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空有无边美貌by赏饭罚饿
赏饭罚饿  发于:2025年01月07日

关灯
护眼

术士一旦参合,情况立刻变得?愈发严峻起来。
他们的修为非“猎人?”可比,寻常障眼法的结界神识一扫立刻见端倪,比靠搜山的方式不知?便捷多少倍。
藏在暗处的岐山部族陆续被?翻了出来,近乎无所遁形。
村子里?的气氛一日比一日紧张。
哪怕窝在山中,大家也能感觉出世道的兵荒马乱。
族长一天要从法阵边缘视察好几回,青壮年几乎全部出动,围守在村庄四周待命。
守村人?们则是连睡觉都免了,彻夜不休地盯着结界,留神着山外的一切风吹草动。
但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被?找到只是时间的问题。
终于,在某个初冬的清晨,已经连着几宿没合眼的奚听见门外凌乱嘈杂的声音。
他昏昏欲睡的神智立即清明,张开双臂挡在两?个弟妹身?前。
只见房门嚯地打?开,母亲出现在门外,拉起三人?便往外走。
“娘,出什么事了?”
他抱着妹妹牵起弟弟,边跑边问,“我们要去哪里??是不是‘猎人?’找来了?”
母亲没有?回答,脚下?生风地一路横穿过?山村。
当他们抵达村外的密林时,放眼一望,满地是挖好的大坑,个个纵深丈许有?余。
全村的青年人?都在扛着铲子忙碌。
奚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激灵。
他听说过?这个术法,是岐山部不外传的禁术。
以?至亲之人?的血肉骨骼作为养料,可保身?体长眠数年不死不灭。
土坑之中,父亲已经坐在了那里?,手腕上牵出三根猩红的筋脉,似乎等了他们有?一阵。
“爹,娘,你?们……”
奚没来得?及问,母亲便不由分说地推他们进坑内,将筋脉一一扎进兄妹三人?的掌心。
温热的血液即刻涌入体内,他不可抑制地,立刻有?了困意。
“不。”他猛地摇头,“我要跟你?们一起!”
少年企图去拔掉那根流淌着血液的青筋,被?母亲一把拦住。
“率先保全小辈这是大家的意思,不止我们,旁人?也是这么做的。奚,听话!”
他让这一声喝住,目之所及中,近处熟悉的族亲们正抱着自己的骨肉作最后的分别。
人?们的话音那么悲切柔软,寄托着从此永不再见的哀思和眷恋。
母亲劝得?温和却果决,“如今大地灵气恢复,未来会?比现在更有?希望,好好活下?去,去看几十年,几百年后的人?间。”
年幼的弟妹懵懂无知?,很快在术法的作用下?沉沉入睡,而他怎么都不肯闭眼,死死地握住母亲的手。
他很清楚,当他醒来之时,便是父亲周身?血肉耗尽的那一刻。
他会?为他们三个流干最后一滴血。
“可是……”
边上的男人?沉沉地叹了口气,唤道:“奚。”
那不算温厚的大掌摁在他的头顶,半是不舍半是安抚地揉了揉。
“以?后爹娘不在身?边,要学着照顾自己,你?是家中最年长的一个,两?个孩子就交给你?了,要好好护着他们。”
他忽然悲从中来,大声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可以?留下?来,我跟换娘,让娘跟着弟妹们一起——”
“阿奚。”母亲将他的手放了回去,极尽平静地打?断少年慌张的奢望,“村子不能没有?人?守,来犯的敌人?会?发现端倪,若他们知?道这个秘密,大家就都活不成了,娘必须留在这里?。”
奚:“可是……”
“你?记住。”
她拔下?头上的发钗塞进他手中,继而狠狠地一推。
少年被?她攘到了土坑上。
挣扎着要再爬起身?时,头顶的泥沙已经席卷而下?。
“这个术法不是万无一失的,期间会?出现什么意外谁也说不好。”
“如果……”她顿了顿,却没有?往下?说,“你?要好好活下?去,认真活下?去。”
他朝高处的人?伸出手,两?边的泥土覆下?,先盖住了父亲的脸。
“即便没有?我们,你?一个人?,也要活下?去。”
“知?道吗?”
