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 大家伙睡意都还未消散, 就被这股香气彻底勾醒了。
“掌柜您早!”
今天摊子刚张罗起来没多久, 宋墨玉的摊前就围了不少附近的住户还有书院学子。其中不少人都是宋墨玉有印象的回头客。
她手拿着碗打菜,笑着问第一位客人:“今天还是肚丝、白菜吗?”
“小掌柜,四个菜我都想尝尝,怎么卖?”昨日他吃的是肚丝加白菜,肚丝又辣又脆, 白菜清甜, 两者中和很是下饭。温世言的目光在四个菜盆里来回扫射,怎么都拿不定主意。
宋墨玉也犯了难, 正不知道怎么答时,后头就有人说:“温兄,你买两样,我买另两样,咱俩分吃岂不是都能尝到了?”
温世言拍手便笑:“妙啊,我怎么没想到!”
宋墨玉点点头, 装了一碗肚丝白菜, 又装了一碗肥肠豆皮, 分别递给这两位客人。
后面来的人有样学样,一人捧一个碗,你夹一筷子我的,我夹一筷子你的。一人出四文钱就能吃到四样菜,有滋有味。
有些胃口大的学子,上来就要了两碗,说是昨天早上吃了这么一回后,午饭晚饭都没了滋味,就等着今天来吃。
还有些人从家里自带了碗来,自己先在摊上吃一碗,再让宋墨玉打包一份留着中午吃。
四文钱,有荤有素有米饭,物美价廉,这个便宜谁不占谁是个傻子。
只有那两块圆圆的酱香饼还未切开,摞在一起放在圆盘中,一直无人问津。。旁边放着一块小牌子:酱香饼,两文一块。
宋墨玉也不着急,先紧着把饭菜卖掉。
没多时,宋墨玉四周都站满了端着碗大口吃饭的人们。
不管是穿着褐色粗制短打的小厮,还是穿着青白罩纱直裰的学子,在宋墨玉的摊前都随意起来,或站或坐,大快朵颐。
乌泱泱一群人全都沉浸在干饭中,场面之壮观,频频惹人侧目。
“李兄,我们也去买一份吧!看起来好像真的不错。昨日就听他们说了,这菜又好吃又便宜。”和李修文并肩走着的高永望忍不住说道。
“路边小摊有什么可吃的。”李修文皱眉,“永望,你我过两日就要启程去省城赶考,万一吃这小摊吃出什么问题来,岂不是耽误大事。”
高永望闻言也犹豫了,随着李修文走了几步。
正当他们要走上上山的台阶时,高永望猛地回头,边跑边喊:“你先上去吧,我且去买一份就来。总归不是明日就出发,想来吃一份不要紧的!”
天大地大,干饭最大。高永望实在无法不被那些炫饭的同窗们感染。
李修文站在台阶上望着好友挤入摊子前,瞳孔却骤然一缩。
站得高便看得远了。他即刻认出摊后热情大方的小掌柜,正是前不久讹着他娘签下二十两欠条的宋墨玉。
李修文死死盯着宋墨玉,心里起了无名怒火。这女人是真不知羞耻,抛头露面当街卖饭食便罢,还挑在这尽是男人的书院门前,不知又是想勾引谁。
可李修文心里马上又升腾起另一种感觉。
整个云鹤镇那么多地方,宋墨玉都不选,偏偏选到他每日进出的书院前。这份心思是为了谁,自然不言而喻。无非就是对他旧情难忘,苦守着等他回头罢了。女人果然都是口是心非的。可惜他不会再给她这个机会。
李修文想到这里,转身快步朝着书院走去。
他扣响了一扇门,这里头住着的正是书院分管执纪的副院主。
“进来。”副院主周红春正在窗台前浇花。他虽然主管执纪,看起来威严肃穆又古板,却是爱花惜花之人。每日晨起后总会先侍弄一会花草。
“是修文啊,何事?”周红春放下葫芦瓢,擦了擦沾了水渍的手。
李修文拱手回道:“院主,您是否发觉昨日有不少学子迟到?”
