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可见,彭方迟同志已经满血复活,只是眼睑下的黑眼圈还是出卖了她休养生息时无法言说的难受,但是这是一段只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的旅程。
昨天跨年,林舒昂在家吃完年夜饭后,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在客厅面色严肃地看着春晚的父子组,出门和彭方迟一起寻欢作乐,林舒昂当真不知道,当司令员遇上资本家,会发生这种意外的化学反应。
她打定主意不做二人之间的润滑剂。
于是两个人疯玩一夜,家属楼外面有一个专门的水泥砌的石头戏台子,逢年过节就拉一条大横幅,上面写“庆祝xx节,xxx班于x日—x日······”。
老人们穿着大棉袄手兜在袖子里跟着咿咿呀呀的唱,小孩就在旁边亭子里的石头旁阶上滑下来,放这中间的台阶不走,非要滑下来,一回家裤子都黢黑,被夫妻俩人合起来就是一顿竹笋炒肉。
还有骑三轮车路过的大爷大妈们,也都听得不亦乐乎。昨天彭方迟喝多了酒,林舒昂也不遑多让,她们就跟小孩一样推搡着在旁阶上滑下来,俩人玩了好几轮,被霸占了地方的小孩攥紧拳头,就站在一旁,敢怒不敢言。
最后,让路过的穆泽行和蒋恪宁一手拎着一个送回了家。林宪国都睡了,开门的邓安绍一脸黑线,尤其是看见蒋恪宁脸都黑成了锅底,面上风轻云淡,里子里板牙嚼烂。
邓安绍将林舒昂往床上一扔,心说这下你总算是见到蒋恪宁了吧?他刚刚看见那男人,不也就这样?一个鼻子俩眼睛一张嘴俩耳朵,自己小时候被他压了一头就算了,怎么妹妹也问起了他?
邓安绍琢磨不明白,只能出门前将林舒昂的鞋踢了了一脚。
林舒昂当时没断片,还是有意识的,迷迷瞪瞪看见穆泽行的时候,变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平时冷着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儿,让穆泽行都啧啧称奇。
当她举着手指转脸看见蒋恪宁的时候,脑袋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正准备变脸质问,就被一只手压下了手指,“送回家吧。”
这声音有点耳熟,让林舒昂侧目,看见那张看上去有些疏离感的脸后连带着要质问什么也一并忘了。
她觉得这个人很眼熟,她知道名字可是她不想说不想叫,她想问他什么,话到了嗓子眼囫囵一转,自己一拍脑袋,呀!忘了t……
于是她只好愣愣地看着他,对着古井无波那样的一双眼,看见他蹙了眉,但醉酒的她反应迟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好在原地不声不响也不动作。
蒋恪宁觉得这姑娘喝多了的模样,看上去笨笨傻傻的,带了几分平时轻易见不到的娇憨,他只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在穆泽行面前演着互不相识的戏码,将心里那点小心思用黑天作席,扯上盖住隐藏,不漏痕迹,然后沉静地将她从台阶下面拉了起来,给她拍了拍衣服上的灰。
他们和这二位不一样,他们是晚上出来透气散步的,穆泽行看这俩活祖宗有些头疼,对于蒋恪宁的善解人意十分感谢。
“这块她们从小就喜欢在这里玩,你看这旁阶,原本都是粗糙的石板,这么多年下来已经光滑得像滑梯了。”穆泽行心里也很怀念,小时候闹作一团,现在大了再想玩已经没了资格。
