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往沪市的火车上,林宜兰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她的那位常常在出差的校友。
上了卧铺车厢,她放好行李,就拉下过道的椅子靠着窗边坐了下来。
往列车后部望去,还能看到黑压压耸动的人头。
硬座的人还是那么多啊。
现在卧铺的人也多了起来。
随着火车票购买的规定越来越放宽,卧铺渐渐也会恢复成后世的模样。
林宜兰的这张卧铺票还是靠着她四?哥找关?系买到的。
不然,她也要?早早地在火车站排队想?办法买票了。
她身体摇摆了一下,火车慢慢地起动了。
跨越山海,太阳东升到西?斜。
卧铺上的乘客也走走停停,不停地轮换。
因为她买的是上铺,所以?她一整天一直坐在过道的椅子上。
“林同学?”
有人朝她打了声招呼。
林宜兰放下支着下巴的手,扭头朝身后望去。
“霍同学,好久不见。”
霍赫航看起来有些狼狈,脸上带着一道道汗水留下的印记。
他把行李放到行李架,就坐到了林宜兰旁边。
坐下前,他假装不经意地用力地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
还好没有汗臭味。
“是很久没有见了。你是不是很久没有坐火车了?”
林宜兰点点头,“对,想?着实习前在学校里认真学习一段时间。”
话音落下,不远处的窗户就被人打开了。
一阵风吹进?了过道里。
吹起了她头发的同时,他们面前桌上的纸巾正巧也被吹落到了地上。
她低下头准备捡起纸巾时,头发糊住了眼睛。
短暂看不见的时候,霍赫航也弯腰准备捡地上的纸巾。
他摸到了温热的指尖,立刻缩回了自?己的手指。
“不好意思!”
林宜兰愣了一下,有些茫然地看着他,“怎么了?”
霍赫航指尖不自?然地蜷缩在了一起,把之前不属于自?己的温度带进?了手心。
“我刚才?不小心摸到你的手了,抱歉。”
林宜兰笑?着把纸巾,扔到了过来清扫垃圾的乘务员的撮箕中。
“没事,没事,你不用介意。本来就是我制造的垃圾,你帮我捡起来,我应该感谢你才?是。”
“更何况,你应该也是不小心的,对吧?”她开了句玩笑?。
霍赫航紧张地点点头,“当然,我不是故意的。”
见他这么紧张,她赶紧换了个话题。
“霍同学,这是去哪里?”
这趟火车的终点就是沪市,他肯定不是返校的。
“去沪市大?学的一个实验室,教授委托我去拿一份资料,顺便帮他做个实验,把数据带回去。”霍赫航不出意料地放松了许多。
他甚至好奇起了林宜兰的去向,“你呢?林同学,你去做什么?”
她朝窗外望去,感慨道:“去看我费劲努力设计的项目,落地建成后的样子。”
工商联的这个项目,她原本以?为自?己会时不时地去看看施工进?度,不说?经常去,至少和国内的其他项目一样,隔几个月去看一次。
只可惜,她失算了,这个项目就像丹麦的项目一样,施工的这一年多,她一次也没去过。
原本也不是没有机会,只是每次王黎明和她汇报完项目的情?况,问她有没有时间来沪市的时候,都被她以?学业繁忙的理由推拒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在想?什么。
大?概还是对被国内“封杀”一段时间,这个结果感到沮丧吧。
霍赫航好像感觉到她有些失落的心情?,他努力地想?着话题,“林同学,你设计的是沪市的那个新建的工商联大?楼吗?”
“诶!你怎么知道?”她惊讶地看着霍赫航。
霍赫航低头抿嘴一笑?,露出了脸上的酒窝,“因为我前几次去沪市,一直在报纸上看到工商联新大?楼的报道。”
“当时一直想?着能设计出这么漂亮且优秀建筑的设计师,一定是林同学这样有才?华的设计师才?能做到吧。”他挠了挠后脑勺,笑?起来显得有些憨气,“结果,没想?到真的是林同学!”
