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平冬汛byLucente
Lucente  发于:2024年1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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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回家吧。”蒋恪宁蓦 地出了声,看上去又几分不太自在。
“嚯!”林舒昂看他一眼:“都到这儿了你说回去呢?你自己开车回去?别给警察叔叔添麻烦,烧退了再回。”
看他一副抿唇拧眉深思的样儿,林舒昂也不知道他在思忖还是反应迟钝,干脆手往上扬了扬,“快点去。”
蒋恪宁挫败感顿生,抬脚,上楼。
入目一片凌乱,但不是衣服乱扔,而是字画一堆,多是残次品,还有书架上摆放的不太整齐的书。蒋恪宁扫了一眼,很杂,从《百年孤独》到三言二拍,还有一些过了期的杂志,翻得卷了边。
他过了好一会,才躺在了林舒昂的床上,周边全部都是她身上的气味,实在是太熟悉了。但蒋恪宁脑子里还没想什么,本能的生理反应让他沉沉睡去。
蒋恪宁也算是体验了一把林舒昂的睡眠质量。
而林舒昂呢,在楼下沙发前的地毯上坐着,面前木制矮几上放着一台笔记本和一杯热茶,她在翻找着自己公寓里的医疗箱。
楼上的人在睡觉,楼下放着01版的《铁齿铜牙纪晓岚》,絮絮叨叨絮絮叨叨,听上去温暖又热闹。

第26章 温风朗煦
两人回来得早, 林舒昂在楼下医疗箱里翻出来冲剂,看了让人一眼日期,还有效。蒋恪宁刚睡下不久,还没到吃药的点, 所以她干脆就卷着毛毯在沙发上小憩了一会。
蒋恪宁一觉睡得绵长, 中午饭也没有吃, 林舒昂睡醒后上楼将他又叫醒了一次, 看着喝完了药重新闭眼才放下了心。她将被子往床上堆了堆,又将衣服往被子上又盖了一层,这才坐在床边撑着脸, 看着窗外。
客厅的台阶是直通二楼的, 上面的空间没有那么开阔,她的床就像榻榻米一样是直接将床垫放在地下的,因此她现在就蹲坐在蒋恪宁旁边。
窗帘拉了一大半, 没关的那块往前望过去是一水儿的灰扑扑的房檐,覆了一层雪, 不知道谁家院子里的树枝横斜冒了出来, 也是秃的。
林舒昂盯了一会收回了目光, 拍拍腿下了楼。
他很少烧成这样,但还是在下午完全退了烧,恢复了正常。蒋恪宁下楼那会林舒昂正抱着抱枕边看电视剧边乐,突然电视机后边的楼梯上走下来一个男人,让林舒昂被吓得端水的手哆嗦了一下, 后来一拍脑袋,才想起来这还有个病号呢!
“你好了?这么快?”林舒昂拍拍身边的一个蒲团, 蒋恪宁迈脚走了过去,只是看着她在矮几和沙发之间的身形有点犹豫, 她看他一直没坐下来,抬眼又望了望:“想什么呢?”
蒋恪宁顺着沙发往下坐了坐,惊讶地发现自己能坐进这个逼仄的空间。两个人肩膀靠着肩膀,林舒昂动作自然地递给他一个玻璃杯:“多喝热水。”
“嗯。”蒋恪宁端起杯子就往嘴里送,吓得林舒昂伸手挡了挡,面上显露出两份着急:“哎哎哎,我让你多喝,没让你直接喝这么烫的啊。”
谁知他冲杯沿吹了吹,呷了一小口,林舒昂别过脸撇了撇嘴。
“担心我啊?”病好了,嘴皮子也跟着利索起来了,林舒昂发现蒋恪宁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矜持。
她眼神一扫,蒋恪宁和那双眼尾带勾的凤眸一对,心里还带了点紧张。
没想到林舒昂仔细扫视了两眼,颇为认可地点了点头:“看来是好利索了,连话都有力气说了。”
蒋恪宁一顿,哑口无言。
昨天晚上的事,两个人默契的谁也没提,但两人之间的关系肉眼可见的亲近了不少。蒋恪宁抻了抻腿,一直盘着腿不太舒服,不知道为什么身边这姑娘特爱这个姿势,之前在别墅吃饭的时候他看她就有这个想法,可能那会儿不太熟,生生遏制住了。
他曲着腿往后靠在沙发上,状态放松,精神也不错。
电视机上的片子有点老,蒋恪宁小时候也爱看。两个人坐在一起没有说话也不觉得别扭,直到这集片尾曲响起的时候,看着林舒昂抻了个懒腰,他才出声:“累了一天了,没吃饭吧?我带你吃饭去?”
