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祈沉声警告道:“适合而?知?,绯议官家,其罪当诛,还望闻大人慎言。”
谢宣充耳不闻,他起身道:“我只是个种地的,我们?王爷将?夏州交给?我经?管,我得种好?夏州的地,我在夏州住了一段时间,此地水源充沛,土壤肥沃,青山林立,佳木郁葱,犹如塞上江南一般,交给?你们?放羊可惜了的。”
“你们?说让三分之一的岁币,要我们?归还夏州,我看夏州的地力产出可不仅如此。”
谢宣顿了顿说道:“这场谈判是礼官们?的事儿,原也不该我管,不过我既管了就管到底。我闻金金热爱种田,谁不叫我种田,那我只好?把他种在田里。”他说完之后,勾了勾唇角,离席了。
他一走,兴庆使臣也跟着走了。
兀目一看有?话事权的正主都走了,他们?留在此处又有?何意义?所以?,也都起身走了。
兀目使臣一走,在一旁蔫巴巴默不作声的西秦使臣也紧跟在兀目使臣身后,离场了。
数息之间,全场只剩下汴京使臣在大眼瞪小眼,惊疑不定的互相?对视一瞬,都看清了对方眼中的信息,一半在说成何体统,一半在说我们?该怎么办?
方可兴拿着众人商定的清单问蔺祈道:“蔺相?,这张清单还用给?兴庆使臣团里新来的那个狂悖之徒过目吗?”
蔺祈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道:“你自便?吧。”
一般人听到这种话就知?道是不必了的意思,偏偏这个方可兴是个听不懂弦外之音的夯货。
他拎着这张纸去找谢宣,谢宣从善如流接过来一看,冷笑一声:“你们?打发叫花子呢?”说着便?把那张清单拍回了方可兴怀里,头也不回的走了。
兴庆使臣之首变成了?闻金金, 这件事给几方人马带来的冲击是巨大的!
兀目和汴京使臣都得重新?估算自己手中的底牌筹码与可交换的筹码。
对于兀目人来讲,他们?跟闻金金打交道的机会不多,对于闻金金的传言略有耳闻, 令他们?战栗的是闻金金手中的那把照水剑,还有闻金金的妻子兴庆有名的大杀将闻铁铁,听说闻铁铁正驻扎在夏州,若是换旁的兴庆将领,只要不是平西王闻人驰亲临, 他们?兀目人都是可以拼一拼碰一碰的, 但闻铁铁不行,这个人只带五千人就将他们?派出去的两万援军打的落花流水, 饶是骁勇善战的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其实?, 兀目使臣一口咬定?要夏州, 除了?夏州是他们?兀目人皇太后的故乡,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儿就是,用夏州来离间汴京与兴庆, 可以事半功倍。
闻人驰必不甘心就这么轻而易举的交出新?得来的夏州, 而闻人驰这种积极进?取的态度为齐皇所忌惮,齐皇与闻人驰相互制约将大大有利于他们?兀目人。
既使齐皇能够看破兀目人的伎俩又如何,这是阳谋,也是齐皇无法摆脱的利益陷阱。
汉人总是有许多道德羞耻,过?分计较名声, 亦会为了?名声不得不去做一些妥协和让步,而汉人的这些特点会让兀目使臣自以为对夏州之地势在必得。
可惜, 他们?这次的谈判对手是谢宣。
谢宣在谈判伊始所表现出来的强势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兀目人惯用的以军威压在谢宣这里不起作用, 诚然他们?现在依旧可以大肆举兵攻打夏州,可军队一旦调动, 别的地方必然会出现防守漏洞,到时候若被齐人乘虚而入,他们?将得不偿失。
更何况,虽然西秦人现在像狗一样听话?,一旦兀目露出破绽,他们?会像豺狼一样扑上来将兀目拆吞入腹,这一点儿不得不防,毕竟两蚌相争,渔翁得利。
所以,对于兀目来说,战目前只能用于威慑,不能用于实?际,谢宣正是看准这点儿,才强势的要求他们?换个要求提,看来兴庆府是不准备把夏州吐出来了?。
兀目人在驿馆恼火非常,然而蔺祈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汴京使臣能看不穿兀目使臣的算盘来?然而,看出来又怎样,比起一个本来就不属于大齐领土的夏州来说,闻人驰屡屡出兵攻城略地更令人心惊胆战,借着兀目使臣的强势,挫一挫闻人驰的锐气也好。
闻人氏不就是爱标榜以天下为己任吗?那就看看这次他们?愿不愿意为了?天下人的福祉而让出夏州。
汴京使臣笃定?了?兴庆使臣要脸更要顾忌他们?主?子的脸面?,不会拒绝兀目人的请求,无非是在旁的方面?多给他们?一些好处,安抚一下即可。
却哪里知道谢宣压根不按套路出牌,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拒绝让出夏州!