他把手放到了面前的小桌板上,“我还去工地看过,当时大?楼已经差不多快封顶了。只可惜,当时外面全?是手脚架,所以?看不清楚大?楼的样子。”
霍赫航的遗憾格外真诚。
林宜兰噗嗤地笑?了一声,“你都没看清楚大?楼长什么样,你就觉得它好看,你别是在逗我开心。”
霍赫航瞪着眼睛,举起双手疯狂地摆着,“怎么可能?林同学,我的老师和同学都说?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是诚实,一点谎话都不会说?。我从来不骗人的。”
傻里傻气的模样,一下子就破坏了他身上原本的文气。
这样的“坏”形象,反而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林宜兰低声笑?了,不管怎么说?,能有人认可她的设计,对她来说?就是最值得开心的事情?。
心情?的转变,似乎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
人一旦心情?好起来,话似乎也会变多。
“霍同学,你硕士是不是快毕业了,未来有什么打算吗?是继续读博,还是直接工作啊?”
霍赫航叹了口气,这次他变得迷茫了。
“我...不知道,林同学,你呢?”
“我应该会继续跟着老师读个硕士,然后再?出来工作吧。”
她不想?那么早工作,到现在社会上都没有出现一个独立的建筑事务所。
一是国家没有相关?政策,二是现在建筑系的学生毕业基本都是分配进?建筑设计院。
但她一想?到建筑设计院里管理模式,就觉得还是在学校读书好。
霍赫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按照你的成绩,想?要?留在学校继续念书完全?没有问题。”
“你也是吧,霍同学。”林宜兰在和霍赫航初次认识后,就去学校里了解过他的情?况。
除了跟着航空器动力工程专业最顶尖的教授学习之外,还是系里数一数二的尖子生。
他在提起自?己的专业时,显然比之前自?信了很多。
“林同学,过誉了。”
林宜兰很懂这种自?信,因为她也是这样一个在专业上自?信的人。
“所以?霍同学,你在迷茫什么?”
她心情?好,不介意做一次别人的情?绪垃圾桶。
霍赫航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望着她,“没想?到,你都看出来了。”
“我的老师推荐我去美国读博士,我很纠结要?不要?去。”他扭头看向外面一望无尽的稻田,眼里全?是对未来的茫然。
林宜兰怔了一下,原来坐在她对面的这位男同志,真的是未来的大?佬啊。
“你为什么不想?去?是因为学费的事情?吗?”
“不、不是,老师说?了,我要?是想?去的话,他能帮我申请公费留学。”
“林同学,如果是你,你会愿意离开家,去国外读五年书吗?”
“林同学,你去过美国吗?美国是不是真的像其他人口中那样,什么都很好啊。”
霍赫航难得地对一个女同志连环追问。
在他身边,距离国外最近的人就是眼前的林宜兰了。
其他人在提起这件事,都是一个劲地劝说?着他接受老师的邀请,甚至他的父母都觉得这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机会。
他当然也知道,这很好。
可以?去国外学习到最先进?的知识,还能免费,这大?概是读书人最梦寐以?求的事情?了。
他自?然也是很开心的。
可是...一想?到京市和国外距离,还要?和远离熟悉的环境。
甚至他的父母、朋友,都会渐渐地从他的生活中远去。
林宜兰很能理解霍赫航的困扰,现在不像后世。
樊长星去国外公费读书的这几年,在她们没有创办公司时,她几乎就是失联的状态。
几个月才?能给家里人打一次电话,电话每次都只能说?两三?句话后,匆匆挂掉。
逢年过节为了节省机票钱,再?加上学校没有假期,她最长有奖金两年没有回过家。
即便樊长星是一个出生在非常不错的家庭里都需要?这样,更何况霍赫航一个普通家庭出生的孩子。
但有些话,她不得不说?。
“霍赫航,如果是我,有这样的一个公费留学的机会,我会去。”
她的语气十分坚定,即便火车窗外吹来的风,一时半会也无法吹散。
“因为你是一个非常有优秀,有能力,而且道德品行都很不错的人。而你这样的人,在花了国家的钱出去学习了知识后,一定会回来报效祖国,为我们国家的航天事业奋斗的。”
“与其把这样的机会给那些样样都不如自?己的人,还不如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手上。”
林宜兰劝说?霍赫航的角度和大?部分的人都不一样。
她不会说?美国有多好,也不会说?这样的机会,可以?让他重获新生,甚至一朝可以?摆脱穷困,变成所谓的人上人。
因为她很能理解霍赫航这样的人,对他们来说?,出国留学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学习到更加先进?的知识。
除此之外,其他的都不重要?。
眼见着气氛要?变得凝重,林宜兰开起了玩笑?。
“而且,霍同学,我作为一个去了纽约几次的过来人告诉你一件事情?。千万不要?觉得美国就是人间天堂了,它和我们国家一样,有穷人、有有钱人。
在美国有钱人和穷人的区别,比我们国家人和狗的差距都要?大?。”
说?完,这人脸上丝毫没有笑?意。
尴尬,难道是她的玩笑?开得并不咋地?
