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蝴蝶by池盎
池盎  发于:2024年1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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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民宿还挺大的,走廊两旁都是各式各样的房间,有?的是棋牌室,有?的是台球厅,吵闹声不绝于耳。
只有?走到快尽头的时?候,再上一层楼,才能找到她的房间。
她没走两步,突然感觉手腕处闪过一阵温热。
她还没反应过来,那力量就带着?她躲进了就近的一个茶水间里。
“救……”她心下一阵慌乱,刚想喊叫。
却听得游赐低声道:“是我。”
容艺悬到嗓子?眼?的心这才沉了沉,但身上的可乐还黏腻着?,一点也不好受:“你听话,我要?回去换衣服了。”
这是间陈旧的茶水室,灰尘气很浓,带着?股禁忌又芜杂的味道。
尽管里面?没有?开灯,但两个人的呼吸都在黑暗里起伏着?。
僵持了一会儿,他们逐渐适应了黑暗。
下过雨后的夜晚没有?月亮,外面?有?雨声,积水堆砌在地面?上,窗外的灯光被反射进来。
就在他们身后,有?一面?破碎的镜子?。
不知道怎么碎的,镜面?被残损割裂的不成样子?。
游赐攥着?她手腕的力气松了松,他轻声问:“生气了?”
容艺哑声失笑:“我生气?生气什么?”
游赐装乖:“刚刚,我不是故意的。”
他不是故意要?把可乐弄洒在她身上的。
“我知道啊。”容艺没想到他还真会追出来,又对着?她道歉一遍。
“容艺。”他叫了她一声。
“昂。”容艺应道,语调轻松散漫。
但游赐却很认真:“能不能答应我。”
“你说。”容艺抬手,把耳畔掉落下来的一缕碎发绕到耳后。
她抬起清澈的眼?眸,看向?他。
玻璃碎光打在她身后,她就像是钻石上开出的玫瑰。明艳、动?人。
“不要?离开我。”他近乎偏执,又重复了一遍,“不要?、离开我。”
容艺愣了两秒:“我不过是换个衣服,谁说要?离开你了。”
游赐没说话,只是垂眸看她。
容艺觉得他现在居然有?一分可爱。
明明他比她高出那么多,明明他发狠的时?候,眼?尾都是红的,一点也不要?命。
但眼?下,他却在求她。
怕她会离开他。
她抓过他的手,十指交扣,坚定道:“我不会离开你。”
说完,她踮起脚,亲了亲他的喉结。
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血管。
游赐长睫微垂,镜子?的碎光在他的眼?里跳动?。
“好。”
“我们永远在一起。”
似乎是很满意她的回答。
不过,就算她不答应,他也不会给她第二次离开他身边的机会。
他已经失去过她一次了。
游赐俯身,亲了亲她的鼻尖、耳垂。
尘封的破旧茶水间隔音不好,外面?时?不时?会有?脚步声响过。
这也就意味着?,随时?都有?人会发现他们。
在无人的隐蔽角落,此?时?此?刻,他们正互相袒露心底最真实的爱意。
修长的指节牵扯出黏腻的渴望。
他眼?里哑火:“对不起,把你弄湿了。”
道歉道的没有?分毫诚意。
容艺已然有?些受不住:“不要?在这里……”
游赐点头,说“好”,克制住心头燃烧的欲念。
他轻|喘着?,最后只亲了亲她的额角。
门外响过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奇怪,这俩人跑哪里去了?”
张诗涵的声音。
“这谁知道啊,”赵连洲打了个哈欠,“我要?回去睡觉了。”
“别啊,洲连赵,是谁刚刚没唱过我啊,”张诗涵暗暗讽刺,“又是谁放狠话说自?己是北都大第一麦霸啊?”
“还不是因为你干扰我。”赵连洲“切”了一声,“我才不跟你讲道理。”
身体一阵热潮翻涌,容艺不由得轻哼了声。
游赐伸手捂住她的嘴唇:“嘘。”
容艺睁大双眼?。
明明他们什么也没有?做。
但这么一来,却反而搞得,有?种不可言说的意味?
像……在偷情?
