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安全的逃出去?,似乎只有一个办法,让陈添自愿送她?出岛。
她?之前本来已经想好了,和他?把关系缓和下?来,或者给他?点?甜头,让他?跟她?打个赌,可?陈添这?人偏偏就是要在她?想把关系缓和下?来的时候,干些不当人的事?,说些难听的话,来惹恼她?。
她?演技确实不够好,没法在脾气被点?爆的情况下?还和他?好好相处。
这?一整天的时间倒也没浪费,还真?让她?想出了个算得上是绝妙的办法,只要陈添愿意给她?一次逃跑的机会,说不定他?们之间的死局就可?以解开?了。
但前提是,她?不再做一名调酒师。
调酒师这?职业太小众,很容易被找到。
从前陈添不知道她?想当一名调酒师时还好说,现?在他?知道了。
她?也不是非要当一名调酒师不可?,一些想做的事?,不一定要穷极一生去?做,能体验过,就已经很好。
接下?来,她?想,她?应该培养一个另外的爱好了,一个不管在哪儿都可?以做,也不会引人注目的爱好。
因为觉得自己?能继续当一名调酒师的时间不多了,当天晚上都过了十点?了,黎艾还去?了Sky。
出行还是五辆车,跟之前的车似乎还都不一样,还有一点?不一样,车里没陈添。
她?坐上车。
半个小时后,车辆抵达酒吧步行街。
大?晚上的,她?下?车后闻修言还给她?打了把伞。
“这?伞不是拿来防晒的吧?”
闻修言笑?笑?,言简意赅道:“防弹。”
黎艾是从侧门进的Sky,侧门是员工通道。
从侧门到吧台这?一路上,她?碰到了所有今天当值的员工,除了一个人,佩恩。
佩恩是领班,今天他?当值,不该看不到人才对。
“Daisy, isn't Payne here today?(黛西,佩恩今天没来吗?)”黎艾问黛西。
“Yes, I didn't see him today, didn't he ask you for leave?(是的,我?今天没有看到过他?,他?没跟你请假吗?)”
猛然间,黎艾像意识到什么,神情有些慌张,她?立马拿手机给佩恩打电话,但连打了几个都无人接听。
黎艾放弃打电话,转头问黛西:“Do you know where his home is?(你知道他?家在哪儿吗?)”
黛西摇头。
黎艾立马又去?问了其他?人,但没人知道佩恩究竟住在哪儿。
“Fuck!”
问完最后一个人,黎艾忍不住骂了声。
她?并不认为没有一个人知道佩恩的住所,他?们只是不敢告诉她?。
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很肯定的猜测,黎艾离开?Sky,让闻修言带她?回去?找陈添。
回去?的路上,车内气氛很沉重。
闻修言暗暗透过后视镜看了黎艾好几眼,她?一言不发的坐在后座,眼底像覆了一层冰,寒意凛人。
闻修言知道她?为什么会是这?个表情,但他?什么也没说。
回程走到三分之一,闻修言停了下?来。
前面也有几辆车停着,像特意在等他?们。
刺眼的车灯照得黑夜一片虚白,一人倚着车头,修长的五指正转着手机打发时间。
黎艾紧盯着那?个人影,用力推开?车门下?车。
三步并两步走到他?面前,她?没说话,只盯着他?,想听听他?会说什么。
“知道你会想来找我?,”陈添很平静地与她?对视,“免得你来回跑,我?来这?儿等你。”
黎艾也不和他?多说,直言:“带我?去?找佩恩。”
陈添偏了下?头,示意她?上车。
黎艾冷冷看了他?两秒,而后往前走,上车。
陈添从另一边上车,门一关,车辆启动。
车内的气氛更加冷凝,陈添就坐在黎艾旁边,但她?连一个余光都没给他?。
十分钟后,车子来到市区里的一处住宅区,这?里的街道无人清扫,房屋破败,一下?车,臭味扑鼻。
黎艾条件反射地微微皱了皱眉,没有其他?反应。
另一辆车上也有人下?来,领着他?们往前走,进了栋没有电梯的居民楼。
爬了三层楼,黎艾看到一扇门打开?着,门口?站着两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
