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祖迎话音刚落,就有两个婶子喊了出来,“打的好,就是该打,这么大的人了,天老大,她老二,平日见着我们这些街坊邻居也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没一点礼貌,当谁都欠她似的!”
侯丽和左静欢站在旁边浑身不自在,不停的给左祖迎使眼色,扯他的小袖子让他赶紧走。
左祖迎当没看见的似的,不留痕迹将左静欢的手甩开了,继续道,“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啊,那小姑子打孩子,推大肚婆嫂子,那一家子都看热闹,嘻嘻哈哈的,这大嫂气上头了,教训了下耍威风的小姑子,结果王家都炸了。”
“把王家大叔和婶子气的,都忘记我们的存在了,一家人合伙要逼死那嫂子呢,不依不饶的,把那嫂子给逼的,看的我一大老爷们都快哭出来了,太可怜了,太悲惨了,也不知道是谁家的闺女,这么被欺负,我妈一看这王家家风不行啊,我二姐本就是个性子软和的,这要是进了门,不得被欺负死啊!”
“当即就不乐意了,没想到这王家见我妈不乐意了,拦着我们不让走,找我们要扫地钱呢,我们也不懂这些规矩,这不,就想找王家湾的婶子们打听打听,这没吃饭,没喝茶,没坐凳子,就踩了他家的地,按你们王家湾的规矩,我们要赔多少扫地钱啊?”
左祖迎这一问,把桌子上的几个婶子脸都问绿了。
扫地钱是有这么一回事,但一般都是男方真心过了礼,周边人都知道男方要结婚了,结果女方单方面反悔了或者犯了错,辜负了男方的一番心意,毁了人家的名声,才要把男方的损失赔给男方,这叫扫地钱。
可王文家这种,也有脸开口跟人家要扫地钱?
这要是传出去,他们王家湾的后生都不要说媳妇了。
“啥扫地钱啊,你别听他们说那屁话,这是他们自己家里的规矩,我们王家湾可没有这规矩。”
“这王文和汪翠芬真不要脸,这么一把年纪了,欺负人家老实。”
“就是,真可怜了佳丽那孩子,遇上了这么不着调了公婆,还有一个搅屎棍一样的小姑子。”
“那汪翠芬还傲的不行呢,还她家的闺女以后要嫁去市里面过好日子的,只有那大厂子的领导才配的上她闺女,也不看看,那么大姑娘了,短裤还要嫂子洗,谁家敢娶这种姑娘啊?”
“要我说那王文才是搅屎棍,一大把年纪了,跟个老娘们似的......”
左祖迎听着大家的话,这才像是松了口气,“婶子真的不用吗?我们想着只要不跟他们家扯上关系,该怎么赔礼就怎么赔礼,赔多少都没关系,我们家都是讲理守规矩的,但我二姐可不能进他们家。”
“不用不用,他要真跟你要,我们街坊邻居唾沫星子都要淹死他,不要脸的玩意,还扫地钱,就你们这种人家,肯上门踩他们家的地,那都是给他们家脸了,他们家蓬荜生辉,还有脸要扫地钱......”
等出了院子门,侯丽一咬牙,伸手就拧住了左祖迎的耳朵,“混小子,你想死啊,干啥啊你这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出去乱说什么呢?”
左祖迎被扯的嗷嗷叫,“金丹,金丹,老二,快点,啊啊啊,我好疼啊,掉了掉了。”
左静丹和左静欢两姐妹连忙上前拦侯丽。
“妈,你干啥啊,你说就说,你动手干啥啊,你看,都扯红了。”,左静丹看着左祖迎的耳朵心疼不已。
左静欢连忙上前帮着搓耳朵,“没事吧?疼吗?你说你,你就是该!”
侯丽没好气道,“你俩就护着吧,护着吧,这王家不合适我们走就是了,没必要再去说人家的嘴。”
左祖迎一边揉耳朵一边叫嚣道,“我们不说,他们还不知道要出去怎么污蔑老二呢,我这叫先下手为强!”
“你看他们家那样子,像是正常谈不成的样子吗?他们那都怨上我们了,想都不用想,肯定会出去给我们泼脏水,我们又不住这边,到时候传着传着,后面变成啥样子了都不知道。”
“还不如我们自己摊开了,再说我们又没错,我们也没有添油加醋,我刚才说的可有一句假话?”