周红春捋了捋胡子:“那是自然。不过你这是何意?”他身为执纪院主,有一项职责便是在撞响晨读钟后守在院门处,一一清算那些每日往返书院和家中的学子。
以往总免不了几个拖拖拉拉的学子,可昨日人数却一下激增。他问缘由,这些人也是支支吾吾不答,气得他罚他们一人抄了十遍书院条规。
李修文往前走了几步,细细说起。
山下,宋墨玉的菜盆和木桶很快就见底。
昨日因来晚赶不上趟的小学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姐姐!我……我要买饭!还有吗?不会没有了吧?!”
看他噘嘴的模样,好似快哭出来一般。宋墨玉一下就想起自家的弟弟,可不就跟这个小学子年纪相仿吗。
“刚好还有最后一份豆皮加肚丝,喏,都给你。”宋墨玉动作飞快地把盆里的菜舀出盖在饭上。
小学子立马高兴地弯弯眼睛:“谢谢姐姐!姐姐你昨天送我的团子也好好吃,我拿到学堂上,分了乔年一个,又分了沈瑞一个。他们也都很喜欢。可是他们早饭都是在家里吃的,不然我也让他们来你这买饭了。”
说话间他看到了旁边的酱香饼,一对小眼睛立即睁大几倍:“这个怎么卖呀?”
之前这酱香饼也有人问过几嘴。可当看到两文钱的价格后都撇撇嘴选择了四文钱的木桶饭。在他们看来,米饭肉菜可比这饼子实惠得多。
“两文钱一块。”宋墨玉笑着介绍,“如果是你的话,可以试吃哦。”
一个和自家弟弟一样可爱的孩子,自然是拥有特权的。
没一会小学子的饭碗里放上一小块三角形的酱香饼。
浓郁的酱香味扑面而来,上面的芝麻粒粒分明,点缀的葱花更是格外好看。小学子刚尝出个味就吃完了。
他急急说道:“姐姐,我要三块这个饼。”
宋墨玉有些吃惊:“三块?你吃得完吗?”
小学子欢快地掏出六个铜板:“我给乔年和沈瑞也带一个。不然他俩肯定要抢我这块。我就不够吃了。”
“好吧。”宋墨玉默默感叹,这孩子脾气还怪好咧,然后问,“打包到一块还是分开?”
“装一起就行!”
小学子吃完一大碗饭,忍不住打起饱嗝,却还在旁边兴致勃勃地等着宋墨玉切块打包。
“小陶公子果然阔气啊,两文钱一块的饼,出手就是三块。还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有个少年的声音响起。
这人约比陶溯大个两三岁,长得很壮实,衣着打扮却是差了不少。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和他一样大的少年。
陶溯皱了眉,并不想理他。
宋墨玉心里有谱,人有亲疏远近之分,只怕这两人身为同窗并不对付。
这人见陶溯不应答,兀自凑上前来:“相请不如偶遇,小陶公子也请一请我们几个如何?”
陶溯头摇得极快:“不如何。”
“陶矮个,我们大哥让你请客是看得起你,你不要不识好歹。”这人身后的一个跟班上了前。
陶溯的身体瑟缩了一下,却还是执拗地摇头:“我才不请你们!”