应该就是这?儿了。
黎艾脚下?顿了顿,心?脏一瞬间收得有些紧。
最后几步阶梯,她?走得很慢。
走上最后一阶楼梯,转身?,她?看到佩恩蜷缩在地上,身?上沾满了已经干涸的褐色血迹。
“佩恩。”黎艾蹙着眉轻喊了他?一声。
听到她?的声音,佩恩浑身?一抖,脚在地上猛蹬了几步,像恐惧到极点?时的条件反应,嘴里还发出了两声不知是痛苦还是害怕的呜咽,整个人蜷缩得更厉害了,双头紧紧抱着头,黎艾完全看不到他?的脸。
站在她?身?后的陈添朝门口?的人使了个眼色。
男人往里走,一把将佩恩拎起来。
“做好心?理准备。”耳边传来陈添的声音。
黎艾眼皮跳了跳,没出声,双眼紧盯着前方。
视线里,佩恩低垂的头被人强行抬起。
那?张脸入目,黎艾瞳孔骤然一缩,哪怕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佩恩的双唇被活生生割掉了,牙床全暴露在空气里,上面沾满了未干涸的红色血液,脸上也都是血,一双眼深深嵌进燕窝,整张脸已经不成人样,可?怖得像怪物。
黎艾双拳紧握,指甲陷进肉里,她?却浑然感觉不到疼。
半晌,她?动作僵硬地转过头,看向身?后的陈添,双眼因过于用力而充血。
“你干的?”她?问他?,声音很紧,在抖。
“不是。”
“也不是你授意的?”
陈添还是那?两个字:“不是。”
“你觉得我?信吗?”黎艾的声音抖得厉害,太阳穴两旁有青筋绷起,像被人掐着脖子说的话。
“我?只问了句,谁放人上的天台,”陈添静静注视她?,“黎艾,这?是他?应得的下?场。”
“我?知道!”黎艾嗓子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怒吼,而后声带又收得极紧,“不用你提醒。”
“那?你在恼什么?”
恼什么?
现?在他?是黑手党的客户,他?明知道问这?一句后佩恩会是什么下?场,是,这?是佩恩应有的下?场,如果可?以,她?都想把佩恩碎尸万段,但没有如果,这?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世界,现?在是法治社会。
虽然,即便在法律层面,陈添也没有任何罪名,可?他?们谁都清楚,割掉佩恩双唇的人,就是他?陈添。
今天他?可?以干干净净地做到让一个人被割掉双唇,明天他?是不是也可?以干干净净地让一个人去?死?
她?没那?么圣母,别人的死活她?并不关心?,但她?信因果,她?是怕他?陈添有朝一日被自己?种下?的恶果反噬!
这?些,黎艾没打算告诉陈添,陈添清楚他?自己?在做什么,他?甚至就是因为清楚才会去?做,那?说了有什么用,只会让他?觉得她?在担心?他?。
“陈添,我?是真?的不想跟你这?种人再有瓜葛。”
冷冷丢下?这?句,她?转身?。
胳膊却被拽住。
气血上涌,她?的心?情在这?一刻糟糕到了极点?。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她?抽出绑在大?腿上的刀回身?就朝陈添刺去?。
刀尖并没有如她?所愿的没入对方血肉。
握刀的手被攥住,陈添瞄了眼她?手里锋利无比的尖刀,却笑?,“不是说了,下?次拿枪,怎么还拿刀?”
他?将脸凑过来,眼底笑?意愈浓,“舍不得我?死啊?”
“舍不得我死啊?”
黎艾用力握着手里的刀, 狠狠咬牙道:“我只是不想杀人,不然早一枪崩了你。”
“你不跟我回国?,说不定哪一天,”陈添压了压声?带, “你就杀人了。”
“如果有那?天, ”黎艾深吸一口气, 定定看着陈添说,“那?天也是我的死期。”
陈添微眯了下眼。
“陈添,我不像你。”
“你本来就和我不一样, ”陈添轻笑着抬起食指拨开她额前垂下的发?,“你忘了我以前是做什么的?我早杀过?人了宝贝。”
黎艾一愣。
“有些人……”陈添收起眼底的笑意,眼神冷得瘆人,“他该死。”
“该不该死不是你说了算。”
“谁说了算?法官?”陈添再次笑起来,“全国?的法官都不一定有我牢记法律条文。”
“你在放什么狗屁?”
