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晓了。”她含泪飞快御剑离去。
脑子还未想明白,为何在练武场的他今日那么早就归来。
门缓缓被推开。
闻淑乐扶着一侧的墙,眸光无助看着他,良久说不出话来。
他轻抬眼睫,嗓音清润,如无事发生的温雅,“为何站于此”
门还未关,闻淑乐装不下去了,好不容易的希望错过要到何时才会有她透过他看着门外的景色,眼露渴望,脑子一热,脚下飞快冲向门口,步摇叮当撞响。
她甚至没触上那层屏障,便被少年一手揽过纤细腰身,轻松托起整个人伏于他的肩上。
闻淑乐一阵头晕目眩,听到关门声音,少年抱着她走动。
他明明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这样对她。
她眼睛酸涩,泪水忍不住流下,砸落在地面晕湿痕迹,哽咽道:“你欺负我,将我关在屋子里……”
施璟脚步微顿,接着走到塌边,将她放下。
她杏眼湿红,秀丽面庞一副可怜的神情。明明她骗他,想逃走还告他状。
若他告诉她,他想关她一辈子,让她只能依附于他,她又会何种表情
她哭了一会,然后抿唇偷看他,似乎想着他怎么没有反应。
施璟心如明镜,知晓她现下在装哭,可她方才想逃的模样已触到他的禁区。
她眼里没有他,一点爱意都没有,甚至在结界内喊着昔日讨厌的人救她,也要离开。
那他何必学着常人模样,披着温润皮囊不过她说过喜欢。既然已无所谓,还有什么必要装下去。
他修长手指捏住她白嫩面颊,不让她躲闪,轻柔为她拭去泪。与他轻柔动作相反,是他阴冷的话,“你出不了这里,除非杀了我。自然,谁也救不出你,来一个我杀一个。”
撕裂阴暗的一角,他将心里话说出。
她眼睛瞪大,是真的感到害怕,施璟这话哪里还有光风霁月主角模样
他为她擦了泪,温柔去吻她的唇,她湿润眼睫颤抖,想要躲闪却紧紧被他捏在手中。
呼吸的间隙他轻哄着她,悦耳嗓音能迷惑人的心神,“你喜欢什么我会找给你,会给得比华月蔓更多,比你在成霜门修炼更快,只要你不离开。”
他对她多好她自然清楚,闻淑乐含泪摇头道,“不要。”
施璟吻她的动作顿住,片刻后他发出沉冷笑声,极尽讥讽。
这次他不如以往温柔,动作强硬,甚至衣衫都没褪去,她用力抓着他的手,闷着哭腔,抓出几道红痕来。
床榻震动,他故意要她出声,握着细腰,低头亲吻在她颈侧,一路而下。
她用力抓着他,嗓音破碎断续道,“你怎么可以……”
他皙白如玉的手被她抓出血痕,他不管不顾,反扣住她的手,更是用力,而她全无抵挡力气。
“疼吗”施璟问她。
闻淑乐泪眼朦胧,其实她不疼,因为他没伤她,只是她心里难受。
“可是乐娘,我很疼。”他低声道。
她怎么能够随意造访,摧毁他的城邦后安然离去
她心里一颤。
闻淑乐最后记不得怎么睡过去,等她醒来后,身上干爽,衣裳已换过崭新的。
她起身,两腿传来一阵酸意,她踉跄一下,去看窗外。
现下她只能通过外头太阳方位来判断时间,见是正午,便知晓施璟应当在练武场。
她内心焦灼着,施璟对她说的那些话让她难以冷静下来。虽然他未伤害她,却让她感到害怕。
如此,又过了几日。她未敢与施璟唱反调,也思索不出什么法子。
连挖地洞逃跑她都想到了,但这样工程量太大,非一日之功。且以施璟细心的性子,绝对瞒不过他,她只好放弃。
正在她一筹莫展时刻,窗棂骤然被一股巨力给破开了。
闻淑乐正好在看窗外景色,发现那破开的巨力有股浓黑之色,硬生击穿窗棂与结界。
木刺乱飞,散在地面。
她来不及多想,一个雪衣少年翻窗而入,在她震惊神情中流露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
熟悉的隽秀眉眼、眼下红痣……是陈路年!
她没料想救星如此快来到,面颊泛起激动红晕道:“陈路年!”
陈路年看着她的笑容,面上的神情微僵,稍有疑惑蹙起眉,又听她道:“多谢相救,现下无法与你解释太多,快点离开罢!”