好巧不巧,这个跟班宋墨玉却是认识的。正是那天晚上嘴碎甘娘子的儿子。
“王小虎,你娘上次打你是不是没打够啊?”宋墨玉的声音从一开始的热情温柔,瞬间变得冷漠。
听到有人叫出自己的大名,王小虎诧异地看过去。他们两家不过隔了两条街,他自然认识宋墨玉。先前是隔得远,现在他终于认出了外貌和从前别无二致,但气质却截然不同的宋墨玉。
“是你!”王小虎惊叫。那天晚上他娘回去就哭丧着说宋墨玉是个疯子,拿着把菜刀要砍人,让他见了千万躲着走。
没想到宋墨玉现在在他们书院门口卖吃食。
“之前打人偷东西,现在又欺负同窗,我正好得空,带你去找你们夫子分说分说。完事再去找你娘,让她也知道知道。”宋墨玉继续说道。
王小虎一下就变了脸色,刚才的嚣张气焰全无。他默默躲到别人身后,拉了拉衣袖:“傅哥,要不算了。她就住我们家附近,要是告诉我娘我又要被打了。我们下次找个没人的地方……”
傅成犹豫一下后点点头,招呼着他们俩往书院走了。
陶溯这才松了口气,接过宋墨玉打包给他的酱香饼,目光炯炯:“姐姐,谢谢你。要不,要不你把这一大块都卖给我吧。你放心我有钱。”
“你哪吃的完。这饼冷了就不好吃了。小事罢了。我每天早上都在这摆摊,他们要是欺负你,你就跟我说。”宋墨玉道。转而心想这果然是个不缺钱的小公子,感谢人的方式都是把她的饼全买走。
陶溯脸上不知道是什么神情,看着高兴又像是为难,有些欲言又止。他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带着打包好的饼上山去了。
陶溯刚走,宋墨玉便看到有一年迈长者从书院里走到山脚下,又朝着她的摊子走来。
彼时好几个没买到木桶饭,打算问问酱香饼的学子立马变了脸色,低着头走到周红春面前:“副院主。”
周红春脸色难看极了:“晨读钟已响,尔等为何还在这里逗留!易常,你竟然也在这!”
易常外号“书痴”,对其他事一概不感兴趣,只对读书有着一片赤忱之心。
周红春万万没想到,易常竟然也会在这些人的队列中。若不是他来了,只怕他们都要围到那摊前了。
几人头都快低到地上去了。易常也是满脸通红,他如何能说,他昨晚一直在为这木桶饭题诗,写了数首都不满意,因而今早才起迟了。未在晨读钟响的一刻钟时间内入院,便是他的错。他无从辩驳。
好在周红春平素对易常印象不错,语气严厉道:“万万不可为口腹之欲耽误前途。你们几人今晨站着诵书,另外把条规抄写十遍,今天不抄完不准下学。”
几人羞愧至极,连忙点头,逃也似地往山上奔去。
宋墨玉还在旁边看戏,心想莫非这就是古代版的教导主任?那她现在不就成了教导主任最讨厌的,校门口的小摊小贩?
她们中学以前的校规就是,一律不准在校门口买吃的。
宋墨玉虽然学习好,但架不住她嘴馋,于是总在校规边缘蹦跶。教导主任、年级主任、班主任轮番在校门口逮人,总能逮到正在买“狼牙小土豆”、“红豆饼”、“淀粉肠”、“章鱼小丸子”的宋墨玉。被逮住了还要往嘴里塞几口。
检讨书写了一张又一张,家长叫了一次又一次。最后奶奶受不了了,每次叫家长都装病不去。后来宋墨玉才知道,她爸年轻的时候也这样,高墙大门,啥也挡不住他要买吃的的心。
想到家人,宋墨玉心里酸涩,眼眶微红。等她反应过来时,周红春已经站在她摊前。
周红春满腹的长篇大论,本意欲指责这位小摊主耽误书院学子功课,可到了跟前却看到宋墨玉发红的眼睛。当今世上,女子总是不易,既然出来抛头露面,想必是家里情况着实为难。
他沉默半晌说道:“这里不是摆摊的地方,请你另寻他处罢。”
宋墨玉仿佛没听到似的:“您是副院主吧?您辛苦了!吃过早饭了吗?来块饼吧!香喷喷的酱香饼,吃上一块耳聪目明,吃上两块过目不忘,吃上三块出口成章!”