汴京使臣回到他们?住的驿馆院落之后,都集在蔺祈面?前,包括被谢宣方面?嘲讽的方可兴。
方可兴连连叹气,痛骂闻人驰的狼子野心!却忘了?闻人氏之前便是帝族。
谢廉打仗不行,五路伐西秦之后他被景元帝贬官到地方,很是颓丧了?一阵子,齐璟登位以后,他又在家族的运作下回到了?京中为官,这次跟蔺祈来到银州参加三?国和谈,不过?是为了?刷一波功绩回去,他除了?打仗不行,别的方面?也很潦草,属于欺软怕硬性质的,但他清楚的明白此?次主?使是蔺祈,他可不敢撒野撒到蔺祈头上,是以此?刻老老实?实?的坐着,轻易不肯开?口说话?。
裴翎正心不在焉的回忆今天大会场上看到的那个人,那个据说是叫闻金金的人,他越看越觉得熟悉,很像他的故友谢宣,包括那人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之间自带一股游刃有余的气度,行事风格张扬又狂浪,都太像谢宣了?。
他现在的心思已经完全飘浮起来了?,在座诸位同?僚的议论声开?始从他左耳朵冒又耳朵出了?。
方可兴骂完闻人氏背信弃义,骂的舒坦了?,这才喘了?一口气叹道:“闻金金这么一搅局,接下来就难办了?。”
“是啊,闻金金不仅不交出夏州来,对我们?开?出的条件也非常嗤之以鼻。”旁的使臣也跟着叹道。
“天下就没有利益撬不动的东西,闻金金不肯让出夏州,无非是我们?给的利益不够多,他们?不满足罢了?。”又有人轻嘲道。
蔺祈任众人议论纷纷,他却轻轻摇动自己手中的羽扇,一言不发。
“蔺相,接下来我们?如何办?”方可兴问道。
此言一出,满室寂静,鸦雀无声。
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蔺祈,汴京使团里的这颗定?海神针。
蔺祈却道:“此?时天色已晚,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有何事我们?明日再议。”
众人脸色一顿,却也只能起身?告辞。
裴翎走在最后面?,只听蔺祈低声对随从说道:“去,将谢帅请来。”
他脚步瞬间一滞,却还是起身?走了?。
谢徽老早就知道谢宣来了?,但强忍着没露面?,纵然他很想念小重孙,很想问一问小重孙如何了??