他叩了叩桌子,林舒昂刚伸完懒腰就往桌上一趴,柔顺的黑发滑过蒋恪宁的手,后者拨弄了一绺头发,穿过手心,在她抬起头时又将手一收,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林舒昂一转头,趴在桌上带着温和的笑,那种她极少露出的娇俏,冲他眨了眨右眼:“东城区你都熟吗?不是很久没回来啦?”她笑吟吟的。
蒋恪宁低下了头,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故意不去看她那副不带着刻意,十分自然的动作和神情,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知道,泽行他们前段时间带我来过。”
“好,那就去你说的那家。”她有选择困难,就爱现成的计划,蒋恪宁在省了不少事儿。
刚拍了案,林舒昂就起了身,她是个天然的行动派。
车钥匙往蒋恪宁怀里一扔,当起了甩手掌柜,蒋恪宁扬手一接,林舒昂已经开始换鞋了,站在门口对着他挑眉,看上去有些得意。
他纵容地笑笑,手撑着沙发站起了身。
“你上次打篮球给我的衣服,我记得也带过来了,你这次就穿在里面带回去吧。”林舒昂说话间就已经拉开了门,一阵冷风将她吹得吸了吸鼻子,在原地跳了跳。
蒋恪宁背对着她,看不出什么神色,蒋恪宁瞥了一眼沙发上那件自己的衬衫,手微微一动,又撂了下来,正准备转身出门,门口又探出一脑袋,对着他背影指使:“看不见呢?在沙发上,赶紧的,穿上出来!”
蒋恪宁拧着眉看着那衬衫,目光中带了十二万分的不情愿,唇都绷成直线,那点小心思拙劣,虽然没被发现,但还是失败。最后在林舒昂注视套好了衣服,慢吞吞地从屋子里钻了出来。
发动机一声轰鸣,伴随着沿路不断的鸣笛喇叭声,林舒昂没一会功夫就看见了东旺胡同和对街那胡同连接口的一棵大树,分叉极多,在暗蓝色天空下的夜晚显得格外漂亮,没挂着叶子,但不瑟索。
他这车林舒昂t早就一回生二回熟了,往车里一钻打开镜子往唇上涂了个唇膏,抿抿唇看了一眼镜子,望向蒋恪宁:“去哪儿啊?你真知道地方吗?”
“嗯。”他低低地吭了一声,视线放在前面,林舒昂刚开始还有些怀疑,后来见他没开导航还能自由穿梭在大街小巷里就有了几分信服。
东城区这边老建筑多,多多少少都被“维修养护”过,所以很多地方都改了道,林舒昂刚搬过来都有些头晕,不知道他怎么这么熟悉。
开着开着就到了林舒昂熟悉的地方了,她看着窗外,心头颇有些无语。合着蒋恪宁逗她呢,开着车绕了这么大一圈,结果停在了她住的胡同临着的另一条胡同的长街上。
一放眼望过去全是青春洋溢的大学生们,还有带着雷锋帽样式的帅哥一副不羁模样,双手插兜有一股生人勿近的意思。林舒昂好久没往这边来了,骤然过来,心里还挺乐意,脸上的笑也没有遮掩,冲着蒋恪宁咧嘴一笑,“蒋恪宁,这地方好,我爱吃!”