就在这时?,容艺口袋里的手机一阵震动?。
有?人来电。
她摸出来,是张诗涵打过来的。
她警惕地看了眼?游赐,似乎在询问他的意思。
“接吧。”游赐淡声说。
容艺调低音量,接通。
门外张诗涵的声音一点点远去,手机里她的声音却还是很清晰:“容艺,你们在哪儿呢?洲连赵困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睡觉啊?”
他们一共订了三?间房。
张诗涵和容艺一间,本来赵连洲要?和游赐一间的,但游赐不习惯和任何人合住,便订了三?间。
容艺想了会,正纠结着?该如何措辞,手机却被游赐轻易夺过去。
黑暗里,他定定地看着?她,抬起手机靠近耳边。
屏幕的亮光将他英挺的五官照亮。
容艺近乎错愕地看着?他,似乎是完全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
张诗涵见对面?很久都没出声,便下意识又问了一遍:“容艺?你在听吗?”
游赐看着?她,手指熟稔地缠绕上她的腰肢。
对着?电话那头道:“她今晚不回去了。”
容艺心下一窒。
电话那头,张诗涵似乎也没料到接通电话的会是游赐。她略显局促地说了句:“啊啊好的好的。”
然后就迅速面?红耳赤地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后,两人之间又陷入了片刻的沉寂。
容艺很小声地埋怨道:“善作?主张。”
游赐不紧不慢地把电话塞回到她贴身的口袋里,缓慢抬眼?,饶有?兴味地看向?她:“怎么?不愿意?”
容艺叹了口气:“没说不愿意。”
“无非是陪陪男朋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游赐动?作?一滞:“你刚刚叫我,什么?”
垂着?的眼?眸扫过她的脸,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尾音:“没听清。”
还想再听一遍。
想再听一遍,容艺叫他男朋友。
可容艺却故意没说第二遍,耐着?性子?磨他:“怎么?还想听啊?”
游赐点头,目光侵略十足攻占她:“嗯。还想听。”
“那我偏不说。”容艺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清澈明艳的面?庞上,她这一笑,唇红齿白,格外潋滟
下一秒,游赐轻易反钳住她的双手。
他微微笑着?:“可我偏想听。”

横竖不?过就是一句无关痛痒的男朋友罢了, 犯得着这么费尽心思讨要?
怎么搞得,她像是个玩完就跑的渣女,而游赐却是缠着她、被抛弃以?后苦苦讨要名分的受害者呢?
她无奈地看向游赐。
少年个子比她高出好多, 垂眸望向她的眼神里盛满了病态的偏执。
就好像……如果她不?愿意承认的话,他会不?择手段地、永远缠住她。
“好好好,我说就是了。”她舒了口气,一字一顿, 清晰地咬字, “你好啊, 我的男朋友,游赐。”
夜色里, 她眸子清亮如水,嘴角噙着笑,安静地看向站在她面?前的游赐。
你好啊, 我的男朋友, 游赐。
下一秒,她感觉到自己被轻轻一带,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少年胸腔起伏, 俯身?伏在她的肩头。
像是特?别害怕会失去她。
她心下莫名一酸, 有些惭愧, 总觉得不?该这样玩他的。
他真的会当真的。
她小心翼翼地抬手, 然后, 也拥住了他。
在她回拥住他的那一刻,她听?见他沙哑的声音落在耳边。
他说:“明天就死我也甘愿。”
容艺“嗤”地一声笑出来,笑着笑着, 眼睛就突然湿了。
“傻子吧,谁要你死啊。”
“没骗你。”他伏在她肩头, 低声喃喃。
筋络纵横的大手紧紧交错着拥抱住她,像是在尽可能地汲取她身?上的体温。
“没说你骗我。”容艺叹了口气,她并不?质疑游赐对她的爱,“我要你好好活着。”
游赐眼底阴深:“好。”
那就彼此纠缠,缠绕进对方血肉骨骼的每一寸肌理中?,缠绕进对方生命脉络的每一条红线里。
生生死死,永远纠缠,至死不?休。
“容艺,等会讲座你帮我占个位置啊,我有点事?,可能要晚点到。”
张诗涵火急火燎撂下一句话,就匆忙推门从寝室出去。