霍赫航直勾勾地看着林宜兰,目光很是惊喜。
心潮澎湃,就像是伯牙遇子期。
真没想?到,和他想?法一样的人,竟然是林同志。
把机会给配不上它的人,还不如自?己握住。
这个理由仿佛打通了霍赫航的任督二脉。
“谢谢你,我会再?仔细考虑这个机会的。不能让国家的钱浪费了,毕竟我们国家现在这么不容易,还愿意花那么多钱培养我们出国。”
林宜兰点点头,他能这么想?就最好不过了。
火车剩下的车程,也不知道是不是两人的心结都有所松解,他们的状态都没有一开始碰到的那般低落了。
抵达沪市的时候,林宜兰难得地觉得有些开心。
坐火车坐了这么多次,每次都要?坐十几个小时,甚至有时候还要?坐几十个小时。她每次到了下车的时候,都是浑身疲惫,身体累心里更累。
只是这一次,身体虽然依旧疲惫,但精神却还是处在开心的状态中。
随着她和霍赫航的熟悉,他们两个也渐渐放下了心防,聊得话题比起之前表面问候,现在更多了些深刻的话题。
越聊越发现两人的精神追求、三?观目标有很多一致的地方?。
“你推荐的那本书,我有机会一定要?去图书馆里借来看看。”
站在出站口,林宜兰和霍赫航分别时,感叹了一句。
霍赫航点头,“你放心这本书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你推荐给我的书,我抽空也一定会看的。”
“那我先走了。”林宜兰拉着行李箱,朝他挥了挥手。
霍赫航也挥了挥手,“好,有机会再?见!”
她往外走了两步,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着霍赫航。“你如果确定要?去留学了,方?便的话告诉我一声,我把我之前去纽约时准备的一些资料寄给你。”
原本因为她回头,有些紧张的霍赫航,顿时笑?了。
“好,谢谢你,林同志。”
两人望着彼此,露出了一个微笑?,又同时地挥了挥手再?次道别。
站在原地的霍赫航,目送着林宜兰离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了沪市火车站庞大?的人流中,他再?也无法分辨时,他才?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走出火车站,林宜兰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这次来沪市,她依旧还是去了之前住的宾馆。
并没有因为赚了钱,而选择去更贵的酒店。
除了参加工商联大?楼的剪彩仪式外,她还有另外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办,那就是——买房!
她终于攒够买沪市小洋楼的钱了!