蒋恪宁一哂,后背往后一仰躺,对林舒昂道:“下去占座,我把车换个地方停。”
“行,你快点儿!”这周边都是电影学院的学生,过了春节这边人就多了起来,有不少也是开车过来的,蒋恪宁那车笨且大,一停那儿就容易挨撞,林舒昂转身就扎进了店里边。
这家火锅店时间很久了,她大学那会就爱过来吃,是个老字号,用的也都是铜炉涮锅,还没换成一般样式的大铜锅。店里火爆,座儿几乎都满了,林舒昂挑了一个靠墙的位置。
蒋恪宁停了车,掀开厚厚的军绿色的大被帘子,往里面一侧就进了门,打眼一望过去没见到人,往前走了两步正准备好好找一下,就听见一姑娘在左前方冲他招手:“蒋恪宁!过来!”
他勾起了嘴角,大步几迈,一个错身功夫就走到了她面前。
拉长凳、坐下、倒茶,一气呵成,他看着对面用热水烫餐具的姑娘,笑了笑:“还满意吗?”
“你可以啊,还知道这个地方。”她笑眯眯的,将碗和碟子一并递给了他。
“点了没,我没什么忌口,你点什么我吃什么。”瞧瞧人家这话说得多自然,连林舒昂都下意识以为俩人开始谈恋爱了,她喝一口店里赠的菊花枸杞茶,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
他从容内敛,面色恬淡,将身后的喧嚣和热闹一齐遮掩。低眉敛目,将手里的餐具又烫了一边,换给了林舒昂,对她扬了扬下巴:“用这个。”
“好。”
服务员速度很快,没一会就上齐了菜,两个人大快朵颐,时不时搭两句话,一顿饭下来,林舒昂觉得她自己和这个男人莫名的合拍和默契。
吃了快一个小时,蒋恪宁刚烫好牛肉卷,就看见对面那姑娘情况似乎有点不对劲。他一抬头,看见林舒昂一只手托着脸,一只手拿着筷子,头时不时往下点两点,他一时也有些愣怔,然后哑然失笑,这是吃困了?
对面林舒昂小鸡啄米,蒋恪宁也犯了难,看着她脑袋狠狠一坠,眯着眼望了望周边的灯火通明,看着蒋恪宁默默撂下了筷子,扶着额对自己也颇有些无奈,只好解释道:“我经常在外面吃饭,吃着吃着就犯困。”她早已习以为常,“上次跟周绪宁他们一起去吃烤肉,在旁边趴着睡了会,这是被他们笑了一年,丫真不是个东西。”
呵笑两声后,动了筷子,又一停,尴尬的发现自己好像吃不下了,一双眼睛就这么望着蒋恪宁。他哪儿能不知道她的意思?两双眼对视十秒后,蒋恪宁让林舒昂明白了什么叫风卷残云,可他明明动作并不粗鲁,甚至有几分优雅,但是解决的很速度。
林舒昂叹为观止,觉得自己哥哥那种挑三拣四的龟毛德行应该也送到部队去好好操练操练,看人多不浪费粮食。
蒋恪宁将绿被帘子一掀,林舒昂率先钻了出去,天色还早,七八点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两个人默契地没提回去的事,一起并肩负手在长街上溜达。
南锣鼓巷往左一直走就是鼓楼,现在那大门已经让一把快掉漆的锁锁上了。鼓楼晚上特安静,几乎没什么人过去,有的就是骑自行车和电动车过去的行人,林舒昂低着头踢着凝成冰的块块,蒋恪宁走在她身边。
没过一会他怕了拍林舒昂的肩,声音略沉:“抬头,看雪人。”

第27章 温风朗逸
前面几个小孩全副武装, 戴着帽子和手套,面前是一个半人高的雪人,正好在昏黄的路灯底下,还有小雪花时不时飘落, 看上去生机满满。两小孩扑腾着, 前面就矗立着高大且历史悠久的鼓楼, 像给他们保驾护航似的。
“多好看, 还是小孩子们动手能力强!”林舒昂眼前一亮,感叹着,往前面快走了几步, 蒋恪宁不急不缓地跟在她身后。
似乎是不满意他的速度, 林舒昂回过头对他招了招手:“你快过来!”她在原地跺着脚,眼里高兴的意思任谁都看得出。
“过来了——”蒋恪宁故意学着林舒昂平时拖音的调子,后者站在雪人身边佯怒, 瞪了他两眼,蒋恪宁无他法, 只能迈着大步走过去和她一起立在那雪人前。
小孩也不怕他们破坏, 护食的意思是丁点儿没有, 林舒昂走进了才看清这是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小男孩,两个人哼哧哼哧到处捧雪然后给雪人身子“补货”。
“你猜这么大个雪人堆了多久。”蒋恪宁左边肩膀稍微低了低,侧着头对着林舒昂说的,那扑息热气让她耳根发热,酥酥麻麻又痒, 她十分怀疑是不是蒋恪宁故意的,余光一挪, 人又十分泰然自若。
“晚上?”现在八九点,从晚上开始堆应该差不多了。
蒋恪宁低声笑笑, 对着两小孩招了招手:“小朋友,来,叔叔有个问题,可以问你们吗?”
