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旗狠狠一抖。
古往今来多少世家毁在魔物的复仇上,他不会还没毕业就要进祠堂了吧。
脑补了各种血腥残暴的画面之后,王旗骤然回神——那只超大号的魔眼正被秦悠的鬼手抠住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王旗咂咂嘴:“小秦姐姐这仇恨值算是拉满了。”
尤浩戈一面拍手叫好一面跟他说话:“知道防止敌人复仇的最好办法是什么吗?”
王旗:“斩草除根?”
尤浩戈:“是你强大到敌人不敢来找你麻烦。”
王旗瞥了眼云淡风轻的尤老师,又看向那轻松驾驭滔天鬼气的秦悠。
这俩人真是他认识的那两个走哪都靠运气致胜的瘟神吗?
就这实力,大校长来了都得自愧不如吧?
这一刻,王旗莫名觉得自己跟这两个亦师亦友的熟人之间隔着一整片汪洋大海。
秦悠从未如此大规模动用魂气中的鬼气。
比之刚与她融为一体那会儿,如今魂气中的鬼气量要翻上几番。
秦悠一开始没敢全放出来,担心控制不住反倒成了大魔物的帮手。
然而魔物实在凶猛,她不使出全力根本扛不住。
无奈之下,秦悠化身牵引风筝的线轴,源源不断又张弛有度地释放鬼气。
鬼气压抑得久了,甫一现身便凶性毕露。
魔物亦是才从封印它多年的魔冢中出逃。
两股力量冲撞到一起,一时间难分胜负。
魔物尚有魔气在魔冢里,被王旗的阵法限制着不能前来增援。
鬼气却是占据了地利优势,那些被魔物搞诈尸的死人们全是它的力量源泉。
秦悠渐渐发现即使她不再发力,鬼气也能站稳优势。
她索性收住魂气,免得鬼气进一步扩张导致失控。
那只鬼手拧成的驱魔手决发挥不出手决的威力,却给魔物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魔眼被摩擦了百十个来回才发现自己还有反抗之力,愤而翻转与那鬼手争斗。
秦悠盘膝而坐,闭目感受着体内突然出现的一股若隐若现的劲力。
这是在她释放鬼气后出现的异动。
劲力在冲撞她的魂气,似是想要将其赶出去。
秦悠隐隐感受到那不属于她的魂气要被连根拔除。
可这个节骨眼哪能让魂气出走。
一旦魂气恢复自由身,非得跟魔物联手反攻他们不可。
秦悠额头冒汗,两只手快速翻动着什么。
王旗看得目瞪口呆:“尤老师,小秦姐姐是在结印吗?她的手法我怎么看不懂?”
尤浩戈眸光深沉,他几个箭步来到秦悠近前,将一条手臂伸到秦悠嘴边。
另一只手掐着更为古老难懂的手印在秦悠身上拍了几下。
秦悠闷哼出声。
尤浩戈趁机将胳膊塞她嘴里。
顷刻间,秦悠口腔中蔓延出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尤浩戈却是眉头都没皱一下,空着那只手仍在不停掐诀。
