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回是真?怕哭了,“我不去,我就想守着夫人。”
柳八掐着腰,笑得那个风情万种,“哟,你才不说要给夫人做牛做马呢,感情是白说哄人的?呢?”
吴六娘就知道遇上了厉害的?,没?得应对,又开始嘤嘤哭起来。
柳八也不劝,只和?冯妙嫦道,“就叫吴小娘子去给裴老娘子做伴儿?吧,她老人家最会挑理人的?,到时吴小娘子出?息了,咱们正好给她找个好去处?
夫人,七爷手底下不少投来的?沙匪头子,我瞧着找一个好的?配吴小娘子正合适,这样七爷笼络了人,吴小娘子又能做正头娘子,多两全其美?的?事?儿?呢!”
吴小娘子再稳不住,慌手慌脚地躲到了西岭身后?,“西管家,你还是送我回吴家吧!”
西岭也回过味来,“不是石都督派人送你来的?。”
吴六娘难堪道,“是我姐姐托的?都督的?名儿?……”
西岭气坏了,再不客气,喊了人来,叫给吴六娘送到吴家。
等吴六娘被拉走了,柳八惋惜地跟冯妙嫦小声道,“是个好胚子,若是叫裴老娘子调教一下,可以到洛安裴三和?周四之间搅和?一下,肯定怪有趣儿?的?。”
自知道裴老娘子和?冯妙嫦的?遭遇后?,柳八就当周四娘和?裴家是自己的?仇人一样,心心念念要报复回去。
真?是各人有?各人的长处, 在这样?事上头?,柳八就很有?招数。
冯妙嫦不由对柳八刮目相看,“你怎么想?到的?我想?破头?也想?不出这样?的法子。”
在柳八眼里, 冯掌柜是比多少男人都有?本事的, 跟着她,柳八无比安心?踏实。
原先他觉着裴老娘子就够厉害了?,可跟了?冯妙嫦后,他觉着裴老娘子还脱不出女子的框框,而冯妙嫦却是能让须眉逊色的存在。
这会儿冯妙嫦一夸他,柳八感觉骨头?都轻了?好几两。
“掌柜的,我那就是歪门邪道看多了?,看多了?就会了?,没什么。”
就连贾大他们都改称冯妙嫦为夫人了?,柳八却坚持喊她“掌柜的”。
柳八觉着他和贾大那些不一样?。
第一个,他可是冯妙嫦个人和他签的契。
第二个冯妙嫦是芙蓉花令主, 他这个海棠花牌的传人必得无条件追随的。
所以,柳八给自己跟忍冬和茯苓看成一样?,冯妙嫦在府里, 他就跟着在府里, 冯妙嫦要?离开, 他就跟着离开。
他只认冯妙嫦,而不是燕夫人。
见冯妙嫦也认可他的想?头?,柳八笑得妩媚, “从吴六娘来了?后, 我就打听?了?吴家, 他家就是靠着送女儿做妾养家的,有?前?头?出门的牵线, 才有?吴五娘进?了?石奎府上。
吴家九个女儿里吴五娘和刚那个吴六娘最出挑,到了?石奎跟前?,吴五娘很快成了?他跟前?数得着的爱宠,吴家跟着也水涨船高,在定阳城里算得上富户了?。
估摸着就是跟着吴五娘尝到了?甜头?,现见七爷风头?都要?盖过石奎了?,吴家就想?靠上来,这样?吴家往后又多了?层保障。”
“那吴六娘没瞎说,她回去会被?被?送到别家?”冯妙嫦问。
“吴家还指吴六娘带着家里更上一层呢,不会给她随意送出去的。”柳八不放心?道,“掌柜的你可不能对她心?软。”‘
“她过好过歹都不是我带来的,我心?软个哪门子呢!”
“这就对了?。”柳八还是没忍住,“掌柜的,你是不是也觉着我刚的主意好?”
“就找个人搅和周四娘和裴三的事儿?听?着是不错,可也得有?合适的人吧?”
“干这样?事儿的只能是风月场里的女子,裴三不是号称玉树么,得诗词歌赋通些能给他红袖添香的,风月场里那样?的不好找。
所以我才瞧着吴六娘好。”
冯妙嫦这一刻就觉着世?上事很奇妙,她一个打小以《女训》《女则》为准的女子,现今不但能如男子一样?在外?行走,连听?人谈论风月场都能坦然自若了?。
这会儿她无比确定,她再也不想?回到以前?那样?了?!