周红春:“……”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摊主!方才的同情之感顿时荡然无存,他怔愣片刻后,阴沉着脸色正欲开口。
又听宋墨玉说道:“早就听闻您为云起书院操劳二十年,始终坚持立德树人,有教无类。实在担得起二十余载专一事,呕心沥血育栋梁几字。”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宋墨玉一通输出,直接把平日里学子见了都害怕的周红春说愣了。
“你这都是哪听说的?”周红春问。
宋墨玉咳嗽两声:“自然是听我弟弟说的。他叫宋之衡,以前在云起书院读过几天书。不知道副院主还记不记得?”
宋之衡退学是一年前的事,时隔不远。
周红春没一会便想起来这个人,他捋了捋胡须:“原来是他。他其实也是个聪明孩子,在启蒙班里很拔尖,只是调皮了些。没想到竟是你弟弟。”
他自然也不会忘记,一年前宋之衡当着全院学子的面被罚还拒不认错,他一气之下要求宋之衡回家反省半个月。没想到宋之衡这一回去,竟然再也没回来。现在想来,他也会觉得当年的话是否重了些。
“是呢。我弟弟自觉有错,在家自苦。但总和我们一家人提及院主、夫子们待他如何如何好。如果还能有机会,希望还能到云起书院求学,就像当年的张尚书一样,从起于微末到声闻天下。”宋墨玉一字一句,言辞恳切。
周红春听完后长叹一口气:“若他真心悔改不再欺凌其他学子,自然是可以回来的。”
因着说起宋之衡的事,周红春完全忘了要把宋墨玉的摊子赶走的事。
等周红春反应过来走到学院门口时,他才发现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提了一包打包好的酱香饼。
酱香饼的一端被油纸包着,另一断露在外面,露出金黄的色泽和焦香的气味。
周红春立马转身,想要去把饼钱给宋墨玉。
却发现有一男子出现,帮着宋墨玉推着小摊已经过了立身桥。两个年轻人腿脚极快,他再跑下去已是赶不及。想来只能明天再给钱去了。
书院大门口还站着一名今日值守的夫子。
“院主。”夫子朝周红春打招呼。
周红春点点头问:“今日迟到的学子都记名了吗?”
得知都记上并已罚过后,周红春放下心,走了两步后却又去而复返:“叶夫子,你吃饼吗?”他和今日当值的夫子都要等守着学子晨读完后才去用饭,此时想必叶夫子也是饥肠辘辘。
宋墨玉给他打包了五块酱香饼,他一个人想来是吃不完的,可不能浪费。
叶夫子愣了愣,下意识接了一块在手里:“这是何饼?以前从未见过。”说着便吃了一口。
周红春想起宋墨玉的话,打趣道:“听说这饼吃了能耳聪目明、过目不忘、出口成章呢?你先试试。”他们多年共事,私下里开开玩笑也无妨。
却见叶夫子三下五除二便吃掉一块饼,目光灼灼地看向周红春手里的:“再给我一块。”
“?”周红春眼见叶夫子吃了一块又一块,眼里浑然都是震惊。
他迟疑一下后,也忍不住放进嘴里。
“红春,叶冬,你俩吃什么呢?”书院的院主从廊下走了过来。
于是最后一块酱香饼落到了院主手里。
“今天没卖完?”陈司悬边推车边问。菜盆和木桶都是空的,但盘子里的酱香饼却还剩了两块。他有些气愤:“他们真不识货。”
“这也不怪他们。一大碗带荤的饭菜只要四个铜板,吃一块吃不饱的酱香饼却要两文钱,是你你怎么选。”宋墨玉今天不用自个推车,很是轻松地站在一旁。
“那能不能……”
“卖不完便给你吃吧。”宋墨玉大方道。
她心里算道,摊了两张饼,所需成本主要在这一斤面粉上。一斤面粉共花了十五文钱。配料除了猪油、小葱外都是宋墨玉在空间拿的,便再算两文成本。如此一来,两张饼共可以卖出去十六份。也就是说两张酱香饼扣掉成本,宋墨玉只能挣十五文。但优势是酱香饼只要把酱料调好,做起来简单,不用像饭菜那么费神。
听到这饼是留给自己吃的,陈司悬的脸上立即如夏日一般灿烂。他真情实感地说道:“你对我真好。”
“不客气。”宋墨玉随口应道。送他吃点饼算什么,靠着陈司悬,今早她已经又兑换出一碗雪羹汤放到了纪嫣面前。只要陈司悬在她身边,她就能兑换源源不断的莲子茶和雪羹汤,彻底根治纪嫣的心疾。就算让她给陈司悬做一百张饼吃她都乐意。
想到这里,宋墨玉决定对陈司悬好点。
她主动问道:“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今天心情尚佳,准你点菜。”
陈司悬摇头:“我不挑食。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宋墨玉莫名感动:“你真是我的真爱粉!”