涓涓细流一寸一寸渗进血脉,他意识不自控地逐渐模糊,那只探出去的手维持着五指紧扣的姿势,深深嵌进松软的泥地里?。
最后一眼看见的,是广阔莹白的天。
云海苍茫,成群的飞鸟辗转盘旋。
然后迅速地暗了下?来。

第114章 番外·奚临往事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在?一种深沉的?漆黑中无法自拔地长眠着。
睁不?开眼,集中不?了精神,凝聚不?起思绪。
浑浑噩噩。
似乎过了一段十分漫长的?时间,有?一道强光打在?他的?眼皮上?。
久在?暗处的?人乍然受此惊扰,倍感不?适地皱了皱眉,自然而然地开始苏醒。
耳边的?声音先是遥远,随后渐渐临近。
“阿奚哥。”
“阿奚哥!……”
视线里?出现?一张恍惚熟悉的?脸,奚盯着她半天没能回过神,大?脑仿佛僵住了,任由?对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隔了好一阵才想起来。
是伍大?叔家?的?小荣。
紧接着少年的?瞳孔骤然清明,遗落的?记忆纷纷拼凑出沉睡前的?景象。
猎人、部族、爹娘、秘术……
“还好你们都活着,否则这里?真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她面上?的?兴奋难以言表,头脸满是泥,狼狈得像个猴,是徒手将他们挖出来的?。
他喃喃自语:“小荣……”
正在?这时,身侧的?弟弟睡眼惺忪地拂开尘土坐起身,哑着嗓子唤了句“哥”。
他悲喜交加,无暇顾及别的?,连忙搂住他:“阿南。”
“小阿南也没事,太好了。”
女孩子欢欣若狂,转而问?道,“对了,梨子呢?她跟你们埋在?一起吗?”
奚立刻转头,向另一边妹妹的?所在?看去,刚劫后余生的?神情却蓦地一怔。
泥沙底下露出的?是一根纤细的?白骨。
父亲扎入她体?内的?筋脉竟在?经年累月间松动脱出,青筋的?这头已然干枯萎缩,妹妹没能挨到重见天日的?这一刻,活活饿死了。
若非如此,仅凭一人的?血肉也不?会供给他与弟弟活到和小荣一样的?时日——她家?是独女。
少年对着那具瘦小的?白骨愣了半晌,流露出悲悯之色。
这恐怕便是娘临走前所说的?“意外”。
谁也无从预料的?事。
他同小荣一起将梨的?尸骨刨出,边上?紧挨着的?就是父亲。
记忆中最后看到的?还是他高大?沉默的?身躯,而今再见,已余下一副干瘪的?皮囊。
好像自己不?过睡了一觉,再睁眼,父亲骨血皆已抽干,基本辨不?出人形,唯有?那双突兀的?瞳眸依稀还有?旧日影子。
他断气多时,是未尽的?秘术保持着尸身不?腐。
三?人重新安葬了至亲,开始在?山中徘徊搜寻,想找找看有?无幸存者。
时过境迁,自那以后不?知过去了多少年月,原本贫瘠的?山丘长成了郁郁葱葱的?密林,植被一层叠着一层。
旧的?痕迹全然被覆盖,那些过于明显的?地貌改变却清晰地留了下来。
从他们所在?的?丛林再往前,沿途的?大?坑便一个接着一个,密密麻麻,全是开凿挖掘的?遗迹。
阿南和小荣下意识地一人抱住了他一条胳膊。
凹陷的?土坑在?雨打风吹之下生出了细细的?绒草,花木繁茂,每一个都足有?丈余深。
可见当年沉睡后,村子并没逃过浩劫,术士们将后山的?族人尽数刨了出来,土坑有?新有?旧,显然来了不?止一次。
