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对面,崔妩哪儿还睡得着,仰手哈着气,忍耐着阳货尽没、在?她软沼里?伸张、磋磨……
她紧缩着肩,哼哼着抱怨他,“无耻,无赖……你好了没……”
“等你走了,我一定不想你!”
谢宥倾身抱住她,“怎么能不想我,你无时无刻都得想着我,挂心我。”
“我是你官人?,你夫君。”
眼前素白随着他颠簸起落,谢宥长指掂着饱坠的团儿,按向玉尖,滚滚的团儿陷下,又涌动回?原样,看得他起火。
清影更颤乱,谢宥推她睡下,自己跪着,勾连处未曾分离半分,好像有无数的丝线,牵引着他,周而复始地运奉着阳货,通疏开狭路。
眼前无处不是他,眼睛、面庞、气息、他的手臂……铺天盖地,一帐之中蒸腾起溽热,崔妩被急莽的阳货钉住,仰首时呼吸也被夺走,身躯如绵延雪岭,那长岭的交界处,一片乱白的残羹烫雪,尚有紫蟒长潜渊中……
第055章 戳破(文案剧情)
最后, 心疼他?的代价就是,崔妩几乎半边身子都要瘫痪过去,想起来更是不可能。
晨光中, 她翻出一张苍白清瘦的脸:“舅姑责怪我?不去请安,到时候要为难我?,你自己?去同她说!”
谢宥倒是眉目生光,眼睛都泛着水灵灵的清隽,更恢复了往日温润平和。
他?半跪在床边, 满怀歉疚。
“自然是我?去说,昨夜全是我?不好, 阿妩, 你别生气?”
“知道我?今日会生气,你还这么——”崔妩咬唇,都不知道怎么说他?。
“你弄便弄,做什么要咬我?……”她声音细如蚊呐。
听她埋怨,谢宥也?低头脸红,短暂反省了一下自己?。
分明那份老成持重是为朝野称颂过的, 反而在她面前?,会跟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忘记稳重和分寸。
“你哭那么可怜,我?便想着如书里一样?, 替你讨些快活……”
那招分明是奏效的, 当时阿妩踩着他?的肩,唤得声都变了。
那藏珠之地还一个劲儿地碾送到他?唇下, 潺潺不尽。
听到谢宥的话?, 崔妩跟着不可抑制地回想起昨夜。
阿宥的唇,还有舌……
如蛇一般翻卷, 比体温更高?,甚至有了炙人的温度,鼻尖撇开玉关,去找寻那芽儿,啜吮有声。
崔妩当时的心情如同一下被?人抛到很高?很高?的地方,她吓坏了,下意识要并起,结果被?他?的手阻住。
谢宥的手修长有力,如同藤蔓捆陷在肌肤上,将她并住的煺扯开,压住。
崔妩只看得到他?如猿一样?的肩背和手臂,还有高?挺的鼻子,压在馒关,嘴……她不敢去想。
可不想,却刻骨铭心地感受到。
岔起来的煺几近僵搐,馒关下水热,潺潺如泣泪,那潮烫的蛇,勾搅到了哪儿、扫过了哪儿,都深深刻在崔妩脑海里。
真是一场恐怖至极、孤立无援的体会……
一想到那场面,崔妩脑袋就冒热气,枕着手不想搭理他?。
“我?都要走了……”谢宥还是用这一招。
是啊,明日他?就要离开季梁城。
行李都已经?打点好,就堆放在耳房里,明日天不亮就要搬上马车,到那时,眼前?的人就会去到千里之外。
没有人烦她,没有怀疑她,崔妩可以自在做自己?的事?,不担心被?人发现……多好!
可是成亲以来,二人感情渐笃,还是头一回分开这么久呢。
其实崔妩也?会担心,江南多美人,自己?不同去,万一那些不长眼的官员给他?进献个美人,抑或酒宴上瞧见个中意的瘦马,届时谢宥被?迷了眼,温香软玉在怀,自己?不就成个傻子了。
她的脸还是没转过来:“让我?知道你在江南风花雪月,你就死定了。”
“你既不放心,为何?不随我?去?”谢宥又?在劝她,“现在收拾行李还来得及。”
崔妩一甩头:“不去,你要真跟别的女子有牵扯,咱们?就和离!反正舅姑早盼着……哎哟!”
