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妩几乎是立刻有了回应,弹起来抱紧他的脖子,为求抒解,也在往他长指上碾着自己,想把隙上的珠儿?压得?熟圆,辣痛,又求饶地喊“阿宥”。
显然,他做对了。
崔妩求道:“你?也让我欢喜,好不好?”
谢宥意动,可看外头还是白日,便扶住她肩膀,字字艰难:“阿妩,时辰还早。”
行事也要循时,不可白日宣……况且这?里还是书房。
崔妩喃喃道:“晚些我就没这?个心思了,算……”
忽被一股力道压住,惊呼声没在缠吻之中?。
谢宥再不犹豫,撕扯去阻碍,抱她稍高,秉炙杵紧捣了那潺潺妙径,惹得?崔妩惊呼,却又淌个不住。
他也感知到了这?一回不同,阿妩径道润柔,又肯容留他,甚至……在缠他。
两?情契合之时,最牵动神魂,谢宥已经顾不上轻重,不给崔妩挣扎告饶的机会,目视着那蠢物?,把她寸寸霸占。
崔妩泪茫茫、汗津津的,冰酪在一摇一晃下,彻底消融,手?臂细白如年?糕,绕着夫君的脖颈,缠着他的手?臂,让自己不至于孤立无助。
谢宥也早忘了还是白天,是在书房,是该靖愚明理,一曝十寒的地方。
管它何时何地,谢宥全不在乎,只沉浸在她的温柔乡里,不肯受诗书普度。
荒唐到山海溃败,崔妩惊叫一声,几乎要被拥抱折了腰肢,犹想他再抱紧自己。
阳货在径道迸满了渧水,弹出之后,炙杵还在扬扬吐露,碌圆的脑袋一点一点的,谢宥跪着,身躯挺拔漂亮,眼眸绚烂勾人,他意犹未尽。
这?一次,崔妩终于去看自己,那漉漉花萼微张,像鱼儿?吐水,和刚逞凶的阳货遥相对望。
她轻出着气儿?,抬手?抚摸谢宥的脸,被他握住,亲了一下。
陪了崔妩两?日,谢宥终于要去当值,结果一早到衙门就被宫里宣了去,事关?江南巡盐之事,但也不只是巡盐。
同日,崔妩也被荣贵妃召进内廷。
在进庆寿殿之前,崔妩先遇到了赵琰。
他的伤腿终于得?到了重视,医正不但给他用了最好的伤药,上来夹板,官家更赐肩舆代步的殊荣,赵琰但凡有一点挪动,都是前呼后拥,一群人小心翼翼地抬着走。
此刻他坐在肩舆,让四个小黄门抬着迎面而来。
“好巧啊。”天底下最尊贵的少年?撑着下巴,晃着腿跟她寒暄。
崔妩低头行礼:“臣妇见?过六大王。”
“医正说,你?确实?……救腿有功,不然本?王这?条腿就废了,这?个是赏你?的。”
赵琰手?里的,是一串光彩夺目的长寿宝玉。
崔妩定?定?地看着那串宝玉,又瞧向他腰间。
察觉到她的视线,赵琰惊讶于她的敏锐,侧身挡住腰间宝玉。
只两?日的时间,赵琰能找到不少宝石,却一时凑不齐比腰间那串更好的宝石,毕竟是阿爹在自己内库里挑的,就是凑齐也废了几年?,在他三岁生辰的时候送予了他。
凑不到,赵琰送礼又不想太寒酸,便从自己那串拆了一半,凑了一串给她。
结果一下就被发现了,他有点挂不住脸,恶声恶气道:“你?快拿着吧,不然老盯着本?王的东西!”