“可以呀,叔叔!”两个小孩异口同声,像两朵生机勃勃的小蘑菇,仰起头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林舒昂“噗嗤”一笑,也站在了蒋恪宁身边。
他蹲下身和两个小孩子平视,“你们这个雪人堆了多久?”
“从下午开始堆的,吃完午饭爸爸妈妈就带我们过来啦!”小男孩脱口而出,看来没少被游客问。
林舒昂一怔,忍不住问了问:“这么久呀?”
“是呀,姐姐。我和哥哥一起堆的,没有别人帮忙!”即使被问过很多次小女孩说出来还是十分骄傲,挺了挺小胸脯。
林舒昂摸了摸她的头:“真棒呢。”
蒋恪宁在一边没说话,看着三人互动了好一会才语气闷闷地:“为什么她是姐姐,我是叔叔?”
男孩一副童真模样,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可是是叔叔先让我们叫叔叔的呀!”
林舒昂在旁边笑得仰倒,拉了拉蒋恪宁的袖子:“跟小孩还要计较啊,蒋恪宁,你多大了!”
“二十八!”
林舒昂干脆捂着肚子在地上笑得站不起身了,头一次看蒋恪宁闷闷不乐,林舒昂开心极了,尤其是黑着脸说自己年龄的时候,这人真是不让她的话掉地上,这人真有意思。林舒昂这些天来觉得蒋恪宁这人跟那些花花公子不是一路的,哪有这么······她想了好一会,才想出“平和”这个词。
“笑够了,起来吧?”蒋恪宁那张黑脸已经变成了跟她在一起后常出现的无奈,冲着林舒昂伸出手。
两个小孩已经继续回去堆雪人了,林舒昂往那边看了一眼,才伸手拉住了蒋恪宁的手,拉着却不起来,两个人手心相贴,林舒昂嘴角噙着笑,在地上把拉着他的那只手摇来摇去。宽厚、温暖,掌心茧子粗粝,她手心也有茧子,薄茧,没有他那么厚,她故意用自己手心的茧子磨了磨他的,蒋恪宁目光深邃,带着温柔的意思,就这么看着她动作。
林舒昂不知道的是,蒋恪宁胳膊都绷直了,看着她完全挪不开眼。
过了良久林舒昂才从地上站了起来,“哎哟,过来扶着我点,腿酸。”她一起身手就抽了出去,扶着两只膝盖,实在是酸的没法说,也是她该,在地上逗人家故意蹲这么久,现世报来了。
蒋恪宁t搀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腰,林舒昂踉踉跄跄地被他搂着往前走,背影在路灯下越来越长。
过了好一会,远方传来两道清澈的童声:“哥哥姐姐再见——!”
蒋恪宁头也没回地空出一只手,对身后摆了摆:“再见,早点回家!”
蒋恪宁就是林舒昂的笑点,不知道为什么,林舒昂看他说话就爱乐,现在曲着腿被他搀着也不消停,蒋恪宁都已经慢慢习惯了。
回到车边的时候林舒昂还是有点酸,蒋恪宁打横将她一抱,直接放在了副驾驶上,低着头拉过安全带,包揽了一切。那颗头就扎在林舒昂眼皮子底下,她伸手有意无意地碰了碰,蒋恪宁倏地一抬头,手一滑将他的脸捧住了。
蒋恪宁有些好笑:“干嘛呢?”