蒋恪宁知道他是在给两个喝醉了酒的姑娘挽尊,于是也很配合地点了点头:“我以前小时候来你们院子里的时候,也挺喜欢这块地方,开阔。”
穆泽行悄悄松了一口气,捉小鸡仔一样把彭方迟捉了起来,揶揄笑道:“那咱们就干活吧。”
蒋恪宁跟着笑了笑,虚揽着林舒昂一路照看着她回了家,只是路上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嘟嘟囔囔的,他一句也没听清。
一觉睡醒,林舒昂和彭方迟把这事连带着酒水一并消化了,忘了一多半,只记得有人送他们回来了,不记得中间还有这么个奇遇。
不多时,彭方迟的手机就响了响,接着,是林舒昂的手机。
“去不?我听说好像有点意思,感觉在家也很无聊,但是爬山攀岩会不会太冷了?”彭方迟看完了信息,坐在床上呆呆的,过了好一会才把思绪拉回来。
原来是穆泽行的弟弟穆泽泽在京郊开了一块地,那边正连接着山,他们开发了一个郊外的游玩项目,主要的就是环山赛道、攀岩还有一些野外项目,当地也有农家乐,主推一个野趣与人娱。
“他不是还在念大学?”林舒昂有点纳闷,上次看见他还在零点酒吧,她大学的时候还在学校里画室老实呆着呢。
彭方迟噗嗤一笑,故作老成地拍了拍林舒昂的大腿:“时代不同啦。”
她接着说:“昨天送我们回来的是泽行哥,他说我俩看上去好像很闲,不如出去玩玩,在城里带着没意思。”
林舒昂汗颜,觉得穆泽行想说的是丢人现眼。不过确实,没什么花样,每年翻来覆去的就这些花样。
“去吧,问问什么时候。”林舒昂点了头,蹭着彭方迟的颈窝和她一起看聊天信息。
“都是熟人,都认识,明天吧。”穆泽行很快就发了信息过来,俩毛绒脑袋凑在一起琢磨了一会,对视一眼,觉得这个主意很是不错,当下就把事情敲定了下来。
只是——
“这么快,咱们需要带点什么?”林舒昂理智觉得有点操之过急,实际却很是期待,心里惴惴不安,企图趁着这一天功夫好好收拾收拾。
然而彭方迟摇了摇头:“他们说就带衣服,穿暖点,他们什么装备都有。”
林舒昂略一思忖,最后还是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这群人外出经历和经验还是丰富的,林舒昂对此还是放心的。
当这一天忙忙碌碌的过去之后,初一大早上俩人就全副武装地出了门,出门那会邓安绍还在家里煮咖啡,看见俩人包裹的严严实实,他打眼一看,奇了:“你俩抢劫去呢?”
彭方迟将围巾往下一拉,露出一张在屋子里热的冒了点汗的嘴,“我俩去爬山。”
邓安绍瞥了一眼她俩的打扮,低笑了两声,不知道憋着什么坏,他没回话,林舒昂也没有搭理,拉着彭方迟就出了门。
只是,林舒昂原本以为只是他们院的人的小小联谊,没想到一出门就撞见三辆大越野啊。三辆车就停在大院门口,警卫员在岗亭里目光时不时瞟过去瞅两眼,彭方迟像只鹌鹑一样,扯了扯林舒昂的袖子:“该不会真去抢劫吧。”她目瞪口呆,原本她以为就两辆小轿车拉过去就行。
林舒昂心里默默腹诽,咱院就是这暴发户派头,没辙。
果不其然,没一会一声嘹亮的哨声就传了过来,随后就是中气十足的:“昂昂!”
林舒昂拉着彭方迟走了过去,警卫员放了行,门口三辆越野吉普前面站着近十号人,那几个男人最为打眼,她俩一走过去,正好后面几个男人齐齐转身,看了过来。
林舒昂一眼就看见那个穿着休闲服手插在兜里眼里带着笑的男人,黑色的冲锋衣显得他落拓,漆眉亮眼,身后的阳光也夺目,林舒昂一时间都觉得光线都有几分偏爱他了,不然怎么显得他在自己的一群发小哥哥里,那么打眼?