她边说边走,说完就想翻窗逃跑,
闻淑乐手刚触到破开的窗,后领便被少年一把拎了回去,“谁让你走的瞻阳那家伙竟然金屋藏娇,真是稀罕事。”
他说什么
闻淑乐扭过头看他,杏眼瞪圆,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此番神态像受惊的猫,警惕看着他。他脑海中瞬间闪过以前她在屋前踮脚摇铃时候,也是这幅模样——那时他便心动了。
不对,那不是他,是“原身”偷偷爱慕她。
真是该死。
原身记忆未清完全,而他远距离夺舍,融合了几分原身的魂魄。
‘陈路年’眼底闪过狠厉,若是如此,更不能留下眼前少女。
于是,他另一只手猛地掐住闻淑乐脖颈,唇角恢复笑意,嗓音低沉道:“救你我分明是来杀你的呀。”
闻淑乐被他掐着脖颈,脚尖脱离地面,面色涨红道:“你是谁”
她的武器偏偏被藏起来了,只好掌上灌注灵力朝他击去!
‘陈路年’眼透嘲讽,躲也未躲,她手掌击到他手臂,他身上骤然腾起黑雾,灵力被这团黑雾给吞噬殆尽。
“螳臂挡车。”他缓缓道,手指继而收紧。
面临死境,闻淑乐喘不过气来,眼眶溢出泪水,从她的面颊滑落滴在少年的指节上。
湿漉、温热的液体,脆弱无用的东西。
陈路年笑意微敛,他的手指僵住,无法动弹分毫。
他心脏开始抽痛,面对少女因痛楚流下的泪水,他竟然无法下手杀了她!
闻淑乐看到他身上黑雾,脑海中很快晃过什么,察觉他僵住的时刻,猛地一脚踢在他的迎面骨,少年登时松开了手,眸光阴冷看着她。
她大口呼吸着,蓦地记起她入秘方镜时候,那时有个阴寒黑影从她身边掠过,阴冷的感觉与面前的‘陈路年’很像。
眼前的人绝不是陈路年,他嘴里说的‘瞻阳’二字证明他认识施璟,并且是仙界时候瞻阳仙君的施璟。
而他方才再用力一点恐怕就要触动剑心了,这是她的底牌,不到最后时刻最好不用。
既然眼前的人不是陈路年,那他又是谁,陈路年又去了哪
她脑子飞快转动,想明白了。
陈路年被夺了肉/体,魂魄已经离开肉身。
夺舍是种阴邪术法,只有魔教与魔界少数人才会使用,而能够来到修仙界,混入秘方镜能夺舍的人、同时认识仙界施璟并仇敌态度……她眸光清亮盯着他。
“祝洵。”
在他突变的面色中,她咬牙切齿道,“果真是你。”
眼前之人,正是小说中施璟的敌人——祝洵。
是掌控着魔界与魔教的领主,也是与妖王密谋发动战争最大反派,他竟夺舍了莫云门弟子的身体。
祝洵蹙眉,他想不透为何眼前少女知晓他的名字,“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闻淑乐看着他的面容,心里头涌起悲伤情绪,这么说来,真的陈路年已经死了,他被祝洵夺走了身躯。
那个热心带着她学习,教她练剑的少年……她眼中透着杀意,一字一句道:“祝洵,你真是罪该万死。”
祝洵看着她落泪,几乎本能就心疼起来,他咬紧牙关,那人死了也给他添麻烦。
闻淑乐眸光微动,“你杀不了我,因为你掌控不了这具身躯,或是你还受之影响,无法杀我。”
祝洵突然咧开嘴笑了,“该说是瞻阳心仪女子,我想他这铁树怎么会开花。你很聪明,虽然我不知晓你从何处发现是我,可我现下确杀不了你。”
“不过不用我杀你,你定痛苦极了吧瞻阳那家伙毫无感情,便是历劫也是如此,我好不容易寻到你这样的存在。杀了你,定能让他痛苦万分。”祝洵冷笑,可他偏偏算错了,这具身体竟然也喜欢这少女!
“我凭什么要做你的复仇工具!”闻淑乐目露憎意,她恨不得立刻杀死眼前这具身体里的灵魂。
祝洵本想让她说清楚她为何知晓他的,可眼下没时间了。
他动作飞快起身,门骤然被破开,祝洵翻身一半,一道剑光已至,他的手被削断下来,顿时血流如注。
翩然雪衣下一瞬便出现于眼前,祝洵看到眼熟的面孔,瞳孔微缩,面上露出一抹讥嘲笑意,“我是越来越期待了,要不是此具身躯过弱,瞻阳,下次我定要亲手斩下你的头颅!”