浓黑的鬼气自秦悠身上腾起,似要与她分离。
鬼手怔愣片刻,猛地兴奋起来。
魔眼还以为它要放大招,趁它松懈时反扑,暂时占了上风。
王旗不懂秦悠和尤老师在干嘛,但他看得出那只鬼手似乎要脱离秦悠的掌控了。
眼下这局面,魔眼脱困的话大概率会逃跑。
鬼手脱困会怎么样就不好说了。
王旗当机立断,拿了秦悠的菜刀运灵力向鬼手发动进攻。
秦悠紧闭双目却能清楚地“看”到事态发展。
她微微摇头,满面痛苦神色。
尤浩戈的声音坚定地响再她耳畔:“你的魂气归期在即,听我的,拔掉鬼气。”
秦悠感觉到一股醇厚的劲气沿着尤浩戈温热的手掌灌入自己的体内。
因魂气松动造成的剧痛有所缓解,秦悠强撑睁眼,松开尤浩戈被她咬得血肉模糊的手臂。
她看到即将恢复自由身的鬼气肆无忌惮吸取着周遭的阴气。
吃了大亏的魔物眼见鬼气的主要攻击目标渐渐不再是自己,便想找机会逃窜。
一个刚跑出来就鼓捣得整个墓园诈尸的魔物,跑到人堆里指不定成个怎样的祸害。
而王旗那点修为根本伤不到鬼气。
要是魔物偷跑前给他来个偷袭,他的小命随时都得交代。
秦悠的目光最后落在离自己最近的那双眼上。
尤浩戈眉头紧锁,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秦悠勉强扯扯嘴角,一抹尚未干涸的鲜红烙印在她唇间:“不行呐。”
尤浩戈语调中是满满的不容置疑:“我说行就行。”
秦悠闭上眼,急促地呼吸几下:“我既然来了,就不能把所有担子都给你一个人挑。”
尤浩戈还想说什么,却终是抿紧了嘴巴。
眼前这个小丫头看似好说话,实则拗得很。
若是他能说服她,当年也就不会……
说不上是颓败还是难过,尤浩戈撇开脸,坚决不再看秦悠一眼。
秦悠眯缝开的眼里带着浅淡的戏谑,她故意在他凑近的耳畔轻轻吹气。
趁尤浩戈瑟缩着向后之际,集全身之力把那将要脱困的魂气又给拉回到自己的魂魄上。
如果说魂气是那团黑气的内核,那鬼气就是围绕外壳的装饰。
秦悠全凭直觉将那内核牢牢嵌在自己的魂魄上,却没让装饰们全部回归。
鬼气向来与魂气同气连枝,此时突然被剥离,鬼气有点懵。
尤浩戈顶着两只通红的耳朵,风一样卷到王旗身侧,躲过菜刀照着那鬼气就是狠狠劈去。
王旗怎么砍都只能伤到黑气一点皮毛,根本赶不上它吸收阴气的速度。
尤浩戈这一刀却是石破天惊,裹挟风雷之声。
被抽走内核的鬼气正是一盘散沙,被这一刀劈得四分五裂,一部分直冲天际,一部分湮灭在广袤大地,余下鬼气飘忽盘旋,似要重聚偏又怎么都粘合不到一起。
王旗简直看呆了。
就这一刀的力量,他已知的老师和家族长辈没人能使得出来。
王旗心中惴惴,看向尤浩戈的眼里满是担忧。
尤老师满眼血色,向来和善随意的眉目间尽是狠厉的杀机。
这是走火入魔了还是妖怪要现原形啊?