周绪宁看人都到齐了,正准备挨个介绍介绍,没想到蒋恪宁已经迈步上前,将两位姑娘的行李都拿了过来,然后他站定在了原地,抽出了一只手,脸上的笑意让林舒昂都觉得晃眼,他说:“你好,介绍一下,我叫蒋恪宁。”
那么简短又那么漫长的介绍,在今天砸到了实地里,林舒昂惊讶于他的直白,也感叹阳光对他的偏爱,她似乎想起了那天他从柿子树上跳了下来,走上前故作仔细地看了看她的脸,风轻云淡地说“我也觉得你有点眼熟”的样子。
两道身形重合,一道散漫一道舒朗,于是林舒昂弯了弯眼睛,轻轻握住了那只还带着温热的手,“你好,介绍一下,我叫林舒昂。”
蒋恪宁呢,觉得一时间风也静止,光也静止,连飘荡的落叶也在此时定格在了半空,眼前只剩下了这个生动的、鲜活的、漂亮的,穿着最喜欢的鹅黄色厚厚羽绒服,围着灰色围巾看上去冷漠却十分热气腾腾的小姑娘。
你看时间多匆忙也多狡猾,让两个人在今天又重新认识了一遍。
第16章 温风朗煦
彭方迟狐疑地看着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总觉得他和林舒昂之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等到林舒昂自我介绍完之后,彭方迟轻咳了一声,“你好,彭方迟。”
蒋恪宁收回了手,对她笑了笑。等他将行李拿走的时候,彭方迟才蓦然间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林舒昂,然后压低了声音:“他刚刚说他叫什么?”
“蒋恪宁。”林舒昂轻描淡写地念出了声,前面拿着行李的男人脚步一顿,继续朝着越野车的方向去了。
“就是那个,之前那个——?”彭方迟一边比划一边和林舒昂走向了大部队,嘴里念叨着的东西,周绪宁他们也没听明白,反而挨了穆泽行轻轻的一巴掌:“嘛呢?”
彭方迟头上挨了一下,鼓着脸瞪着穆泽行,一只手还勾在林舒昂的胳膊上,目光幽怨,一会望向穆泽行,一会儿飘向林舒昂,精准地无声控诉着自己的不满。
林舒昂无奈地将彭方迟往身后一拉,防止她突然间语不惊人死不休,干脆接过了话茬:“没什么,刚刚蒋恪宁帮我们拿行李呢。”她停了一瞬,目光在四辆越野车上扫过:“这么多车都过去吗?”
现在这里大概是六男四女,还有两个女孩一个依偎在周绪宁身边,一个跟在一个比较年轻的男孩身边。四个男人嘛,倒是上次打球的四个,多了一个年轻男孩,另外一个是穆泽泽,也就是穆泽行的弟弟。
“这是李唯西,越东的弟弟,知道吧?”穆泽泽不知道从哪儿窜了出来,笑嘻嘻的。刚刚看见林舒昂和彭方迟就想去打招呼了,没想到被蒋恪宁抢先一步,现在正憋着一股气呢,面对林舒昂的疑问,自然也就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李唯西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对林舒昂还有彭方迟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旁边的女孩笑的比较羞赧,看着十分害羞。林舒昂向来爱憎分明,自然也就不会因为李越东迁怒李唯西,因此对他扬了扬手,也算是打了个招呼。
“分车吧,反正都熟,随便挑,一个车两个人三个人都行,只是装备放的有点多。”周绪宁看人都到齐了,不认识的也都介绍过了,那就可以进入主题了。
彭方迟还在旁边同林舒昂用眼神交流,两个人眉来眼去,让穆泽行都看不下去了,扶额默默将彭方迟像拎小鸡仔一样拎走了,“你们继续。”穆泽行长腿一迈,就将彭方迟拎走了,她还没反应来呢。
紧接着穆泽泽就对林舒昂挑了挑眉,凑了过来:“姐,要不咱们一起?”
林舒昂正准备答应,结果目光一转就看见了已经倚在车边的蒋恪宁,注意到她的视线后,慢悠悠地抬起了头,林舒昂闷笑两声,故作好奇:“你车在哪儿呢?”