“什么粉?”陈司悬没听明白。
“没什么。我说,中午要不吃粉吧?你吃过没有,米粉。”
“何为米粉,我只听说过面粉。”
“面粉是用小麦制成的,米粉自然就是用大米做出的。你怎么这都没吃过。”
陈司悬第一次有了种自己没见识的感觉。
回家路上,宋墨玉让陈司悬先回家。她则去了一趟米面行。之前来买面粉时她见过这里有干米粉卖。
只是价格比一斤米还要贵五个铜板,做起来又麻烦,很少有人会买回家吃。
米面行每次也都只做几斤卖。
宋墨玉出手阔绰,直接花了四十五文钱,买下了三斤米粉。一斤米粉能做三碗粉,本来一人一碗买两斤就够了,但她知道家里几个男的饭量大,一碗怕是不够他们吃的。
宋墨玉一回家就把米粉还有一些木耳泡进水里。
她打算做木耳肉丝粉。米粉不配臊子哪里能吃,木耳肉丝就是最常见的臊子。
“爹,割一斤瘦肉。帮我剁成肉丝。”宋墨玉从宋飞鸿身后冒出来,又递了十二文过去。
“你要肉还要给我钱?”宋飞鸿吹胡子瞪眼。
“哎呀。方便你算账呀。咱俩各论各的。走了啊,中午吃粉。”宋墨玉提着宋飞鸿剁完用荷叶包着的肉,挥一挥手就走了。
“什么是粉?”宋飞鸿一头雾水。宋家人以前下馆子买吃食,不是吃饭吃饼就是吃面,米粉还真是从未吃过。
一旁的陈司悬见他也不知道,心里默默平衡了一点,还好还好不是他一个人没见识。
排队买肉的妇人笑说:“宋屠夫,你新招的学徒这般俊俏,怕不是留给着给闺女当上门女婿的吧!”
“就是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有人附和。
陈司悬在旁边当着吉祥物,但笑不语。
宋飞鸿挥起屠刀切肉,大声道:“胡说什么,我闺女孝顺着呢,说要好好陪陪我和她娘。这学徒是她看我辛苦帮我找的。”
又有人笑:“那你也不能耽误你闺女啊,都十六了!你不紧着给她挑个好婆家吗?”
“十六有什么要紧!只要她没碰上意中人,我闺女便是二十六,三十六,我也养得起!”
“不过阿玉现在是真能干,我家娃儿说看到他墨玉姐姐在书院门口摆摊卖吃食呢,那味道香得啊是个人都得停下来闻一闻。”
“钱婶,是不是真的啊?我怎么记得墨玉以前连盐和糖都分不清楚,现在还突然能去做吃食买卖了?”
“那我哪知道,我又没吃过。你问老宋啊!”