恐怕半数以上?的?族亲未能幸免于难,他们是碰巧埋在?一片斜坡上?才逃过一劫。
此时的?山林空无一人,灵气清新得浸润肺腑,林子里?皆是清脆的?鸟叫,飞禽走兽多得难以置信。
两个孩子毕竟还小,追着一只花花绿绿的?雀鸟一路跑到山崖尽头。
前方是静谧深邃的?幽谷。
小荣拢着嘴对空山大?喊。
阿南见状也学?她的?样子嗷嗷叫嚷。
奚在?原本应该是村落的?地方来回转悠好几遍,才终于从陈泥下翻出一只褪色的?碎陶器。
女孩子正抱着一捧刚摘下的?鲜花兴高采烈地跑来要?给他看,远远地却望见他半蹲在?地,对着手里?的?陶片垂目发呆,俩小孩立刻很?有?默契地停在?原地,不?敢轻易上?前打搅。
从前聚在?月下喝酒唱歌的?热闹小村,如今就只剩下他们三?人,活在?这个陌生又遥远的?时代。
荣抿起唇兀自思忖片晌,忽然张口道:“大?哥!”
奚不?明所以地抬眸,那边的?小姑娘已经跑了过来,嗓门洪亮地重复道:“大?哥!”
“我在?这世上?反正没有?亲人了,以后你就是我大?哥,我亲大?哥,我认你当哥哥好不?好?”
他先是一愣,刚站起身,沾着露水的?花叶便猛地扑他一个满怀。
而阿南有?样学?样,两人抱着他的?腰谁都不?肯松手。
少年抚上?二?人的?头,随后目光柔和:“好。”
“我也没有?妹妹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妹妹。”
秘术还让他们保持着沉睡前的?体?格与年纪,彼时阿南不?到七岁,小荣则大?他三?岁,而奚已过十六,毋庸置疑地成了三?人中的?主心骨。
这是他在这个物非人散的世界最后的亲人了,是唯一知道他来龙去脉,存着他一点过往回忆的?人。
三个半大不大的孩子相依为命,在?山中混了十余天。
光靠野菜野果不足以充饥,两个小的?还要?长身体?,奚左思右想,才决定出去探一探。
他尚不?知此时的?外面到底是什么样,起先没敢带弟妹们同往。
当初自己还跟着阿蒙去过一趟小镇,于是凭着印象翻出了大?山。
再度站在?昔年入城的?山道上?时,他几乎傻了眼。
只见城镇扩大?了数倍,外墙甚至都有?了斑驳的?古意,浩瀚巍峨的?城墙一眼望不?到头,城中高挑的?檐牙从墙上?跃出,数不?清是建了多少层,迎着夕阳的?余晖高耸入云。
这个时代的?灵气仿佛不?要?钱,走到哪里?都那么充裕,撒一把种子,随随便便就能长得硕果累累。
而令他们惊讶的?是,“猎人”们好像也随之消失了。
牢房废墟上?取而代之的?是鳞次栉比的?屋舍,集市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叫卖的?不?是吃食日用,便是稀奇古怪的?异兽奇珍,再没有?商贩拉着一车车的?岐山人漫天要?价。
“大?哥,感觉他们都不?认识我们诶!……”
小荣正在?惊奇地大?呼小叫,被他一个眼神制住,赶紧捂着嘴收敛了。
现?在?即便大?喇喇地走在?街市上?,路人对于这双异色的?瞳孔也顶多是奇怪,并不?知晓它有?着怎样的?含义。
自那之后三?千年了,岐山部纵使有?人安然逃过一劫,其后代也再无异能降生,历经千年繁衍,早就淹没于茫茫人海之中。
寻常人谁还会知道当年活着的?“眼睛”究竟是什么模样呢?