穆泽t泽眼前一亮,瞅着有戏,十分狗腿地拍了拍身后的车:“姐,你要困就睡觉,我这还有现成的毯子软枕呢。”上次在零点,林舒昂说他笑起来像个小倌儿真没说过,现在的样子真没差几分,甚至比以前的小倌儿多了两分姿色。
林舒昂点了点头:“行啊。”
穆泽泽麻溜地开了车门。
林舒昂看了一眼东边正盛的太阳,踱着步子挪到了蒋恪宁身边,紧接着他就看见她负着手,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望着他。
他有些诧异,林舒昂却动作十分自然地拉开了副驾的车门:“走不走啊?”
“走。”蒋恪宁笑了笑,开车门点火一气呵成,等他导出了路线图,林舒昂已经趴在车窗边冲着穆泽泽挥手了:“哎呀,忘了告诉你,我得照顾我的行李。”对面的穆泽泽被气得在原地骂:“你丫的——不带这样的啊!”面上表情那叫一个精彩纷呈,林舒昂趴在窗边一通好乐,末了还对对面做了一个鬼脸。
蒋恪宁也牵起了嘴角,有这样鲜活的姑娘在身边,他不愁不快乐。
一路向西,穆泽泽和赵江川一辆车,带着李唯西和一小女孩在前面开道,后面跟着周绪宁和他女朋友,再往后就是穆泽行和彭方迟,最后则是蒋恪宁和林舒昂。
说来蒋恪宁这个人十分信守承诺,那会说出门带着李唯西,这下不仅带着李唯西还把他的小女朋友也带上了,虽说不在一辆车。
此时各个车里氛围各有不同,小彭同志耷拉着脑袋躺在后座上给林舒昂“啪啪啪——”一个劲儿的发着信息,引得穆泽行频频侧目回头。
小彭同志觉得林舒昂同志严重背叛了组织,背叛了好友,如果不从实招来,她们二人的友谊将会迎来这二十六年最大的滑铁卢。
林舒昂最开始没准备回,她准备看看沿途的风光地貌,这次出去会经过国道,然后中途下道进山,这是她平时上班没有时间看的风景。只是手机一直震个不停,最后还是蒋恪宁出声提醒,她才看了一眼,十来条信息,全部都是来自彭方迟。
“你俩是不是早就认识了?”
“蒋恪宁怎么这么帅??”
“不是,他凭啥跟你自我介绍握你手,我的就不握了?”
“我总感觉你俩之间有什么——”
“你为什么在蒋恪宁的车上?”
“孤男寡女共处一车!呔,妖孽!那可是香饽饽啊!”
“给我留口汤呗——”
林舒昂憋着笑,碍于蒋恪宁在身边又不好笑的太明目张胆,但是视线还是时不时会飘忽着飘忽着,就飘到蒋恪宁那边,有时候会跟他的余光相撞,有时候只会看见他开着车认真而俊朗的侧脸。
撞到时当作无事发生,没撞到就多看两眼,林舒昂也觉得奇怪,自己怎么说也是在一群帅哥堆里长大的,怎么看见蒋恪宁还是会有些心猿意马?
远了的不说,近的周绪宁,虽然看上去像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斩鸡,挡不住脸漂亮啊,院子里会算卦的大爷批命:男生女相,横行霸道。在她的解读里大概就是靠着一张脸横行霸道,再就是同样是军人的穆泽行,都是宽肩窄腰,凭什么蒋恪宁就平白多出几份英朗俊逸,穆大哥则只剩下硬朗的帅······
“噗——”林舒昂被自己想法逗乐了,没忍住笑出了声。
蒋恪宁也不惊讶,身边这个姑娘总是能给他带来意外。但他还是瞥了一眼她,勾着唇问道:“笑什么呢——?”声音带了几分散漫。
她看了一眼彭方迟发的没羞没臊的言论,又看向他收回视线的脸,摇了摇头:“想到了一点事,觉得很有意思。”
“那应该是挺有意思的事儿。”蒋恪宁偏了偏头,对她眨了眨眼睛。
两个刚刚互通姓名的人,相处起来不扭捏也不尴尬,反而有一种熟稔的感觉。林舒昂“哎”了一声,将手机一叩,好奇地望向蒋恪宁:“你当时怎么去故宫啦?”