崔妩低垂螓首:“这?么贵重的宝物?,臣妇不敢领受。”
赵琰气结:“你?有什么不敢……”
说到一半他顿住。
此刻的崔妩穿着曳地浅赭长裙和薄纱披帛,梳双蟠髻,腰间悬玉,首饰灿然,整个人与?颊边珍珠一样温润,一样低眉顺目,正是一位高门佳妇的典范。
那个泼辣的、匪气十足的崔妩好像消失了,她变得?和宫门里所有循规蹈矩的女人一样。
但错的也不是她,这?是宫里,人人都要守规矩。
重聚如此,兴冲冲准备的礼物?又被拒,让赵琰很是郁闷。
“拿着。”少年不
高兴地塞她手?里。
难得?这?么费心准备东西,她竟不感恩戴德、诚惶诚恐地领受,少年?期盼的心情转瞬减半。
“太贵重了。”崔妩还是推拒。
她一个妇人能接宫妃的赏,绝无理由接皇子送的厚礼,礼物?她想要,但也得?迂回一下吧。
“请拿着吧,这?是琰儿?给救命恩人的一份心意。”背后传来荣贵妃的声音。
“六大王赏赐臣妇的已经足够多……”
崔妩转头,在见?到荣贵妃时,突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这?一次她未戴帷帽,崔妩终于得?见?荣贵妃的庐山真面目。
她听闻贵妃年?近四十,可眼前女子瞧着却不过三十岁,大抵是岁月忘了在脸上走过,贵妃肌容胜雪,容色丽质绝俗,眼睛更宛如闺阁女子般清澈如水,只是……
这?眉眼瞧着实?在太过熟悉。
崔妩也不想自作多情,但眼前的荣贵妃,确实?和自己有几分相似之处,特别是眼睛和鼻子。
天光之下,荣贵妃也将她瞧得?更清楚,心中?触动亦不比她小。
她的小融儿?,就是有这?么一双眼睛。
“娘娘……”赵琰也猜出了她们为什么会呆住,看来不是只有自己生出错觉。
二人回过神来,崔妩行礼,荣贵妃抬手?扶起她,手?中?帕子在眼角处擦了擦,“进来坐吧,本?宫等你?许久了。”
“臣妇怎敢让贵妃娘娘久候。”
崔妩被荣贵妃挽着手?往里走,在见?到宫室内景时,更有些诚惶诚恐,贵妃更不愧是帝王的宠妃,庆寿殿布置并?非富丽堂皇,而是望之不似人间。
这?儿?大概汇聚了靖朝最好的能工巧匠,他们定?然费尽了毕生心血,才筑就出这?样的宫殿,一色白玉琉璃为地,葳蕤云霞为顶,深阁琼楼,珠宫贝阙,虚窗静室,悱恻漫长,在内廷里雕琢出了不逊瑶池的仙境。
荣贵妃边引路,边把跟着的赵琰阻住:“琰儿?,我想同二娘子说这?女儿?家的话,你?自己在外间玩。”
本?要往里走的肩舆停在殿门外,赵琰不想答应,可两?人已经进了内殿,谁也没理他。
崔妩本?想坐在下首的绣墩上,荣贵妃却请她坐在软榻另一边,两?人之间只隔了一个小几,亲近非常。
“二娘子今年?多大了?”
“二十了。”
从那时到而今……正是二十年?。
荣贵妃立刻备受鼓舞。
原来她自见?了崔妩一面后,虽听说她旧居杭州,有些失望,但夜里仍旧辗转反侧,不肯彻底放弃希望,今日请她进宫,还是想再试探一回。
荣贵妃又问道:“你?……可曾去过信州?”
这?贵妃为什么总问自己这?些?
崔妩看着她与?自己肖似的脸,心中?浮起一些离谱的猜测,想再回答已是艰难。
她发呆太久,荣贵妃的心提起:“二娘子?”
宽大袖袍下,崔妩右手?握着自己的手?腕,摇头笑道:“没有,臣妇并?未去过信州。”
发呆那一刻,她想了许多。
荣贵妃倾身问道:“会不会是年?岁太小,忘记了?”
“崔家二房从四十年?前就住杭州,臣妇自幼在江南长大,从未听过什么信州,该是……没有去过的,贵妃娘娘为何这?样问?”