那身影瞬间化作一团黑雾,消失在他们面前。
施璟未去追,而是转身去看闻淑乐,“乐娘,你可有受伤”
闻淑乐摇头,想到他看不见,又道:“我没事。”
经刚才祝洵一番话,她混沌思维有顿开之感。
施璟的冷情,不如说他几乎没有感情。
练出剑心的根本就是心境纯粹,他轻松练出剑心,是心底毫无欲望牵挂。
因各色美人钦慕、无数弟子敬佩,他从不放入心底,也不与他人交心,是因为他根本无心。
所以他不会跟正常人般喜爱一个人,在他思想里,似乎只有极点两端。好时要将所有的东西都给对方,不好时便直接狠心囚禁对方,没有过渡可言。
她眼睛通红道:“但陈路年死了,方才那人不是他。”
地上还有只断手,她不忍去看,一看便会想起少年曾点过她的书页,以及持剑跟她对练的模样。
施璟:“嗯。”
她的目光落在施璟身上,他神情漠然毫无变化,仿佛死的不是同门师弟,而是毫无关系的人。
哪怕他失去记忆,但这么长时间里,他连一点感情都没有。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发冷,脑子里乱杂一片,方才的想法被证实下来,竟有种毛骨悚然感觉,想到先前说过的“殉情”,是真的想跟她同生共死,一点玩笑意思都没有。
她确定施璟喜欢她,但在他的意识里,“喜欢”恐怕就是“占有”,所以她无论如何说,他都不能体会。
在她目光中,施璟再次布下结界,干脆处理了断手和碎木,尔便是破开的门,进行专门的修理。
他动作很快,过了一会,这里就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连同地上血迹也被擦拭干净,她看着他,神色恍惚。
他擦净了手指,那看似含情桃花眸里一片漠然,清润嗓音道:“你心疼陈师弟”
便是关系最普通的弟子也会动容罢,何况陈路年没做错什么,因为一场秘方镜便丢了性命。
可他怎么会懂
闻淑乐心中忧虑更重了,若是这样,她还有什么机会离开。
施璟去为她擦拭泪水,嗓音温柔却极为无情,“乐娘爱为无关的人哭。”
闻淑乐推开他的手,“他是你师弟!”
陈路年极为敬佩他这个师兄,小说里作为是小弟努力向着他学习……她怎么现在才发觉,隐藏在他温柔表象里的,是他冷漠至极的心。
施璟眉眼疏冷,经历几日和好后,她又为了旁人而哭。
在他眼里,陈路年的死算不得什么事,像梁星这些同门、哪怕莫云门的人死绝了,他也不会感到悲痛。
莫云门的大多数人都不知晓,他其实是被捡来的孩子,无父无母,自小起便缺情少欲,却天赋奇高。
梁子语说他为蕴天地灵气所诞之子,才有幸得这样妖孽天赋。他自小一路修炼毫无阻碍,镇派的纯阳功法仿佛为他量身打造,因无欲无求,便不会破身致功法困扰。
万物生灵自然亲近他,周遭的人仰慕他,他心里亦毫无波动,因这种无波澜心境更能沉浸感悟剑意与功法。
为了不使周围人惊诧他的修炼速度,甚至还要往低两境来说,可即便这样,也足够他人赞叹的。
他不骄不躁,遇事沉着冷静,自然传得好名声,说他品性高尚,不犯错处,是以莫云门明珠,值得弟子们学习。
而他不吝赐教,一些自作多情人涌来,自以为是特殊那个。
然万物在他眼中都一样,无所谓多,亦无所谓少,或生或死,都是自然规律的变化,包括他自己。
不过这一切的漠然无畏在遇到一个少女迎来终结。
开始便有的怀疑,到后来的心甘情愿自我欺瞒,他甚至连自我情感都分不清,只是觉得看见她笑便心跳加速,看见她难受他的心会揪成一团,撞见她对别的少年亲密会满腔憋闷——这些心绪到最后都会压下心底。
不让她发觉出来,他是这么个不通晓人情的怪物。
她失望看着他,施璟站定原地,他要如何才能留住她
他要她陪着一起,将这场骗局进行到底,为此他心甘情愿奉上一切被她欺骗,无论她喜不喜欢,或是想要逃走,除了他死不会有第二个选择。