这牛都能吹, 他怎么不上天?
“你以为我为什么在退伍后立马就能从商?”陈添说了句看似毫不相关的话,“因为我过?目不忘,不管我当了多少年兵,曾经学过?的那?些东西一直印在我脑子里。”
说到这儿,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游走了片刻, 最后深深望进她的眼底,“你的每个?表情?也一直印在我脑子里。”
黎艾没想到会突然听到这样一句话, 不自?觉的眨了眨眼,眼里的锐气一下减了大半。
她的手也在这时候松了劲,陈添从她手里夺过?刀, 在手里转了两圈却又交还给?她, 并告诉她:“黎艾,我不可能爱上别人, 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
谁说一定要忘了一个?人才?能爱上另一个?人?
但黎艾已经懒得跟他争辩,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种话的。
她默不作声?地拿过?刀,重新?放回大腿外侧,再一言不发?地转身,径直朝楼下走。
陈添从旁边人手里拿过?特制伞,跟过?去。
伞面?很大,这狭窄的楼道撑不开,陈添快步走到黎艾前面?为她撑伞。
伞刚撑开,由防弹玻璃制成的伞面?伴随一声?巨响突然碎裂——
伞面?赫然出现一个?险些被击穿的弹孔。
陈添立马丢了伞护着黎艾往后退,刚刚但凡他开伞的速度慢了半秒,被击中的,就是他的心脏。
身后齐刷刷响起举枪的声?音。
退到安全区域,陈添对叶尧沉声?道:“让车里的人调无人机,追,人一定就在对面?那?栋高楼。”
“Others don't move(其他人别动),”他又赶忙说,“Upstairs(上楼)。”
举着枪的保镖一半走前面?一半垫后,陈添和黎艾被护在中间,黎艾也把枪拿出来紧握在手里,另一只手被陈添紧紧牵着,这种情?况下,她自?然不会还使性子甩开他的手,还用力回握住了他的手。
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陈添却还是瞥了眼他们紧紧想握的双手。
“添爷,”叶尧递过?来一把枪,“要不要让车里的人出来几个??”
陈添拿过?枪,“留四?个?在车上,其他人让他们去追那?个?狙击手,必须把那?个?狙击手抓到。”
不管是在军队还是雇佣兵里,优秀的狙击手都是极少的,也是对单体威胁最大的,对方应该就这一个?狙击手,只要能抓到,威胁就少一大半。
“还有,赶紧报警。”
“收到。”
这栋居民楼有六层楼,他们在三楼平台停下,这里比楼道空间大,可以撑开伞,陈添让黎艾拿着伞靠墙蹲下,自?己持枪站在她身旁。
黎艾也没逞强,安静地蹲在伞后,这把伞是透明的,能看到前方,黎艾没往前看,始终仰着头,紧盯着身侧的陈添。
陈添笔直地站着,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举着枪,持枪的手垂放在一侧,却让人感觉更加可靠,他的唇线紧抿着,鹰隼一般的双眸扫视着楼道,似是任何一点动静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的身影将她牢牢罩住,像顶着一片天地。
看着她,黎艾的心虽仍一直悬着,却没有太?多的不安,哪怕他整个?人暴露在危险范围中,但就是让人觉得,他不会有事,他身上有着可以抵挡一切的强大气场。
他们并不确定对方是否只派了一个?狙击手,最好是选择在这里等警方过?来。
宿厘岛整体面?积不小?,富人在郊外的住宅很分散,但因为市区较小?,穷人都住在这种十多二十年没翻新?过?的公寓楼,什么设施都很老旧,这儿的感应灯都需要手动触发?,有人站在触摸开关处一直按着,但灯还是熄了。
楼道陷入黑暗的一瞬间,上空突然出现数个点状火光,伴随而来的,是枪声?。
紧接着,耳边响起愈发震耳欲聋的枪声。
黎艾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感受过这样的交火,每一声?枪响的爆裂声?都像是在她耳道里炸开,耳膜被震得发?疼,血液唰唰唰流过大脑皮层,大脑却一片空白,四?肢僵硬无比。
没有灯,她除了枪口冒出的火光什么也看不见,只依稀能借着火光看到晃动的人影。
阵阵枪声?里,有人倒下,有人惨叫,有人在往前冲,黑夜吞噬之下,被枪声?支配的恐惧无限放大。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像死亡的气息。