蒋恪宁想了想:“当时刚回来,我爸怕我太久没回来所以让他身边的秘书给我准备了很多门票,我要是愿意出去走走就去,正好那天郑叔把车停在了故宫。”
他的声音没有想象的那么低哑,在逼仄的空间里让林舒昂听的更加真切,舒朗,就像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带着沉稳。
林舒昂揶揄道:“要是去颐和园,那岂不是看不到我了?”这明晃晃的意有所指中带着的揶揄让蒋恪宁握着方向盘的手都紧了紧,倏然又放松了眉头,声音轻了两分:“会遇到的。”
两个人的一来一往让彭方迟听到,恐怕会在原地激动地打出一套组合拳,同时也会刷新她的好姐妹在她心中的形象。林舒昂是坦率的,只是坦率中多多少少缺失了几分真心,就连直白的话语中都带了能被旁人看得清的若有若无的暧昧。
一路上蒋恪宁很少主动问话,但只要是林舒昂问,他一定回答的很细致。路途有点遥远,大概需要两三个小时,两个人断断续续聊了快一个小时,在转国道的时候,林舒昂终于挡不住困倦,偏着头沉沉睡了过去。
蒋恪宁这才将余光中都铺满了她,她睡觉时很安静,安静到蒋恪宁能听见她浅浅的、平稳的呼吸声。只是她睡觉时面上没有其他的表情,那种精致的美丽便骤然显现,连带着身边的气质都冷了几分。
蒋恪宁记起,自己去了延边的第一年,赵江川给他寄了两张小姑娘的照片,那会林舒昂已经大三了,在学校里时常是独来独往。照片一张是证件照,面上不带一分笑,冷的让人心凉,漂亮得让人心惊。
另一张是和好友的合照,小姑娘似乎特别爱去吃火锅,她的眉眼被氤氲的水汽遮了小半,笑起来却温和、洒脱。
他搓着冻僵的手在值班室拿的信,那会部队不让用手机,特别严格,有事都是固定的时间往家里打电话,上面批令也都是一层层传达,根本没有任何特殊优待,甭管是谁的儿子都不行。
他就用刚搓暖的手,揭开信沿,看着照片里露出大大的明媚笑容的姑娘,自己也露出了笑。
第17章 温风朗煦
下了国道,甫一进山,眼前就开阔了起来,高山阔道,环山公路旁边修了防护栏,也是赛车跑山的好地方。
蒋恪宁眼中带着赞叹,收回的余光又瞥向了林舒昂,现在睡得仍然恬静,蒋恪宁勾了勾唇。
大约开了半个小时,蒋恪宁已经隐隐能见到开发区的轮廓了,前面几辆越野车突然间加速,不一会就消失在了蒋恪宁的视野里,他不加速反而将车速慢了下来。
于是等到林舒昂慢慢醒转过来的时候,他正好卡着点开进度假开发区。
“不是,我说,她们俩在后面干嘛呢,这么磨蹭?”周绪宁踢了踢路边的石子,有一只狼狗被链子锁在别墅的大门前,现在正看着这只白斩鸡垂涎欲滴,时不时过去拱一拱,奈何绳子限制了它的行动。
正当周绪宁抱怨完,那狗往前凸了一下,正好鼻尖碰到周绪宁大腿根,“我草!”他一个闪避,将一干人等吓得纷纷后退一步,他这才看见后面有只狼狗。
“丫还以为撞鬼了呢!”他冲那狗做了个鬼脸,就站在正好安全距离的地方,那狗坚持不懈,于是一人一狗开始对决。
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赵江川接了周绪宁的话,淡淡道:“可能是我们突然加速,他们每收到信息,那对讲机是不是忘撂了?”