“没、没啊。”林舒昂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眼睛却不与他对视。
蒋恪宁看穿一切,笑了笑,将安全带绑好后关上了门。
这次他没绕路,直接走的大道,所以很快就看见了东旺胡同里的那间小房子,一路上两人也没说什么话。车一停,车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林舒昂才出声,看向他:“那我先回去了?”
蒋恪宁看着她没出声,林舒昂就这么和他对视着,两相沉默连车里的的氛围都有些沉静,“回吧。”蒋恪宁点了点头,手放在方向盘上,视线在林舒昂身上。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还是下了车,刚下去蒋恪宁那边的车窗就打了下来,看着她开门、推门、然后就去。林舒昂就站在门旁边,扶着门对他摆了摆手,展颜一笑:“你回去吧蒋恪宁,天太冷了,回去还有点距离呢。”
她不自觉放柔了说话的语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只要是跟他说话就喜欢叫他的名字。
蒋恪宁在车窗内叩了叩方向盘,对着她点头:“好。”顿了顿又说:“你先进去吧。”
“好。”林舒昂关上了门,但她听见门外的车没动,心里疑惑但是也没再出去了,万一两个人一时冲动,那就不好收场了。林舒昂开了灯,从沙发上扯了软枕下来,自己躺在地上回想着这么多天发生的一桩一桩的事,她得捋捋。
门外蒋恪宁确实没走,他看着林舒昂屋里亮起灯,点了一根烟。车窗都是开着的,通风又透气,因此她刚刚在的时候的暖意已经烟消云散,只剩下凉、冰凉。
蒋恪宁抽烟不多,一般都是朋友抽的时候他在就抽两根,其他时间很少碰。这段时间像做梦一样,回来了,人也见了,在一起就差临门一脚了,突然间一分开,蒋恪宁又觉得像梦幻泡影。他看着活生生的人才会觉得自己经历的一切不是自己在做梦。
他摇了摇头,猩红的一点燃到了尽头,他狠狠吸了一口,最后一口莫名带了点涩,他揉揉手腕,掐了烟。车一声轰鸣,终于驶离。
林舒昂也听见了这么一声,让她从地上坐了起来,人恍恍惚惚的,拿了一套衣服进了浴室。
回家的路有点远,林舒昂说的没错,蒋恪宁回去的时候已经十点了,在路上开了至少四十分钟。几个家属院不太远,但是距离林舒昂的公寓有点距离,蒋恪宁刚回北京没多长时间,因此都是在家里住。
蒋恪宁刚到院子门口,后面一车特嚣张地开着双闪,晃得蒋恪宁两块镜子都反光,他烦不胜烦,将车窗打了下来,往后一看,乐了。
光看车牌他就认出来人了,那破切诺基,赵江川他爸都不爱开,就赵江川没事喜欢开出去转悠,美其名曰:定时保养。蒋恪宁对此不做评价,是熟人那就好说了,俩人一前一后将车开进了院子里,车并排停在树底下,兄弟俩也就往树底下挨着车一站。
“你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蒋恪宁给他递了一支烟,赵江川往嘴里一叼,打火机凑上去一点,说话声还是含含糊糊的:“今儿回来的,下午。”
“李唯西他们呢?”蒋恪宁问道。
赵江川哼笑两声,将烟一夹,碾了碾脚底下的石头:“你是想问李越东吧?”
“哎嘿,那我可就告诉你,这人被我忽悠过去,他还不知道你在追舒昂呢。”他脸上挂着一幅“我都知道”的笑,然后拍拍蒋恪宁的肩膀:“你看,你这事还得我出面儿吧,你倒是好,装一幅白莲花样儿把人姑娘拐走了,留下我给你收拾烂摊子,真不磊落,这不坑我吗!”