“我们是女方,这种事情要不杜绝后面的麻烦,弄到后面肯定是老二吃亏。”
侯丽听儿子这一说,还真是。
左静欢心里一软,一巴掌拍在左祖迎肩膀上,“臭小子,都知道护着姐姐了。”
“你放心,我可不是你金丹,我有嘴,一般人还欺负不到我身上。”
左静丹瞪了妹妹一眼,“一个个的都金丹金丹,像什么样子!”
左静欢脖子一缩,“走走走,回家回家,再不来王家湾了,晦气!”
一行人刚从街口出来,就遇上了林佳丽拉着家旺往外走。
两行人一碰面,林佳丽便上前朝着侯丽和左静欢道谢,“刚才没来得及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扶了我一把,我还不知道会怎么着呢。”
侯丽连忙摆手,“没事没事,顺手的事情,我们刚才走了,他们没为难你吧?”
林佳丽笑了笑,“他们为难我可跟你们没关系,他家啥时候不为难我,也怪我自己之前啥事全想着都是一家人,退一步无所谓,今儿要不是这大兄弟点醒我,我还糊里糊涂着呢!”
“现在我想通了,才不惯着他们,虽然他们家条件比我娘家好,但我家也有好几个兄弟,我嫂子性子也好,我有地去,再让我伺候一大家子,那是不可能了,要不分家,我就不回来了!”
侯丽不好说人家家里的是非,只能低声安慰了两句。
林佳丽想着刚好像看着他们一家从黄婶子家里出来,便小声询问道,“你们和黄婶子家是亲戚?”
侯丽一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总不能说自己带着孩子嚼舌根去了吧?
左祖迎可不管那么多,他妈就是太在乎形象了,时刻都想要端着,“不是亲戚,是我怕我们走后王志刚一家到处胡说八道,所以先把事情的真相让各位婶子知晓,免得周边婶子街坊的被他家蒙蔽了。”
说完左祖迎就招呼大家走,“走了走了,回家,大冷天的搁这里喝西北风呢?”
林佳丽看着左祖迎一家的背影好像明白了什么,粗糙的手背往眼睛一搓,牵着家旺,红着眼睛就朝着黄婶子院子走去。
另外一边,苏安任三和楚淑玉三人,经过了长途跋涉,从火车上下来了。
这一路实在是太疲惫了,就算都提着戒备还是中招了,楚淑玉随身带着的包在羊城车站,还没上车就已经丢失,苏安的包也被划了,还好她大部分现金,都是贴身放在大衣内侧贴近胸部的地方。
人多眼杂,为了避免麻烦,贴身放着的钱也没动,一路上吃的喝的都是在羊城那边买了提到车上的,为了少去厕所,进食也少,等下车的时候,三人又累又虚,脚都在打颤。
下了车,楚淑玉跟苏安打了个招呼,招手叫了个三轮车就往自己店铺去了,她身上身无分文,也不想开口借钱,要到店里拿钱结车费。
苏安也顾不上败家了,同样伸手包了个打着棚子的三轮,“师傅,去福庆街。”
苏安疲惫的朝着对方笑了笑,“回来了,婶子买菜呢?”
下了车,交了钱,苏安赶紧拉着任三进门,现在她可没力气跟人家闲聊。
任三一进门就朝着厨房去了,随后伸出个脑袋朝着苏安说道,“安安姐,炉子上有热水呢,你要洗不?我煮个面,你洗完出来,差不多就能吃了。”
苏安浑身难受的不行,听说有热水马上回房找换洗的衣服去了,“洗!”