到了宾馆,她看着前台崭新的面孔时还愣了一下。
“您好,我办理住宿。”
服务员拿过她的身份证件,“好的,林同志,您稍等?。”
“对了,之前你们宾馆那位年轻的女同志去哪了?她今天休息吗?”在等?待的时候,她和这位不认识的服务员闲聊了起来。
服务员抬头看了她一眼,看来是之前的老客户了。
“林同志,她离职快半年了,听说?是去深城打工赚钱了。”
这个答案,好像也没有太出乎她的意料。
她只是再?一次深刻地体会到了时代的变化和发展而已。
“林同志,这是您房间的钥匙。如果您有什么其他的问题,或者需要?什么服务,可以?直接来前台找我。”
服务员把钥匙,还有林宜兰的身份证件放在了柜台上。
林宜兰拿起所有的东西?,“谢谢你了。”
她托着行李箱走到了楼梯间,然后伸手把行李箱提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原因作祟,时隔一年多,再?次回到这家宾馆,宾馆似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不仅前台的服务员离职了,连地上的地毯似乎也变得老旧了。
她拿钥匙熟练地打开房门,安置好自?己的行李,拿出了剪彩要?穿的衣服,拿出来放到袋子里后,林宜兰又出了门。
剩下的半天时间,她没有去找王黎明,而是找了一家洗衣店,把剪彩要?穿的衣服烫好,然后又去到洋楼集中的几个街道逛了一圈。
把沪市洋房的情?况简单摸了一遍,看时间不早了,林宜兰就回了宾馆。
进?了宾馆大?厅,她正好就碰上了宾馆的经理下班。
经理是记得林宜兰的,毕竟她算是他们宾馆开业史上少有的“知名人士”住客。
“林设计师,是来参加工商联新大?楼的剪彩仪式吗?”
林宜兰点点头,看来工商联新大?楼在沪市的关?注度的确很高?。
“对,没想?到经理你也关?注了。”
“哈哈哈哈,当然了。林设计师,你现在走在大?街上随便拉了两个沪市人,问问他们工商联新大?楼的事情?,他们大?概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这一年报纸都在报道这个项目,现在大?楼要?剪彩了,大?家都很兴奋。”
经理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想?下班,看起来聊得很是开心。
林宜兰眼珠转了转,给他下了个钩子。“经理,你也算是我们设计工商联新办公大?楼的见证者,不如您过几天一起来参加剪彩仪式?就是不知道您到时候有没有时间?”
经理很是惊喜,“有有有,当然有。林设计师,到时候我一定盛装出席。”
他早就想?参加剪彩仪式了,作为沪市这一年全?民关?注的项目,他如果能参加,那绝对是倍有面子的一件事。
要?知道他领导想?去都一直没能获得这个机会呢。
“行,我等?下给我同事打个电话,让他们把您还有您家里人都加进?邀请名单。”林宜兰说?得很随意。
之前王黎明就给了她几个名额,她没有想?要?邀请的人,本来打算不用的,现在可以?送出去做个人情?也不错。
“林设计师,您的意思是,我家里人也可以?和我一起去吗?”经理小心翼翼地望着她。
她点点头,“当然可以?,不过我手上就只有三?个名额,如果您家里人超出这个...限制,恐怕就有点麻烦了。”
林宜兰轻蹙了下眉头,显得有些为难。
事情?办得太容易,让被帮助的人反而不会承情?。
想?到自?己现在的这些算计,忍不住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为了这么点小事,她现在却还要?拐弯抹角地算计人。
经理惶恐地摆手,“林设计师,您能给我三?个名额就已经非常多了。真是太感谢您了。正好我家的小女儿天天在她妈耳朵边唠叨想?要?去看工商联的新大?楼,现在您给了我们家这个机会,感谢都来不及,怎么还会想?继续麻烦您呢?”
“您客气了。”林宜兰淡淡一笑?,她自?然也有所求。“不知道经理您认识不认识什么靠谱的卖房子的人?我项目团队的领导想?要?在沪市买套房,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之前接受了林宜兰的好意,他这个时候自?然十分上心。
“林设计师,您说?的是那种专门给人介绍房子的中介吗?”
“嗯。”
“对,不知道经理您认识吗?”
林宜兰一改之前随意的模样,变得忧心忡忡了起来。
脸上的担心好像是真的在替领导想?办法一样。
经理来回搓着手,“我倒是认识几个,还有我爱人,她在街道工作,对这方?面的了解应该比我多。
要?不这样,林设计师,我今晚去问问我爱人,看她那里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林宜兰点点头,“那行,麻烦您了。”
又继续和经理聊了会家常,一直到六点多,她看时间不早了,才?提出离开。
晚上躺在熟悉的宾馆环境中,林宜兰想?了想?剪彩仪式她需要?做好的准备,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有了宾馆经理这个老沪市本地人,买房子的事情?省下了不少精力。
她和约见的中介碰面,提出了对房子的要?求后,就跟着中介一起看了几天房子。
这天,等?到林宜兰再?次从外面看房回到宾馆时,没想?到碰上了一个意外之人。
“Bertha?”