被劈散的鬼气固执地不肯散去。
尤浩戈反手掐诀又是一刀。
黑气竟凭空被劈没了。
王旗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尤浩戈把菜刀往他手里一塞,几步奔回秦悠身侧。
秦悠那张这半年才养出来一点血色的脸上就只剩下没有生机的白。
要不是身体还在小幅度剧烈抽搐,王旗会以为她没气了。
附着在她面上的黑气尽数散去,眉心上却透着股陌路将至的青黑。
王旗算命看相的成绩平平,却也看得出秦悠这是要死的征兆。
可眼下没时间让他悲伤,鬼气散了,魔物可还在呢。
好在魔物被鬼气揍得不轻,见鬼气被劈那么零碎,魔物不敢恋战只想逃跑。
王旗咬紧后槽牙,在手心绘好焚魔咒便迎了上去。
秦悠好半天都没能从那魂魄撕裂的疼痛中缓过劲来。
那股不知从哪而来、抵触鬼气的力量被她的魂魄自然吸收。
意识混沌间,许多纷乱的画面涌进脑海。
那一夜,百兽归山万妖入土。
那一夜,电闪雷鸣风雨狂涌。
郁郁葱葱的青山自那夜之后再无生机。
世上亦再无那三界通吃的巨贾传说。
曾经被世人追捧的至宝在风雷中化作残片。
成了这世上最不起眼的垃圾。
秦悠很想看得更清楚一点,可这个过程中似乎并没有“她”的视角。
结合过往那些梦境,这些碎片是发生在她离开这个世界以后。
秦悠心中喟叹,想来曾经的自己也很想知道在她离开之后,他会作何反应,因此才在分离的骨肉皮中留下一丝意识。
而他先一步将她藏进青山井底,她能“看”到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重新融合进魂魄的魂气并不怎么服帖,好像中间隔了一层膜。
秦悠放松魂魄去感受那包裹住她魂魄的“膜”。
温润,坚固,小心翼翼。
勾着她的思绪飘向更远的从前。
初见时惊为天人的男人孤高冷傲,带着股对世间万物的漠视。
怀璧之人必遭歹人惦记。
那男人坐拥一整座青山,手握无数大牛自创的术法秘诀。
想从他手里免费“拿”点东西的人可太多了。
她初到青山那一夜,还没适应临时搭建的小草棚,贼人便摸上了山。
她尾随贼人而上,想在危难关头来个英雄救美。
旁观的秦悠摸摸自己的良心。
哦,黑的。
贼人数量不少,且个顶个是玄术高手。
她以为他会被逼到绝境,想想那样清冷的一张脸上露出怯生生的模样,她的心就痒痒。
然而她坏心眼的脑补没能在现实中上演。
那男人随便划拉几下,贼人就全趴下了。
那时她才知道,这个人能将生意做得这么大不光是靠头脑和资源。
他的强大,足以震慑整个世间的不怀好意。
贼人推搡着下山跑了。
她尴尬地摸着鼻子冲他傻笑。
那男人甩甩袍袖赶她走,看样子比被那几个贼人扰了清梦更生气。
她搔着后脑勺,稀里糊涂回到山脚草屋。
往后的日子里,她不止一次见他动手。
他若急眼,那是真能把天捅出个窟窿。
画面仓促急转,那化作垃圾堆的青山之下钻出来个乱蓬蓬的脑袋。
他的怀里抱着个骨瘦如柴的人。
秦悠看不清楚也能从身形上判断出他视如珍宝般紧抱着的是曾经的她剥皮抽骨制成的人形。
抱着那么轻的一个人,他的每一步却都走得异常艰难,就好像他也被剥掉了内核,就只剩下一副行尸走肉般虚弱瘦削的皮囊。
彼时山下的草棚成了个破烂木板房。
一队形容憔悴的中年夫妻见到那人,深深鞠了一躬。
秦悠听不到他对他们说了什么,但从那对夫妻的神情来看,他们对来人并不陌生。
激动中带着几分敬重的感激。
如同古时老兵回乡数十年后再见曾经带领自己上阵杀敌的将军那般。
木板房里躺着个小姑娘,稚嫩的小脸上满是灰败的将死之气。
那人摆手让跪地磕头的夫妻起身站到一旁。
他将抱出来的人形放到小姑娘身侧,五指轻轻在小姑娘眉心一抓。
小姑娘的身躯化为齑粉,星星点点融进那了无生气的虚弱魂魄中。
虚弱到随时要散开的魂魄亮起了一点生命之光。
那人将魂魄塞进皮包骨的人形里。
小姑娘依旧虚弱,精神却比先前好了许多。
在那对夫妻感恩的注视下,那男人跌跌撞撞地走了,没有回头多看一眼。
那张被他印刻进灵魂里的脸不再是她,也就不值得他丝毫的留恋了。
秦悠的视角并没有跟随那人离开,而是重新飘回到垃圾山上。
这次她十分清晰地感受到了属于她那份魂气的召唤。
以及环绕在魂气之外,谁都别想沾边的凌厉护卫。
他,把自己强大的内核抽离出来了?