这会儿,他见?蔺祈派人来军营找他,想了?想,也就跟着人先见?一见?蔺祈。
谁知到了?蔺祈那里,一抬眼?就瞥见?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谢徽:“……”
蔺祈主?动介绍道:“谢帅,这是兴庆使臣闻金金。”
谢宣矜贵的点了?点头道:“原是谢帅,久仰久仰。”
“……”谢徽强行扯动嘴角,挤出一丝笑容来说道,“幸会。”
蔺祈命人去城中最大的酒楼置办了?一桌上好的酒席,谢宣坐在八仙桌旁姿态闲适的饮茶,心中却暗骂:蔺祈这老家伙,以为悄悄把我爷爷请来我便让步了?吗?多大年纪了?还玩说不过?就叫人长辈来评理这一套?哼,鄙视。
谢徽只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同?蔺祈寒暄着,说了?一会子话?,饭菜也上齐了?。
谢宣毫不客气的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边吃喝边赞道:“还是蔺相大气,酒肉皆是上等,若官家有这份大度,我便不会出现在银州了?。”
蔺祈轻啄杯酒,闻言问道:“不妨说说你的底线,咱们?先谈好了?,再去同?兀目和西秦去谈。”
谢宣轻笑,毫不留情的说道:“汴京和兴庆其实?没什么好谈的。”
蔺祈微微色变,握酒杯的酒不自觉加重了?些。
谢宣见?状只当当作没看见?,他细说道:“大齐向兀目交纳岁币是因为兴庆府吗?”
蔺祈轻轻摇了?摇头道:“自然不是。”
“那兴庆府夺的夏州是大齐的吗?”谢宣继续问道。
“自然也不是。”蔺祈回道。
“这不就结了?,大齐的岁币根源不在兴庆府,却拿兴庆府做筏子是什么道理?”谢宣抹了?一把嘴上的油,抬头问道,神色却无比认真。
“总归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儿。”蔺祈轻叹道,他仿佛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好,那我请问,蔺相在汴京搞了?那么久的新?政,自然知道西北之地的价值,也知晓西北地薄,西北之地是无法自给自足的,夏州风候地力俱佳,堪称塞上江南,夏州产粮能养活三?分之一的兴庆府,兴庆府有何理由弃之不顾呢?齐氏的子民是民,闻人氏的子民就不是民了?吗?你们?这些人却高高在上的让兴庆府吐出夏州来,到底是何居心,我不明说,您也明白,如此?一来,您还想谈什么呢?实?话?说,汴京的眼?界往兴庆府上移开?,天地会开?阔不少,官家最后得到的只会更多。”谢宣弯了?弯唇道,“蔺相难道真的不觉得用夏州换减免三?分之一的岁币太吃亏了?吗?”
蔺祈闻言并没有恼羞成怒,他神色十分淡定?的问道:“莫非闻大人有让兀目心甘情愿减岁币的办法?”
谢宣却是不肯再说下去了?,他撕了?一块盐焗鸡腿放在谢徽的碗里说道:“这鸡腿挺香的,肉还嫩,您尝尝。”
谢徽从善如流的抄起鸡腿啃了?啃,点头评价道:“确实?不错。”
见?爷爷将鸡腿啃干净了?,谢宣才幽幽开?口道:“如何迫使兀目人减免岁币是蔺相该考虑的事情,我们?兴庆府可从来没有向兀目人交纳岁币的规矩,我在这方面?可没有经验。”
“我们?之前开?出的那些条件,你当真不心动?”蔺祈问道。
“心动。”谢宣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有时候啊,心动不如行动。”
蔺祈闻言扬了?扬眉,他夹起一块新?鲜的藕条说道:“你这些慷慨激昂的陈词跟我说没用,天下人若知因为兴庆不肯让出夏州而错失减免岁币的机会,将会如何看待闻人氏呢?”
谢宣舀了?一口甜滋滋的八宝糯米饭入口,尝过?之后觉得好吃又舀了?一口吃,接连吃了?三?口才抬眸回蔺祈的话?道:“我记得先帝有一次为了?推行新?法,和名臣田响辩论说新?法如何如何有利百姓,却被田响一句‘陛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噎的沉默了?许久。所以啊,纵然兀目减收岁币,百姓的负担亦不会因此?而减轻,百姓的生活没有差别,怨不到兴庆府头上来,也恨不到兴庆府头上来,蔺相所说的天下人是指与齐氏共治天下的士大夫吗?这群人在背后怎么嘀咕我们?兴庆府的,蔺相应当比我清楚吧,我们?让不让步都不会让他们?对我们?的观感更好些,我又何必去做那些画蛇添足之事。”
“你不在乎,闻人驰也不在乎吗?”蔺祈问道。
谢宣拍了?拍腰间的照水剑回道:“蔺相觉得呢?”