“行。”容艺只来得及看到她一个背影。
为了攒够学?分,他们今天得去一个讲座。
她不?紧不?慢地把?书收拾好,然后抬手拿起一条白色的线绒围巾。
细细摩挲了好一会儿。上面?的针脚完全?错漏百出,一点也不?美观,只能勉强凑合着看。
游赐很快就要生日了,为了送他一个合适的礼物,她想破了脑袋。为此,她还特?意问?了张诗涵。
张诗涵歪着脑袋细细琢磨了半天,告诉容艺说,像游赐这样的人,什么也不?缺,所以?,送他一份她亲手做的东西,想必是最好的。
这一来二去的,她就想到了要送他一条亲手做的围巾。
毕竟冬天也快要到了,他时刻戴着她的围巾的话,就能时刻挂记她。
当然,她知道?,就算她不?送他围巾,依游赐的性?格,也定会时刻挂念她的。
想法是好的,奈何她实在是一点也不?心灵手巧。她从小就大大咧咧惯了,要做这种手工活,实在是太难为她了。
她鄙夷地看了眼自己做出来的围巾,深深叹了口气。
反正她是肯定不?会戴的。
不?过没关系,她是给?游赐的。
想到这,她心情忽然好了点。
利落地把?围巾收好,一块放进书包,打算等听?完讲座以?后,她就去隔壁北都大学?找游赐。
虽然游赐的生日还没到,但谁叫容艺是个捂不?住事?的急性?子呢。
她已经迫不?及待把?生日礼物提前送给?他了。
路上耽搁了会,等她到的时候,会议室后排的座位已经被占完了。只剩下第一排还有零星几?个位置。
没办法,容艺也只能硬着头皮坐到第一排去。
好在那个来开讲座的“专家”还没到场,不?然她绝对要尴尬死。
她百无聊赖地刷了会手机,给?张诗涵发消息说“她们来晚了没位置,只能勉强坐第一排”这个不?幸的消息。
张诗涵发了个“捂脸哭”的表情包,然后说她快到了。
没一会儿,张诗涵果然喘着气到了,她拉开椅子在容艺身?旁坐下。
“还没开始吗讲座?”她看了眼时间,明明已经超过了预定的时间几?分钟,但台上所谓的“专家”却连个影儿都没有。
“估计迟到了吧。”容艺见怪不?怪。
“耍大牌啊。”张诗涵“嘶”了一声又问?容艺,“这专家是谁啊?”
“不?清楚啊,听?说有学?分我就报名了。”
张诗涵本着好奇的态度去翻聊天消息,终于找到了今天讲座的讲解人。
她轻轻念出来:“温、书、颖?谁啊?”
听?见这个名字,容艺停留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指忽然一滞。
“温书颖?”她睁大眼睛,重复了一遍。
“对啊,怎么了?”张诗涵刚要继续问?,却只见会议室前面?的门开了,一个脚踩银白镶钻高跟,一身?素雅淡蓝绢质长裙的美貌女人迎着众人惊异的目光进来。
她化着浓妆,脸精致而小巧的过分,长发在脑后盘成一个中?式的垂髻。
她颔首微笑,自若地向来听?讲座的同学?们打招呼。
容艺坐在第一排,几?乎是一眼就认出,这是温书颖——游赐那个年轻又有能力的阿姨。
怎么天底下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正当她以?为她永远不?会再?遇见她的时候,她却再?次出现了。
仿佛在时刻提醒她——她一直在盯着她。
她下意识偏移目光想逃。
但不?凑巧,温书颖已经把?目光投射过来,轻轻在她身?上落了一秒,而后很快转开。
可就在这短暂的一秒里,她已然认出了容艺。
原因无他——这个小姑娘长得实在太有辨识度了。
而且,她那个谁都不?听?的叛逆外甥游赐,偏偏就对她爱的死去活来。
想不?记住实在是太难了。
她仍然微笑,面?色没有丝毫波澜。
自若地捏过话筒,自我介绍后,开启今天的讲座。
容艺全?程如坐针毡,一个半小时的讲座,她硬是听?出了度秒如年的感受。
台上,女人在讲话,音调透过麦克风全?方位播报出来。
语调舒缓,却有着穿透人心的巨大力量。
和当年如出一辙。
容艺额角沁出密密麻麻的汗滴。
“容艺,你怎么了,不?舒服?”张诗涵察觉出容艺的不?对劲,关切地问?。
容艺咬唇,摇头。
“我没事?。”
但她明显是慌乱的。
她害怕温书颖会成为她和游赐继续下去的阻碍。
游赐是她姐姐唯一的孩子。她一定对他寄寓了莫大的厚望。
容艺能理解的。
她也知道?温书颖其实并不?坏。
她害怕的是她自己,她会再?次放开游赐的手。
可一想到游赐抱紧她的力度,她就觉得,自己这一次,不?能再?丢下他了。
她说过的,她会永远、永远和他在一起的。