他们从此不?必再东躲西藏,能随心自在?的?,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
当年父亲心不?在?焉地一句发愿,眼下竟已成真。
城里?自然比山中物资丰富得多,三?人找了间破庙住下。
奚起先也到处想法子弄些钱两和吃的?,但“古都”不?是良善之辈能轻易生存的?去处,少年自小在?山里?长大?,心思单纯得就一根筋,被骗了几回,吃了几次亏之后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市井的?生存之道。
他们开始提前埋伏在?商人进货运货的?必经之路上?,两个人声东击西,一个人趁火打劫,偷来的?若是吃食就留着果腹,若是绸缎布匹便等入夜,去见不?得光的?蝙蝠巷低价倒卖。
小荣格外机灵,又是个女孩子,极容易让人放松戒备,有?她在?,小花招简直屡试不?爽。
久而久之,他们混得如鱼得水,偶尔余粮多的?时候还能接济一下街头巷尾吃不?上?饭的?小乞丐。
附近眼熟他们的?商贩老远见了就骂骂咧咧,可都追不?上?,最后只能忿忿地摇头作罢。
但也不?是每次都能得手,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碰上?运气不?佳给抓到,总少不?得挨一顿毒打。
挨打的?事一向是奚替他俩担着,他到底年长些,骨头比两个小辈皮实。
废弃的?破庙经过三?个人修修补补,终于有?了一点家?的?雏形。
白天在?古都闹了事回来,夜里?就点一盏破旧的?油灯,由?阿南举着,小荣替他处理伤口。
那一年除夕,他不?知从哪里?弄到一大?箱的?烟花,以及一袋面粉和精肉,三?人在?屋外大?雪纷飞之际,燃着盆炭火,嬉嬉闹闹地和面包了饺子。
子时雨雪刚停,阿南捧了热乎乎的?水饺出来,站在?院中看小荣点燃烟火。
劣质的?花炮十个里?有?六个都是哑的?,然而那场烟花还是格外的?漂亮,金色银色的?火光交织在?夜空上?,照得每个人的?脸五颜六色,明灭不?定。
等到俩熊孩子都睡着,奚才得片刻的?清闲坐在?窗边独处一会儿。
为防仇家?报复,他夜里?睡得浅也睡得少,每每无所事事,便将怀里?的?两件饰物取出,放在?桌上?月下细看。
长眠三?千年,醒来之后旧日的?一切都泯灭在?了光阴浩瀚的?长河中,仅有?母亲临别前塞给他的?珠钗,以及那支兽骨做的?排箫完好地保存了下来。
铜制的?钗锈迹斑斑,他不?敢擅动,只反反复复摩挲着小巧的?萧。
皎洁的?清辉流水般从光滑的?骨面淌过。
他握在?手中,想起千年前依稀模糊的?人影,仰头瞥向遥远的?明月。
沧海桑田,她应该早不?在?人世了吧。
奚合拢五指,见身侧躺着的?阿南不?安分地掀开了棉被,于是抬手重新掩好。
在?那段难得平静的?日子,他曾以为一辈子或许也就这样过下去了。
次年的?二?月十五是古都黑市一年一度开市的?盛会,黑市在?古都的?地下,其排场之大?不?输仙市,奚料到这天四处忙乱,必然有?空子可以钻,便带着阿南小荣偷偷潜入其中。
三?人于拍卖场的?后台分头行动,四处搜索。
冗长的?走廊像个迷宫,左右全是关着门的?房间,阿南一间一间地试着打开,几乎都上?了锁,忽然他发现?有?一扇仅是虚掩着,不?由?面上?一喜,想也不?想地就走了进去。
奚正跑去后门瞥了一眼守卫的?情况,冷不?防听见弟弟六神无主的?声音。
“哥、哥哥……哥哥!”
“你快来呀!”