带着柳八上了?马车,两人往裴老娘子府上去了?。
车上,柳八给藏了?好几日的话说了?,“西岭毕竟是七爷的人,他再向着掌柜的也越不过七爷去。
掌柜的,以后还有?吴娘子这样?的事,你就都交给我打发吧。
那些年?在吴郡学了?不少,什么妖精狐媚子我都能叫立时现形了?,保准不给掌柜的添堵。”
竟连柳八都能看出来,往后给七爷送女人的不会少,想?帮她挡着。
只是,这样?事岂是堵得住挡得住的?
不过柳八这样?,还是让她很窝心?。
“往后喊我冯姐姐吧。在我这里,你现在肯定比不得忍冬和茯苓,但咱们时候长着不是么?””
柳八先是不敢置信,确认她不是说假的后,“哎……”柳八激动?的嗓音都颤了?,“冯姐姐……我不敢和忍冬姐姐和茯苓姐姐比,这样?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裴老娘子见两人这会来了?,有?些诧异。
整个定阳城里的人都关心?着燕府的动?向,所以昨日下晌燕七爷回来,没多会儿城里就传的都知晓了?。
裴老娘子这里当然也就知道了?。
裴老娘子是不轻信传言之?人,可这回外?头?关于冯妙嫦和七爷夫妻不恩爱的传言,裴老娘子却觉着是有?根有?据的。
新婚时是一对夫妻最如胶似漆的时候,这俩成婚一个多月了?,却只在一起了?两个晚上,纵算是柳八说七爷和冯妙嫦都忙得不得了?,裴老娘子也只是听?听?。
不过她很有?分寸,将芙蓉花令给了?冯妙嫦后,她就当柳八是冯妙嫦的人,她这个长辈也要?退后一步。
除非冯妙嫦主动?和说起,别的,裴老娘子从不和柳八打听?燕府里和冯妙嫦的事。
柳八也一样?,再亲近裴老娘子,冯妙嫦那里不该说的事他都是一句不漏。
因着洛安那边儿的说法,有?孕头三个月是不好往外说的。
所以,冯妙嫦有?孕的事,七爷这边只有西岭和玄四知道,冯妙嫦这边就是忍冬茯苓,四个翠,再就是总找忍冬和茯苓玩的柳八知道了。
不过裴老娘子经的学的太多了,让了?冯妙嫦和柳八进?来坐下,只这么会儿功夫,就叫她看出来了?。
“老婆子给夫人道喜了?。”
冯妙嫦也不瞒她,“才诊出来没两天呢。”
裴老娘子很为她高兴,“有?了?孩子,不管是男是女,夫人往后都
能进?退自如了?。”
见裴老娘子这样?说,也没有?“早生贵子”这样?的话,冯妙嫦对她又认可了?些。
也没瞒,给裴老娘子说了?对裴家的那些打算,也说了?七爷和她约定的三年?之?期。
听?到七爷应许了?三年?内要?带冯妙嫦去洛安和裴家正面对上,很少情绪外?显的裴老娘子拿帕子捂住了?脸。
不过她向来刚强,很快拿开帕子,“老天有?眼,总算叫我等到了?这一日!”
只这么两个月瞧着,裴老娘子就知道七爷不是池中之?物,绝不是河西能圈住的。
照现在这个势头?发展,三年?后七爷必会兵强马壮成一方人物,他要?和裴家过不去,裴家怎么也会脱下一层厚皮,甚至可能动?摇经营多少代的根基。
见裴老娘子对七爷这么有?信心?,裴老娘子的见识非常人可比,她都这样?看好,冯妙嫦心?里又稳了?些。
说是两人联手,可事都是冯妙嫦在做,除了?给了?一枚芙蓉花令,她这里连打下手都算不上。
见冯妙嫦丝毫没有?和她计较的想?法,裴老娘子反过来也想?为她多做些。
叫贴身服侍她的孙嬷嬷去取了?一个锦囊过来,她接过递给冯妙嫦。
“里面有?三粒药丸子,下到茶水和汤羹里一点也不显,你那边儿不有?厉害的人手么,拿去给那个周四娘下了?吧。
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受的那些苦处,周四娘也该尝尝。
还有?那个徐氏,不是一心?想?抱孙么,那就望眼欲穿地等着吧。”
冯妙嫦接过来,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知道裴老娘子是想?为我出气,可有?所为,有?所不为,若是周四娘已经怀上了?,孩子是无辜的,这事儿就算了?。”
裴老娘子却没恼,笑得很是开怀,“燕夫人如此心?胸,老婆子服了?。”
指着锦囊告诉她,“不算落胎的药,是避孕的药丸子,不过有?孕的用了?肯定有?妨碍。”
“我省得了?。”冯妙嫦收好了?锦囊。
见不牵扯无辜之?下,冯妙嫦并不会手软,裴老娘子就更欣赏她了?。
又闲话了?些家常,冯妙嫦带着柳八告辞,知道七爷在府里,裴老娘子也不多留。
给两人送出了?院子,看着上了?马车,裴老娘子才回转。