谢宥掐她的脸颊,眯着眼睛:“不许把‘和离’挂在嘴上。”
崔妩点点头:“知道了,你守规矩,我?自然不会提。”
“若是还难受,我?便一个人去崔家?同岳父岳母告别吧。”
他?出远门一两年,自当登门和岳父岳母道别。
听到要回崔家?,崔妩有点想逃避,但?他?一去就是大半日,明日一早就走了,能多待一会儿就多待一会儿吧。
“不难受了,阿宥抱我?起来。”她伸出手。
崔府里,孟氏正拉着女儿说话?:“三?郎君要去巡盐,你怎么不跟着去?”
“巡盐又?不是吃喝玩乐,
赶路多枯燥,女儿不想去。”
“你啊,自己?怎么着点急啊。”孟氏戳着她的脑门,同样?也?是担心她,“这一去一年半载少不了,你要是有了身孕在京待着也?没什么,偏偏你没有,还不知道去打算!”
“我?不急,官人也?不急,阿娘也?不要急嘛。”崔妩想要糊弄过去。
“我?这是为你打算啊,你官人不急,那府里的大夫人肯定急啊,而且你一天不生,阖府就都盯着你的肚子,日子怎么能好过,我?看你那夫君处处都好,就性?子怪冷,是不是平日里不大与你亲近?阿娘去给你多找些画,你学着多找他?,别太要面子……”
崔妩忙拉住她,“阿娘,没有的事?,我?同官人一切都好……”
正说着话?,外头池塘边响起哄笑声。
母女俩往外看,原来是一个人在池塘边滑倒了,跟随的小厮没扶人,反而笑了起来。
“那是谁摔了?”崔妩实在认不出来。
“是玮哥儿。”
孟氏站了起来,指着那个小厮:“还笑什么,不赶紧把你主子扶起来,待会儿自己?滚去受杖,再让我?见着,你就给我滚出去!”
崔妩又?勉强辨认了一下。
崔玮形容狼狈,虽是初秋高?爽的天气,却好像穿上了自己所有的衣服,将自己?裹得像一个厚实的球,最外面的一件不知什么时候磨破了,一面能看到里面衣服的花色,一面粘满塘泥。
“他?怎么了?”
“打从你大伯母和大伯父过世,他?无依无靠,就变成这样?了。”
孟氏叹了一口气:“可怜他们遇上那样的祸事,只剩这么一个独苗了,我?同你爹爹怎么都得照顾好他?。”
崔妩嘴上唏嘘几句,实则只觉得他?无用至极。
从前?有亲娘帮他?挣家?产挣官位,自己?一事?无成,只会吃喝玩乐,现在爹娘没了,没了依靠就活成这样?一摊烂泥,丢人现眼。
她最看不起这样?的人。
没说几句话?谢宥就过来了,他?原先在正堂和崔父说话?,崔妩不用想也?知道他?一定问了杭州匪患的事?。
中午一家?人用过饭,夫妻俩回崔妩旧日的闺房里午憩。
崔妩的院子外边,崔珌正同徐度香说话?。
“谢宥昨日已经?离开季梁,和离之事?他?并未反对。”
“阿妩今日归家?,如今待着房中,你有什么话?想跟她说,就隔着窗户讲吧,不过她为和离之事?伤心,我?猜大概不会应你。”崔珌笑道。
“崔兄放心,我?一定会劝她开怀。”
徐度香一直在崔珌的院中待着,听不到外头的动静,根本不知道谢宥也?来了崔家?。
听说和离之事?谈成了,他?大喜过望,立刻就想到崔妩身边去。
见他?立刻就要动身,崔珌抬手挡住他?:“此事?还未说定,但?阿妩到底伤心,你莫再戳她伤口,只表明心意,只要她真对你还有意,一两年之后,我?做主让她再嫁。”
“崔兄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妩儿点这个头的。”
徐度香下定决心,一定要打动崔妩,不管用什么办法。
看着徐度香走到崔妩房间的窗前?,崔珌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这时崔妩闺房格外安静,她背对着谢宥,被?他?抱在怀里,两个人都在睡觉。
该是一个安宁闲适的午后,睡醒了他?们?再和崔父崔母说一会儿话?,就归家?去。
“妩儿,你在不在?”
一声轻唤打破了这份宁静。
崔妩猛地睁开眼睛,她听出了来人的声音。
可是,怎么会……
崔妩整个人如挨了一记闷棍,又?如同寒冬被?扔到了结冰的湖水之中,她听到自己?的血液流动,都是冰碴子的声音。
徐度香不是南下了吗?