说完往蒋恪宁胸口给了一拳,蒋恪宁往前迎上将他的拳头卸了劲儿,没受半点伤害。
他眉一挑,身子往车上一靠,露出了狐狸尾巴:“磊落?磊落能追到我也用不着这样了。”他自嘲一笑,说话间又带了几分怅惘:“以前觉得不行,恨不得早早跟她在一起,现在我倒觉得我这几年不在也挺好。”
赵江川像是见了鬼了,觉得蒋恪宁说话真幽默,嗤笑一声:“那您倒是甭惦记呀?”
蒋恪宁摇了摇头,“惦记归惦记,我是觉得以前没什么能力,现在至少有能力,她要什么我都能给。”他抬头望天,“你看她过得也不赖,有事业有生活也有朋友,我呢,也回来了,现在遇见,也没什么不好的。”他又垂下了头。
赵江川听明白了,这小子就是嘴硬,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不知道多惦记。赵江川最开始还真信了他的鬼话,现在他呵呵一笑,手搭在蒋恪宁肩上,一针见血:“你这是跟舒昂发展得还不错吧?”然后试图用现状抹去以前的遗憾,多老套的手段,多拧巴的人。
蒋恪宁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那就行了,这不就够了吗。”赵江川将烟往垃圾桶一扔,踱着步子走了两步,一副过来人语气:“你俩准行。”

第28章 温风朗逸
“你自己的事看明白了?”蒋恪宁一针见血, 赵江川摸摸后脑勺,用胳膊肘将他一撞,笑骂:“你这破嘴,真损!知不知道什么叫当局者迷, 我好心帮你参谋呢!”
蒋恪宁嘴角挑起一抹笑, 语调漫不经心:“我知道。”
“欠收拾了吧, 别笑了, 舒昂又不在这呢你笑给谁看?”赵江川故意戳他心窝子,看他那嘚瑟样心里就像不带劲,非得埋汰他一下。
蒋恪宁“啧”一声, 目光往旁边一转, 里边也带了笑意,“你小子得理不饶人是吧?”他作势就把袖子往上撸了起来,“来, 练练?”
“谁怕谁啊,我们天天执勤怕你刚回家的?”赵江川哼笑着, 心里不这么想但嘴上十分不屑一顾, 两人把外套一撂下, 一躬身双手搭在各自肩膀上,脑袋抵着脑袋就开始角力。原本以为会大干一场,没想到不约而同的都选择了小时候最常干架的方式,文明还不会被爹妈训。
俩人脚底下也没放水,到最后两人也没分出个输赢, 累出一身汗,幕天席地往地下一躺, 各自舒了一口气。
“你还记得你刚去延边那一年吗,咱们几个在院子里也是这样。”赵江川曲着一条腿, 语气里带着怀念。他衣服垫在脑袋后面,蒋恪宁则胳膊直接垫在脑后,二人都看着天,说话吐出的白气不到两秒就自动消解了。
“记得啊,怎么会不记得。”蒋恪宁过了好一会才吭声,声音听着淡淡的,透露出疲倦。
赵江川突然侧了一下头,望着他,有些诧异:“真记得啊?我记得当时你喝多了。”
蒋恪宁倏地就笑了,不好奇为什么赵江川有这样的反应,知道他要走之后,空院铁三角非要给他送行满足一下他最后的心愿,其实到最后都变成了一场乌龙。
铁三角呢也不是别人,靳卫空、蒋恪宁、还有赵江川他们三个人。其实风格迥异,小时候不对付过一阵子,后来就变成了打架打出来的铁瓷儿一般的友情。院子里还有其他同龄人,就数他们哥仨感情最好,就差桃园三结义了。
挑大梁的是靳卫空,蒋恪宁说话都很少,是个实干派,外面风言蒋公子多能干多优秀,多天子骄子,他们哥仨未必作数,属于一方有难,蒋恪宁提着棍子闷头就是一棍,先干了再说。
以前小的时候,也就是刚念高中那会,靳卫空和杨桢刚谈上的时候,有个小地痞特别爱找杨桢t麻烦,通俗点来说就是靳卫空情敌。杨桢嘴上抱怨过几次,靳卫空给人打发之后又卷土重来了,赵江川听说之后一多嘴就告诉了蒋恪宁,这小子半夜偷偷溜出去蹲点,蹲了两三天,后来把人闷头打了一顿,专照着脸打。