跟着的孙嬷嬷忍不住道,“燕夫人是个难得厚道的,她这会儿有?孕,身边又没个长辈提点,老娘子不如多帮着些,将来也有?个靠。”
裴老娘子却没应,“咱们从那样?地方出来的,还是别讨嫌了?。”
“柳八不也是教坊出身,燕夫人多护着他呢。”
裴老娘子模棱道,“再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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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爷接见了?闵先生纪先生一行人。
别人还罢了?,闵先生和纪先生都是有?大才的,七爷这会儿急需这样?的人辅佐。
他手里能用的只有?玄字这帮杀将,眼前?这点地盘还行,等往东西扩出去了?,千头?万绪的事多了?,玄字那帮就支应不住了?。
术业有?专攻,庶务人事这些还得幕僚文士们更在行。
七爷难得收起了?狂放不羁,对几人很是礼遇。
闵先生和纪先生是受人所托才千里迢迢来了?河西。
老实说,两人是不看好这位燕七爷的。
奈何欠了?大人情,且那人也说了?,若来了?相处不来,两人可以随时回中原,且也没别人知道他们来这里,两人才勉强应了?来帮一二年?。
一路过来,越往西来越荒辟,两个人心?里就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等进?了?河西,两人心?都凉透了?,进?了?定阳城,看着虽比高陵城那些热闹有?人气些,可对从江南富庶之?地来的两人开来说,宛若云泥之?别。
两人悄悄说定了?,待十天半个月后,就借口水土不适告辞回去。
欠的人情可以想?法子用别的还上,这样?鸟不拉屎的地方真?没个待下去。
进?了?燕府,见到燕七爷后,两人面上不显,心?里却很震惊。
和传闻和想?象的完全不同,燕七爷竟是这样?胸有?丘壑,腹有?乾坤的人物,通身的气势,让你在他面前?不由就低了?一截。
这不就是他们这些人一直渴求的主上么?
可河西之?地太过贫瘠,靠着这点地方起家太难了?,闵先生和纪先生一时举棋不定起来。
七爷当然看得出两人的想?法,他也不急,来投的人都留不住,他还混的什么劲儿。
叫来吉喊来西岭带着几位先生下去安顿。
“叫灶房多准备些好菜,午间我给几位先生接风洗尘。”
跟着又压低声音跟西岭道,“和夫人说我晚些回去。”
西岭也小声应了?,恭敬地引着闵先生几位往后边去了?。
闵先生和纪先生心?下诧异,燕七爷哪来的夫人?
纳侧不算什么,可要?称夫人,就是乱了?规矩了?,将来必会遭来诟病。
六十八章
打发仆从去灶房叫钱来准备酒席, 西岭引着几人并没有往前院的客院里走?,而?是带着几人去了后?面西路的一处院落。
花木扶疏中掩着小荷塘,塘边山石点缀, 三五间房舍错落地隐在?花木中, 在?西边见到这等江南园景,只觉眼前一亮。
西岭就问看是闵先生和纪先生谁要住这处。
众人才知?西岭是要给闵先生和纪先生各安排一处院子,余者也是两人住一院儿。
这一处院子,这些人住已绰绰有余。
别人还罢了,闵纪两位先生却知?,齐王韩王府上做幕僚,最得重视的也不过是前院客院里安排处僻静的小院落。
只论手笔,燕七爷确实不是一般大气。
闵先生觉着得问清楚,“西管家,我们住在?后?院合适么?于七爷的内眷……”
西岭回道,“先生安心住下就是, 跟着七爷从洛安出来的那些也都在?后?院住着,这宅子分?了三路,那些都住在?东路, 西路就给诸位先生住, 七爷和夫人住着中路, 还有那么些院子空着,且妨碍不着呢。”
纪先生接过话头,“我们必不会往中路去。”
西岭笑道, “先生们误会了, 宅子里先生们想往哪里都不必拘束, 宅子里最好的景致在?中路后?面的园子里,先生们闲暇时可?常去逛逛, 很是怡人呢。”
闵先生还是觉着不妥,“哪好委屈七爷的内眷不出院子。”
“先生多虑了,我们夫人于别个不同,她手里掌着大宗的生意买卖,不比七爷少忙,前头青玉院就是她的理?事院子。
为着出门方便,她都是做男装打扮的,先生们该会时常见到,见到了也不用?拘礼,七爷和夫人都不会介意。”
闵先生和纪先生好一个惊讶,没想到七爷这位侧室是这么与众不同的。
只观西岭的态度,就知?他很敬重这位侧室夫人。
再想到将才,燕七爷还要特意叫和那位夫人说一声要晚些回去。
不知?道的,怕是都要以为这位侧室夫人是七爷的正头娘子了吧!