“我家阿玉有福气,学东西快。这有什么稀奇的。”宋飞鸿解释。
“那你和你媳妇现在可是享女儿福了,谁要是娶了你家阿玉,那就是三世修来的福气。”
坊间的舆论来得快,去得快。之前大多数人因上赶着倒贴这事,对于宋墨玉还多是恶评,如今便又是什么夸人的话都能说了。
宋墨玉对别人如何议论她不感兴趣,她满心满眼里都是做木耳炒肉丝。
她先把泡好后的木耳控水后切丝,把生姜和小葱切成末。
锅热后她往里下入猪油,然后倒入瘦肉丝,等肉炒到变色后放入姜末和葱末去腥。等肉出了焦香后放入盐、老抽、酱油、蚝油一块翻炒,炒出猪肉独有的香味,然后依次放入辣椒末和木耳一块翻炒。
一盆带油的木耳肉丝便好了。
考虑到纪嫣不太能吃辣,宋墨玉又去掉辣椒,舀入一瓢清水熬煮,做了一个带汤不辣版本的木耳肉丝臊子。
眼见米粉还没泡好,宋墨玉也不急,她拎着一桶水去了院子里。
宋家院子里原本就有这么个小菜畦,只是之前一直荒废着。
自从宋墨玉穿来后,她不仅趁着闲时用锄头翻了一遍,还用粪肥养了养。如今这小菜畦里已经被她洒了辣椒种子、番茄种子、土豆块进去。
有一点绿意已经从土里冒出。
“小辣椒小土豆小番茄快快长。妈妈真的不能没有你。”宋墨玉是嗜辣的人,她都不能想象要是有一天空间里的辣椒吃完了她该怎么办。
“你怎么神神叨叨地对着地说话?”宋之衡拿着一个茶壶从纪嫣的房间出来,正好看到宋墨玉蹲在菜畦边笑得灿烂。
“我在跟神许愿。”
“什么愿?什么神?”宋之衡真的被宋墨玉唬住,连声音都放轻了。
“财神,发财愿。我请财神在我的地里种下世上最好吃的蔬果。”宋墨玉一本正经道。
“我才不信你。你以前去寺庙里都是去求姻缘的。还在树上挂姻缘牌。财神你是看都不看一眼。”
宋墨玉很是震惊:“我以前也太过分了吧。怎么能对伟大的财神如此轻视,不行不行,我必须算个日子去拜拜。好让财神原谅我的过错。”
“财迷!”宋之衡对于宋墨玉现在的行为只能想到这两个字。
“你懂什么,我听说祥云寺的素斋很是好吃。我没吃过,你吃过吗?”
宋之衡摇头。
“那我们过几日就去。”宋墨玉笑眯眯地说,“我先去睡一会,等米粉泡好了你再喊我。”
“啊,什么叫泡好了?”宋之衡不懂。
“就是软软的,白白的——”宋墨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到房里躺下,只余下声音还在院子里飘荡。
“……”宋之衡想到姐姐起早挣钱辛苦,哼了一声最终啥也没说。
晌午时分,宋墨玉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一家子人正嗷嗷待哺地等着她。这其中又以陈司悬和宋之衡的眼神显得最为殷切,一大一小眼巴巴地看着她。就跟两只等着投喂的大小狗一般。
锅里已经滚了一锅开水,她洗净手抓起一把泡好的米粉放入滚滚沸水中。
灶台上依次排布着五个碗。
等着米粉烫熟的时候,宋墨玉往这几个碗里抖入盐、酱油,舀入一勺木耳肉丝的汤,然后把煮好的米粉捞出来控水放到碗中。
纪嫣的那碗放的是不辣版的木耳肉丝,其他几碗放的都是辣味十足版的。
点点红辣椒配着木耳肉丝盖在软白香糯的米粉上,看得人一下就饿了。
“喏,先搅拌一下再吃。”宋墨玉做了示范。她搅拌过后夹起一筷子,嗦进去一大口。原本还算安静的院内,顿时响起她吸溜的嗦粉声。
纪嫣有些不好意思:“阿玉,这似乎不太文雅。”吃东西如何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呢。
“娘,米粉就是要嗦着吃。我们都不是外人,您试试!”宋墨玉极力推销。
宋飞鸿用手捣捣纪嫣的胳膊:“女儿好不容易做的,试试吧试试。”
在大家的撺掇下,纪嫣终于不再纠结,先喝了一口木耳肉丝汤。肉汤的鲜美让她眼前一亮,紧接着她也学着宋墨玉夹起一筷子粉。
米粉比起面条更加口感细腻顺滑,纪嫣才咀嚼两口就感觉这米粉顺着喉咙滑了进去,只在嘴里留下香浓的味道。
陈司悬总算吃到自己听都没听过的米粉,立即吃了两筷子,香辣开胃,满口生香!他眼睛眨都不眨,飞速地嗦着粉,再也不要那翩翩公子的形象。
“再来一碗!”
