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文峰从罐头厂绕了一大圈,去了程岚家。
张琳琳看到他拿过来两本杂志,兴奋得都要蹦起来。
他没有在张家多停留,又回了自己家。
程家住在胡同里,但好在有两间小瓦房,他一个人住也算宽敞。院里有棵石榴树,上面已经挂满了果。
满树的石榴果已经微微泛红,再过段时间该熟了。
程文峰看了几眼石榴树,进屋躺在炕上,脑海里又浮现那张小巧精致的白嫩脸蛋。
在书店时,苏琴拍打他的余温仿佛还未消,两人靠得那么近,他都能闻到她身上的清香。
程文峰思绪放空,一动不动躺着,不知躺了多久,迷迷糊糊睡着了。
这一睡,更不得了了。
程文峰梦到自己和苏琴一起下班,他约她去看电影,她爽快同意了,一脸单纯和他一起去电影院。
一路她还软软糯糯说着感谢他的话。
后来下了雨,电影片场就他们两个人,苏琴看着电影,叽叽喳喳一直笑着和他说话,看累了,就把头搭在他的肩上。
那一刻,程文峰呼吸急促,耳边都是自己的心跳声,心脏好像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他屏住呼吸,鼓起勇气伸手从后搂住她的腰。
她的腰那么细,那么软,和他想象中一样,她的身上那么香——
苏琴趴在他肩膀上,侧头看着他笑,脸颊水灵娇美,那双清澈明亮的杏眼都弯成了一轮月牙。
程文峰浑身僵住,酥麻般的感觉迅速席卷全身。他清清楚楚知道这是梦,但体温还是急速上升,多么真实啊。
两人离得近,程文峰的视线落在她唇瓣上,水润润的。
“你是一个好人——”苏琴满脸赤红,羞羞涩涩对他说。
程文峰呼吸都不顺畅了:“我——我——”
“喵~~喵~~~”
院落闯入的野猫把程文峰吵醒,他猛地睁眼,额头上早就布满细汗,四肢更是紧绷着。
他大口喘着气,左右看了几眼。
“喵——喵——”
院里的野猫还在叫唤着,程文峰视线移向自己下半身,满头都是黑线:“......”
许是觉得自己太龌龊,程文峰生了自己好大一通气。
自从上次和周秀芳公开杠上,苏琴就没想过再和平相处。
周秀芳休假回来,额头上的瘀青还没消,继续顶着一个鼓包,工作帽戴得都艰难,拉扯到伤口,哎哟哎哟叫着。
众人瞧见了,想笑又不敢笑,怕被她迁怒。
苏琴一来上班,周秀芳就拉下脸,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恨不得在苏琴身上射穿千百个洞。
大家正在流水线上干活,周秀芳见柳梅从二车间走过来,故意提高声调问:“柳梅啊,我听志远说你们家苏月投稿入选了?下个月又要上杂志了?”
柳梅笑了笑:“我也是听志远说的,不知道是不是。”
周秀芳:“肯定是啊,志远在杂志社,他还能不知道?”
“要是真的就最好了,她爸爸高兴得很,昨天喝了两杯酒提前庆祝呢。”柳梅说着余光看向苏琴,没有继续多言,“我先回去干活了。”
柳梅一走,周秀芳继续道:“要我说啊,这柳梅真是命好,从乡下嫁到城里,白捡了苏月这么好的女儿,不仅考上大专,还没毕业就能投稿赚钱。”
陈凤震惊:“往杂志社投稿啊?”
“可不是嘛,就在我家志远上班的那个杂志社,下个月就能刊登。”周秀芳越说越来劲儿,“谁说乡下教育不行,人家苏月从乡下都能考到大专,城里的孩子还没这么有出息呢,人家出来可是正式工,铁饭碗!”
这话一出口,大家面面相觑,不禁看向苏琴。
周秀芳摆明了在说苏琴,可不好接话。
谁不知道苏琴没考上大学,连乡下来的苏月都没比上,只能在罐头厂当临时工。
这里就她年纪最小,还是走关系进来的,之前干活都是拖后腿,现在都好点了。
读书不行,干活也不行,全方面被苏月碾压,婚约也取消了。
“苏月毕业以后,要是能进杂志社,就和我们家志远一起工作了,要是能凑一对更不错。什么样的人,就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周秀芳故意说话激怒苏琴。
苏琴却不为所动,好似他们讨论的八卦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依旧面不改色拿着削刀在处理菠萝。
周秀芳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看向苏琴咬着牙接着道:“听说主编都把苏月夸上天了,能让主编夸,那得厉害到什么程度?也怪不得她讨喜,我看了都喜欢。”
“哪位是苏琴?”