这种情?况之下,黎艾不想捣乱,可她心里真的很不安,她看不到陈添,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有没有被枪打到,剧烈的心跳声?都快盖过?耳边传来的枪声?。
似是知道她在担心,陈添将一只手轻轻压在了她头上。
被突然触碰,黎艾没有被吓到,一颗心反而忽的安定下来。
此时上方的枪声?还没停止,下方似乎又趁黑冲上来一帮人,枪声?变得更加混乱而激烈。
然而如此火拼下,黎艾手里的伞没有任何被击中的痕迹。
陈添选的这个?位置很好,不管是从上面?还是下面?发?起攻击,除非冲到衔接平台的楼梯的中段位置,否则这里就是死角,而谁敢冲到中段,一定会被疯狂扫射的子弹打成筛子。不管是雇佣兵还是杀手,都是拿钱办事,没理由为了钱不要命。
对方眼见这边火力一直不减,肯定清楚没打中几个?人,这样继续打下去不光杀不了陈添,还会被正在赶来的警方当场抓捕。
他们开始趁黑逃跑。
陈添第一时间察觉到上面?的人跑了,立马喊道:“开灯,追上去。”
原来他是故意不开灯。
乱抢打不到这边,他们不仅能通过?枪口的火光在夜里判断对方的位置,还能用红外夜视枪瞄清楚看到对方的人影成像。
陈添身边这批人哪里是保镖,俨然是一批装备精良且训练有素的军队。
楼道灯光亮起。
队伍分成三波,一波追上,一波追下,一波原地防守。
透过?防弹玻璃制成的伞面?,黎艾看到有鲜红的血液从楼道上方流下来,下方的楼道上似乎躺着一个?人,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半颗头。
他们这边也有人倒下,两人不知生死地躺在地上,一个?人捂着腿靠墙坐着。
黎艾的视线没有在这一幕画面?停留,立马转头去看陈添,他还笔直的站在她旁边,正低头在换子弹。
察觉到她的目光,陈添视线扫过?来,手往子弹夹底座一摁将子弹上膛,然后伸手过?来摸了摸她的头。
他没有跟她说什么,只是摸了摸她的头。
很快,他收回手,侧头向一旁的叶尧说:“赶紧送人去医院。”
剩下的人手已经不多,还要排查外部是否有埋伏,那?意味着最多也只能留下一个?人保护他们,叶尧有些担心,“那?您和黎小?姐……”
陈添只说:“赶紧去。”
他没有任何的担忧,往上追的人不会傻到追出这栋楼,万一外面?还蹲着人,出去一个?死一个?,等会儿他们就会回来,警方估计也快到了。
叶尧听命,让其他人带着伤员下楼。
脚步声?远去,整栋楼忽然变得很安静,明明刚刚才?经历了一场那?么激烈的枪械交火,安静得不真实。
黎艾一阵恍惚,有种晕眩感,视线控制不住的晃动着,看到的画面?都有些模糊,直到——
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陈添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被吓到了?”陈添一只手轻轻捧住她的脸。
黎艾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没事了。”他将她又散下来的碎发?别到耳后,动作温柔。
两人之间没有离得太?近,黎艾却感觉到他说话的气息轻喷在了她的脸上,微微地刺痒。
她垂眸,忽然就无法与他对视。
外面?传来警笛声?。
这下,是真的安全了。
陈添起身,朝黎艾伸出手,“起来吧。”
黎艾看了眼跟前修长?好看的五指,收回视线,想自?己起身,可脚有些软,刚站起来一点身子就开始往下掉。
陈添一把抓住她胳膊,单手把她扯到了怀里。
黎艾想推开她,但腿发?麻得厉害,动都没法动弹的那?种麻。
“吓得腿都软了?”陈添的语调里带了些谑色。
黎艾感觉脸上烧了下,没解释,刚刚也没蹲多久,所以很可能还真是吓出来的,尽管她非常不愿意承认。
见她不吭声?,陈添直接将她横抱了起来。
这回总该吭声?了。
出乎意料的,她还是没说什么,竟也没反抗。
陈添稍稍挑了下眉。
警笛声?已经在楼下。
陈添调整了下报她的姿势,让她整个?身子坐在自?己左臂上,单手抱她,另一只还拿着枪的手将她的按向了自?己的颈窝,“害怕就闭上眼睛,我们下去了。”
听了他的话,黎艾立马闭上了眼,她不想看到死人。
陈添微微侧头,看她听话的闭上了眼,他轻笑了笑,抱着她迈开腿往下走。
下一层的楼道上趴着三个?人,估计已经死了,血流了一地。
第一个?人倒在楼梯的中段,真的是找死。
陈添瞟了一眼便?准备迈过?去,但余光却注意到这人手在动,竟然没死透,还不光没死透——
那?只手快速拿枪对准了他。
“嘭——!”