她又陪七爷于微时,对着这样的侧室夫人,燕七爷将来的正室该要头疼了。
感概完,想想自己这些初来乍到的,还不定会待几日呢,还是莫多问多管了。
闵先生和纪先生都说就爱这处院子,不必看别的院子了,两人要做伴住在?陶然?居里。
余的几人也不想离两位先生远了,就住到了旁边的望月轩里。
各自选了屋子进去,发现里面所需样样齐备,不用?多问一句。
这样的体贴入微,纵算没有久留之意,闵先生和纪先生也决定呆着的时候不能吃白饭,得帮着燕七爷理?出些模样才好提出要走?。
仆役们很快送来热水,都舒服地洗了个热水澡,换了干净的衣袍。
众人一路被尘沙吹得灰头土脸的,心境都萎靡了,这会儿入目尽是好景致,屋里舒适整洁,有事都有仆役使唤,很快脸上都有了笑意。
西岭其间先去了趟青玉院,冯妙嫦和柳八才从裴老娘子那里回来,两下里在?院子里遇上了。
西岭和冯妙嫦说了七爷那边的事儿,问了是从江南来投的幕僚文士们,这些人可?怠慢不得。
冯妙嫦就喊来忍冬,现拟了几个菜单子,叫她在?小厨房做了给七爷那边添菜。
这两个月,忍冬已给钱来带了出来,寻常的菜钱来都能做了。
不仅如此,山胡部那几个想学厨艺的也都是钱来教着。
所以忍冬大多都在?青玉院忙着,只冯妙嫦或是七爷想吃什么特别的,她才会下灶房。
这阵子因为冯妙嫦有孕了,忍冬想她吃得顺口?些,叫西岭在?松风院收拾出了间小厨房,她又重接手了冯妙嫦的一日三餐。
有忍冬出手,再吃多了江南美食的都要折服。
西岭忍不住和冯妙嫦说道,“就为这口?吃的,那几位先生都要再想想咯!”
冯妙嫦就问,“那几位先生没定下来要留?”
西岭嘚吧嘚吧都给她学了,“我瞧着都没久留之意。”
冯妙嫦想想也理?解,“江南那等繁华之地的人,能坚持来到数河西已是莫大的诚意了,几位先生在?一日咱们就给款待好了,别的就随缘吧。”
西岭点头应道,“夫人说的很是,我回去就说给七爷听。”
冯妙嫦没让,“我就是和你随便一说,不用?说给七爷。”
“夫人我得接先生们去前头了。”佯装没听到,西岭笑着跑出了青玉院。
西岭又去陶然?居请了闵先生纪先生等人去了前边儿。
西岭先小声和七爷禀告了去青玉院见夫人的情形。
听他说完,七爷低笑着叹了句,“这上头我不如你们夫人。”
没再说别的,七爷过去陪着几位先生闲谈了有半个时辰,就见灶房那边钱来使人提来好几个食盒。
这边西岭亲自带着前院的仆从给酒菜摆上,七爷请了闵先生几人入坐。
见桌上的几样菜式,不只好看,那香味老远闻着让人食指大动。
闵先生和纪先生曾是不少世家大户人家的座上宾,各家的私房菜没少吃,燕七爷府上的菜瞧着可?不比那些人家的逊色。
何?家的根基不深,何?家的菜两人也吃过,很是粗浅寻常,连眼前菜式的边儿都摸不着。
何?家之外?,燕七爷还有别的助力么?