车间主任突然出现在车间门口,她身上穿着工装,头发盘得一丝不苟,看起来有几分严厉,询问之后正盯着车间里的工人。
苏琴放下手中的菠萝:“我是。”
车间主任:“你跟我来一下。”
苏琴放下削刀,跟了上去。
两人一离开,车间里瞬间炸开锅。
陈凤紧张问:“车间主任来做什么?我们车间有什么不合格吗?不会又要扣钱吧?”
程岚远不如这个车间主任严格,对方一向公正不阿,上个月还把二车间狠狠罚了一顿,还挑出几个老员工训斥一顿,谁来都不好使。
她只要来车间检查,全体都不敢懈怠半分。
周秀芳接话:“她只叫了苏琴出去,又没叫我们,要有事也是她有事,关我们什么事儿?”
她这么一说,大家松了口气,有人担忧道:“那她叫苏琴做什么?她就是个临时工。”
周秀芳:“临时工干得不好,更容易被辞退吧?要是被辞退她能说什么?”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心底觉得算是解了气。
苏琴要是被辞退,可就找不到正儿八经的工作了,还是被辞退的,还有哪个厂子会要她?
没一会,程岚走进来扫了一眼,疑惑问:“苏琴呢?”
周秀芳以往马屁拍得最到位,她这回怕程岚帮苏琴求情,愣是当没听到。
程岚拧眉:“她没来上班吗?”
苏琴以前也会经常迟到,可现在都上班一个小时了,人还没来?
好一会,陈凤才小声道:“车间主任把她叫走了。”
“车间主任?”程岚也没料到,追问一句,“她犯什么事了?”
“不知道。”陈凤摇头。
周秀芳接话:“估计挺严重的吧,车间主任不太高兴。”
她是在提醒程岚最好不要碰这一趟浑水。
程岚听后,转身就出去了,直奔主任办公室。
来到办公室,她透过窗户看到苏琴正在里面,快速往门口走。
“扣扣扣。”
车间主任见程岚神色着急站在门口,止了说话声询问:“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程岚摇头,掠过苏琴一眼,看向车间主任赔笑道,“我这段时间忙,都没空管住他们,这丫头是犯了什么事吗?”
能让车间主任来抓人,估计事不小。
不会是让苏琴顶罪吧?还是给谁腾出位置?
“难得见你这么着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她抓来兴师问罪呢。”车间主任摆摆手,示意她不要那么紧张。
她最近听到一些风声,说是程岚安排自己的侄子和苏琴相亲,结果闹得非常不愉快。
按道理来说,程岚这么好面子的人,不应该这么紧张苏琴才对。
程岚:“小姑娘还不懂事。”
“不是这些事,”车间主任没卖关子,“我们家老陈看中了苏琴画的几幅画,本来说好他今天来取,他没空过来了,一会我得给他送过去。”
她的老公就是陈国亮,一开始对方和她说的时候,她还不确定是不是苏琴,没听说谁家小孩这么高的画画天赋啊。
“画?”程岚没反应过来。
“你先去拿画吧。”车间主任对苏琴说。
“嗯嗯。”苏琴往外走。
她一走,车间主任就看向程岚哭笑不得:“杂志社这一次要发行一本儿童杂志,老陈当主编了。反正他一个劲儿夸苏琴画的画好,让我一会要尽快把画稿送过去,还说什么第一期要全靠苏琴撑场面了。”
程岚还是没太听得懂。
她没记错的话,陈国亮个人能力很不错,杂志社也是大杂志社,需要苏琴的画?
不是她看不起苏琴,没听说过对方有这个技能啊。
还能刊登,那是多大的殊荣?