穆泽行猛地一拍脑袋,将身旁打瞌睡的彭方迟吓得一个激灵,他讪笑一声,摸了摸鼻子:“嗐,当时不是只开了三辆嘛?后来恪宁又开了一辆,所以只准备了三个对讲机。”
彭方迟脸色微妙地看了一眼穆泽行,心说林舒昂的德行她知道,上车多半就是睡觉睡到天昏地暗,蒋恪宁好歹也是少校,这点侦察能力没有?闹呢。
果不其然,她的想法刚刚落地,前面就开过来一辆车,慢悠悠的,能媲美儿童乐园的碰碰车了。
“到了吧?”林舒昂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放眼望去是连绵的山,不让人觉得压抑,反而让人觉得心旷神怡,她眼前一亮,“这里的风景真的不错。”
“沿途的也不错,等你回去的时候带你看看,如果你不睡着的话。”蒋恪宁在旁边揶揄,林舒昂脸微微一红,嘟囔着:“你车技好,不颠簸,我可不就睡着了?”
蒋恪宁哑然失笑,将车停稳后,答了一个:“好。”
二人下车后总算是聚齐了人,周绪宁现在已经与那“恶犬”战况胶着了起来,一时间也没将二人姗姗来迟的事打破砂锅问到底,看着林舒昂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众人也就没有多问,三三两两进了别墅庭院。
“不是农家乐吗,怎么还建了别墅了?”t彭方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以为今天会睡平房,没想到和自己的想象差了十万八千里。
穆泽泽在前面推开了大门,入目便是改建的宽阔明朗的客厅,旋转楼梯和直梯都有,一共五层,偌大的落地窗外是一大片波光粼粼的人工湖,旁边三三两两放着的是沙滩椅还有遮阳伞,林舒昂有种误入度假区的错觉。
“不是说农家乐?”林舒昂面露茫然。
穆泽泽笑了一声,往前一站,摆出一个欢迎的姿势,十分骄傲地笑了笑:“当然不是,这是两个项目,另外一个农家乐的设施还在施工,度假区这边早就竣工了,提前带你们来感受一把。”
林舒昂看他此时不像小倌儿了,像趾高气昂的大公鸡。
除了林舒昂和彭方迟反应迟钝地接受了信息之外,其他人一副早就知情的模样。林舒昂看了看一直站在她身边的蒋恪宁,低声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他略一点头,也压低了声音:“知道。”
林舒昂了然地点了点头,要说意外她也没有太意外,穆泽泽总是想一出是一出,既来之则安之,她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大家都是熟人,从一定程度上来说能算是林舒昂他们院的团建了,众人在一起也没有客气的意思。
穆泽行蒋恪宁一行人主动将行李搬了出来,穆泽泽则将房卡和钥匙往大理石茶几上一扔,啷当轻响,他一摊手:“大家随便挑,我先说一句,五楼不住人,是看风景的地方,一二三四随便挑,蹦迪夜景游泳池,射击攀岩夜爬山,环山赛车打桥牌,露营野炊BBQ,大家随意。”
浓浓的暴发户做派让林舒昂坐在沙发上笑弯了腰,等她抬头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硕大的行李箱正立在旁边,林舒昂先是抬头看了一眼,果然看见蒋恪宁那挺拔的身影,接着她转过头望了望,身边基本没什么人注意他们这边。
“干嘛呢?”她将手按在了行李箱上,笑盈盈地望着他。
蒋恪宁无奈,没让她当真接过去,“住几楼,我送你上去。”
林舒昂扬着一张素脸对他冁然一笑,反问他:“你住哪一楼?”