为什么会出现在崔家??
几乎是立刻,崔妩就猜到了始作俑者。
窗外,徐度香见她果然没有应声,毫不气馁,继续说道:“我?听闻谢宥离开季梁城了,妩儿,你不必为他?伤心……”
别说了!
不要别说了!
崔妩眼神如撞鬼一般,开口想要让他?住嘴,可是一只手捂住她的嘴。
阿宥,他?醒了。
他?都听到了。
汗瞬间湿透了她的心衣,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跳动,将血带向脑袋。
崔妩快不能呼吸了。
“我?知道你让我?离开季梁城,是为了我?好,可是妩儿,我?多庆幸此刻自己?,在你需要我?的时候,可以陪在你身边。”
“既然我?们?彼此仍旧……有情,往后,由我?照顾你好不好?”
“虽不及谢家?的荣华富贵,但?是妩儿,我?已经?进了画院,以后嫁了我?,没人家?中无人慢待你,我?会尽我?所?有对你好,不让你再受一丝委屈。”
“你身子不能有孕的事?我?也?知道了,没关系的,妩儿,谢家?在乎,我?却一点都不在乎,你在我?眼中无论何?时都是最好的,只要我?们?能在一起,你万不可为那些事?难过。”
徐度香听到她仍旧不说话?,慢慢“开解”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杭州的时候,在遇仙亭边的大榕树下,我?看到了这辈子最美的一次夕阳,那时候你说,心疼我?,不想让我?再孤单,那时,我?就认定了你。”
“虽然天意弄人,让你我?分开,可如今机会又?回来了,这说明我?们?之间还是有缘分的,妩儿,不要再为无关紧要的人伤心,多想想我?们?的从前?、以后……”
“还有我?给你画的画儿,你记得那幅画吗?只可惜被?火烧掉了,不过没关系,以后我?还能给你画,每天都画,谢家?规矩那么大,你一定待得不开心,以后,我?想让你每天都开开心心,不让你操心一点事?。”
“妩儿,你听到了吗?应我?一声好不好?”
崔妩被?捂住嘴,无法让徐度香住嘴。
越听,她的心越是拔凉,更何?况身后那个人……
他?听到这些话?会是什么心情?
谢宥始终都在沉默。
崔妩不敢揣测他?的心情,更不敢的回头看,但?腰上那只逐渐勒紧的手臂,已经?带给了她几近质问似的压迫感。
她真恨当初没有干脆杀掉徐度香!
她人生从未如此后悔过。
明明只要、只要熬过了今日,到时徐度香再来说什么都不会有影响,偏偏就这最后一天了……
徐度香的几句话?犹如摧枯拉朽,在崔妩眼中,她和谢宥的关系寸寸坍塌,灰飞烟灭。
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口,她回头与谢宥对视。
那是一双幽深到冰刺丛生的眼睛,寂静掀起暗流,他?似乎连呼吸都未曾加重,但?鼻息轻轻喷洒在崔妩发顶,于她却是狂风乍起,毛骨悚然。
他?沉沉盯住崔妩的眼神,让她口唇发干,汗湿心衣。
第一次,她觉得谢宥是那么的难以亲近,向后反揪着他?肩头布料的手也?慢慢松开。
“妩儿,妩儿,你在听吗?”窗外的人还在喊。
谢宥松开了手,在她耳边轻声道:“现在,你可以告诉他?了。”
他?起身朝房门走去,崔妩也?坐了起来,不知要不要跟过去。
徐度香听到门打开的声音,以为是崔妩被?自己?劝动了,高?兴地跑过去。
在看到谢宥脸的那一刻,笑意僵在脸上。
崔妩抬眼看向他?,如同看一个死人。
谢宥站在徐度香面前?,打量着此人。
这个人他?见过,在季梁府衙,在景德寺,很巧的是,他?的娘子也?同时出现的那两个地方。
这还能是偶遇吗?
他?们?显然已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私会了两次,不,算上这次,是三?次。
不知道的地方,恐怕更不会少。
一想到水月庵上那一夜,谢宥见到她的时候,说不定她才和别
的男人私会过,前?所?未有的酸楚和愤怒缠绕住了心脏。
他?甚至与这人在崇德寺有过交谈。
突然知道自己?竟然还有这么可笑的时候,谢宥真切地笑出了声。
崔妩是以什么脸面说出“想他?”那句话?的?