“你也听说过苏琴会画画吗?”车间主任说完叹气道,“我们家老陈为了这次的杂志天天熬夜,头发都白了不少,付出了很多心血的。”
剩下的话她没说完,就是怕苏琴撑不起。
毕竟对方连大学都没考上,就是在厂里当临时工,表现也没那么突出。
“他会不会认错人了?”程岚斟酌了下说。
车间主任:“你说是苏月?我问过了,老陈说苏琴没考上大学,在我们厂当临时工,还去书店看高考题准备明年再次高考,就是她。”
程岚彻底没说话了。
苏琴很快就返回来,将手中的画稿递给车间主任:“我一共画了五个故事,您让陈主编选一选吧,我先去干活了。”
“好。”
苏琴一走,车间主任翻看画稿一看,神色愣了一瞬。
“怎么了?”程岚凑过来,看清画稿上的图画后,表情比她还震惊数倍。
第7章 八零年代的恶毒女配(7)
程岚和车间主任都不懂绘画,但苏琴草稿中所呈现的画,给人第一眼就是绝非随手乱画出来的。
首先她所画的小动物非常生动形象,呆萌可爱,看着简单而又舒服。
她们说不出精准的评价,反正就是整体给人轻松愉悦的感觉,十分具有童趣,一看就是给小孩子看的。
车间主任翻看了好几页,最后不得不说:“看来这个苏琴有两下子,还编了小故事,有模有样的。”
程岚没少给自己的儿子买儿童漫画,如今市面上能选择的就只有几本,所以她很清楚,苏琴所画的东西,一点都不逊色。
车间主任走后,程岚内心的激动迟迟未消,嘴角不断上翘。
不知道还以为是她的女儿被看中。
程岚往外走时,看到了不远处正卸货的程文峰,她还专门来到他身边,眉开眼笑道:“上次相亲的时候苏琴对你的态度是有点问题,但你一点都不要放在心上啊。”
她提及苏琴,程文峰默默停下动作看向她。
“这件事也是有原因的。”程岚说着,往他又走近了点,轻咳了一声正色道,“她是搞艺术的,你要知道,搞艺术的人多少和我们有些不一样。”
好多著名的画家,多多少少都有点“古板”。
这么想就解释得通了,一切都通了。
“艺术?”程文峰试图去理解这两个词。
“对啊,相比之下她已经很好了,根本不是你的问题,也不是她的问题,你们都没有问题!”程岚再次有了信心。
她怎么着都得给程文峰介绍给城里有户口的。
可不能往乡下找了!
程岚风风火火走了,程文峰还在思考是什么艺术,他看着程岚的背影,对方说不是他们的问题又是什么意思?
要重新给他们牵线相亲吗?
一想到是这样,程文峰搬货的动作又顿住,唇角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凌厉的眉眼都染上两分柔和。
那也不是不行。
车间内。
苏琴刚刚被车间主任叫出去,期间回来一趟很快又出去了。
等她再次回来,戴上手套在流水线前干活。
一行人都有意无意观察苏琴,她面色未变,不紧不慢干着活,什么话都没说。
周秀芳用手肘碰了碰陈凤,给她一个眼神示意。
陈凤当下就看向苏琴问:“苏琴啊,车间主任找你做什么啊?”
苏琴手上动作没停:“找我拿点东西。”
“这样啊,我还以为是我们车间有什么事情呢。”陈凤松了一口气,她虽然也好奇苏琴给对方拿什么东西,但对方没说,她没好意思继续追问。
周秀芳可没给苏琴面子,阴阳怪气就道:“车间主任能找你拿什么东西?不会是被训了瞒着不说吧?你可别把我们拉下水。”
苏琴停下动作,皮笑肉不笑看向她:“你这么八卦我的事情,要不亲自去问问车间主任?”
“谁说我八卦你的事情了?”周秀芬当然不承认,甚至还试图火上浇油,“倒是你,那么小心眼!别人稍稍说一点苏月的事情,你就跟要蹦起来一样,容不得别人说她一句好,我们家志远——”
“停停停。”苏琴打断她,一脸无奈,“这些事情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有必要在大家面前去献丑吗?”
“什么献丑?”周秀芬当下否认,扬声还道,“不光荣的是你,关苏月和我们家志远什么事?”