这不是恐吓,而是陈述。
闻淑乐再没遇到机会可以逃走,所以机会来时当即没有把握住,很可能不会出现。
经历了开始焦躁不安后,她的心情转为消沉,她想着若有天施璟恢复记忆,估计直接提剑来屋里杀她了。
她翻开了先前存下的舆图,仔细规划着路线,莫等有一天能离开还不知往哪里逃。
等到她路线规划好,还是没有一场意外的发生。
好在她经历过魔窟,否则在日复一日的日子里恐怕真要磨了性子,忘却自己的真正目标。
习惯是很可怕的存在。
她用汉字在纸上写下,在正雨堂的日子:1、2、3……辅以阿拉伯数字,哪怕施璟给他人看,也绝对不明白她在写什么。
她借此来警醒自己。
最后她把剑都拿了出来,趁施璟不在去撬地砖挖洞,撬了一下午才撬起一块,他回来后很快重新放了回去,严丝合缝。
她只好放弃这个想法。
已到山穷水尽地步,她总不能等着施璟来杀她那天罢
若是到那天,还不如她自己先动手。
这个想法出现的时候,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心脏砰砰直跳,她怎么会有这样想法
屋内香炉袅袅,屋门禁闭,有人来访。
“余毒尽清,已无大碍。”老人缓缓开口,清明眼睛看着面前俊美少年,复道,“想必你记起一些事了”
施璟微掀眼帘,身姿笔挺隽秀,他未掩饰自己已能目视。在医者面前,自是隐瞒不住。
他缓声道:“我之事不要紧,此次还是想要丸药。”
老人不赞同蹙眉,“你怎么对自个这么不上心”
他心里想着施璟要的东西,刚准备去找,突然转过身,“那小姑娘……”她没回莫云门,门内都说那小姑娘去了成霜门。
因为施璟每隔段时日便会来丹峰宗取避子丹,他定期服下可避免女子受孕,每次都是他一人独来。
这种丹药,并非所有男子都愿意吃,门内一些男弟子视药三分毒怕损经脉,宁是要女子吃下打胎药,也不愿自己吃避子丹。
老人知晓闻淑乐没有回来,那他还要避子丹有何用
施璟未提及闻淑乐,他的眸光明灭不定,“我有用处。”
老人猜他是经历“情伤”,怕他做出什么出格事,便提点道:“莫随意作践自己身体。”
施璟轻弯唇角,眼中没什么温度,“好。”
他略思索,嗓音轻缓,“我有分寸,只是我失魂症好了这件事,还请莫外传出去。”
老人眼神复杂看着他,其实施璟一向淡漠,连自己本身都不放于心上,如同高高奉起的神仙,纤尘不染。
而让如此的人品尝情欲,实在难以捉摸他会做出什么事来。所以他先前便告诉少女,施璟不同于一般弟子,可有情人到底还会因为各种事情分开,他也不好点评什么。
老人叹出一口气,将丹瓶递给他。
少年朝他致谢,翩然起身,似想到什么突然道:“我有一事,一直不解。”
老人讶然问道:“何事若是医理方面我能略解一二。”
“可否有药能永久操纵人的情感与神智”
老人微睁眼睛,片刻后才道:
“你说的是魔教的操纵毒药罢但那药效亦会随着时间消散,你亲身体会最是清楚。是以,这世上没有所谓绝对操纵人的药,要么令人心智受损,要么得了失魂症,在话本里,吃了药便情根深种的故事,更是天方夜谭。我熟读药理,敢说没有这种药的存在,而人心不可琢磨,无药可控。”
施璟敛下眼睫,不知晓他在想什么,尔后朝老人道谢后离去。
她对他下的毒并非会使他爱上她,而他却是病入膏肓了。
像他这般无心的人也有今天,真是可笑。
回正雨堂,满是鲜花的土地长出了些杂草,他抬步走前去,这些花甚是娇贵,没人照料枯萎后就会化为一片荒芜。
他上前摘除杂草,修长指间沾上松软的土壤。
恍惚间似乎一切都未发生,他尚学着旁人模样如何喜爱一个女子,未撕开最不堪一面。
他摘取了一朵花来,缓步入屋,在将花投入素色花瓶时,他眸光微顿,又缓缓移开。