屁事没有,就是肿了点,淤青多了点。
第二天小地痞的老子就找上了门,当然了,找的是靳卫空的家,毕竟冤有头债有主。原来小地痞不是小地痞,是联勤保障汽车运输旅营长的小儿子,完了,踢到铁板了。靳卫空也不是善茬,心里一琢磨就知道是蒋恪宁犯了浑,但他好歹大几岁,把事一扛,面不改色。
所以他跟杨桢的事也捅了出去,那会早恋比现在看的还严重,杨桢和外公外婆住一块,丫头贼犟,和靳卫空俩人死活不投敌,梗着脖子就要一路谈下去,后来还真让他们谈下去了。
始作俑者蒋恪宁见势不对,回家哭着吼了两嗓子,颇有壮士断腕英勇就义的风范,吓得蒋爹蒋妈以为孩子不是出了事就是撒癔症,后来蒋妈给蒋恪宁擤擤鼻涕,哄着他把话倒豆子一样都给说了,两口子一对视才知道院里风风雨雨都是这小子闹起来的。
还能怎么办?蒋爹充当和事佬让苦命鸳鸯免遭一难,蒋恪宁成了俩人之间最大的电灯泡,为什么不是赵江川呢,因为赵江川比蒋恪宁有觉悟,还有一个就是杨桢跟林舒昂都是一个学校的,一个高中部一个初中部,他跟着混能看见林舒昂那小丫。
所以当时靳卫空寻思当时满足一个心愿是把他给灌醉了,然后拉到人家姑娘家家门口直接表白,接不接受的不重要,看这小子怂了这么多年,总要给他一个出口,哪怕结果差强人意也值了。
谁知道哥仨一喝就止不住了,在门口老饭馆里面一瓶接着一瓶。靳卫空那时候已经去西北了,休的年假回来陪在北京的父母和杨桢,所以知道蒋恪宁要走之后只觉得以后哥几个再见面更是困难重重。
三个二十来岁的人,在饭馆包间里喝多了抱着头哭,什么完成心愿什么表白,忘得一干二净。杨桢过来的时候三个一个赛一个俊,一个赛一个醉,一个赛一个哭得狼狈。她嘴上挨个骂了一顿,骂到最后发现居然还有一个眼神清亮的,正在用卫生纸偷偷擤鼻涕擦眼泪呢。
那人就是蒋恪宁,一双眼通红,看的杨桢都心疼。
那会杨桢还是个二话不说也能撸袖子干架的热心北京姑娘,当即就乐了,手拍了拍靳卫空的脸,自己的脸却是对着蒋恪宁笑着的:“恪宁,你放心去吧,你喜欢那小姑娘嫂子帮你看着呢,哪个王八蛋敢打狗主义,就是打我弟妹主意。”
她看着沉稳,一说话就掩饰不住那股子乐天劲,靳卫空常对蒋恪宁说他嫂子就是傻得冒烟,在蒋恪宁看来说到底是情人眼里看什么都断了一根筋,人正经高材生傻嘛?当然不。
蒋恪宁冲着杨桢笑,掩饰不住青涩和难受,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一走就相当于是放弃了,但他还是用手背抹了抹眼泪:“没事,嫂子,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际遇,我跟她真要有缘分,迟早能走到一起的。”
杨桢摸了摸他刚剃的寸头,又短又硬扎在手心让人觉得像小刺猬。这头是赵江川和靳卫空拿推头的推子推的,也算是哥仨最后的道别,一走不知道多少年那。杨桢心里暖暖的,看着以前调皮捣蛋的弟弟们都有了各自的想法和前程,她也没忍住仰着面掉眼泪。
赵江川进了武警部门,见天就是执勤出任务,至少留在了北京,靳卫空去了西北,多远吶,也至少有面可见,结果蒋恪宁闷声不响跑去了延边,那是边境,见一面比让杨桢靳卫空俩人分手还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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