任三听着苏安的回应,找出苏安的专用桶就给倒热水,热水倒了又往锅里添上冷水,他也难受的不行,待会吃了饭也要洗洗。
帮着苏安把热水提过去,急急忙忙的就下面条去了。
等苏安洗完出来后,任三已经煮好了两碗热腾腾的鸡蛋面。
面条是买的现成的,先用热水煮好了荷包蛋,汤和蛋捞出来放碗里,放上猪油味精和盐,再撒上葱花,面汤就调出来了。
重新烧一锅水,面条下水煮熟后捞出来,放到汤里面,一碗汤香四溢的面条就好了。
“哎,舒坦,感觉浑身的担子都卸下了,整个人轻快多了。”,苏安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感叹。
“安安姐,快来,待会冷了就坨了。”,任三脑袋趴大碗里面没抬起来,一边招呼苏安一边呼呲呼呲吃着面。
苏安用干毛巾把头发包起来,坐在桌子面前同样把头埋进了碗里。
任三之前留意到苏安吃面喜欢喝汤,特意给她多放了汤,热气腾腾的一碗面下去,整个人快速回血。
碗一收,苏安就趴在了烘东西用的竹编簸箕上烘头发,任三提着水洗澡去了,他跟着苏安下南方前,龙抬头的那天和苏平去刮的光头,此时还没有什么头发,毛巾随便一擦就干了,跟苏安打了个招呼就进屋睡觉了。
苏安趴在簸箕上,暖和是暖和,但下面煤炉子释放的二氧化碳,冲的她昏昏沉沉还头疼。
头发还没干透呢,她就回屋睡觉去了,睡之前还想着,等有机会一定要去弄个吹风机回来。
这一觉苏安睡得昏天暗地,从头天下午四点睡到第二天上午九点才醒。
苏安睡醒爬起来时,家里已经没人了,桌子上任三留了小纸条。
“安安姐,我跟婶子出摊去了,锅里给你温着粥和饼子。”
苏安眉头一皱,她妈出摊基本大清早五点就出去了,任三这小子.....需要这么拼吗。
之前她是不想留他,因为自己家里也是一团乱,而且多个孩子不知道要多多少事。
但任三聪明勤快会看眼色,不但没给家里添过麻烦,还用自己的行动让大家明白,他的存在对这个家来说是有意义的。
从九十三回来,关于他的去留问题谈过一次后,自己家里也算是正式接受他了,大家都对他和家人无异。
但他好像一直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非常敏感,有个啥都抢着干,天天都在争取表现。
苏安以前看过一个电视。
电视里面有个和任三差不多大的女孩,因为去另外一个城市读书,父母不放心让她住宿,于是便让她在姑姑家里借住,女孩也懂事勤快,像个小太阳,像个欢快的百灵鸟,姑姑一家非常喜欢她,对她跟亲生的似的,相处非常融洽。
但是女孩长大后,并不觉得自己在姑姑家里住的那段时间过得幸福,反而觉得压抑,痛苦,甚至是阴影,对姑姑一家非常的冷漠疏离,甚至怨恨。
因为她在姑姑家里是外人,所以碗她抢着洗,地抢着拖,不开心不敢表现出来,成天都紧绷着挂着一副乐天派的面具讨人开心。
就怕姑姑家里不喜欢,她努力讨好任何一个人,菜只敢吃表哥表姐不喜欢的,姑姑家孩子喜欢的,自己都装不喜欢,电视从来不敢抢,有什么家务事情都争着做,遇上什么事情,哪怕不公平,也会马上退让。
对于姑姑一家来说,他们对女孩没有任何不好,跟对自己亲生孩子一样,一视同仁,甚至比对自己亲生的,态度还要好上几分,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女孩长大后觉得那几年是痛苦的,是压抑的,是胆战心惊的。
“呼~”,苏安放下手中的纸条。
看来她得找个时间和任三好好聊一下了。
既然已经打算接纳他,苏安就希望他每天在家里过的是舒服的,是自在的,而不是像电视里面那个女孩似的,强迫自己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来讨别人开心,自己过的又累又压抑。
不说自己,妈妈和哥哥都是真心疼爱任三的,要是任三以后像借住姑姑家的女孩似的,伤心的是哥哥和妈妈。
既然已经发现了端倪,就要赶紧掰正!
中午任三和王小翠没有回来,应该是生意不错在自己摊子上吃了,苏安也懒得做饭,自己出去买了包子吃了,去了一趟学校。
晚上任三和王小翠收工很早,苏安回家的时候,两人已经在家里了。
“妈?”
“安安,上哪去了啊?”,王小翠迎了上来,上下打量苏安。
“昨儿回来你睡得香,没吵你,今早起来你又没醒,来,我看看,哎,瘦了!”