秦悠的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剥离魂气的痛苦她体验过。
但比之剥离自己的灵力又要逊色三分。
尤其那人并不是寻常的修士,灵力是他与生俱来的一部分。
剥离灵力不仅会痛不欲生,还要承担很多难以想象的风险。
比如,曾经得罪过的人的报复。
再比如老天爷没完没了的雷劈。
稍有差池,灰飞烟灭。
秦悠心上的钝痛蔓延至全身,脑海中一遍又一遍闪过她剥离魂气时树后那道一闪而过的身影。
是不是从那时起,他就想用同样的方式来陪她?
是不是从她决心回去应这最后一劫起,她就已经成了他的劫难?
“你,怎么这么傻呢。”
秦悠轻声呢喃。
“傻子就爱跟傻子玩,咱俩都是傻子,所以咱俩才能玩到一起。”
饱含笑意的低沉嗓音响在耳畔。
秦悠眼皮狂跳,猛地睁开了眼。
尤浩戈那张俊脸就在眼前。
秦悠抬起重若千斤的手摸向他的脸。
他主动把脸递过来。
然后就被秦悠好一顿爆揉:“你爱当傻子别带上我!”
尤浩戈笑着求饶,言语里没有半点真诚。
秦悠像个断电的机器人,吼完又平摊在床上。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躺在垃圾山的家里。
她脑筋脑汁也想不起来怎么回来的。
尤浩戈说:“驱魔系的增援到了,咱两个拖油瓶就回来了呗。”
秦悠:“魔物抓住了?”
尤浩戈:“跑了。”
秦悠的心又是狠狠一忽悠。
尤浩戈报复似的在她苍白的脸上刮出个红印:“正如咱俩所料,魔物在墓园附近藏了自己的魔气,藏了好几处呢。”
秦悠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下文,只得催他快点说。
尤浩戈:“它要是不藏就真跑了,它这一藏反倒是给自己埋了个雷。”
魔物从墓园里逃出来时,驱魔系几位老师包括王旗都在忙着对付魔冢外溢的魔气和小魔物——受大魔物感召,魔冢里的残余势力冲破了王旗布的封印。
大魔物觉着手下们还能撑一会,它就想把自己藏的分身取走,逃个无影无踪。
万没想到它来到藏魔气那地儿,啥都没召唤出来。
一开始魔物没当回事,直接前往下一处。
结果转了一圈都一无所获,它在最后一处召唤出来个大黑苍蝇。
大黑苍蝇还打了个响亮的嗝。
秦悠辨认半天:“你管这叫大黑苍蝇?”
从那黑得反光的身躯看,这确实是她家那失恋就闹离家出走的蝉。
可这体型,放在蝉界有点不科学。
尤浩戈:“啊,它跟魔物照面时还没这么大个。”
蝉因失恋痛定思痛,决定给自己镀个金——只要哥实力超群,还怕找不着媳妇么。
到时候强扭几个瓜都不用别人帮忙。
怀揣这个龌龊的小目标,蝉离开了垃圾山。
可它一个借助魔气开了灵智的蝉要怎么镀金呢?