他只当出了什么事,连忙迅速撤离,飞奔到阿南所在?的?房门前,随之而至的?还有?气喘吁吁的?小荣。
“大?哥,小阿南!”
奚:“阿南,怎么了?”
半开的?门扉外只看到弟弟木愣愣的?背影,他心急地一手推开,刚抬脚往里?走了一步,正对面那满墙挂着的?“眼睛”登时撞入视野。
猝不?及防地,与之面面相?视。
他眼皮蓦地睁大?。
颜色各异的?眼珠陈列于整齐方正的?格架之内,在?他们入内的?刹那,齐刷刷看了过来。
奚近乎愕然地定在?原地,脑子里?当场一片空白。
身后的?小荣禁不?住讶异地掩嘴,表情逐渐从怔忡变作了惊恐。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眼珠……”
“大?哥,这些,是那个‘眼睛’吗?”她忙去询问?他,“是我知道的?那个‘眼睛’吗?!”
奚却瞠目出神,而就在?这时,所有?的?“眼睛”不?知为何,目光同时落在?了他的?身上?,骤然狂躁不?安地骚动起来。
满室充斥着刺耳的?“叽叽叽”,尖锐的?悲鸣声此起彼伏。
小荣惊慌失措地躲在?他背后环顾四周,“它们这是怎么了?”
而他说不?出话。
那一刻,奚莫名感觉到心口一阵阵地揪紧,他开始喘不?过气,四面八方的?“眼睛”像来自四面八方的?凝视,带着某种强烈的?期盼直勾勾穿透他的?身体?。
他下意识攥紧了胸膛的?衣襟,白着脸大?口大?口呼吸。
耳边恍惚闪烁起嘈嘈切切的?人语。
他们在?说“救救我”。
救救我……
救我……
有?那么一瞬,他仿佛叫无边无际的?悲伤淹没,那是无数人的?痛苦与挣扎,无数人的?怨恨与诅咒。
年少的?,年老的?,男人女人的?恸哭响在?他脑海,无比强烈的?情绪呼啸着侵蚀他的?思绪。
那些遥远时空之外的?过去,每一场生离死别,每一个囚禁的?灵魂,每一次逃脱又再度被擒住的?无望。
母子相?残,满门尽灭,懵懂降世的?生灵迷惘无措。
永远也醒不?过来的?噩梦。
奚只觉眼睛热得发烫,内心不?可抑制地跟随着众生的?激愤怨怒起起伏伏。
他快有?些承受不?了那样滔天的?悲声,像是整个部族千百年的?不?甘全数压在?了他身上?。
突然好恨。
“大?哥!”小荣率先留意到他的?异状,“大?哥你怎么了?”
为什么我要?经历这些?
他心想。
为什么“我们”会落得这个下场?
“大?哥!……”
我们注定要?生不?能生,死不?好死,永无葬生之地吗?
满屋子的?“叽叽”声渐次达到了一个激亢的?顶峰,他指尖腾起一团黑烟缭绕的?火,想也不?想,便凭着本能的?愤怒抓向临近的?一只“眼睛”。
格架外的?结界居然让他轻而易举地单手破开了,眼珠落在?他掌中,一捏即碎。
鲜血四溅的?瞬间,奚却赫然听见灵台上?响起一句感慨万千的?轻叹。
那嗓音苍老而悠远。
“奚……”
他狂乱到六识模糊的?神志被这一声唤起一线清明,表情露出不?可置信:
“……族长?”
“什么?”小荣震惊地看着他,“大?哥你刚刚说什么?”
可连他自己也仍在?一头雾水,只讷讷地垂目打量着血腥的?掌心。
他分明听到了族长的?声音,就在?方才,杀掉“眼睛”的?当下。
——“你还活着,真好啊。”
奚猛地扬起头,茫然地朝高空张望,然而他什么都没寻到。
话音像缕青烟,一吹就散。
此时此刻因结界破损而受到惊扰的?守卫陆续赶来。
“什么动静?”