苏安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蛋,“哪里,每天都有好好吃饭,当妈的都这样,几天不见孩子,就说瘦了。”
苏安自重生回来后,可从没有亏待过自己。
人这一辈子谁都不知道意外哪天来,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她上辈子太苦了,既然老天爷能让她回来了,她亏待谁都不能亏待自己。
所以对于吃方面,她可是很大方。
减肥?算了?漂不漂亮有什么关系,她都没有打算嫁人了,只要自己舒坦,吃成球也无所谓。
“安安,妈杀了一只鸡,今晚炖老母鸡汤,不说你瘦了,我三三好不容易养出来一点肉都掉下去了。”
苏安扭头看了一眼蹲在厨房门口拔鸡毛的任三,这个年纪,任三真的是懂事的有点过分。
“任三,我找你有点事,跟我进屋里说。”
王小翠连忙对着任三招手,“进去,进去烤火,你昨儿才下车,今就跟着我忙活一天了,这孩子,一天都闲不住,我都说了我一个人就行了。”
任三笑了笑,洗了手,打起精神跟着苏安进屋。
“安安姐,找我有啥事啊?”
苏安扭头认真的看向任三,长高了一点点,黑瘦黑瘦的,一双眼睛很亮,看向自己的眸子虽然带着笑意,但也有两分忐忑。
任三见苏安不说话,心里更是在打鼓,不停的思索着,自己哪里做错了。
“坐!”,苏安指了指火炉子旁边的凳子。
见对方老老实实的坐下后,苏安这才询问道,“你来家里也四个多月了。”
任三身形一僵,马上跟着应道。“对,去年十月十三,我哥在火车上给了我鸡蛋饼,我跟着他去了九十三,十四到的家里,二十一被安安姐发现的,现在已经来了四个月又七天了。”
苏安叹了口气,“记得这么清楚啊。”
任三低着头不说话。
苏安继续道,“任三,我家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我之前被我爸和后妈给卖了,赵大兴和肖继良都不是好东西,他们家之前有个媳妇就是被他们磋磨死的。”
“苏建军收了他们一大笔的彩礼,这笔钱是把我的命也算进去了。”
“你既然跟着我回了九十三,你就应该知道,我妈之前过的什么日子,我哥哥之前过的又是什么日子,我们每个人都很艰难。”
任三点头,“我知道,婶子和我哥都不容易,安安姐也不容易。”
他知道婶子被离婚了,还见不到自己的孩子,一直被吸血,安安姐也是寄人篱下挨打挨骂,哥哥在矿里很辛苦一年都回不了两次家。
苏安默了默继续道,“当初我不愿意收留你,因为我们一家还不知道自己后面会是什么下场,我带着我哥和我妈已经很辛苦了。”
任三抬起头,“我知道,安安姐,我知道,谢谢你们收留了我。”
“你让我说完,”,苏安打断任三的话。
“我刚才说的是我之前的处境,我要顾及的东西太多了,希望你能理解。”
“说实话,后面哥哥和妈妈要留下你,我还是有点不情愿的,但人都是有感情的,现在我们一家走出了困境,我们也一起经历了这么多,这段时间和你相处了这么久,不说妈妈和哥哥了,我也是真心把你当成家里的一份子。”
“你呢?”,苏安问道。
任三连忙开口,“安安姐,我一直把婶子哥哥和你当成自己的家人,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苏安摇头,“不,你在家里过的并不舒坦,你一直过的小心翼翼,我看的出来,你一直尽力讨好家里的每个人,你很敏感很害怕很忐忑。”
“你太懂事太体贴了,听到家里人上厕所,不管你是不是刚进去,马上你就出来了,洗澡你要问过所有人,大家都洗过了或者不洗,你才敢弄热水去洗,你生怕给家里添一点麻烦,你像个大人一样,把家里安排的井井有条,抢着做家务,回到福庆街后,吃饭吃了一碗,哪怕菜再好,你都不加第二碗,可我看的出来,你没有吃饱,因为之前在赵家,你明明会加饭,还有这次南下......”
苏安一连列了一大串出来。
“任三,我十九,你满十三了,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十三四岁,不是你这样的!”
“同样是从火车上下来,我都累的起不来,你别说你不累,如果我妈是你亲妈,你今儿一早会起来跟她出摊吗?”
“我理解你没有安全感,同时我和哥哥妈妈也希望你过得开心,既然把我们当成了一家人,在亲人面前,你不需要这么小心翼翼的活着,你是我们的家人,我们是你最亲近的人,我和妈妈哥哥都很喜欢你,你可以有自己的喜怒哀乐,而不是为了哄我们高兴强迫自己配合我们的情绪。”
苏安把之前看的电视女孩借住在姑姑家里的事件,改编成故事说给任三听。
“不管以后的命运怎么样,我希望等你长大以后,想起这个家,留给你的印象是幸福的,是发自内心温馨的温暖的,而不是压抑,痛苦,寄人篱下.....”