还得找魔呗。
仗着夏日蝉多,它白天混迹城市听人们谈见闻,晚上按图索骥去找一切可能的魔气来源。
找来找去,它盯上了那座墓园。
可惜它来晚一步,玄易驱魔系已经入场了。
蝉看着几张熟脸进去还以为要白跑一趟。
沮丧地在墓园外面转圈圈时,它嗅到了魔气。
跟它开灵智那会儿的魔气一样醇厚。
意识到有漏可捡的蝉急吼吼将魔物藏那几处魔气都给吞了。
正打嗝呢,它就跟魔气正主撞了个对脸。
那一刻,蝉以为自己凉凉了。
跟秦悠混的这两年,它深刻懂得一个道理:能打得过的随便揍几下就得了,打不过也跑不过的,那就想方设法往死里整。
趁魔物惊疑它是个什么玩意的工夫,蝉拔地而起狠狠一撞,再冲到附近的树林见马蜂窝就捅。
蝉本就被回过神的魔物追杀,捅的马蜂窝多了,两路追兵不用它拱火就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
普通马蜂没有小妖厉害,却也更加无所畏惧。
加之马蜂体型小,魔物想对付它们还真不容易。
蝉绕后偷袭,在魔物身上啃了好几口。
然后不等魔物抽出精力收拾它,它玩命往驱魔系老师跟前飞。
每当魔物投鼠忌器想一走了之,蝉都会折返回来搞偷袭咬它。
魔物哪有好脾气的,被一只大黑苍蝇反复挑衅,整团魔气都要变成红色了。
它卯足劲要把蝉碾死。
蝉呢,吞了醇厚的魔气,又咬了魔物好几口,修为没见长,体型却是一下子就膨胀了。
个头长起来了,发声器挤出来的动静就大了。
它学着灵车响喇叭那样用蝉鸣拟声人言,成功吸引了驱魔系老师们的注意。
老师们都很清楚大魔物逃跑的危害比魔气扩散更可怕,在对敌压力稍有缓解之后便派人来支援蝉。
蝉则一头冲进老师们的战圈,对付魔气和小魔物,它动动嘴就行。
于是更多的老师得以撤出混战去围攻大魔物。
大魔物再想全身而退已是不可能,只得跟老师们拼个鱼死网破。
尤浩戈给秦悠喂了一碗味道古怪的汤药,才说:“我带你离开时叮嘱王旗瞅准时机就把焚魔咒教给乐彤,那臭小子还算机灵。”
王旗深知动嘴只会浪费时间,他先在地上绘制了个焚魔咒的样本,再用自己做掩饰。
眼见他一击便将那魔气滔天的大魔物击得隐隐有了溃散趋势,乐彤立刻有样学样。
年纪轻轻就能当上驱魔系主任的人,修为哪是王旗能比得,她一巴掌拍下去,魔物两半了。
王旗看系主任学会了,便欣慰地脱力晕过去了。
尤浩戈打趣:“一天之内使用两次焚魔咒,这个牛够他吹半辈子了。”
老师们用出的焚魔咒威力要远胜于王旗,只是那魔物似乎认得焚魔咒,在王旗往地上划拉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个少年拍疼自己的两巴掌原来是这个要命的咒术。
它哪还敢恋战,在被乐彤拍中之后直接将自己解体为魔气,四散奔逃。
魔气无形无影,老师们再结印阻拦已来不及。
尤浩戈:“跑得不算多,驱魔系已经在抓紧找了。”
秦悠听得胃疼,她扑到床上哼哼唧唧:“你给我喝的什么呀?”
尤浩戈:“安魂汤,安抚一下你那躁动的魂魄。”
随着魂气归期临近,埋在垃圾山下的魂气蠢蠢欲动,时不时就想往秦悠身体里出溜点。
这也是怕有朝一日魂气一股脑涌进秦悠身体里,她那湮灭后又重聚的魂魄会承受不住。
前期回归的少许魂气既能帮她适应,又能起到缓冲保护作用。
可偏偏秦悠魂魄上有了一份很强大的魂气。
魂气完整之人会本能抗拒多余的魂气。
更何况鬼气和她曾经修行而来的正统魂气是实打实的死对头。
她自己的魂气不敢硬冲,只得潜伏起来伺机而动。
在秦悠运用鬼气牵制魔物之际,没有主观意识只凭本能的魂气以为这是个抢夺“宿主”的好机会,这才发生了后面那些事。
骤然涌进身体的魂气带着前世的修行,秦悠亦是屈从于本能用出了那些早已失传的高深手决想要压制住即将脱离她掌控的鬼气。
随着她运用手决,找上她那点她自己的魂气全部回归。
魂气本能排斥鬼气森森的另一道魂气。
那道魂气本也不想再受秦悠控制。
无可奈何之下,尤浩戈只得把自己手头这点灵力全部灌注给秦悠。否则若是两道魂气打起来,秦悠可就遭老罪了。
也正因为灵力全部输给了秦悠,尤浩戈又成了个实实在在的战五渣,除了带秦悠走,他帮不上驱魔系一丁点忙。
秦悠喃喃:“原来我是借着你的灵力才看见那些……”
尤浩戈:“啊?你看见啥了?”