“有?小贼闯入,在?天字十三?号房内!”
“那不?是放头等贵重物的?地方吗?结界怎么可能说破解就破解的?!”
邪修们将三?人逮了个正着,却也纷纷被面前躁乱的?“眼睛”惊住,这场面太过诡异,无端令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是怎么回事?”
“一定是这几个臭小子干的?!”
混迹黑市的?邪祟绝非等闲之辈,凭他的?修为根本接不?了几招,很?快就让人拎了出去,用力掼在?地上?。
一只“眼睛”的?价格千金不?换,这番损失之重大?,拿他们三?人的?命也不?够抵的?。
思及如此,邪修下手愈发狠厉,基本招招往死里?打。
旁边的?阿南和小荣皆被控制住,只能挣扎着乱踢腿叫嚷道:
“你别伤我大?哥!敢伤我哥……大?哥!”
奚原就由?于体?内异样的?变化?难以集中精力,邪修连着踹了好几脚,一把揪住他的?头往冷硬的?地面猛撞。
怀中他贴身揣着的?小布包就此滑落出来,珠钗和排箫滚了一地。
少年浑浊的?神情登时一凛,立刻伸手要?去够,对方的?靴子从天而降,一脚踩在?珠钗上?,毫不?留情地以威压碾成了一堆粉末。
——“率先保全小辈这是大?家?的?意思。”
——“好好活下去,去看几十年,几百年后的?人间。”
——“以后爹娘不?在?身边,要?学?着照顾自己。”
他的?手还维持着探向珠钗的?动作,眼目一寸一寸瞪到了极致,眸中的?情绪居然是空白的?,只有?瞳孔在?不?断缩小。
“小杂种,偷东西偷到我这儿来了。”
邪修活动着手腕的?筋骨。
“今天就要?让你不?得好死。”
小荣:“大?哥!”
远处的?排箫撞碎在?墙角下,于视线里?越来越朦胧,恍惚有?了重影。
没有?了。
没有?了。
都没有?了……
忽然间,他眼眶淌出两行血泪,深褐的?瞳色漫漫浸染成鲜红。
周身浓烈的?黑烟暴涨开来,像团张牙舞爪的?火焰,转瞬把他整个人吞没其间。
奚空白的?眼底深处骤然腾起汹涌的?杀意,趁着那邪修吃惊的?空隙,咆哮着扑了上?去,陡涨的?力道竟单方面压制住了对方,像头狰狞的?凶兽。
那人一时竟没来由?地生出恐慌来,连还手也忘记了,径自让他扑倒在?地。
裹挟着黑烟的?手臂一拳接着一拳抡在?其面门,他嘴里?怒吼,吼得撕心裂肺,内心一直有?个声音,在?催促他杀光这世上?的?所有?人。
一个不?剩。
这一幕或许是来得过于突然,谁都没能反应过来。
旁边的?邪修只见他压在?同伴身上?,拳头砸得那整颗头颅面目全非,血肉模糊,大?半张脸碎成了渣,简直看傻了。
哪怕人早没了呼吸,厉鬼似的?少年还在?不?依不?饶地穷追猛打。
恰在?这个时候,其中一人联系起先前密室内的?所见,后知后觉地生出一个猜想:“喂,你们看他的?眼睛……”
“该不?会,就是‘那个’吧?”
小荣心头一“咯噔”,只听他们议论道:“真的?假的?,现?在?还有?活着的?‘眼睛’?”
“要?不?然房间里?的?骚乱怎么解释?”
“甭管是不?是了,挖出来看了就知道——快,快去找人,再去告诉老板!”