“嘭——!”
黎艾在枪声中猛地睁开眼, 视线里出现一张男人的脸,黎艾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子?,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他额头?上那?个黑乎乎的枪孔上,子?弹洞穿了他的头?颅, 高温致使血液未能及时从枪孔流出, 看起来却反而更加骇人, 像个连接罪恶与?深渊的无底洞。
陈添发现她睁开了眼,立即将她的头?按进了怀里,“别看。”
他让她别看, 他自己却看过去。
看清这人的脸,他眼底划过一丝晦暗。
他的视线没有在这人身上停留太久,很快抱着黎艾下了楼。
现场死了人,他们自然不能立马回去,先被?警察带去了警局。
在审讯室, 警察问了陈添为什么他们会和人火拼,也问了他这种富人为什么要去贫民窟,自然而然的,警察还了解到?了佩恩的事, 又顺藤摸瓜知道了黎艾被?绑架的始末。
黑手党在美国政府内部有很深的渗透, 这案子?最终多半会不了了之,但审讯阶段并没有什么顾忌的, 警察什么都问了。
“Did you tell the mafia to cut off Payne's lips?(是你叫黑手党的人割掉佩恩双唇的吗?)”
“Of course not(当然不是)。”
审讯的警察显然不相?信,“If it weren't for you, what motive would they have had to cut off Payne's lips?(如果不是你指使, 他们怎么会有动机去割掉佩恩的双唇?)”
“I asked them who take those persons to the rooftop, and they cut off his lips(我就问了他们一句,是谁放人上天台的, 他们就去把他的双唇割掉了),”陈添摊手,“I'm helpless, officer(我也很无奈啊,警官)。”
询问不出陈添的实际犯罪行为,加上又涉及黑手党,还有对方律师和上面的施压,警方很快将陈添这边的人都放了。
一般这种情况,不管是否是正?当防卫,只要杀了人,当事人都是要先进行拘留的,但陈添不一样,他是事先向州府申请了保护的特殊人员。
美国各州政策不同?,这边允许缴纳一定金额申请政府保护,他身边的一些人不是普通保镖,是隶属于军方的特种部队人员,拥有特别执法权,在事实清楚的危险处境中可?将危害受保人生命安全的不法分子?直接击杀。他们每个人身上都佩戴了执法仪,对于今晚的交火,州府特勤处在陈添还在被?审问期间就已通过审批,所以陈添不用被?拘留,由?他身边的特勤人员限制离开本州即可?。
不过,陈添日后?或许仍需上庭,他枪杀了人,即便他是受州府保护的人员,在此之前还报了警,也完全处于正?当防卫情形,但这仍需检方进一步核实,如检方判定确为正?当防卫则无需提起刑事诉讼。
他大概率不会被?提起诉讼,今晚的事实非常清楚,唯一不清楚的是他和佩恩被?割唇这件事的关系,而这件事就更不会让他被?诉讼了,根本没有事实依据证明是他指示黑手党做的这件事。
陈添走出警局,车子?早就在外面候着了,叶尧撑伞站在车前等他。
“黎艾呢?”陈添第一句问。
“黎小?姐在车里。”
接着,陈添才问:“那?个狙击手抓到?了?”
“抓到?了,您想怎么处理?”
陈添瞄了眼车内,即便明知什么也看不到?,“交给警方。”
“其他人都放出来了吗?”
“都放了。”
陈添没再多问,拉开车门?上车。
车里,黎艾坐在另一边,看着窗外,神情很疲惫。
她很累,但她不想睡,一闭眼,她眼前就会浮现那?个男人额头?上黑漆漆的枪孔。
她实在忘不掉那?一幕,不是因?为这对她的视觉和认知冲击太大。
那?一枪是陈添开的,她在意?的是这个。
余光瞥到?陈添上车,她缓缓深吸了一口气。
“陈添。”
难得,他们两人之间,是她先开口。
“怎么了?”