继而,他轻翻动桌上的书,很快看见舆图,上头原先的路线里又注释上新的路线,根据墨迹便知晓是刚写下不久。
光是透过舆图便可想象她有多认真思索标注。
大致是从后林潜逃,此处人少,前去成霜门的路途还会经过几个门派,巧的是有夙衣门、长青门。
她就差离开这里了。
施璟略转眸,见她在塌上蜷缩身体装睡,一副不想沟通模样,便又转回眸。
随意又翻上几页,一页纸上,是几行他看不懂的字,可他知晓她不是无故图画的人。
字有规律,他便顺推规律,直到他脑海中浮现,这些隔开的字符数目与她来到这里的天数可以对得上。
原来在他没关注时候,她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他以为撬动地砖已经很难为她了,毕竟那又大又沉。
好在他没说自己目以能视,否则将看不见这些精彩的东西。
最重要的……
他走过去,刻意落下脚步声,好让她听清。
果然,她秀眉蹙起,纤长睫毛微颤,唇瓣紧抿。
他的手还未触碰她,她猛地睁眼,一手*撑塌飞快起身,不由分说抬掌劈向他。
施璟微眯眼眸,一手钳住她的手,她咬唇,眸光凛冽,一腿灵活向他扫去。
他轻松攥住她的腿,轻微一拉,她整个人便跌在他身上。
闻淑乐面庞撞在他胸膛,闷哼了一声。
可她尤不死心,剩余那只手击向他面门,施璟神情淡然,忽然放开她那只手,见她往下坠去。
没等她撞上床榻,一只手更快揽住她的腰身,她掌心沁汗,深深喘气。
她想试一下施璟的反应速度。
自从她生了杀死他的这个念头,便一直缠绕着她,虽然知晓这样不对,可对于离开的想法随着日子一天天膨胀,而念头越强,她越频繁想起。
施璟将她平稳放在塌上才松手。
闻淑乐转眼看他,他眉眼仍是温润好看,她道:“施郎。”
他清声问道:“好玩吗”
闻淑乐:“这里不好玩。”
她故意曲解他意思,接着道:“施郎,让我离开罢。”
她不想跟他走到决裂那步,施璟这样的人只该被仰望的,难怪小说中他没回应任何女子的感情,心里没有情感的人,怎么能回应她人。
施璟温和的眉眼倏地冷下,“除了这句,你没别的想对我说的”
闻淑乐抿唇看他,她清楚自己,但凡有什么机会都想抓住,她是真的有可能会走上那条路……
反正他是仙界的仙君,他死了后只要入轮回忘却往事,又能重归仙界。
这对于她来说,真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
只是他对她太好了,她对他下不去手,不想恩将仇报。
但他记忆可能随时回来,这是她心里定时炸弹,她的心备受煎熬,怕他会有天戳破她是骗子。
无论从何种角度,只要她能逃离,便是对他们而言最好的结局。
可是她熬到窗外的树叶开始泛黄,还是没能找到解决办法,唯一的好事便是她身上灵力充裕到可以凝结金丹了。
双修是她唯一可以利用来快速增长修为的方法,而对于外界发生什么她一概不知,不清楚披着陈路年肉身的祝洵去了哪里,她已与外界隔绝太久。
她便不再抗拒,借着他的力量努力凝结金丹。
她自己都没发觉的变化,是她身上少女的青涩渐渐褪去,有种瓜果逐渐成熟的甜美。
而她原本只是隐晦杀意的念头,现在却如野草般疯涨。在这屋子里这么久的时间,她清楚不会再有意外的发生了。
鸡蛋无法从外部打破,便只能从内部突破。
没过多久,她成功结了金丹。
这等修为便是在莫云门的弟子中也是数一数二,拥有了更强大的力量,那念头日夜纠缠着她。
某日夜里,一位弟子骤然敲响了门。
弟子在门外喊着:“师兄在否陈长老想寻师兄谈论一事。”
闻淑乐身躯一颤,目光不受控看向门处,施璟还抱着她。
结束后,他吻在她颊上,略沙哑嗓音道:“我片刻即回。”
她浑身发软,脑子却很清醒。
陈长老应当是陈路年的爹,不知道他们谈论何事,总不会是什么好的。
可她在这里,什么用处都没有。