此时此刻,尽管她刻意全?程保持低头的姿势,但她知道?,只要她抬头,那么,她就能对上温书颖的目光。
讲座很快到了尾声,容艺拉住张诗涵的手,准备趁着凌乱离场的人潮,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偏偏温书颖叫住了她。
“容艺,你等一下。”
声音甚至是透过麦克风传播出来的,回音一遍一遍放大、扩散。进入她的鼓膜。
像是被击中?一般,她瞬间楞在了原地。
“奇怪,你和专家认识啊?”张诗涵眨巴了下眼睛。
“不?认识,我们走。”容艺很快又抬起脚步。
离出口还有几?米远的时候,门口的保镖突然拦住了她。
容艺瞳孔骤然缩紧。
身?后,高跟鞋声越来越近。
她下意识回转过身?子。
对上温书颖柔和的笑。
她缓缓启齿,看向容艺:“我们,谈谈?”
面?前有一杯热水,但容艺没心情喝。
她兀自坐在座位上,把?书包摘下来,以?防备的姿态放在胸前。
“有什么事??”
温书颖不?紧不?慢地饮了口热茶:“不?喝么?”
容艺不?想和她绕关子:“这次,还是要我离开游赐么?”
闻言,温书颖笑出来。
她优雅地把?手里的茶盏放下。
才过去一年,但容艺却感觉她似乎变得柔和了些。以?前见到她的时候,她总觉得她笑起来很有攻击性?。
像是一朵长满利刺的玫瑰。
“猜对了一半,”她微笑着,看向容艺,“是关于游赐的,但并不?是让你离开他。”
容艺皱了下眉:“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你很聪明,我很喜欢你,”温书颖慧眼微微抬起,“能看得出来,你也很喜欢游赐,对吧?”
容艺咬唇,没说话。
“如果您是想让我离开游赐的话,我想我做不?到。”
她不?卑不?亢,说出自己的诉求。
窄小明艳的面?庞显出一种清冷倔强的气质:“我确实喜欢游赐,非常喜欢。我不?会离开他的。”
她语气坚定,远比一年前要成熟。
温书颖哑声失笑:“很好。”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是想说,如果喜欢游赐的话,我很支持。”
容艺皱着的眉舒展了些,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知道?的,我姐遇人不?淑,死的早,只留下这么个孩子。”温书颖道?,“对于她留下的这个唯一的孩子,我自然是要上心些的,所以?,也请你理解。”
“我知道?。”容艺点头。
“所以?当时我费尽心思也要把?他带回平礼。”
“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我错的彻底。”
温书颖抬头,意味深长地看向容艺,“你可能不?知道?,在你和他说了诀别的那一天,游赐选择了自伤。”
容艺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是的,还好发现的及时。”温书颖长舒一口气,“但他也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
“你知道?么,他恢复意识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回来找你。”
容艺当然不?知道?。
她后来就跟着柳曼秀和魏山南一块儿去了云都。
她不?知道?游赐会回来找她。
她以?为没有她,他会在平礼过的好好的。
“可他没找到你。”
“他没日没夜地想你,想尽办法、付出一切,只为了能知道?一点你的消息。”
温书颖眼角有点湿了,但她还是继续说下去。
“我再?见到他的时候,他瘦了很多,黑眼圈也很深,整个人郁郁寡欢,像是快要活不?下去了。”
“他很聪明,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不?愿意相信你会突然不?要他,他想到了我。”
“他求着我,求我告诉他,你的下落。”
“我告诉他,他要找你可以?,但他必须也要做的更?好。”
“所以?后来,他考上了北都大学?。他放弃了出国留学?,只为了留在国内,继续等你,等一个没有回答的回答。”
“我本来没想告诉他的,可是后来,他私自调查。”