望着这群明显和沪市格格不入的面孔,她愣在了原地。
黄头发、红头发、棕色头发,绿眼睛、蓝眼睛、浅褐色眼睛。
嗯...全?是外国人。
难道这宾馆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有接待外国人的经营许可证了吗?
她满心疑问地走到了Bertha旁边。
Bertha倒是非常自?来熟,她一把拉过林宜兰的手臂。
“各位,这位就是林设计师。”
“林,这几位都是美国的记者。”她还顺便扭头和林宜兰介绍了和她站在一起的人。
林宜兰伸出右手,打了个招呼,“你们好,我是林宜兰。”
“你好...”
“久仰大?名,你好。”
自?我介绍完一圈,手里拿到了一叠名片。
林宜兰也发出去了一叠名片。
Bertha拿过了她手里的新名片,来回翻看一遍。“你终于有名片了,林设计师。”
她摸着上面的暗纹,赞赏地点头,“不错,很好看。不愧是设计师。”
林宜兰不知道Bertha过来是干嘛的,她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
“林,我找你是有事想?要?你帮忙。”
Bertha清了清嗓子,拉着她走到了一旁。
林宜兰感觉那些在看着自?己,她回头望了他们一眼,“Bertha,有什么事你说?。”
“他们是国外一些报纸的记者,受邀参加沪市工商联新办公大?楼的剪彩仪式。他们刚刚参观了那栋楼后,就表示想?要?和设计师认识一下。”
Bertha一副“你懂得”的表情?。
林宜兰歪头望着她身后的人,抿嘴看了他们一会后,对着Bertha摇了摇头。
“我只能接受两家媒体的采访,抱歉。”
“欢迎各位来参加沪市工商联新办公大?楼的剪彩仪式。
接下来让我们欢迎本次大?楼建设的总设计师林宜兰女士!”
众人的鼓掌声,看向她的目光,主持人脸上的笑?脸,空气中残余的硝烟味,地上的鞭炮碎红纸,还有时不时摇头摆尾的舞狮。
这一切都被站在舞台旁边的林宜兰尽收眼底。
站在原地,望着坐在下面看着她的项目团队成员。林宜兰深吸了口气,缓步走上了舞台。
从主持人手中接过带着长线的麦克风,她一一扫视着台下的观众,对着还在鼓掌的人露出了一个笑?脸。
“各位上午好,我是设计师林宜兰,很高?兴认识大?家。”
话音一落,掌声再?次响起,与之伴随的快门声,以?及刺眼的闪光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太久没有关?注这个项目的新闻,以?至于剪彩现场出现这么多外国媒体。
真是让人迷惑。
她把问题深埋心底,继续背起自?己的演讲稿。
台下人太过专注的目光,甚至让她这个演讲的人都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们好像真的对她这个设计师挺感兴趣的。
“...一个新建筑的问世,不仅仅只有设计师一人的功劳,它还需要?工程师、项目方?,甚至施工的工人。因此,我在这里向所有为项目成功付出努力和汗水的人,再?次表示感谢,谢谢你们。”
说?完,她还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把话筒交还到了主持人手里,林宜兰快步走下了舞台。
她的演讲结束后,接下来的环节就和她没有太多关?系。想?到这里,她望着不远处的座椅,掉头转向了身后的办公楼。
自?己做的设计还从来没有参观过呢。
每个设计都是建筑师的孩子,虽然这个“孩子”的身世坎坷,但是她作为创造者还是理应去看看。
带着现代主义风格味道的大?型建筑,提早了十几年出现在了华国的土地上。
视线穿过玻璃,看到了远处初露绿色的草皮。
草种刚刚种下,还在萌芽状态,但很快就会变成一片绿意盎然的草地。
视线从外面移开,她抬头望着天花板,然后慢慢地低头看向了对面。
一楼采用了无梁楼板的技术,让一楼实现了一个非常大?的通透空间。两边的玻璃,顶部通过对二楼进?行设计实现的采光井,再?加上最中间高?瓦数的led灯光,可以?尽可能地减少一楼大?空间的暗角存在。
林宜兰围着一楼兜了一圈,检查了灯光的位置,还有采光井的开设方?向后,满意地点点头。
必须承认这个项目,京市建设院团队是花了大?心思的。
“林师?”