刚冒出的希冀又被浇灭,荣贵妃扭头挡住有些狼狈的神情,“没什么,只是……只是觉得?你?模样像是信州人。”
这?个孩子跟自己长得?这?么像,年?岁又对得?上,难道真不是她亲生的吗?
有梳双髻的小宫女进来行礼:“娘娘,司膳局刚送过来的糕点。”
“送进来吧。”
不一会儿?,宫女们打?帘的、端盘的、揭盖儿?的,几下就将糕点摆满了小几。
崔妩扫了一眼,都是信州当地的糕点,这?位贵妃还真是执着。
荣贵妃问:“看看,有没有你?爱吃的?”
“嗯?”她抬头,有些不解。
荣贵妃这?句话是用信州话说的,她本?期盼崔妩能听懂,可她目露迷茫,显然没明白。
“本?宫问你?爱吃哪样?”她重复了一遍。
崔妩假作恍然,道:“这?些糕点臣妇不曾见?过,但既是娘娘宫里的糕点,一定?样样都好吃。”
“是吗……那多吃一点,”她将一块装着向杨糕,“这?一碟……是本?宫从前喜欢的。”
崔妩拿起尝了一块儿?,是正宗的信州糕点,司膳局一定?是请了信州当地的厨子。
其实?这?向杨糕是街边最寻常的糕点,阿娘曾经给她买过,三块铜板一小块儿?,只不是御厨做的,用料不及这?一口考究。
可当时的她和阿娘很难得?吃上肉,莫说是糕点,崔妩刚拿到饼,站在摊子前就吃了起来,芝麻落满了衣襟,阿娘笑着给她拍去。
“喜欢吃,咱们下一回再来买。”
那句话,隔多少年?都会在她耳边回荡,清晰如昨。
崔妩只有一个阿娘,在她八岁的时候就被崔信娘害死了。
旁的,与?她没有半分关?系。
放下向杨糕,崔妩问道:“娘娘刚刚说的是哪儿?的话,臣妇从未听过?”
“是信州方言。”
“原来娘娘是信州人。”
荣贵妃摇了下头,又点头:“是啊,旧年?曾住信州……罢了,时日太久,我也早就忘干净了,不过这?些糕点确实?出自信州,你?可喜欢?”
“喜欢……”
“那就多吃点吧。”
荣贵妃看着她吃东西,好像那失散的孩儿?还在眼前。
“前两?日的事琰儿?都同我说了,二娘子,真是难为有你?在,要是换作别的任何人,琰儿?就回不来了。”荣贵妃终于歇了试探她的心思,同她真心道谢。
“是六大王聪慧,也能吃苦,不然臣妇与?他都走不出来。”
“可你?一个官宦人家的女儿?,如何这?般能吃苦呢?”
“当年?杭州曾遭匪患,家父有了计较,交代过臣妇兄妹二人若遇匪徒该如何行事,后来臣妇跟随兄长游历,风餐露宿的日子也过过不少,是以同养在深闺的女郎不大一样。”
荣贵妃点了点头:“如此心性,若你?是男子,定?然有自己的一番功业,只可惜……
不过谢家是大族,尊贵有了,日子却同样不易,所幸你?心性坚韧,谢三郎亦聪敏旷达、少年?老成,你?们夫妻相互扶持,风雨同舟,定?能把日子安稳过好。”
“有了娘娘这?句话,臣妇自是顺风顺水,百事无忧的。”
两?人闲叙了一会儿?,宫女快步进来传话:“贵妃,官家来了。”
荣贵妃起身去迎,崔妩跟着起身蹲下,并?未抬头。
只听得?外间赵琰喊了一声“爹”,又有珠帘轻动,崔妩察觉到人已经走到面前了。
“你?就是谢三郎的息妇?”