蒋恪宁难得卡了壳,看着她的目光也难得深晦,喉结一滚,片刻后默然道:“我先送你上去。”
林舒昂见好就收,从茶几上拿了一张房卡和钥匙起了身,蒋恪宁就跟在她身后半米远,她的行李只有一个箱子和一个看上去有点旧的黑色背包,她拎着包,他推着箱子,二人一前一后进了直梯。
林舒昂选的是四楼,等到了上面才知道房间分布有点像回廊,房间布局各有参差,别墅里采取的都是最基础的酒店式入住模式,林舒昂淡定刷卡开锁,等她进门时,行李箱已经送到她房门口了,蒋恪宁就立在门外,二人相对,他嘴唇微抿,低着头,林舒昂看不清他的神色,他却也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林舒昂冲他笑了笑:“谢谢你,蒋恪宁。”
这句道谢没有任何揶揄玩笑的意思,只有认真和真挚,他眼里闪过一丝狼狈,对她点了点头,“我先下去帮忙了。”
“好。”林舒昂的声音朗脆,他走向了旋转楼梯,他没有回头。
但是直到他踏上台阶,身后的门才“砰——”,利落合上。
楼下堪称一片混战,周绪宁将那狼狗解了锁,此刻拉着它在客厅对线,狗栓在壁炉旁,人盘腿坐在狗面前,女朋友慢条斯理地醒着一瓶红酒。
李唯西将一个一米半的乐高战机模型摆在大理石的茶几上,旁边的女孩也是个活泼爱动的,将积木箱子分门别类地码在旁边,战机旁边还有一个正常大小的粉色迪斯尼城堡,拼了一半,地基打了三层,黑色方块积木压的严严实实,能看出来这小女孩功力着实不凡。
另外几个人则忙前忙后,收拾打理着别墅,彭方迟在门外扮刘姥姥,眼睛瞪的像灯泡锃光瓦亮,恨不得将别墅收归己有,赵江川踱着步子晃悠来了蒋恪宁身旁,咧嘴一笑,手掌心向上一翻:一串钥匙一张房卡。
“哥们够意思吧?”他冲蒋恪宁挤了挤眼,这套动作在他脸上做出来颇具喜感。
蒋恪宁略带可惜地看了看的手心,然后默默拉开了冲锋衣的拉链,动作熟练地从内口袋里取出一张房卡一串钥匙,也摊在手心,冲赵江川挑了挑眉。
“哪儿来的?”赵江川摸摸后脑勺,“不是,刚刚你不是只拿了行李?什么时候还拿了钥匙?”
蒋恪宁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反手就收回了手心的东西,言简意赅:“上次,来帮泽泽打锚点,在这住了一个晚上,找他要了□□。”
“你这什么房间的门都能开?”赵江川看向自己兄弟的眼神带了几丝敬意,这种敬意翻译过来叫作:你丫真不是个东西。
蒋恪宁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啐他一口:“往哪儿想呢?只能开没住人的,住人的开不了。”
“哦哦哦,这样,你不早说。”赵江川干笑两声,“我寻思你也没那么不是个东西。”
蒋恪宁黑了脸,抬脚就走,连话都懒得多说两句。
楼下热热闹闹,楼上冷冷清清。林舒昂同志刚进房间就将换洗的衣服先挂在了衣柜里,然后收拾房间,冲了个热水澡。
现在正是中午,阳光大盛,还没恢复作息的林舒昂实在是无法加入楼下的亢奋人群,只能窝在楼上准备调整作息睡大觉。
她吹完头发出来时,透过落地窗折射进房间的光几乎将被子揉暖,林舒昂换了睡衣光脚踩在铺着细密毛绒地毯的地上,她拿着梳子理着头发,不知不觉地走到了落地窗前,眼前就是烈日高悬,烈日旭阳背后是起伏的高山,她目光下落,倏然间又撞见那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人。
他在干什么呢?林舒昂用木梳梳了梳头发,往前踏了一步,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只见他在栽在花盆中的景观小树旁绕了一圈,然后抬头,用手遮着额头看了一眼太阳,然后将花盆转了一个方向。
这个方向一转,他整个人也就转了过来,林舒昂好奇地看着男人,想着他接下来会干什么呢?然后这个男人骤然间抬起了头,那双锐利含笑的眼眸,就这样落入她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