苏琴笑了笑,淡淡看向她:“你觉得周志远有婚约在身,和苏月暧昧不清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苏月明知周志远有婚约,单独和他去约会,是正儿八经姑娘能干出来的事情?他们两个人可真有意思。”
她话音未落,周秀芳当下就傻眼了。
以前苏琴都是大闹,对周志远和苏月破口大骂,搅得两家人不得安宁,由于苏琴做出很多无理取闹的事情,导致没人在意这一层。
大家都觉得是苏琴不可理喻,对周志远死缠烂打,而苏月在学历文化的光环下,更讨喜。
眼下苏琴赤.裸.裸指出来这一层,在场人跟着恍然大悟。
周志远和苏琴原来有婚约,苏月不是妥妥地插足别人感情?周志远也不是什么君子。
没有道德!
“我知道感情不能强求,也已经同意解除婚约成全他们了,但您不能说全是我的错吧?这件事我也不想再提,为什么您不放过我呢?”苏琴说这话的时候,神色黯淡,语气忧伤,“我们家和周家定娃娃亲的时候,定的是我也不是苏月,难道插足别人的感情和婚姻,是合情合理的吗?”
车间里的很多人都是道听途说,不知道内幕,而这些女工大多数都上了岁数,谁没经历过几次感情和婚姻的波澜,代入感极强,怒火都上来了。
无良的渣男和道德败坏的第三者,就应该没有好下场!
周秀芳眼看苏琴占据道德高处,传出去别人还不知道怎么看待周志远,她厉声道:“分明是你考不上大学后更看不上苏月,处处针对她,疑神疑鬼,天天和我们家志远吵架,搅得大家都不得安定才这样的!”
她刚说完又接上:“苏月和我们家志远接触才多久?是她在报社投稿,两人才接触的,两个人有共同语言,你看看你,你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苏琴一点都不恼,反而点头道:“说来说去,你们周家人不就是势利眼吗?谁有用就巴结谁。”
还别说,周秀芳在厂一直都是这样,不过以前大家没把她和周家人联系在一起,通过这件事,她们一想,还真是这样。
定好的婚约都给退了,想换个读大专的,周秀芳还天天把苏月挂在嘴边炫耀,谁和这样的人接触,那都得在心里掂量掂量了。
周秀芳一听,险些都能跳起来,扭曲着脸声线尖锐道:“管我们周家什么事儿?自从苏月来了之后,你就不安生!她考上高考你不乐意,写的稿子上了杂志你又吵又闹,这一次人家又要上杂志,还被主编夸了,你是不是得疯?”
她话都没说完,就听到苏琴极轻嗤笑了一声,但她没说话,拿着削刀继续干活。
这副样子,讽刺意味十足,周秀芳直接暴跳如雷,陈凤怕场面失控,连忙拉住她。
周秀芳阴着脸甩开了陈凤的手。
陈凤刚要接着阻止,就看到程岚来了,其余人也看到了,分分钟开始干活,而且因为心虚,动作迅速。
周秀芳见程岚进来,动作止住,不敢吱声。
程岚心情愉悦,又看到他们干活卖力,笑着走到他们旁边:“大家不用担心苏琴,车间主任找她是有好事儿。”
“什么好事?”
他们想不到什么好事能轮到苏琴。
程岚语气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欣慰自豪:“苏琴不是会画画吗?车间主任家的老陈看中她画的画,准备拿去杂志上刊登了。”
这是多么大的一份殊荣,简直就是别人家的孩子,程岚听了都激动。
“啥?”不少人一头雾水,也有些人听明白了,不太能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程岚耐心解释:“车间主任家的老陈不是杂志社的主编吗?人家看上苏琴的画要刊登,车间主任说这两天他对苏琴大夸特夸,拿着她的画都研究好久了。”
谁不知道车间主任的老公是大主编,据说在杂志界有点名气,他能看上的人,不得有点本事。
周秀芳瞬间就不气了,话语笃定提醒程岚:“班长,人家说的是苏月,她刚往杂志社投稿,就是被主编夸了。”
苏琴也太不要脸,居然冒领功劳。
要知道,周志远拼命都想搭上陈国亮,这下有门路了。
程岚否认:“就是苏琴,我看过她的画稿,画得真好,正好这次有宣传栏活动,我们车间也能出个人了。”
这可和每个人相关,众人瞬间对苏琴寄予厚望,丝毫没怀疑她的能力,甚至觉得庆幸。
这可是上杂志刊登的水平,可不得给他们争光!
程岚甚至还道:“要是刊登成功了,我请大家吃雪糕。”
“真的假的?”大家起哄。
“班长——”苏琴叫了她一声。
万一真被刊登了呢?