崔妩脑袋更低:“是,臣妇崔氏,见?过陛下。”
“请起吧。”
身穿常服的男子端正儒雅,崔妩未想到一个执掌江山的君王原来是这?样温和无害的模样。
不过一想到他连冤杀了叶家都不敢认,崔妩又觉得?他没什么了不起了。
官家乍见?崔妩,也怔了一下。
荣贵妃适时解围:“官家也觉得?崔二娘子与?妾有些相似吧,她又救了琰儿?,两?人投契,恍惚之间,妾还以为自己什么时候生了个女儿?呢。”
看来不过是巧合,官家点头:“都是有福气的面相,也是缘分。”
以崔妩的出身嫁给谢三郎,在他看来确实?有福。
官家不欲与?官眷久待,便牵着贵妃的手?走入另一重门。
荣贵妃扭头对她说道:“二娘子且坐一会儿?。”
“是。”
崔妩目送帝妃消失在帘后,只一意望着荣贵妃脸上的笑。
瞧不出她笑得?是真心还是假意。
人走之后,崔妩环顾着明珠一样的庆寿殿,檀木作梁玉璧为灯,赵琰在绡纱垂帘另一头的锦榻上坐着。
他有些百无聊赖,正给几只狸奴戴上宝石和丝绸做的小衣裳,看着它们在织金地毯上跑来跑去,追逐一个金丝做骨,鲛绡为面的玲珑滚灯。
崔妩忽然
笑了笑,只是眼底不见?笑意。
重门之后是又一处静室,临着一亩睡莲,天光云影徘徊在回廊之中?。
“魏国公之事,官家可有处置?”涉及亲子遇刺,荣贵妃追问得?紧。
魏国公劫杀皇子,罪不容诛。
官家叹了口气:“一切只是杀手?口中?所说,没有证据,魏国公还不能以此罪论处。”
荣贵妃有些激动:“官家是觉得?妾以亲子的安危,诬告魏国公?”
官家忙将她拉到身边,哄道:“怎么会,只是既是杀手?,连死都不怕,怎会轻易交代雇主,若是交代了,只怕……是诬陷。”
“是二娘子假装漆云寨的人,那些杀手?才说要带去见?魏国公,何来诬陷?魏国公和土匪有勾结,官家你?就不气吗?”
“漆云寨兹事体大,这?件事我已经吩咐皇城司去查,还要再等一阵,放心吧,伤害你?和琰儿?的人,我是不会放过的。”
荣贵妃擦着眼泪:“妾也不想揪住一个魏国公不放,可妾是做娘亲的,要给自己孩子讨一个公道,寻常人家还能去季梁府衙击鼓鸣冤,妾除了和官家哭求,还能做什么呢?”
“我知道,天家之人怎可随意让人欺负去,此事不出一个月,魏国公若真做了,不用他承认,我照样杀他。”
荣贵妃心道,只怕魏国公就是个添头,真正动手?的不定?是你?哪个宝贝儿?子呢。
官家不欲再聊魏国公的事:“方才同谢三郎的娘子在说什么?”
她也就坡下驴:“不过是吃食上的闲聊,她合臣妾眼缘,又救了琰儿?,臣妾心中?喜爱她,就留着多陪了一会儿?。”
“难得?有合你?眼缘的,这?么多年?除了琰儿?,也未见?你?对什么人上心,可是因为那娘子的样貌……”
官家并?不知道荣贵妃有过一个孩子。
荣贵妃摇头:“臣妾看重崔二娘子,不也是对琰儿?上心吗?经此一事,琰儿?懂事了很多,更是与?二娘子投缘,虽说男女有别,但我瞧着那娘子同我们有缘分。”
“说来谢三郎也算我的师弟,谢家更是朝中?肱骨,谢溥之后唯有谢宥值得?我委以重任,这?次为了他下江南的事,该多给良臣些安抚。”
“官家说得?是。”
帝妃二人在静室内说话,崔妩一个人坐着,百无聊赖。
赵琰朝她做了一个鬼脸。
她扯着嘴角捧场地笑了一下,他立刻单脚就跳了过来,坐在荣贵妃先前的位置上。
赵琰嫌弃地看着桌上的糕点:“阿娘总喜欢吃这?些粗陋的东西,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吃的。”
粗陋吗……崔妩又拣了一块尝。
“你?有心事啊?怎么一副伤春悲秋,要死不活的样子?”赵琰都疑心那两?天的事只是自己幻觉。
崔妩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演你?被抓的时候。”
“你?……”赵琰气了一下,又笑了起来,语重心长道:“我当时那叫沉稳,不过你?这?嘴啊,早晚得?挨打?。”
崔妩嗤之以鼻,嘴上还得?恭敬对待这?位龙子:“六大王要怎么打?臣妇啊?”