苏安拍了拍任三的肩膀,“卑微到了一定地步就是耻辱,我们都把你当亲人,妈妈和哥哥都是真心疼爱你,我不希望等你以后有能力跳出这个家的时候,回头一看,都是不堪,心里反而怨恨上我们。”
任三僵硬的身体缓缓的松懈了下来,抬头看向苏安,良久,他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对不起,安安姐,我知道当初你们很艰难,我也知道我自己死皮赖脸的黏着你们很无耻,我为了留下来,还使了小心思,我利用了哥的善良,我没有坏心眼,我....我只是想要活下去。”
外面太冷了,他希望有个房子能为他挡风遮雨,饿的肠子绞痛的滋味他再也不想尝试了。
火车上,他也是第一次出远门,苏平哥哥,是爸爸死后这么多年,唯一一个对他发出善意的人,是照进他昏暗人生的一缕阳光,所以他在汹涌的洪水中沉沦的时候,遇到了救命稻草,不顾一切的攀了上去。
安安姐说的女孩,她后面能那样想,那是因为她到姑姑家之前,是幸福的,是活在阳光之下的。
可自己不一样,到了这个家后,再也没人打骂侮辱他了,他能进屋,他有衣服穿了,有干净温暖的被子,有名字,每顿准时有饭吃,对他来说,就像是到了天堂,他怎么可能会怨恨?
他只是太想要抓住这一份来之不易的温暖,所以想尽一切办法,想要证明自己的存在,对这个家来说是有意义的,是不可代替的,他太害怕被抛弃了。
今天苏安跟他说的这一番话,确实也让他整个世界都通亮了起来,轻松了起来。
他以后还是会一大早爬起来给大家做早饭,但他可以是体贴婶子,可以是自己想要为这个家庭出一份力,而不是纯粹的强迫自己为了讨好大家,而是发自内心的愿意。
“安安姐,谢谢你跟我说这一些,我明白了!”
门外,苏平一脸喜气的拉开了门帘子,大步流星走进来。
“安安~,任三~”
“苏平哥~”
“哥。”
苏平走到两人面前,伸手摸了苏安的头,一直插在兜里的左手掏了掏,掏出了六颗糖,献宝似的举到苏安和任三面前。
“今儿有人包场办酒,弄完了下早班了,这是客人发的,安安两个,妈妈两个,三也两个!”
任三看着苏平塞自己手心的两颗糖,心里像是被热水灌进去,暖暖的。
他眼里满是喜悦,捡起一颗塞给苏平,“苏平哥也一个,我们一起吃!”
王小翠敲了敲门,朝着房内喊道。
今早她和任三还没有出摊,因为安安说今天要去运货回来,那么贵重的东西,她不放心,所以想帮着一起把东西弄回来再出摊。
苏安迷迷糊糊的拉开门,看了一眼窗外灰蒙蒙的天色,“妈,人家那边没那么早上班呢!”
王小翠招呼苏安去洗漱,“把衣服穿好,洗漱了吃早饭,吃完就到时间了。”
“行行行。”
一家三口简单的吃过早餐,就取货去了,那几个大箱子,捧回来是不可能的,苏安也不节约那点钱了,直接租了车子拉回来。
东西全都搬到了苏安的房间,王小翠看着一样样精美的货物,眼睛都直了,“这么多。”
苏安当即把用得上的东西,给家里每个人都捡了一些出来。
假领子,发卡,丝带,墨镜,摩丝,电子表,袜子,还给家里留了个小型的收音机。
“安安,这也太贵重了,这你还是留着卖吧!”,王小翠看苏安塞她怀里的东西一脸不舍。
“这没多少钱,拿货便宜,来任三,我给你带上!”,苏安说着,拿起一块会公鸡叫的电子表就往任三手上带。
“你们出摊,都是看着天色,有块手表就方便多了,也能看时间了。”
任三有点局促,“安安姐,这个老贵了。”
“自己用贵什么,再说你跟着我出去一趟,功劳苦劳都有,等这批货货出了,姐再给你奖励!”
任三连连摆手,“不要不要,我们都是一家人,应该的...”
苏安打断他的话,“什么应不应该,不止你有,妈和哥也有!”