“终于找到了你。”
容艺眼睛红红的,出声道?:“可我不?知道?……”
温书颖微笑:“你当然不?知道?。”
“那个时候你第一次高考失利,母亲的病也没好全?。”
“他没有出现在你的生活里,但你的生活里无时无刻都有他。”
“你在云都高中?被人欺负,是他找到那个人,警告。”
“你很喜欢吃校门口的一个小吃摊,他便找到摊主,给?他钱,让他别太着急收摊。”
“你走艺考的路子,你唱的每首歌他都保存下来反复听?。”
“你考上北都艺,他便跨专业来北都的校区,只为了离你更?近一点。”
“够了……”容艺喃喃道?。
这一切,她都不?知道?。
在她还在生气重逢时游赐说的那一句“不?认识”的时候,她不?知道?的是,他其实一直默默在她身?后。
在她一遍一遍猜忌他的爱意的时候,他却一直坚定在原处。
“为什么……为什么我都不?知道?……”
眼泪滑过脸颊,刺痛着她的眼眸。
“容艺,游赐,远比你想象的,还要更?加爱你。”
温书颖实在没忍住。
事?到如今,连她这样一个不?支持他们在一起的人,都忍不?住跳出来,替她那个闷到不?行却一直在默默付出的外甥正名。
“我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的。”
结束和温书颖的谈话后,容艺按照约定,准备去北都大找游赐。
没成想,她才刚走到北都大的门口,游赐就已经等在那里了。
她尽量平复心情,问?他:“等很久了么?”
“哭过了?”游赐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先注意到她神色的异常。
仿佛和她比起来,他的所有都不?重要了。
“没什么。”容艺平复着语调,可奈何她刚刚哭的实在有点凶,现在语气里还有微弱的哭腔。
“你闭上眼睛,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她展颜,冲着游赐笑。
“什么礼物?”游赐问?。
“哎呀,你就不?要问?了。你先闭上眼睛嘛。”
“好。”游赐很顺从地闭上眼睛。
容艺很快把?书包顺到胸前,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那条围巾。
她踮起脚,将那条围巾轻轻戴到他身?上。
“提前祝我们阿赐生日快乐。”
游赐睁开眼睛,刚好对上她的笑。
秋日和煦阳光里,落叶簌簌翩跹,而她唇红齿白,正在对他笑,笑的灿盈盈的。
一如三年前,他第一次在伏海镇破旧的车站见到她那般。
“怎么样?不?许嫌我做的丑,我这是第一次……”
容艺心里有些没底气,语气不?由自主地弱下去。
“不?会。”游赐垂着眼睫,指掌细细摩挲着,“喜欢的。”
很喜欢。
一听?他说喜欢,容艺嗓子莫名酸酸的,嘟囔道?:“怎么这么丑你也喜欢啊。”
游赐总是这样,没有任何理由地偏爱她。
游赐嘴角勾着,认真道?:“嗯,喜欢。”
容艺莫名其妙被点了泪穴,游赐不?过是说了句“喜欢”,她就好想哭。
她上前两步,凑近他,然后一把?将他抱住。
呜呜地哭起来,埋在他胸前,哭了好久。
“游赐,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
游赐摩挲着她黑色的发丝,轻揉了下她的头。
眼底浮现餍足意味,尽管不?知道?容艺已经对他说了几?遍喜欢,可是每次听?到,他都免不?了暗爽一番。
“嗯,知道?了。”
明明心里已经暗潮汹涌,可他却还是压抑着。
“你手还疼不?疼?”容艺抽泣着,掰开他的手去看。手腕处果然有很多道?细小的疤痕。
温书颖说,离开她之后,他就一直走不?出来。
游赐以?为她是在问?他上次实验室爆炸后的伤口,他摇头,轻声道?:“不?疼了。”
容艺眼泪止不?住,惨兮兮地看着他:“游赐,我想回家了。”
她都好久没有回过伏海镇了。
当年她壮志满怀,下了决心要拼命逃离的残破小镇,现在却成了她最想要回去的故乡。
那里见证了她最青涩的岁月。
有着她最无法割舍的回忆,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那里有她无法忘却的亲情,庆幸拥有的友情,当然,还有她第一段萌动?的、少女时期的感情。
她抓着他的手:“陪我回伏海好不?好?”