程岚不以为然,甚至还道:“真的啊。车间主任刚刚和我说了,前几天苏琴送过去的画稿,都差不多定下来开始排版了,你们等着吃雪糕吧。”
众人高兴的同时倒吸一口气,望向苏琴的目光皆是意料不到,这小姑娘了不起啊。
写稿能刊登,大家会认为文笔好读书厉害,画画要是能刊登,可就不一样了。
那是艺术啊。
程岚临走前还特意嘱咐苏琴:“好好努力,各方面都要争取啊。”
“嗯。”苏琴点头。
对方说的,肯定不是在厂里努力干活,苏琴知道她说的是高考和杂志社刊登的事情。
程岚虽看着严肃不好接近,但却是第一个这么关心她的人,真心实意为她高兴的人。
苏琴内心划过一股暖流。
她在下班的时候看到了程文峰,态度都比之前热情不少,笑意盈盈和他打招呼。
他时常会板着脸,实际上也是个热心的人。
程文峰看着苏琴一脸笑意走过来,垂落在两侧的手突然有些无所适从,手心开始冒汗。
怪紧张的。
“今天上班累吗?”苏琴主动问他。
程文峰沉默了一会,吐出两个字:“不累。”
他不知道怎么回她,心跳更快了。
怕苏琴觉得他太冷漠,程文峰一板一眼又道:“今天又招了一批临时工搬运,不用我们帮忙了。”
“哦。”苏琴点头,“那多好啊。”
眼看就要走到大门口,程文峰薄唇一再紧抿,在苏琴开口道别前,他突然出言:“你喜欢吃石榴吗?”
苏琴:“啊?”
程文峰一本正经:“我家院子里的石榴熟了,你要吃的话,去我家摘。”
“现在吗?”苏琴问。
这个年代水果自然是稀有的,一般都舍不得买,罐头厂都是职工宿舍,也没地方种水果树。
她的确好久没吃水果了。
“现在去也行。”程文峰语气不紧不慢,脖颈却已经发硬。
苏琴有点小雀跃:“那走吧。”
两人一路往程家走,苏琴对这些颇有年代感的小胡同很感兴趣,不断笑着和他聊天。
程文峰掏出钥匙开门,苏琴走进小院,第一眼就看到挂满石榴的大树,眼眸瞬间极亮,像是缀满碎钻:“好多石榴!”
他视线落在她身上,舍不得移开,嘴角勾起一抹柔和的笑容。
“怎么都掉了一地。”苏琴看着地上掉落的石榴,语气惋惜。
“那些都被虫和鸟蛀了。”程文峰走到树边,三两下就爬上树,“我给你摘点带回去,很甜的。”
他说着,开始在树上攀爬起来,很快就摘了两个,继续往别的枝干爬去。
苏琴看得心惊胆战:“你快下来吧,好危险啊。”
见程文峰没停止,她急忙又道,“我吃两个就够了,不需要拿很多,下次我想吃再来摘就是了。”
程文峰这才停下来问:“三个够吗?”
“够了!一个都够了,”苏琴直言说,“我才不要给别人吃,我一个人吃当然够。”
柳梅和苏父就给她一口饭吃,生怕她占了多大便宜,她可不愿意拿回去分享。
程文峰慢慢爬下来,到了最下面的时候,苏琴走上前,朝他伸手:“把石榴给我吧。”
不然他不下来。
程文峰手上的石榴递给她,又从口袋里取出一个,苏琴踮起脚尖,双手去接。
她接得急,指尖掠过程文峰的手背,很轻很快。
程文峰顿时心跳漏了一拍,险些没站稳滑了一下,身子都晃了晃,苏琴看到吓得脸色煞白,石榴都全丢了,连忙上前要接住他。
只见程文峰反手勾住树干,三两下就落地了。
“吓死我了——”苏琴浑身哆嗦,余惊未消不断伸手拍着自己的胸口,一脸担忧道,“你小心一点啊,摔下来伤到怎么办?”