“林师,在吗?”
王黎明的呼唤声,在空荡荡的一楼直接出现了回音。
林宜兰立刻走了出来,“怎么了?王工。”
王黎明松了口气,快步跑到了她旁边,“我还以?为你不见了,吓我一跳。”
“庆功会开始了,工商联的领导,还有那些记者都在找你呢。”
林宜兰愣了一下,她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不好意思,没想?到这么晚了,时间过得太快了。”
“别这么说?,你也该好好看看这里,毕竟你是它的设计师,到现在还没来过这里,算怎么回事!”王黎明安慰着她。
这一年多,他不是没有听别人谈起过她的情?况。
本以?为这件事对她没有太多影响,现在看来还是有的。只是就不知道,对她的影响到了什么程度。
“林师,你大?五实习打算怎么办?要?回我们设计院吗?”王黎明放慢了往外走的速度。
见她没有说?话,他立刻提起了一口气。
走到了办公楼门口,王黎明停了下来,转身望着她。
“您要?是原来过来,王院长和我都会给你想?办法的。现在距离这个项目竞标已经过去一年多了,而且竞标也成了很多项目的常态了,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了。”
林宜兰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扭头看着面前这座7层高?的建筑。
7层楼的高?度放在未来,只不过是繁华都市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小点,但放在现在,它就变成这片区域高?耸巍峨的存在。
“不了,王工,谢谢你和王院长的关?心。”她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
风吹起了她的碎发,头顶的阳光也变得异常刺眼。
王黎明有些着急,他想?要?再?劝劝林宜兰。可是他又不知道用什么理由。
犹豫了片刻,他盯着她淡定的表情?,不知道怎么浮躁的心又渐渐地沉了下来,“那你是有打算了吗?”
林宜兰迟疑了片刻,开玩笑?地说?道:“算是吧,现在也不确定。”
“不过你和王院长真的不用担心我了,我不会因为赌气影响我事业未来的发展。”
“行吧,林师,你也不是没有打算的人。”
两人继续往外走去。
庆功会带来的热闹渐渐地随风飘进?了两人的耳中。
两人转了个弯,就看到了沪市建设院的一位领导似乎非常兴奋地记者面前说?着什么,边说?话,还边手舞足蹈着。
林宜兰原本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没想?到这人却是陶兴的那位舅舅。
“沪市建设院还没有把这人踢出去吗?”她停下脚步,眉毛紧皱。
王黎明脸色也有些不好,他对这人的印象也非常差。“貌似没有,他好像是沪市建设院领导班子的成员,不是那么容易被免职的。”
“而且陶兴的事情?貌似没有牵扯到他,听说?陶兴离开前一力认下了自?己所有错误,所以?事情?到陶兴身上就结束了。沪市建设院也不想?细究下去。”
他也是建设院的人,对于这种领导,他甚至比林宜兰更加讨厌。
之前那些年,他之所以?在设计院过得那么不好,就和这些领导有关?。
林宜兰的反应,倒是和王黎明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她听到这里,表情?依旧是淡淡的。
“陶兴是什么情?况?走了?设计院把人劝退了吗?”令她关?注的反而是这个事情?。
王黎明摇摇头,“具体情?况不知道。当时林师您不是发了一篇论文嘛,没过多久陶兴就被沪市建设院撤掉了设计师的职务,去干行政工作了。
后来听说?行政工作没做多久,陶兴就提出辞职了。”
他回想?着那段时间的消息,“沪市建设院好像有人说?他是深城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