“本?王说的是别人!本?王肚里能撑船,大人不记小人过。”赵琰大方摆手?,下一句又凑近:“崔二娘子刚才在我娘面前装贤妇,憋坏了吧。”
死小鬼!
崔妩看着他不说话。
“你?说话啊,被糕点噎住了?”
赵琰催了一声,见?官家和荣贵妃出来了,又轻蹦着躲回锦榻上,崔妩又赶紧站起来行礼。
“封崔氏为凤阳郡君,赐朝冠大衫,让全兆和去拟旨吧。”
官家身后的内侍班都知赶紧应声去办。
崔妩没想到进宫一趟,还捡了个诰命,不过她夫君品级已够,是官家心腹,自己又救了皇子,这?个诰命来得?也不算突兀。
“臣妇谢陛下隆恩。”她依礼数谢了恩。
官家吩咐完这?句就离开了,荣贵妃扶起她:“好孩子,今日耽搁你?在庆寿殿许久,时候不早了,本?宫就不留你?了。”
荣贵妃甚至让宫女把没吃完的糕点给她打?包了。
“臣妇告退。”
见?崔妩要离开,赵琰轻快地跳了起来:“宫里很容易迷路的,你?小心乱走冲撞了哪个贵人,我领你?出去吧。”
赵琰走在崔妩前面,那神情好像带着一个勉强能忍受的麻烦,后面一群人手?忙脚乱跟上,劝他慢些走。
荣贵妃不经意间从花窗看出去,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庆寿殿。
崔二娘子不知道在说什么,忽然笑了起来,琰儿?似乎在生气,可气了一会儿?,又跟二娘子有说有笑的。
若她的融儿?还在,姐弟和乐,相互扶持,大抵也是这?样一番景象吧。
荣贵妃不由暗自神伤。
“六大王你这?腿不?是好了吗, 怎还坐肩舆,实在?有些娇滴滴的。”
崔妩都不?太想跟他走一块儿。
宫人听得胆战心惊,连带肩舆都晃了一下?。
谁知崔妩一损他, 赵琰反倒舒坦起来了,得意道:“这?是爹爹吩咐的,现在?阖宫除了爹爹,只有我能坐,你想坐还不?够格呢。”
“要折断一条腿才能坐的话, 臣妇还是走路吧。”
肩舆又是一抖。
赵琰也?不?在?乎,在?她眼前甩了甩那串还没送出去的珠串:“那这?珠子你到底要不?要嘛?”
“六大王, 这?于礼不?合, 但您硬要贺臣妇得封诰命之喜,臣妇也?实在?难以推拒。”
崔妩直视前方,张开了袖子。
赵琰也?算机灵了些,直接丢到她袖子里?,□□脆利落地拢住。
一摸到那串价值连城的宝玉,崔妩才真?心实意地笑出来, 看了又看,爱不?释手,翘起的嘴角根本收不?回去。
那副嘴脸感染了赵琰。
就是嘛,他送她东西, 就得这?么高兴!
“你摸摸, 那块独山玉细腻柔润,是整个矿里?玉质最好的一块, 入手微暖, 我瞧着你是女子,才挑得这?块, 还有那颗绿碧玺,纯正艳丽,跟我殿中?狸奴的眼睛一样好看……”
“好好好,颗颗都这?么好,臣妇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一定找个最漂亮的盒子,摆在?正堂上,日?日?瞻仰。”
“嘶——”赵琰打了个寒噤,“你少在?这?儿拍马屁。”
崔妩看他分明受用得很,又夸了几句,赵琰在?肩舆上都快蹦起来了。
走到一半下?起了雨来,小黄门赶紧给赵琰打起伞。
“别给我撑,给崔二姐……哎呀,给她撑!”赵琰推开伞。
小黄门为难道:“六大王,伞只带了一把……”
“你敢不?听本王的话?”