黎艾转过来看着他。
车辆已经启动,明与?暗在他脸上交替,当浅金色的灯光映在他完美如希腊神明雕塑的那?张脸上时,他看起来的确像一位容颜俊美无俦的神明,而当那?张脸陷入黑暗的阴影里,他看起来又像极了站在神明对立面的,恶魔。
“今天在楼道上的那个人,你是不是认识?”
陈添双眸微眯了下,似乎有些惊讶于她敏锐的觉察力,那?个人他确实认识。
“认识。”他没有隐瞒。
“你们有仇?”黎艾又问。
“当然。”
如果没仇,那?个人何至于冒死冲到楼道中段来杀他。
黎艾心?头?紧了紧,迟疑了会儿开口:“不会是因?为你杀了他亲人吧?”
“不,是因?为我没有开枪杀人。”
黎艾愣了下,没想到?会是完全相?反的结果。
“他曾经和我在一个部队,叫梁岩,”知道她好奇,陈添说起他和梁岩之间的过往,“梁岩一直看我不顺眼,我俩没少起冲突,他这个人太争强好胜,但除此之外,他是个很优秀的人,是他们那?个村所有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但也正?因?为如此,有个被?家长逼疯了的男孩儿恨死了他,挟持了他的妹妹,要他给他下跪,我作为狙击手,在必要情况下可?以开枪,即便没有获得上级指令。我曾经也自行开过枪,但那?天我没有开枪。”
“为什么?因?为那?个男孩儿是未成年?”
“男孩儿确实是未成年,但他挟持的女孩儿也是未成年,只有十岁,虽然开枪击杀未成年我肯定会受很严重的处分,但这并不是我选择不开枪的理由?,”陈添回忆着当时的情形,蹙眉道,“当时他挟持女孩站在断崖边,我如果选择开枪,两个人很可?能都会死。”
黎艾听得揪心?,“那?最后?……”
“最后?,男孩将刀捅进了女孩的脖子?,女孩当场死亡,男儿因?为是未成年,还被?诊断出精神疾病,没有受到?刑事处罚。”
黎艾猜到?女孩应该遇害了,但没想到?男孩儿竟然没有受到?任何刑事处罚,这让女孩的家人如何能接受?
故事到?这里,当然还没结束,陈添继续讲了下去:“梁岩不接受这个结果,闯进精神病院杀了男孩儿,然后?逃跑到?国外做了雇佣兵,在杀男孩儿之前,他和我大打出手,他恨我当时没开枪,说我是因?为和他有过节,怕处分才没开枪。”
“黎艾,我没你想的那?么残暴嗜杀。”
讲这些,他想告诉她的其实是这个。
黎艾眼神一颤。
她知道,她没那?样想过他,她只是不希望他手上沾染血腥,血腥味会招来更多危险,但这些想法,就没必要告诉他了。
“那?个狙击手呢?抓到?了吧,你把他怎么样了?”她岔开话题,故作冷漠神色。
陈添微微偏头?,“当然是上交警方了。”
“他会死在监狱里吗?”
陈添笑了下,笑得颇为意?味深长,“这谁知道?”
这话,那?就是会死在监狱的意?思?。
他这个人,做事真的很狠,不留一点余地,杜绝一切后?患,报复心?还强。
黎艾不想再操心?他了,他都跑来国外自己找死了,还想拉着她一块儿死,有什么好替他操心?的,他就算不作那?些孽,要杀他的人也比比皆是,他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他说的也对,他和她本来就是不一样的人,这些天发生的事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她何必去干预他的底线,守好自己的底线就行。
她扭过头?,重新将视线投向窗外,不去看他。
陈添却一直看着她。
她从来都是这样,不说话时,整个人都透着股对这世界任何人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寡情,但眼里又总带着倔强,让人特想知道,她的倔强从何而来,为她自己,还是为他。
车子?抵达住处已是凌晨四点。
黎艾困得不行,但愣是硬撑着没闭眼。
车停在,陈添拉着已经困懵了的黎艾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