程文峰看到她因为担心他而六神无主的模样,内心愉悦的情绪在不断翻涌着,心儿扑通扑通跳,转身就要再次上树:“没事,我再去给你摘几个。”
刚刚的那几个石榴都被她扔在地上磕碰到了,他再去给她摘几个新鲜好看的。
“你别上去了!”苏琴急忙上前拉住他,紧张得不行,“捡起来就行,不要浪费。”
程文峰被她拉住衣角,喜悦再次席卷全身,晕乎乎的,心仿佛被荡漾在春水里,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嚷着。
苏琴松开手,看着被摔裂的其中一个石榴,走过去捡起来:“这个现在就吃掉好了。”
“我去洗!”程文峰动作比她快。
他把三个石榴都捡起来,拿到厨房清洗,再用刀切开,又把摔坏的仔细切掉。
程家的厨房就在院子的角落,也是砌起来的,就是面积比较小,但里面收拾得很整齐。
最里面堆放着柴火,然后是灶台,厨具也摆放整齐,一看就是经常做饭和收拾。
程文峰把石榴递给苏琴。
“谢谢。”苏琴尝了几粒,汁水饱满甘甜,“真好吃,你喜欢吃石榴吗?”
“喜欢。”程文峰违心说完补充,“就是太多了吃不完。”
他其实不喜欢,但可以天天陪她吃,给她摘!
苏琴:“我也喜欢,我最喜欢的水果就是石榴,就是吃起来比较费劲儿,但也有趣儿。”
“嗯嗯。”程文峰一脸认同,他将那两个石榴放在一边,拿出角落里的竹竿,又给苏琴摘了两个。
石榴掉下来时,他眼疾手快去接住,看得苏琴目瞪口呆,直呼:“好厉害啊。”
程文峰高兴得砰砰心跳,把石榴洗干净后才给她:“下次你还想吃再过来摘。”他说完顿了顿,“刚摘下来的比较好吃。”
“好。”苏琴丝毫没怀疑,将石榴塞进她的包包里,“我晚上学习的时候吃,我先回去啦。”
程文峰和她一起出门。
苏琴:“别送了,我认得路,拜拜——”
程文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刚才狂喜的心情又染上阴霾,他三两步就赶上去。
“怎么了?”苏琴停住脚步看向他。
程文峰话语严肃:“下次不要和陌生男人去他家里,白天也不行。”
她真的很单纯,太好骗了,每次都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这可怎么办才好?
苏琴眨了眨眼睛,昂头朝他笑:“你又不是陌生男人。”
程文峰心弦疯狂颤动,眉眼都舒展了 。
“不过我知道了,谢谢你。”
苏琴回到家,柳梅看到她回来,神情闪了闪,看了看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苏父:“小琴回来啦。”
“嗯。”苏琴什么都没说,直径往她房间走。
“站住。”苏父站起身来,呵斥出声。
苏琴止住脚步。
苏父走过来,黑着脸出言:“我听厂里人说,你往杂志社投了什么稿子被看中了?”
“嗯。”
苏父面色铁青,当下就要破口大骂:“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去——”
“你是想说我去偷了苏月的东西去投稿?”苏琴替他说完后半段话,她抬眸看向苏父,“爸,你又听谁煽风点火了?哪个不得好死的搅屎棍又在搞事情?”
她话语犀利,柳梅神色不大好看,但只能忍着不吭声。
这事是周秀芳告诉她的,对方还让她回去管管苏琴,柳梅回来就跟苏父说了,她嘴上说是怕影响不好,实际上的意思就是怕苏琴做出丢人的事情。
苏父怕丢脸面,一听就火冒三丈,就等苏琴回来教训一顿。
而苏父突然被苏琴打断,虽然脸色不好看,但还是强忍着:“那你说,你是不是偷拿了她的作品?”
“爸,你能不能了解一下事情经过,不要被人当木仓使。”苏琴也沉了脸,声色俱厉道,“我那是画画投稿被选中,苏月会画画吗?要不你去问问她,看看是不是我偷了她的画!”
苏父怔愣,一时噎住。
他心里是认定了苏琴做错,所以尴尬又难堪。
“别人说点空穴来风的事情,你就恨不得剥了我的皮,连问都不问我就定罪,当初我妈在的时候,你是怎么答应我妈要好好照顾我的?!别人要害我,我都能理解,但你还是不是我爸了?”苏琴直接走到房间,大力关上了门。
关门房震了震,柳梅杵在原地都被声响吓得咯噔,在面对苏父怒意十足的视线时,她神色讪讪:“我也是听秀芳说的。”
“我看你是不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