秦悠:“我看见你哭唧唧了。”
尤浩戈:“怎么可能,我从没哭过。”
秦悠:“真的?”
尤浩戈:“真的。”
秦悠:“那我就放心了。”
尤浩戈:“?”
秦悠这次恢复得很快,在确认鬼气仍能够为她所用之后,她决定在最后这点时间里发挥余热,一口气包揽了玄易新报上来的所有与鬼有关的出差委托。
尤浩戈垮着个脸:“你考虑考虑我呗,我才把所有灵力都给了你,虚着呢。”
秦悠歪着脑袋,审视他。
尤浩戈被她盯得毛骨悚然,总感觉自己那点小秘密已经暴露了。
他摸不准秦悠这次魂气回归后想起来多少,他不敢问。
秦悠拍拍他胸膛。
身板笔直的尤老师瞬间含胸驼背,尽全力躲避秦悠的手。
秦悠另一只手结结实实呼他后背上,一巴掌就把尤老师拍直溜了。
秦悠不怀好意地笑:“这么害羞干嘛,咱俩谁跟谁呀。”
尤浩戈盯着她那乱飞的眉毛,心里的鼓敲漏了补,刚补好又敲漏了。
秦悠贴近,两眼霍霍放光。
尤浩戈两眼一翻,当场给她表演了个休克。
“晕倒”的尤老师被秦悠搬到小破车上。
装好异地尸身的灵车早早开回来,这次两辆车一起走。
渡鸦溜达过来:“人晕了你都不放过呀。”
秦悠斜楞它:“真晕假晕你不知道?那他那点过往你总该知道吧。”
渡鸦犹如被堵了嘴,闷头溜达走了。
趁秦悠关车门,尤浩戈撩开眼皮偷瞄她。
秦悠从来都不会强行把虚弱的他带去冒险,这次硬把他带走,说明她真的记起来不少。
起码,她知道了他“虚弱”的秘密。
在她剥离骨肉离去之后,他为了守护好她的魂气和身躯,防止有不速之客前来捣乱便倾覆了青山,终止了阴阳买卖。
可在她将要回来之前,他有许多事要去布置。
他不得不暂时离她而去。
纵使青山之下埋葬了众多当初心甘情愿与他们一同沉眠的阴物,他还是不放心。
最珍贵的宝贝,当然得自己守着才安心。
他这个人行走在外很方便,所以他将灵力尽数剥离,与魂气放在一处。
这样若真有东西来骚扰魂气,他的人赶不回来,他的灵力也足以保她周全。
就这样,曾经叱咤风云连老天都动不得分毫的阴阳商人成了个御剑都飞不起来的小趴菜。
他就只保留了一项技能:算命。
能算,才能精准预知她何时回来,何日才是他们相见的时机。
与秦悠一样,他每次来垃圾山,埋在山底的灵力就会受到感召想要回归到他身上。
他清醒时能够操控,虚弱昏迷时就没办法了。
随着秦悠回来后的成长,出现在她身边的邪祟愈发凶悍猖狂,他也必须得拿回一点灵力来保护她。
以前他尽量不显露太多本事,免得过分惹眼平添麻烦。
渐渐地,他曾经那份漠视天地的霸气就再掩饰不住了。
这次他倾尽身上灵力回到垃圾山,与魂气在一起的灵力立刻就感应到了。
他担心秦悠体内两股魂气出篓子,便又补回来一些。
所以他的晕是装的,虚弱也是装的。
秦悠知道他在装就意味着他剥离灵力这事露馅了。
她剥皮抽骨时,他比自己受罪更痛。
那如今知晓真相的她呢?