“好啊,真好,原来是你。”谢宥一句话?,怒气和杀意仍在收敛。
崔妩瞳仁紧缩,官人何?时也?见过徐度香?
“谢……谢司使?。”徐度香结结巴巴喊了一声。
谢宥墨黑的眼?睛只比平常冷了一些, 瑟瑟如秋风。
实则他的颅骨之下,已经?焚起熊熊妒火,徐度香在窗外每说一句, 就如烧红的铁烙熨在他心上,血肉被炙疼出“滋滋”声,又迅速凉透腐烂,散发出恶臭的气?息。
他没学过怎么发泄愤怒。
只能强行?把滔天洪水收拢在闸口之内,不让剧烈的毁坏欲破笼而出, 要了她的命,更不想在徐渡香面前露出败相。
可最折磨他的, 是那些有关自己妻子?与他人相会的旖旎想象。
单是想想, 杀意就如要破笼而出的猛兽,非要把对面的喉咙咬断,彻底撕碎不可。
谢宥此?刻看他犹如死人。
徐度香显然也被眼?前的场面整蒙了。
不是说谢宥已经?离开季梁?不是说他同意了和离之事?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他和妩儿睡在一间屋子?里。
陡然被人家夫君抓了现行?,徐度香不占理,面子?上更挂不住, 不知如何应对这样的场面,只剩脑子?在嗡嗡作响,无法冷静思考。
“你知她是有夫之妇吗?”谢宥问。
在他视线重压之下,徐度香几乎要跪下来?:“知、知道……”
“那就不算冤枉你。”
觊觎有夫之妇, 就是该死。
谢宥只想将他杀了, 其余的事该如何就如何。
回首前面二十年,他从未对一个人产生如此?之大的恶意。
崔妩见他彻底认定自己的不贞, 无论如何都要分辩一下, “阿宥,你听我解释……”
她去?搭他的手, 却猝不及防被甩开,袖角宛如掀起一阵罡风,掀得崔妩踉跄两步,撑着?桌子?才没有摔倒。
衣袖虽未打到?她,却像一个巴掌打在了脸上,让人火辣辣的。
她怔怔看过去?,可是谢宥头都没有回。
“你别碰我。”
这句话像一枚冰钉扎进心里,崔妩身?子?一僵,从未想过有一日?会从他口中?听到?。
从未想过有一日?,会被他嫌恶至此?。
可她明?明?什么也没做。
崔妩不忿,将桌子?推翻到?一边,堂堂正正站在那儿,“不碰就不碰!”
徐度香偏偏在这时候生出匹夫之勇来?,说道:“请谢司使?有什么怒气?冲我来?,不要迁怒二娘子?!”
谢宥冷笑:“我为?何要顺你心意!”
“你方才在窗外说了那么多,现在还有什么要说的,一并说了吧?”
他气?场太强势,问一句,徐度香就下意识说了:“我、我、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崔妩站在谢宥身?后,能清楚地看到?谢宥负在背后的手立刻紧攥成拳,青筋虬结,骨节狰狞突出。
“徐度香,你闭嘴!”
这个蠢货自己死了就算,还想拉她下水!
看他们相互回护,谢宥牵起唇角,瞳仁冷得发翠:“我是不该在这里,不然再回避一下,让你们再互诉衷肠一阵?”
崔妩只是想他冷静一阵,偏偏徐度香每一句话都像在火上浇油。
想要解释清楚,怎么就这么难。
她不敢再旁观:“阿宥你先别着?急,我们将这件事从头到?尾说清楚。”
可谢宥就是不冷静,他俯视着?她,那股暴戾乖张全显露了出来?:“我冷静下来?,听你再糊弄我一次?”
从前种种他不该既往不咎,纵得她狂妄胆大,终于踏到?了这一步。
不,她早就毫不在乎地踏过了他的底线。
青梅竹马,青梅竹马……
心底每念一次,他的眼?睛就红一分。
崔妩心神震动,阿宥问出这句,大概早就察觉到?她藏着?的秘密了。
他那么聪明?,自己现在该怎么办?
见她没有回答,谢宥嗤笑一声,不再看她。
“现在说说吧,你和她打算在我走之后,做点什么?”
今日?他要不在这屋中?,徐度香岂非要登堂入室,那她闺房卧榻之上躺的该会是谁?