闵先生和纪先生看燕七爷又多了分?慎重。
这边才一坐好,忍冬也打发了松风院外?的几个老妈子提了两个食盒送来。
西岭这回也不用?别人,自己小心着打开?食盒,小心着将几样菜摆上桌。
闵先生和纪先生更意外?了,后?来的几样菜明显比之前几样还难得。
刀功一流,做法?新巧别致,摆盘还有名目……
香气四溢中,什么菜谱不菜谱的都顾不上想了,只想快些品尝眼前的菜式。
七爷很知?道自家菜式的杀伤力,也不劝酒,让道,“诸位先生,咱们多用?些菜,往后?想起来也可?说不虚此行了。”
一路风餐露宿的,本就快熬不住了,眼前又是这样勾人馋虫的菜色,闵先生和纪先生都顾不得矜持,举箸先尝了口?烩羊肉。
无法?形容的鲜香在?口?中炸裂,那样入口?即化的嫩滑……两人几乎是同时问,“这不是寻常的羊肉吧?”
“两位先生尝出来了?是河套羊肉。”西岭过来给两人斟上酒,“等晚间再给几位先生上河套羊肉暖锅子,又是另一绝的美味儿。”
他这话这会儿没谁会怀疑,燕七爷府上的菜,无论是食材还是菜式,都是尖儿中的尖儿,是闵先生和纪先生平生吃过的之最。
后?面酒根本没怎么动,几位先生只冲着桌上的菜使劲儿。
用?到一半时方解了馋,举箸的速度少慢了下来。
闵先生才想起七爷开?席时说的那番话,这会儿品着倒像他已瞧出来自己这些人不想留下呢。
边上纪先生也想到了。
两人都是智计百出之人,应付这样的事不过信手拈来,可?得人这么好的菜款待,再耍心眼子就觉着不地道了。
不想七爷似看出来一样,没叫两人为难,先自己说了,“我之前确实想着无论如何?都要留下几位先生,就在?将才我家夫人要西岭给我说,‘几位先生见惯了江南的繁华,能坚持来到河西已是莫大的诚意,几位先生在?一日咱们就给款待好了,别的就随缘吧。’
我听着很有些汗颜,论待人厚道我远不如夫人。
如此,几位先生此行就当来此游历了,好吃好喝将养好了,想什么时候走?吱一声就好,不用?有所顾虑,到时我会派人护送几位回去。”
闵先生等人沉默良久,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们没想到燕七爷的那位侧室夫人会是这样的气度,燕七爷又是这等拿得起放得下。
不动容是不可?能的,闵先生和纪先生心里尤其熨帖受用?。
同时又觉着一个女人都能如此大方,他们也不能遮掩小气了。
两人开?诚布公地和七爷说了,他们可?以在?这里留三个月,这三个月内,力所能及的两人都会尽力帮这边做好。
见燕七爷神?色未变,诚心诚意地和这些人致谢,确实是言行如一,并不是那等当面背后?各一套的。
礼贤下士之下,将来燕七爷或可?一争。
如此,也不枉两人多留两个月了。
散了宴,请几位先生回去歇着,七爷带着西岭回了松风院。
进了后?寝,见到在?外?间榻上半倚着的冯妙嫦,七爷给人一下抱起来,“我以后?要多听夫人的话。”
这人怎一回来就发癫?
冯妙嫦拍他,“小心孩子,放我下来!”
“我有数呢。”七爷越发抱紧了,又在?她脸上香了一记,“山胡那边是,几位先生这里也一样,听夫人的准没错呢!”
六十?九章
说不通, 冯妙嫦只好拿手捂着鼻子,“一股子饭味儿酒味儿,咱们好好坐着说话吧。”
别的都?还好, 七爷受不得被?嫌弃身上?有味儿。
给她放回榻上?, “要不我去换身衣裳?”
见他真信了,冯妙嫦抿嘴忍住笑,“坐下喝两瓯茶就?散了,忙了那么会儿,你歇着吧。”
七爷也就?随口说说,他这会儿真懒怠动,顺势坐到了另一边。
“闵先生和纪先生应了帮咱们三个?月,后面该怎么让他们愿意长久留下来?”
就?知道他不会想放人走?了。
七爷眼?界高得很,能叫七爷这么想留人,那几位先生必有过人之能。
不想强人所难,又不想放人走?, 那就?只能让人心甘情愿地留下来!
两人现在是一条船上?的,她还等着跟七爷去洛安呢,确不好再置身事外了。
“七爷知道在这样事上?我是个?笨的, 有的也是笨法子。我是觉着人不管在哪儿, 只要呆得舒心畅意, 再没有别的牵挂的,就?不会想着挪地方?。”
“如何说?”