谢宣左右是油盐不进?了?,蔺祈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招呼谢宣吃菜,一低头却发现菜都被谢宣吃得七七八八了?。
蔺祈捏了?捏胀痛的额角,暗自恼道:这个饕餮!
谢宣见?蔺祈不缠着他问东问西的了?,他转过?头去兀自跟谢徽说话?道:“谢帅大名如雷贯耳,让晚辈好生憧憬,谢帅有没有去兴庆做官的想法?我王必会扫榻相迎。”
谢徽的胡须抖了?抖,摆手道:“不了?,不了?,我在这里挺好的,年纪大了?,没有挪窝的打算。”
谢宣啧啧两声,叹道:“可惜了?,谢帅呆在这里只会打窝囊仗,国土没丢就算万幸,有什么意思?”
谢徽横了?他一眼?道:“难不成你还要率兵来攻打我?”
这回轮到谢宣摆摆手道:“岂敢岂敢,我闻人氏的刀从来不会对内砍。”
饭桌上拢共三?个人,心眼?子加起来比蜂窝还密。
谢宣吃饱喝足,逗完爷爷,一抹嘴起身?告退道:“多谢蔺相款待,本官告辞了?。”
蔺祈点了?点头,令贴身?随从送他出门。
谢徽也吃饱了?,正在饮一杯君山银针,直到谢宣出了?门,他的目光才收回来。
蔺祈道:“这孩子锋芒太露了?。”
谢徽笑了?笑说道:“少年人嘛,都这样,我年轻那会儿比他还要能闯荡。”不然也不会壮年封公。
“眼?下时局,你怎么看?”蔺祈问道。
“我是个只会打仗的粗人,不懂什么时局的。”谢徽滴水不漏的回道。
“玉砚,这里没外人。”蔺祈抬头看着他说道,“兴庆府是不会吐出夏州来了?,兀目人的核心诉求必然不会得到满足,我们?这边需得做别的打算,让兀目与官家都满意,难啊。”
谢徽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放下道:“我不信你没有办法做到,也有你蔺祈卖惨的一天?!”
蔺祈:“……我需要你跟我一同?参加三?国和谈。”
“很忙,不去。”谢徽直接拒绝道。
“得去!”蔺祈坚定?的建议道。
却说谢宣从蔺祈那出来之后,走在半路上听到有人小声叫了?一句:“谢宣!”
谢宣强行忍住本能回头的动作,脚下并未停顿,直接走了?过?去。
“谢宣!”那人不禁又叫了?一声,提步追了?上来,不死心的问道,“你是谢宣对不对?”
谢宣:“……”他扒掉自己小臂上的手掌,漠漠的看了?来人一眼?道,“天还没黑,这就眼?神不好了??”
裴翎猛然顿住,为他漠然的目光,也为自己情不自禁的冲动,沉默半晌,他终于鼓起勇气抬头问道:“你没有死在梅州对不对?”
“莫名其妙。”谢宣横了?他一眼?,抬脚便走。
“我们?之间的情谊就让你这么利落的抬脚就走吗?”裴翎追问道。
谢宣狠狠掐了?自己掌心一把,默念这不仅仅是自己的发小,还是齐璟的心腹之臣,纵然有什么情谊也不该是在此?刻相认,于他于己都无甚好处,他需要理智,不能心存什么赌意。
所以谢宣脚下并未停顿,继续往前走去。
裴翎的心一寸一寸的凉了?下去,眼?中的光芒也逐渐黯淡下来,他低喃道:“官家天天念着你,你却……你好狠的心。”
谢宣闻言,嘴角挂起一抹讽意,他差点就死在梅州,景元帝比齐璟可强多了?,连景元帝都容不下自己,更别说齐璟了?。
齐璟哪是想念自己?他只是想寻一把趁手的快刀遍寻不到罢了?。
谢宣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便走出来了?汴京使臣的住所。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暗道一句:今天真是晦气到家了?。
薛云疏见?到谢宣回来了?,忙凑上前去打招呼道:“大司农回来了?。”
谢宣点了?点头道:“嗯!大家都用膳了?吗?”