“我只是听说她要和离……”
徐度香还没说完,喉咙就被钳住,整个人悬空,背重重砸在门?板上,长眉秀颊扭曲在一起,谢宥面色不比他好,整个人又冷又硬,隐隐怒火在喷薄。
被掐的人呼吸被全部阻隔掉,求生欲让他拼命要扒开谢宥的手,可这只手臂就像生铁浇铸的一般,纹丝不动。
他不是一个文官吗,不是富贵子?弟吗,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谢宥已无冷静可言,单手将徐度香掐起,看他的脸慢慢充血,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少。
这是要出人命。
崔妩不在乎徐度香的死活,但她猜到?崔珌苦心策划这一局,势必要闹大,冲着?逼她和谢宥和离去?的。
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就要来人。
崔妩担心事情到?时外传,就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下场,她当真不想步王娴清的后尘。
留着?徐度香,这件事才好审问清楚。
“阿宥,你先冷静一下,我和他真的没有私情……”她上去?要扯开谢宥的手。
“你是要我当场休了你,把那些烂摊子?全掀开,还是要给他求情?”
谢宥突然回头问出这句,崔妩愣住,张开的嘴再说不出一个字。
良久,她缓缓松了手。
她给徐度香的机会已经?太多了,是他自己找死!
徐度香看着?她放弃自己,满目不可置信。
她真的,想要他死?
可他一颗心全为?了她……
“咳——喝——”巨大的绝望涌入,徐度香额角迸出青筋,他想问一句,问她一句……
“郎君,发生了何事?”屋中?有人踏入。
元瀚被崔珌支开,现在才回来?。
听到?屋里的动静,他走进来?看,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男子?,被主?子?掐着?脖子?,屋中?的气?氛压抑至极,每个人面上都笼着?灰气?。
一个将死,一个阴狠,一个神思不属。
这是怎么回事?
“元瀚,将她带出去?。”
谢宥将崔妩往外一推,走神的女人踉跄扶在门?框上。
看到?谢宥的神情,再听到?他的命令,元瀚仍惊疑不定,他不知道如何形容郎君如今的模样,好似换了一个人,阴狠暴戾,非要啖肉饮血不可。
主?子?这是怎么……能气?成这样?
难道说——
元瀚的视线在崔妩和徐度香之间来?回。
他不敢问,依照主?子?的吩咐钳制住崔妩的胳膊,把人带出了屋子?。
门?并没有关,刚踏出一步,人摔在地上的声音沉闷。
徐度香的哀嚎声传出的哀嚎直戳人脊背,让崔妩立时绷紧了身?体。
她不敢回头看,更无法想象谢宥伤人的样子?,在崔妩记忆里,他一直是那个温润从容、举止不急不躁的人。
可是徐度香的痛苦绝望的声音几乎刺痛了耳膜,听得崔妩几乎有拔腿就跑的冲动。
元瀚把她拉远了一些,但又能清楚地听见,谢宥不止是发泄怒火,也是在杀鸡儆猴。
伴随着?凄厉叫声的,还有棍子?敲打血肉的沉闷声响,一下一下,沉实得像打在自己身?上,崔妩听得闭上了眼?睛。
她猜到?夫君若知道徐度香的存在会生气?,但她没想到?会气?到?这个地步。
怎么办,现在要怎么办……
一盏茶之前,两人在床榻上呢喃耳语,温存不舍,那些缱绻温柔,还有谢宥这个人,于她尚且是难舍之物。
一开始,她嫁给他就不只是因为?要夺崔雁所爱,而是崔妩知道自己到?了嫁人的年纪。
皇帝早晚容不下漆云寨的存在,要派兵剿杀,崔妩不喜欢住在山上,也不
想在山上负隅顽抗,或是东躲西逃,再过颠沛流离的日?子?,所以她要去?崔家、来?京城,走一条更好的路。
在漆云寨里挑不到?什么好夫君,那些都是肮脏粗鲁上不了台面的男人,她要在能力之内找到?最好的,千挑万选,才选中?了谢宥。
可开始再功利的选择,如今朝夕相对,她对他已经?生了感情。
崔妩还没准备好要跟谢宥和离。
可是讨好他,又要怎么讨好,此?事在他心里还有转圜的余地吗?