尤浩戈仓皇闭眼,任由秦悠给他系上安全带。
脸颊上忽然一热。
尤浩戈睫毛颤得像是通了电。
秦悠痞气地抹抹唇角:“别装了,要不待会上街又要有人报警说我撕票了。”
尤浩戈窘迫地表示:这死他今天装定了!
秦悠看看时间:“还早,要不咱先回屋?人工呼吸什么的我……”
尤浩戈腾楞坐起来:“那还有一车死人等着回家呢,宜早不宜迟。”
秦悠看他耳朵都要熟了,只得暂时歇了调戏他的心思,指挥小破车前往目标城市。
因为阿依暂时回山中补充阴气而落了单的章老师兴高采烈来到垃圾山,却扑了个空。
他搔搔后脑勺:“这节奏不对劲啊,往常我每次都能踩点来的,这次怎么就没赶上呢?”
第419章
因着玄易前两年暑假都在全员参加夏令营,一些原本要在假期集中处理的琐碎委托便顺延到开学再办,一年压一年,导致今年暑假要办的差事多到眼花缭乱。
秦悠上了车才不慌不忙翻资料,看半天发现这一摞加起来的鬼数都比不上她代购群里的“人”多。
秦悠气鼓鼓挽袖子:“我说白校长怎么给得这么痛快,他是把危险系数高的任务都藏起来了。”
尤浩戈难得替白校长说句话:“他是怕你再沾鬼气又黑脸,你这脸色好不容易有点人色了。”
秦悠照照后视镜:“你别说,这么一对比,以前的我真的很像河里捞出来的。”
尤浩戈用资料轻拍她脑壳:“你可闭嘴吧。”
秦悠接过资料一瞧,还真是个跟“河漂”有关的事。
某河段水鬼肆虐,光是这半年就死了十几个。
而发现这件事并上报给玄易的,是那位很渴望跟他俩组成三瘟、半夜走海怪嗓子眼里那学生。
秦悠咂咂嘴:“要不咱把这活让出去吧,跟他一块办事,我害怕。”
尤浩戈瞥一眼天边飘忽的人影:“上赶着送人头的人到了。”
秦悠顺着他视线正瞧见章老师御剑着陆呢。
秦悠:“……我更害怕了。”
章老师一屁股坐到灵车后车厢顶上,刚张开嘴想喘口气,就被呼啸的暖风给顶住了。
看他那张脸都憋绿了,秦悠让灵车停一下。
灵车是停住了,章老师可没停住。
尤浩戈刚下车就被飞射过来的章老师撞倒在地。
章老师坐起来:“一点都不疼嘿。”
尤浩戈气若游丝:“我疼。”
章老师赶紧把尤浩戈架起来。
秦悠悄咪咪凑上来:“需要人工呼吸不?”
尤浩戈一句“不用”尚未出口。
章老师的大脸已经凑上来了:“我会,我来。”
尤浩戈忍无可忍,一拳揍他肚子上。
章老师捂着肚子骨碌到车底下去了。
成功坐上车的章老师下巴抵着尤浩戈的椅背,盯着秦悠手上那沓出差资料眼馋。
“我说我怎么一个出差项目都没领着,往年暑假想歇都没机会,今年可倒好,闲得能长毛。”
尤浩戈:“让你歇歇还不好?”
章老师:“好是好,可我闲不住啊。”
没有官方出差项目,他就想着去找躺家里都能撞邪祟的秦悠和尤浩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