宋墨玉和纪嫣吃了一碗就觉得饱了,宋飞鸿三人尤觉不过瘾,纷纷用热切的目光看着宋墨玉。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好好好,我再去煮。不过我好渴啊,有没有人给我倒水?”
宋之衡立即屁颠屁颠倒水去了。
“我还有点热,有没有人给我扇风啊?”
陈司悬对这活熟,立即拿起蒲扇。
“我还……”宋墨玉正欲开口就看到自家老爹瞪大的眼睛,立马改口,“爹你就坐着等吃吧。”
宋飞鸿这才满意地笑了。
作者有话说:
应该是算还肥的一章吧,我总是在最饿的时候码字呜呜。
又是一日。
自打做起这吃食生意, 宋墨玉一天中最忙的时候便是早上。但她只管做饭和售卖,菜盆、木桶、一应的碗筷都有陈司悬帮她清洗。
一开始陈司悬还免不了打碎一两个碗,后来便越发上手, 按照宋墨玉说的先洗上三遍, 再用滚水烫一遍。虽然费功夫,但他也不嫌麻烦, 一一照做。
起初宋墨玉还会监工,看看他到底有没有洗干净,后来见他确实没偷过懒, 便放了心。只是她不知道, 每当四下无人, 便会有两个隐秘的暗卫潜入她家,帮着陈司悬洗碗拖地擦灶台。而且他们一个两个都放轻脚步,努力不发出一点声音。
今天陈司悬在收拾,宋飞鸿在卖肉,宋之衡不知道跑哪去了, 宋墨玉便拉着纪嫣一块出门, 说是采买食材。
母女俩面容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一个温和有礼好似云层里的弯月, 一个热情大方好似初升的朝阳,相得益彰,走在明媚阳光下分外惹眼。
尤其是纪嫣,她以前身上总是带着愁苦和病气,像有阵风吹来都能把她刮跑似的。但如今看着面色和常人无异。虽然说话语调还是那般温吞,但音调却有力得多。
“纪娘子, 久不见你出来, 身体可大好了?”
“是啊, 看着气色比以前好多了。”
几乎每一个和纪嫣打招呼的人,都能发觉出纪嫣的变化。
“最近是好了些。托各位的福。你们家中可还好?”纪嫣温和一笑,一一回应着。
宋墨玉依着记忆里和这些大娘、婶婶们打完招呼,便耐心地站在纪嫣身旁,一只手还揽着纪嫣的胳膊,眼睛却看着四周时不时摆一个的菜摊。
这条街巷摆的小摊,多是附近住户摆出来的。她们的丈夫、儿子,都在镇上或者外地做工,自有一份收入。她们则负责赡养公婆、教养子女,卖的大多是自家种的一些瓜果蔬菜,吃不完的就拿出来卖,或是做的一些鞋底、绣品。瓜果品类大差不差价钱都是一个价,绣品针脚便见了功夫,价钱参差不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