闻淑乐自塌上起身,穿好衣物来,这个弟子的声音忽然点醒了她。
她努力是为了什么。
绝不该沉溺于施璟的温柔中。
她点燃烛火,室内骤然亮起,她的影子映在窗上。
折回躲在花丛的梁星看到,瞪大双目,眼中透着不可思议之色,她喃喃道:“怎么可能。”
她起身,想往屋的方向走去,突然想起施璟的警告,背后生了冷汗,不敢再进,赶紧离开此地。
施璟离开的每一秒对闻淑乐而言都是煎熬,她紧张到手脚发麻,甚至难以喘过气来。
她目光落在桌上素色花瓶上,烛光明灭不定,她的手刚碰上花瓶,便被烫着似的收回,止不住的发颤。
闻淑乐咬紧唇,一股血腥气很快充满口腔,她手指紧握成拳,闭上双眼一挥手,只觉触碰到一抹冰凉,很快清脆一声响。
是瓷器砸碎的动静,她睁开眼。
花枝被碎瓷割断,零碎的瓷片中,她看着那把名为天光的匕首,祖母绿般的玉石在暗淡烛光下的光辉依然耀眼。
她匆忙将舆图、腰牌等收入袖中,尔后去拿匕首。
为何选择匕首而不是剑,是因为剑沉重抽出不便,而施璟又是用剑的天才,用匕首才能最出其不意的达成目的。
好像过了许久,好像又是一瞬。
终于,门在她眼前缓缓打开。
少年进屋,视线悄然瞥过地上瓷片,如未察觉,缓步踩踏过地上瓷片前行。
闻淑乐看着他走来,脑海中却有个逆反声音想要阻止他的前进,让他不要过来。
可他还是走到她面前,没有防备,嗓音清润温柔道:“乐娘,你生气了”
闻淑乐:“施郎,该到此为止了。”
他的眼瞳漆黑深沉,红烛落下一滴泪来,他忽然伸手揽她入怀中,修长手指轻抚她发丝,柔声问:“因为我眼盲么。”
他努力寻着自己不被她喜欢的理由。
闻淑乐用力咬住唇,她的手摸上腰间,施璟的怀抱有力,木质沁香给人一种安全感。
甚至不用她算计,他对她从不设防备。
闻淑乐嗓音哽咽艰涩:“我喜欢你。”
她才敢承认自己情感,明明清楚不该喜欢他,可她来到这个世界,是他把她从泥沼里救出来,喜欢他是再正常不过事情。
手指止不住发颤,她已经摸到刀柄,死死攥住。
她感到面颊一片湿意,在瞬间便将灵力灌入了匕首之中。
她记得他教过她,器为心物,只要足够近的距离,于须臾之间便可取对方性命,而不仅是剑,任何武器都是如此。
匕首是他赠的,剑招是他教的,她要用他所给所教的用来杀他。
“是我对不住你。”她嗓音颤抖,甚至没等最后一个字落下,她迅疾拔出了匕首,以雷霆之势刺进少年心口。
刺入一瞬间,她脑子一片空白,仿佛什么也没有。
过了几秒,她才反应过来。怎么会这样轻易,他可是小说的主角,就这样被她杀了
“我只是,想成仙。”
她对他说出自己最真实的目的。
踉跄后退几步,闻淑乐看着他,他雪白衣裳逐渐被鲜血渗透,桃花眼中,那乌黑深似盲的瞳,紧紧盯着她。
她心下骇然,“不可能。”
如果他能看见,为何要装看不见,难道他明知她要杀了他,却甘愿受死
果然还是动手了。
施璟看着她,心底一时爱恨难分,他感到身体发冷,哪怕是他遭到如此致命伤,亦逃不过死亡命运。
走马灯竟真的存在,他眼前开始模糊,恍然间似回到先前,她牵着他的手走在泥泞路上,或又是在家中,他只能够听见她的清软嗓音。
“今日卖了三十天元币,还算不错。”
“道路泥泞,我牵着你,你跟我走。”
“大半夜竟下了雨,这碗看样子很快要满了,地面又要湿漉……”
他逐渐能够看清她的脸,她倚在上边木栏,银红兰花裙随风摇曳,面颊泛红,杏眸清亮,鬓边芍药也无法夺她一分颜色。
“施郎,我的花接住!”
他分明接住了,将那象征情爱的花枝接过掌心,自凡间一路带回莫云门。
如果一切开始不是那样不堪,能够重来一次的话。
他无力地单膝跪下,清润嗓音透着虚弱,“乐娘,我会在忘川前等你,来世……”定不会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