北都秋日的阳光没有丝毫暖意,夹杂着秋风吹到脸上,生生的疼。
他们两个面?对面?,站在凌乱的风里。
落叶席地被卷动?。
就像电影里放慢了的慢动?作。
他抬起手,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
“好。”
“你想去的任何地方,我都会陪你去。”
几?场秋雨后,伏海镇转寒。
绿皮火车外是一个荒芜的雨天,车窗外的风景飞速闪过,林野丛立,碧绿色的野草肆意生长,连绵不?绝如同阴雨天。
容艺靠在游赐的肩头,火车晃晃悠悠。
她觉得有点冷,游赐把?他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她身?上。
她缩在他的外套里,好奇道?:“三年前,你也是这样坐绿皮火车来的?”
游赐点头:“嗯。”
“下车以?后,就遇见了你。”
那天也是一个潮湿的雨天。
他眼角有伤,一脸冷丧。几?个混混挡住他的去路。
就在他耐心快被耗尽的时候,她就那样没有任何防备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黑色的发丝任由风吹拂,五官明媚又张扬,她赶走了他们,又把?她手心里唯一的那柄雨伞递给?他。
告诉他,叫他小心点。
真奇怪,那天明明是雨天,他却好像抓住了阳光。
两人下了车,游赐撑起伞。
容艺问?他没有外套冷不?冷,他说不?冷。
伏海镇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到了雨季,仍旧终日浸在潺潺的雨声里。
他们十指紧扣,一一走过伏海镇的每一条街道?。
古街狭长的巷道?里,行人撑伞经过,摇晃不?平的青石砖块就会发出嘎吱的声响,滋生出无数柔软潮湿的青苔。
这是,从一条巷道?里突然疾驰出来一辆旧电瓶车。
“喂,前面?的,让让。”
骑车的少女皱着眉,看上去有些不?耐。
容艺晃了神,游赐却已经护着她往旁边空旷处躲开。
那少女的背影已经远去了,容艺才回过神来。
“我记得,就在这里,我好像也差点撞到了你。”
雨点簌簌拍打在伞背,游赐垂着眼睫,像在回忆:“嗯。”
“你那时候好能装啊,”容艺摇了摇头,“都流了那么多血,你还一声不?吭。”
想到什么,她忽而又凑近过来,问?游赐:“老实交代,你那个时候是不?是就已经对我有非分之想了?”
她其实问?的是,游赐那个时候是不?是已经喜欢上她了。
游赐点头,坦诚地应了个“嗯”。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容艺狡黠地笑起来,不?无自恋道?,“你对我有非分之想也是人之常情。”
小巷里,墙面?斑驳。潮湿的雨气扑面?而来。
她完全?没有留意到游赐眼底的欲色。
其实,他想告诉她的是,他一直都对她有非分之想。
不?只是喜欢的那种。
还想更?进一步的那种。
他们一路往前走,路过容艺以?前住的那件小平房。
容艺本来没报多大希望,她站在门口,叹了口气。
毕竟那次失火以?后,她就没再?打理过这里了。
“走吧。”她情绪有点低落,毕竟这里也是她住了十几?年的地方。
人总是有感情的。
“等一下。”
游赐把?钥匙递给?她,“进去看看。”
容艺手心一凉,低头去看的时候,里面?多出了一枚金属质感的钥匙。
“这是?”
“钥匙。”
“你怎么会有?”她不?无吃惊道?。
游赐没回答。
但容艺已经猜出了个七七八八——她走以?后,有人替她打理过这里。
她很快拧开钥匙。
生锈的钥匙孔已经被换过了,现在开门轻而易举。
她很快推门进去。
一瞬间,她目光一窒。
室内的陈设几?乎一比一复刻了她之前生活过的场景,但是要更?整洁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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