崔妩凑近了肩舆:“咱们凑近些,一起撑吧。”她可不?敢让这?祖宗感冒了。
赵琰还挺开心,挪到靠近她的一边:“这?样也?好。”
说是一起撑,但赵琰悄悄把伞往崔妩那边推。
崔妩看到,只作?不?知。
赵琰倒是志得意满,一点小雨而已,比不?上他在?山里?吃的那些苦,自?己也?是历经了风雨,长成一个能遮风挡雨照顾人的大男子汉了。
宫门之外,日?映岚光,雨收黛色,青色雨幕下?伫立着一位玉面郎君,擎着一把油纸伞。
原来是谢宥面见过官家,在?此处候着娘子一道归家。
崔妩一见着,笑得更开,喊了一声:“官人。”
她走入雨帘,要到谢宥伞下?去,那等候的人看到她,也?立刻迎了上来,不?让她多?淋雨。
走进谢宥的领地,崔妩遂感安心,“你等了多?久?”
他将夫人被雨打湿的碎发抚平,道:“就一会儿。”
“谢三郎。”赵琰抬手让人放下?肩舆。
“六大王安好。”谢宥整袖行礼,肃肃如松下?风。
打眼就看见崔妩手腕上的珠串,又看向赵琰腰上少了一半的长寿宝玉,还有二人同样打湿的半个肩膀,谢宥笑意渐淡。
赵琰看看他,又看看崔妩,真?是般配,不?过也?只是表面。
赵琰好奇谢宥到底知不?知道崔妩的
本性,这?对夫妻是怎么把日?子过到一起去的?
他开口,却是为别的事:“谢三郎觉得,魏国公的事皇城司该从何处查起?”
“比起查杀手是不?是魏国公派的,不?如查魏国公在?做的生意,买卖往来痕迹颇多?,不?过这?件事并未得官家重视。”
崔妩垂目不?语,她当夜就与谢宥说了魏国公和漆云寨交易的事,反正赵琰也?知道,她只是没想到官家竟一点不?在?乎。
魏国公也?清楚这?点,杀手被灭口之后线索全断,就算猜出是他派人刺杀,也?难查到他身?上,但做生意就麻烦多?了,要想撇干净关系可不?简单。
只是官家仍旧以为这?药粉同前朝五石散差不?多?,而且那药价比黄金,只在?权贵之间?流通,出不?了什么大事,因为未多?加理会,甚至他在?批劄子疲累的时?候亲自?试过一回。
甚至想得更深一点,魏国公的生意做得很大,怕是官家私库也?要这?些银子填补。
那他当初知道这?生意的下?线是漆云寨吗?
“该早日?让官家知道那药的危害。”谢宥还在?说。
崔妩在?袖下?牵住她的手。
谢宥这才察觉到她的手有些凉,不?想崔妩再在?雨中?久待,他说道:“六大王若无别事,臣带内子先回家去。”
“请吧。”
赵琰看他们转身?往马车走,忽然又问:“对了,谢三郎,你夫人在府中行事……也是那么泼辣的吗?”
崔妩站在?谢宥背后,威胁的眼神似要赵琰扎穿。
谢宥不?欲与人谈论自己夫人的行事性情如何,只问道:“六大王问起这?个,是臣的夫人在?庆寿殿有何失礼之处?”