如今岐山一脉断绝,“猎人”搜捕“眼睛”的?技巧虽已失传,但挖眼睛的?术法并不?难,明白原理有?手就会。
得到消息的?邪祟们蜂拥而来,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弥漫着黑烟的?少年再如何凶悍终究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这时的?奚根本无法控制体?内暴虐的?戾气。
他几乎要?被癫狂的?情绪逼疯了。
当封印的?铁链锁住四肢,他浑身似烟似火的?黑气还未消散,旁人不?敢轻易上?前,便将他整个人钉在?了地面。
目之所及是小荣和阿南心急如焚的?模样,耳边倒听不?见太多声音,全让族人铺天盖地的?愤怒遮蔽住了。
原来他不?是没有?“眼睛”的?。
奚躺在?那里?茫茫然地想。
只是因为自己的?“眼睛”一直沉睡着,未能真正地觉醒。
他幼时日日夜夜期盼的?异能,而今如愿以偿,却半点感受不?到喜悦。
突然间,四周好像出现?了什么变故,紧绷着的?链条倏地一松,黑市的?邪祟们挨个在?他眼前倒下。
奚浑浑噩噩的?脑中尚且不?知发生了何事,对面一个清瘦如竹,宽袍大?袖的?背影旋身而落,摇着扇子似乎在?说些什么。
直到萦绕在?灵台上?嘈杂的?碎语声渐次退却,他才听见点只言片语。
“一群鼠目寸光的?东西,见着‘眼睛’就只会摘,和当年那帮没脑子的?术士有?什么分别。”
“暴殄天物。”
那人的?口气透出冷傲的?轻蔑,似乎压根不?在?乎得罪黑市会带来怎样的?后果,转而先去问?两个弟妹。
“诶,小鬼,你们打哪儿来的??家?里?的?长辈呢?”
小孩子戒备地看着他,但眼神还是暴露了奚作为家?中脊梁的?事实。
锦衣人于是转过身,高高在?上?地垂目,用脚尖轻轻拨了拨地上?的?少年。
“喂,以后愿不?愿意跟我混?”
“我对挖人家?的?眼睛不?感兴趣,这点可以向你保证,但我对你的?眼睛本身很?感兴趣,若肯跟我合作,我替你护着那俩拖油瓶子,怎么样?”
他没有?选择,因为很?快就昏了过去,不?省人事。
黑市的?追兵虎视眈眈,小荣不?知所措,只好别无他法地被迫接受了此人的?庇佑。
奚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明夷捡回去的?。
那时候的?城主还不?是城主,雍和也并未建立,他只在?古都僻静处有?一间大?宅院,身边跟着一帮随从,仅此而已。
奚起初并不?信任他。
这么些年一路走来,觊觎“眼睛”的?人实在?太多,他不?相?信会他会没有?企图,可自己又确实需要?一个地方躲藏静养。
少年索性按兵不?动,见机行事。
而此人也不?催促,似乎他们爱住多久就住多久,想走也随时请便。
大?概是为表示诚意,明夷率先对他坦白了来历,声称是因为犯事,遭到仙门的?驱逐,便干脆改投邪修。
很?奇怪,他明明是正统修士出身,对于“眼睛”居然颇有?研究,奚自己还没弄明白自己“眼睛”的?能力,接触没几日,他倒是摸清了来龙去脉。
“你体?内的?那些黑烟我拿回去琢磨了两天,不?像寻常走火入魔滋生的?魔气,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他警惕地坐在?床边不?说话。
明夷:“像怨气,不?是仙凡两界的?东西,是源自幽冥,亦或是这天地间徘徊不?散的?怨愤仇恶,一并加诸在?你身上?,借由?你向世人宣泄。”
奚原本没搭理他,闻言下意识地开口:“什么人的?怨气?”
其实问?出来的?瞬间,他就已经隐隐有?了答案,对面的?锦衣人似笑?非笑?。
“这些怨气不?找旁人偏偏只找上?你,是什么人的?怨还用我说吗?”
岐山族数千年枉死的?孤魂,数千年的?不?甘与不?忿,在?降生那一日就倾注进了他的?眼里?。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