众人纷纷回道:“用过?了?。”
他们?都在他的院子里坐着呢,想听谢宣接下来的指示,岂料谢宣摆摆手说道:“天色不早了?,大家早点休息吧。”
蒋先义率先问道:“大司农,关于接下来的谈判,我们?该如何应对?”
“八字箴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谢宣笑道。
陈文起的目光数次落在那柄象征着闻人氏至高权柄的照水剑,心中酸涩不已,同?样是贵戚,凭什么闻金金总是会高自己一头?!他出使前怎么就没得到这把照水剑呢。
思及此?处,陈文起忽然说道:“保住夏州不难,难的是如何堵住悠悠众口。”
谢宣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问道:“陈大人有何好建议?”
陈文起连忙摆手,直道:“不敢,不敢在司农大人面?前班门弄斧。”
谢宣听他说完这套酸言酸语,淡笑道:“陈大人是奉王爷的命来银州参加三?国谈判,这里不是我闻金金的一言堂,大家有何建议皆可提,不必有所顾虑。”
这句话?说的陈文起老脸一热,忙与其他兴庆使臣一道称是。
谢宣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照水剑是个好东西,也不枉他特意从夏州跑回兴庆城一趟。
自从谢宣以兴庆大司农闻金金的身?份落脚银州后,他每日忙的脚不沾地。
除了?每日应对自家使臣,隔三?差五还得与西秦使臣、兀目使臣、汴京使臣相互应酬。
有一次,兀目使臣中有个特别能喝酒的人企图将他灌醉后说些不该说的承诺,签些不该签的公文。
幸好他有从系统那里兑来的解酒药,不然可就误了?大事了?。
所以,当他撸着袖子和兀目使臣划拳喝酒丝毫不醉时,那个特别能喝的兀目使臣懵懵懂懂的看了?一旁的酒壶一眼?,产生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心中暗道:莫非这壶里出来的,喝到自己嘴里是酒,喝到这人嘴里是水?
阴招不通,只好逼的兀目人走阳路。
第二?次大谈判开?始前,西秦人率先找到了?谢宣商量正事儿,西秦人愿意开?通丝绸之路与兴庆府做生意,关键是谢宣得保证银州袄子口上驻扎的是齐军。
谢宣瞬间明白了?西秦人的想法,汉人不喜欢兀目人,同?样西秦人也不喜欢兀目人,袄子口上驻的是齐军的话?,兀目人的军队被截断过?不来了?,西秦?*? 与兀目的交流也被截死了?大半,西秦人倒也十分喜闻乐见?,有谁不喜欢做人而偏偏喜欢做狗奴才的?没有!
西秦人不来提醒谢宣的话?,他险些都要忘了?这个在谈判桌上默不作声的西秦,是只实?打实?的疯狗,现在这条疯狗想要挣脱主?人的束缚独自狂奔在西北荒漠之上,这可不行,还不得让他野成狼?!
只是狗链子不能在兀目人手中,得在兴庆府手中才是。
各方私底下摸了?摸底,有人摸清了?,有人糊涂了?,但不管怎样,兀目和大齐都同?意开?始第二?轮谈判,那就继续谈下去。
这次大家都没有先开?口说话?,谁先开?口说话?谁的底牌就亮得快,在谈判中就会处于十分被动的局面?。
这些人也是默契,都不约而同?的瞅向了?谢宣,谢宣低着头翻看手中的资料,故作不知。
兀目使臣和西秦使臣中眼?尖的已然发现,汴京使臣团中新?增了?一个身?份极高的人,就坐在蔺祈身?侧,位同?第一副使。
虽然汴京使团没有介绍,但几乎所有西秦使臣和兀目使臣都知道此?人,宁国公谢徽,齐国北境边防的总统帅。
众人心中打起了?锣鼓,不知谢徽此?时出现在此?处是何意?难不成,汴京使臣的态度要开?始强硬起来了??!