听到不是特意给自己的,大家都有,任三也不在推拒,一双眸子掩不住的喜悦。
“安安,这东西就这么放着没事吧?家里可要留人?”,王小翠问道。
苏安无所谓道,“没事,我上锁就是了,这街上都是街坊邻居的,要有生人靠近大家也看的到,再说,除了我们自己,也没人知道我们家里有这些东西!”
王小翠还惦记着摆摊,东西弄回来后,没舍得多待,急急忙忙就推着板车走了。
苏安简单整理了一番,把东西分类登记了一下,看了看时间,已经快要做午饭时间了。
王小翠和任三中午不回来吃,哥哥也在饭馆吃,苏安懒得动手,提着个双卡的大收录机,就找罗大爷去了。
到了罗大爷家,两位大爷正在小酌。
“小苏,回来了?”,罗大爷看见苏安满脸的笑容。
他可是知道,苏安跟着别人南下去了,心里正记挂着呢!
蔡大爷眼睛一直往苏安手上捧着的箱子瞄。
“罗大爷,蔡大爷,吃着呢?”,苏安往桌子上瞄了一下,红烧鱼,大馒头,骨头炖粉条,还挺丰盛的。
罗大爷举着筷子,“正准备吃呢,你吃了没?”
“还没。”,苏安一边回答一边跑去拿筷碗。
“那赶紧的,我们这才刚开始!你蔡大爷下的厨!”
罗大爷还没说完,苏安已经捧着碗筷坐下了,“您俩这日子过的可真舒坦,还有鱼有肉呢,我今儿可得好好尝尝蔡大爷的手艺!”
蔡大爷眉毛一挑,“你蔡大爷女婿可是大师傅,你蔡大爷也不差!哈哈哈~”
“来一杯不?”
“来一杯!”,苏安点头。
蔡大爷见苏安不客气,更是高兴,给她也倒了一小杯。
饭桌上,两人一边吃着,一边听苏安讲这一趟的经历,时不时的还插上两句话,场面一派和睦。
吃完后收拾了,苏安捧着箱子开始拆收录机了。
“这可是紧俏货,那么一个大店子,就剩下八台了,我拿走后,这个月都没货了,得等下个月去了。”
苏安将收录机拆出来,两位大爷眼睛都亮了。
罗大爷当即就扛在肩膀上,摆了两个布洛芬造型。
这种大型的收录机,声音大小和音质,都是小型收音机没法比的,把磁带放进去,那播放出来的氛围,就像空气都跟着声音在震,有点像是后世那种低音炮。
黑色的外框,播放歌曲,左右两边的两个大喇叭上还有彩灯闪烁,最上方还有一个圆盘闪烁着弥红灯,看起来漂亮极了。
苏安本意是要送给罗大爷的,但罗大爷不肯收,死要给钱,苏安推不过,就收了个成本钱310,免费送了两盒磁带。
把钱给苏安,两个大爷就待不住了,开始催促着苏安走了,他们想要去体育馆装逼。
苏安一出门,罗大爷就换皮鞋去了,蔡大爷见状也急急忙忙往家里赶,偷偷把儿子的摩丝给自己打上,又穿上了儿子的一件上海滩风衣。
去年“上海滩”开始在国内播放,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以及演员们的精彩表演,引起了广泛的热度,形成了万人空巷的观剧盛况,这件大衣是他儿子花了好几个月工资买的。
他觉得穿上后,自己一定是全场最靓的老头,最主要是,刚才那磁带里面有浪奔雷流那首歌。
罗大爷刚扛着收音机出门,就看到了蔡大爷打扮的噌亮噌亮过来跟自己汇合。
上下打量了蔡大爷两眼,罗大爷转身回了房间。
再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大衣已经脱掉了,露出里面的V领开衫背心,以及背心里面的高领加绒衬衣,他手上还拿着一副墨镜.....
罗大爷强忍着打哆嗦的冲动,把墨镜往头上一戴,录音机往肩上一扛,“走!”
苏安从罗大爷家里出来就去了市场,她想买个小三轮车,这次出这一批货的时候用的上,以后妈妈摆摊也用得上。
让王小翠去买,她肯定舍不得,所以苏安打算先斩后奏,直接骑回家!
到车行看了看,最小型的那种,车板是木质结构的脚踏三轮车都得三百大几,而大点的更豪华更坚固的全体铁制三轮车,最贵的高达八百!
苏安嘴角抽了抽,转身,走人!
她记得,老市场那边天桥下面就是个二手市场,上次妈妈的板车就是那边买的,她想过去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