“比如喜好吃的不能叫他短了嘴,喜好金石字画的不能让他少了把玩的, 喜好钱财的咱就?厚厚地给奉银, 有牵挂的事, 咱就?想法子给他解了,有牵挂的人, 多远咱也给他接来……”
七爷若有所思,“山胡那边你就?是这样做的,他们愁生计,你就?想法子带他们赚银子,他们想族里少一辈儿的学些本事,你就?带出来教着,走?哪儿都?带着,从不给他们看外,你当初盟誓上?和他们说的日?久见人心,你都?扎扎实实做到了,人心换人心,如今山胡阖族一心跟着你,别个?很难给收买走?了。”
事儿是这么回事,叫七爷一说,冯妙嫦却有些难为情。
“我只会这样式儿的。”
“你这才?是大巧若拙呢。”七爷又给她作揖,“我于这上?头实在不行,还要夫人辛劳些帮我分忧。”
冯妙嫦嗔他,“你再这样我可不管了。”
“也是,一个?炕头睡着说两家话多生分?”七爷笑得忒好看。
见她要恼,忙转了话头,“咱家你一个?人厚道就?成了,咱这么一摊子也算惹人眼?红,多少瞧不顺眼?的,我得立在那儿叫他们知道,伸个?指头我都?要给剁了。”
冯妙嫦心说道,你就?说你睚眦必报得了,谁不知道谁呢,真不用绕这么多话。
嘴上?却是,“七
爷说的是。”
七爷戏谑道,“夫人言不由衷的时?候,眼?睛眨得频些呢。”
正眨眼?的冯妙嫦,“……”
七爷啜了口茶,“我知若不是西岭编瞎话哄你嫁我,你该找我说五年期的契书?了,说起来是我误了你。”
原来他早都?看出了自己的心思,说他一千六百个?心眼?都?是看低了,这就?是千年成精的男狐狸。
既被?看破,冯妙嫦也是耿直太过,顺着就?认了,“七爷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你家老仆来那会儿。”
那岂不是她才?有想法的时?候?
别的事呢?
七爷看没看出来她将来想带着孩子跑路呢?
冯妙嫦僵直地坐在那里笑不出来了,强忍着才?没去扯手指。
“嗯,那会儿我思念家人,还是想回去守着他们住。”
七爷笑问,“这会儿就?不想了么?”
这话怎么听都?是意有所指,是点她呢吧?冯妙嫦有些心惊肉跳的。
虽他从未对自己露出过狠厉的一面,冯妙嫦却不会觉着自己就?特?殊了,做什?么事都?会被?宽宥。
换哪个?男人能容忍家里娘子刚成婚就?计划将来带着孩子离开呢!
何况是七爷!
这人心眼?窄得要死,若妻儿一起跑了这样的事落到头上??
冯妙嫦才?意识到她太想当然了。
以为她也不是七爷心许喜欢的,七爷以后又有大把的女人给生孩子,她和她的孩子该是可有可无的。
到时?好说好商量的,七爷会许她带着孩子离开。
却忘了,以七爷的骄傲,怎么会容许自己的儿女流落在外,那真的是给他的脸打地上?狠狠踩了。
怎么可能善了?
她家里的底细七爷都?知道,她要真带孩子走?了,那不是给家里招祸么?
兵乱被?困时?,七爷一掌劈飞谷田城城门的壮观场景忽就?在眼?前闪现……
冯妙嫦赶紧打住,尽量笑得自然,“这会儿想也没用了,只能等将来家里不忙了,抽空回去探望了。”
到底经了这么些事,说说话她就?稳住了
“往后得空了我就要带孩子回娘家看看的,七爷可不能不许。”
“只要你们俩记着回家就?成。”七爷切切看着她,“你说男人在外冲杀为的什?么,还不是想家里女人孩子有好日?子过,若缺了你们俩,我还忙活个?什?么劲儿呢!”
前头他可没女人没孩子,也没见他少忙活呢!
冯妙嫦真不想背这个?锅,可对上?七爷的笑脸,“嗯,我和孩子都知七爷的心意。”
七爷笑意更深,“那之前如何咱就?翻篇了,往后咱带着孩子好好过吧?”
他旧话重提,冯妙嫦却是截然不用的心境,再不能玩笑以对。
“我会顾好孩子,顾好家里的。”
“夫妻说话,不用一板一眼?的。你瞧我哪不好,该说就?说,该瞪就?瞪,就?像昨儿那样不挺好么?”七爷隔着小几拉过她的手,“才?我不是说了,我以后会多听夫人的话,就?和我厉害些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