兀目使臣轻轻勾了?勾唇,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说道:“欢迎谢统帅来到谈判桌上。”
谢宣微微拧了?拧眉,放下手中的资料,沉声说道:“闲话?少叙,开?始吧。”
兀目使臣笑道:“要求不变,我们?要回夏州城,条件你们?开?,合理范围内,我们?都应允。”
兀目使臣一言惊起千重浪,任谁不觉得兀目人疯了?。
大家不约而同?的看向谢宣,想看看这位兴庆虎臣该如何应对?
孰料谢宣抱臂靠在椅子背上,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兀目使臣道:“跪下。”
众人悚然一惊,不知他此?言何意。
兀目副使怒道:“闻金金,能谈则谈,不能谈你也别侮辱人!同?样都是使臣,大家一样的身?份,你凭什么要求我家主?使大人下跪?”
“这位使者稍安勿躁,我只是在和你家大人正常谈判而已,他要我让出夏州,条件随便提,那我就不客气了?,我闻金金要做兀目皇帝,他如何跪不得我?”谢宣缓缓说道。
“放肆!”兀目使臣被激的纷纷亮出了?刀。
不仅兀目使臣怒了?,西秦使臣和汴京使臣也着实?被惊了?一跳,没成想闻金金
谢宣却毫不在意,他郑重其事的声明:“夏州问题不可谈判,看来你们?是一点儿都没听进?去啊。”
这是谈判陷阱,先是许以重利诱人入坑,让不可谈判的问题变成可以谈判,然后再一步步的走入他为你设置好的既定?圈套,达成他的谈判目标。
直至此?时,蔺祈心中才明白为何谢宣一门心思的往西北跑,就他这个行事作风,汴京还真的容不下他,如此?能臣,行事风格又如此?荤素不忌,口无遮拦,在汴京早晚会祸及家族,他看着谢宣腰间的那柄照水剑,微微阖了?阖双眼?,聪明人是真的聪明啊,豁的出去也是真豁的出去。
他之前以为谢宣改名更姓只是为了?与过?去一刀两断,现在他悟了?,谢宣纯粹是给自己求了?一张护身?符。
他难得出神片刻,又听兀目使臣说道:“既然夏州归属问题争议甚大,我们?不妨先放放,现在议一议银州袄子口的问题吧。”
第108章
三国和谈, 三方都要做出妥协和让步,当年谢徽为?了大齐五路伐西秦特意出奇兵切断了银州袄子?口,也几乎切断了兀目军队大规模西进的可能性, 这次和谈十有八九会?涉及让谢徽撤兵的条项。
谢宣一眼瞥见祖父沾染星霜的鬓发,心中?暗叹:也好,祖父也到了颐养天年的岁数。
谢徽长期重?兵驻守在银州袄子?口,对大齐的军饷转运也是?个巨大的压力,和谈一旦签订, 两边将不会?陈重?兵在边境上对峙, 谢徽撤军是?必然的。
然而,西秦使臣蓦然看向谢宣, 他们其实是?不愿谢徽撤军的, 谢徽像一柄插入两国边界的刀, 兀目人西行?不了, 西秦人也无法东行?,西秦间接摆脱了兀目人的控制, 然而谢徽一旦撤军, 兀目人将重?新加强对西秦人的控制,这是?西秦人不愿意看到的,之前西秦人以重?开丝绸之路为?条件,想让谢宣斡旋一番,争取不让谢徽撤军。
只可惜西秦人不明白, 他是?一盘菜,不是?吃菜的食客。
比起兀目, 谢宣显然更忌惮西秦。
谢徽撤军的条件是?兀目边防减员, 双方又是?一番拉锯战,终于达成协议, 而且三国边界各画出二十里宽的地带为?边防缓和地带,在这四十里宽的地方,大齐不准驻军,不准耕种,兀目和西秦也不准驻军,不准放牧。
谢宣看了看手?中?的协议抄本,笑了。庄稼没有脚,确实跑不了,可牛羊有腿啊,看来他回去得让底下的人先置办一群牛羊来,到时候有妙用?。