崔妩心乱如麻,拿不准谢宥的态度。
不知过了多久,沉闷的棍声还在一下一下,敲打在皮肉之上。
徐度香的声音已经?弱了下来?,似是垂死,或者已经?断气?了。
谢宥出来?时,手里拿着?那支方镇山送他的手杖,他今日?带来?崔家,原是想问崔父有没有见过,现在握在手上,成了趁手的刑具。
握杖右手修长如玉,溅上了不少血点,鲜血在墨黑的杖身?上并不明?显,只有滴落在地时,才显出狰狞的猩红色。
只是一根手杖而已,怎么能把人打出这么多血……
崔妩没敢往屋子?里看一眼?,只猝不及防和谢宥对视。
他的下巴溅上了血,被草率擦去?,淡红的血痕犹腥,比血更触目惊心的,是她始终不敢接触的那双眼?睛。
盯着?她,宛如某种兽类,煞气?四?溢。
“你——”
崔妩刚开口,被他一臂抱起,陡然升高的距离和未知的危险让她惊叫了一下,下意识抱紧夫君的脖子?。
谢宥就这么一手抱着?她,一路当着?崔家下人的面,径直出了大门?,并未和崔家父母告别。
不远处几株藤蔓自山墙垂下,绿荫去?瀑,碧影斑驳落在崔珌身?上,遮住了神色。
看到?本该被抛下的崔妩坐在谢宥手臂上被抱了出去?,他眉头深锁。
似乎和自己想的有点不一样。
一路兵荒马乱,崔妩被谢宥放上马车,他自己却没有上来?。
外头一声马嘶,蹄踏声远去?。
崔妩掀开车帘,那一袭青袍已然远去?。
他就这样走了,要去?哪儿也不跟她说,崔妩看着?空茫的街道,无力感侵蚀了她全身?。
她不喜欢被人抛在原地的感觉,
“看来?谢宥也没有那么在乎你……”崔珌见她额角磕在窗棱上,眼?神遥望街面尽头,问道:“就这么伤心?”
崔妩笑不入眼?底,轻声说道:“谢谢阿兄。”
崔珌以为?崔妩会说一句“你满意了吧?”或者,“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结果她开口却是谢谢。
“谢我什么?”他问。
“谢你让我知道,我夫君爱我至深,就算把徐度香打死了,也不会伤我半分。”崔妩的嘴比死鸭子?的还要硬。
被将了一局,质问崩溃只会让敌人更称心如意,她绝不会让人看了笑话。
崔珌听了,哑然失笑,“任何男人知道自己的娘子?与人有私情,都会想要打死奸夫,他不伤你,只是他教养如此?,但是,你们的关系再无挽回的可能。”
崔妩沉下脸:“我和徐度香并没有私情。”
“那端看谢宥信不信。”
“你不就是一心要拆散我们吗?可我绝不会让你如愿。”
她趴在窗边,下巴垫在手臂上,瞧着?崔珌的眼?神如同宣战:“我和谢宥不会和离,我们还会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她一辈子?都不会在敌人面前低头,露出败相。
“是吗?”崔珌好整以暇,“那好啊,你再跟谢宥挑明?我的图谋,看他会只厌恶我,还是会连我们兄妹一起恶心。”
“我只要在夫君面前自陈清白,而阿兄你要考虑的就很多了。”
等着?她来?日?的反扑吧。
崔妩不欲再说,甩下车帘。
崔珌看着?她逞强的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何必呢。”
马车离开崔府,马车里的人不再风轻云淡,将一把短刃深深扎进了面前的桌案之中?。
她还以为?崔信娘死后她该岁月静好了,为?什么总是有恶心的东西撞上来?呢。
是崔珌先耗光了与她的兄妹情分,莫怪她翻脸不认人。
崔妩独自沉默着回到藻园, 心里乱糟糟想了很多事。
枫红迎了上来?:“娘子,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您和三郎君要分开回来?啊?”
“他, 回来?了?”
“嗯,郎君进了书房,不准任何人进去打扰。”
她还以为他跑到了什么找不到的地方去,崔妩紧紧攥住的掌心松开,慢慢找了栏杆坐下来?。
妙青和枫红见她心情不对, 郎君的也很不对,忙问道?:“娘子, 可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崔妩喃喃说道?:“徐度香根本没?有离开季梁城, 他在?崔家出?现,一切都被官人知道?了。”
怎会如此……
二?女对视一眼,看?娘子这失魂落魄的样子,看?来?事情真的不小。
妙青问:“要不要去把周卯叫来??”
当初就是派周卯去将徐度香杀掉,分明是他说看?到徐度香乘舟南下了,怎么能又出?现在?这儿呢。
“不必, 他大概是被蒙骗了,崔珌早有预谋,他存心”
“那娘子,现在?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