“那倒没有。”
“那便好,她从未独自?进过宫,更遑论面见贵妃娘娘,虽面上镇定,想来心里?必定惶惶不?安,臣先带她回家安置妥当,少陪了。”
谢宥说罢,牵着崔妩上了马车。
这?个谢三郎……跟他在?这?儿打太极呢。
赵琰无趣地拍拍肩舆:“回吧。”
庆寿殿的客人已经离去,荣贵妃兀自?又坐了好久。
当初王靖北以军权投效,又知道她二十年前曾丢过一个女儿,愿意私下?为她在?民间?找寻,荣贵妃才肯开口为他求情。
可二十年过去了,她的小融儿是死?是活都不?知道,真?的还能找回来吗。
现今,她忽然又遇着这?么个人,会不?会是老天爷可怜她,把女儿重新?送回她身?边了?
会是她吗?
可她说自?己从未去过信州。
会不?会是她年纪太小,不?记得了?
荣贵妃不?肯轻易死?心:“去崔家问一问,崔妩到底是不?是真?的从小就生在?江南。”
“她不?是还有一个状元哥哥吗?本宫想见一见他。”
想来想去,她实在?不?知道还有哪些破局之法。
等赵琰回来,荣贵妃还在?那里?坐着。
“娘娘,您怎么了?”
赵琰看到她额头上都是汗,拿帕子替她擦去。
荣贵妃拿下?帕子,道:“阿娘没事,只是……天太热了。”
赵琰又吩咐:“快把冰鉴抬近些。”
“我的琰儿这?几日?怎么这?么孝顺?”她既高兴又不?解。
“就是——”赵琰有点不?好意思,“死?里?逃生,失而复得,儿子知道什么于自?己是最重要的,才格外珍惜。”
听到他这?话,荣贵妃心中?不?知多?熨帖,直搂着他唤“乖孩子”。
“还有一个,娘娘,你有没有觉得崔氏有些像……”
赵琰仰头小心观察着母亲的神色。
荣贵妃眼中?泛出光彩,握住他的手:“你也?觉得她像我是吗?”
“娘娘,这?是不?是缘分?”赵琰觉得格外奇妙。
荣贵妃拍了拍他的手,“或许她真?同咱们有缘呢,我瞧着她……像你姐姐。”
“什么姐姐,娘娘不?是只有我一个孩子吗?”赵琰心底涌出一丝异样,变得不?安起来。
“阿娘当然只有你一个孩子,只是说若你有一个姐姐,该就是这?样的,二娘子到底救了你,你日?后见着她,多?敬着护着些,好不?好?”
赵琰确实想有崔妩这?么一个姐姐,但她要真?是自?己亲姐姐,那心情又不?一样。
她若是自?己的姐姐,赵琰对她再好也?无妨,但若是阿娘的亲女儿……
这?么多?年,阿娘始终只有自?己一个儿子,赵琰习惯了独占她的关爱,要是再多?出一个孩子来,阿娘的关爱和注目分一半出去,他万分不?愿意。
见她否认,赵琰安下?心来:“不?用娘娘说,琰儿当然也?会护着她。”
“阿娘的琰儿长大了。”
荣贵妃欣慰,也?是为娘的该为他计较打算的时?候了。
“阿娘,我想办一场宴会,最好还是借您的名头办。”
那样爹才会愿意露面。
“嗯,什么宴会?”
“名头无所谓,只是想让阿爹知道,魏国公已经留不?得了。”
赵琰经谢宥提点,已经想出了对付魏国公的招。
“既然如此,阿娘正好也?有几个人要请。”荣贵妃已经想好名目了。
马车上。
崔妩靠着谢宥,闭上眼睛假寐。
可谢宥已经听到了她压抑的叹气声,“心情不?好,是受委屈了?”
她把脸都压在?谢宥胸膛上,闷闷地说:“没有,贵妃娘娘很好,官家还给我封了诰命,凤阳郡君呢。”
谢宥把她好好抱住:“那怎么不?见咱们的凤阳郡君笑一笑呢?”
“我就是突然想我阿娘了。”
她孤零零躺在?信州城外坟茔里?的阿娘,死?之前已经一年没有吃过肉。
“是我不?好,那日?崔家出殡,同岳母分开你就出事了,到现在?也?没回崔家一趟,要不?要我休沐的时?候陪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