三方签完今天商议的协议条例,今日?的谈判便结束了,剩下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过后再?议。
日?头偏西,显然已经过了用?午膳的时辰。
谢宣一出会?堂便伸了个懒腰,然后被兴庆使臣簇拥着往住所走,兀目、西秦、汴京三国使臣都或若无其事或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离去。
“闻大人,请留步。”谢宣走到半路上,被人拦住了去路。
谢宣转眸一看,是?之前与他拔刀相向的兀目使臣萧如?海。
萧如?海很有些来历,是?兀目外戚,如?今兀目太?后的亲弟弟。
“萧大人有何贵干?”谢宣问道。
“今日?我得了一坛好酒,想请闻大人共饮,不知闻大人可否赏光?”萧如?海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看,简直不像请人喝酒的,倒像要把人剁成下酒菜的。
谢宣看了他一眼,冷声道:“请!”
薛云疏忙道:“大司农,下官看他们这是?来者不善啊,怕不是?鸿门宴吧。”
谢宣淡笑道:“你猜对了,正是?一场鸿门宴。”
“那您还去?!”薛云疏悚然一惊道。
谢宣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道:“不如?虎穴,焉得虎子?。”
薛云疏见他去意已决,忙说道:“下官跟您一起去。”
“你且回居所用?膳,兀目酒烈,不适合你喝。”谢宣冲他略点了点头便跟着萧如?海走了。
兀目人学着汉人的习俗,在城中?最好的酒楼置办了一桌酒席。
谢宣让系统开了一次毒物检测,确认食物是?足够安全的,这才撩袍落座。
他知道萧如?海此时请他来吃酒的目的,说白了还是?对夏州之地没死心,倒也容易理解,兀目人为?何紧紧抓住夏州之地不放。
兀目之前经过几年的皇族夺权内乱,民心浮动,已经实力大不如?以前了,朝中?几股势力互相猜忌,互相不服气,皇帝三天两头换一个,政权极不稳定。
看似兀目太?后手?段强硬,弹压住一切,扶幼子?登基,其实不过是?几方势力看皇帝年幼好操控,几方暂时达成了政治平衡罢了。
在兀目朝中?,迅速壮大自身威望的办法只有军功,所以在兀目太?后听说齐皇和闻人氏的嫌隙后,忙不迭的暗中?联系西秦人,合军攻打谢徽部,然后再?扫荡兴庆府。
本想搞个大的,没想丢了个丑的,他们不仅在这场战争中?没捞到任何好处,甚至还把后族祖地也给丢了,兀目太?后的颜面扫地,朝中?几股势力蠢蠢欲动。
若这次谈判兀目不能拿回夏州,恐怕兀目皇位又要换人坐了。
这也是?兀目使团死咬住夏州不放的最根本的理由。
兀目的窘境,即便萧如?海不说,谢宣也早已知晓,所以他才在谈判中?那么游刃有余。
“照水剑是?把好剑。”萧如?海蓦然出声道。
谢宣捻动酒杯痛饮一口回道:“我王的佩剑,自然是?好的。”
萧如海点点头道:“我十分佩服平西王,也很理解他,创业艰辛,你们好不容易攻下的夏州城,不肯放手也有情可原。”
谢宣与他碰了碰杯道:“多谢体谅。”
“不知闻大人觉得朔州如何?”萧如?海突然转了话题。
谢宣笑了,他将酒杯放下,认真反问道:“燕云十六州哪个不是?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