟家具厂的罗师傅起冲突,我们夫妻差点闹得离心,你问我们,还过不过了。现在,我也想问你一句,姐夫,你还想不想和大姐过了?”
孙家宁拧紧眉头:“长城,好好的,说这种话做什么?”
周长城:“姐夫,我的记忆力很好,你当时劝万云,说我们找的是伴侣,不是圣人。今日哪怕你犯了男女之间的错,跟大姐好好说清楚,大姐不会糊里糊涂拖着你…”
“长城,你在胡说什么?给我安什么莫须有的罪名?”孙家宁粗暴地打断周长城的话,把话筒换了个位置,不由开始焦躁起来,“我几时说我跟万雪过不下去了?夫妻之间争吵是正常的事情!你和万云就没有吵过架吗?就没有争过高低输赢吗?”
“我们至少没有因为哪个异性半夜来电而吵架!”周长城冷冷地反驳,一点面子也不给。
孙家宁被周长城的话说得哽住,他左右手不停地变换话筒,甚至站起来,扯着电话线,绕着办公桌走了两步,尽量冷静下来,终于不再耍花腔,似乎又变回那个亲切而大方的姐夫,他沉着嗓子说:“长城,我没有对不住你大姐,没有对不住家庭,一次都没有。你们可安心了?”
周长城却说:“但是你很享受超过本分的鲜花和掌声,还有女人眼中的崇拜,这些感受让你飘飘然,怡然自得,甚至深夜回味,同时也不拒绝这种暧昧,并不在乎家人的感受,是吗?”
“姐夫,你说你没犯错,那我就相信你。但是你放纵别人越过男女交往那条界,接下来是什么后果,你心里很清楚。雪姐从来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刚烈性子,即使现在生活平静,你认为她变了吗?我认为她一点都没变。”
周长城也是男人,这两年创办了新云城,什么类型的娱乐场所都到过,他接收到的这种信号不在少数,但是他能分辨界限在哪里,从前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只接收到万云一人爱慕的眼神,无人搭理他这穷小子,现在多了那些外物,他人炽热的眼神才开始燃烧他,周长城瞧得干净清楚。
“长城…”孙家宁颓然坐下,“你非要把话说得这样直白?我只是个有虚荣心的普通男人,我想享受一点自己奋斗的成果,是错的吗?”
周长城听孙家宁总算愿意敞开心扉,愿意承认自己人性中的弱点,他的攻击性也降下很多:“姐夫,我们今天且不论对错,如果你可以取得很大的成绩,甚至压过潘仲维,你愿意放弃妻女吗?”
这个问题有趣,孙家宁则是反问他:“你呢?功名权势和家庭,你只能选一样,你怎么选?”
周长城毫不犹豫:“我选我的家庭,我永远选我的家庭。没有家,没有万云,我就不可能走到今天,尽管成绩很小,但跟过往的我相比,已经是很长足的进步。从和万云做正式夫妻开始,我就知道,我对家庭的要求与其他人是不同的,我的执念更重。”
“姐夫,你该和大姐解释一句的,你能走上这个位置,她在背后为你做了很多事,为你放弃了很多生活的自由,就看她被动地守着那个文具店,今年才开始做服装店就知道,一切要为你的高升让路,不让你的仕途有任何可抓住的小辫子。”周长城推心置腹地和孙家宁说,“今日我们都喊你姐夫,来日不希望只能冷冰冰地只喊你一句孙书记。”
有个当“官儿”的亲戚,对周万二两个生意人来说当然是好事一件,这毕竟也是能拿出来说的人脉,可如果大姐被那些污糟事伤害,他们两人不会愿意和孙书记做亲戚。
周长城继续说:“还有甜甜,我们看着这小姑娘长大,只希望她快乐成长,现在万云和阿风都很担心她。姐夫,今天我话多了点,但还是要说,守好那条界限。”
孙家宁边听周长城的话,边看着自己办公桌上那张全家福,伸手拿过来看,是甜甜去年过生日,她捧着生日蛋糕,蛋糕上还有一根未吹熄的蜡烛,自己和万雪站在女儿后面,一家三口的幸福从照片中扑面而来。
甜甜,他的心肝宝贝女儿。
从来都是孙家宁给人做思想工作,这还是第一次让妹夫给自己上了一课,他服气,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佩服,也是因为周长城今日有了一定的财富,足以让他听进去这席话,如果还是那个无名小卒周长城,孙家宁不会任由他说那么多:“长城,今日我很高兴与你通这个电话。”
但是后续怎么做,他没有再说,那都是和万雪夫妻之间的事,跟周长城说也无益。
电话挂断后,孙家宁在办公室坐了好一会儿,看着照片里笑得全无心事的女儿,又看看依旧美貌的妻子,眉头紧锁,重新把相框放回原来的位置。
他拿起话筒,按下万云的手机号,在听到对方“喂”了一声后,孙家宁尽量以平和的声音说:“阿云,我们厂里现在已经在准备合同方案,过几日有同事会去深圳出差,让他代表跟你签回购合同,盖好章后,五个工作日内给你打款。我也会尽量督促他们尽快。”
“一切合规就行!”万云厌屋及乌,孙家宁欺负她姐,她就恨这个姐夫,说完这句,其余废话也不多说,“啪”一声就挂掉了。
弄得孙家宁在电话那头听着盲音,愣了会儿神,阿雪的娘家人现在都牛气了!
晚上,孙家宁正常下班,今天他没有去参加那些应酬饭局,而是让司机将他送到市委家属院附近万雪的服装店门口。
因为孙家宁工作调动的缘故,他们一家搬离了家属楼,现在到了辣酱厂分的新房子里,新房子有四个房间和两个洗手间,还请了个保姆阿姨做家务做饭,环境比家属院好多了,新房距离这地方有半小时车程,平日里万雪不好用孙家宁的公车,骑车太慢,摩托车又太冷,每日都要带着甜甜坐公交车往返,真是说出去都没人相信的低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