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两个甚至是相谈甚欢的。
她心里想?:到底是亲生的。
母子两个说?了会儿话,恭睿太后就一直留心沈初宜,见她闷头用膳,看起来很是乖巧,眼?眸中闪过很浅淡的笑意。
她忽然开口:“沈婕妤,你以为?呢?”
岂料沈初宜用膳很认真,听话也很认真,恭睿太后这一问,沈初宜忙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
“回禀太后娘娘,臣妾未曾见过公主,不知公主的脾气,实在无法选择。”
这回答真是四平八稳。
恭睿太后难得?笑了一声。
“过几日元棠就回来了,到时候你就能见到她。”
沈初宜很惊讶:“明?熙公主要回宫了?”
萧元宸道:“她上?山修习已有两载,毕竟身为?公主,今年也该回宫了。”
沈初宜见这对天家母子气氛十分和谐,才笑道:“也不知公主学的什么??到时候是否能同公主讨教一二。”
“元棠学的水利农耕,”萧元宸道,“她从小就喜欢这些,对此也很有心得?,朕才把她送上?凤凰山,让她潜心学习,日后为?国?朝效力。”
大楚的公主都是可以出仕的,萧元宸又十分开明?,对此甚至很是欣赏。
沈初宜入宫多年,还?不知道此事,如今听来,这位明?熙公主也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思及此,沈初宜便浅浅笑了。
“臣妾不才,不通水利,不过于农耕事倒是熟悉,若是见了公主,倒是可以讨教一二。”
这一顿饭,吃得?很是和谐,甚至都有些温馨了。
用过了饭,恭睿太后大手一挥:“都回去吧,哀家这里不用陪。”
于是萧元宸便领着沈初宜离开了栖凤园。
两人并肩走在竹林小路上?,微风吹拂,竹叶簌簌作响。
“前头就是桃花坞,陛下繁忙,臣妾便不用送了。”
萧元宸脚步微顿,他垂眸看向沈初宜,见她面色红润,巧笑倩兮,便伸手帮她顺了一下鬓边的碎发。
“回去好好歇着。”
沈初宜冲他福了福,然后便领着舒云退下。
回了桃花坞,沈初宜有些困顿,她换了家常的衫裙,靠坐在床榻边,看向舒云。
“你有没有发现,陛下同恭睿太后更放松一些。”
舒云对此并不敏感,亦或者,她对萧元宸的习惯不算熟悉。
“娘娘,奴婢愚钝,看不出来,不过娘娘经?常侍奉陛下,娘娘这样以为?,那便没错。”
舒云顿了顿,继续道:“毕竟是亲生母子。”
可这宫里的种种,一直都以庄懿太后为?先,萧元宸平日里看望庄懿太后的次数更多,让人总以为?这对母子感情更好。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若非今日看到萧元宸给恭睿太后夹菜,沈初宜怕也会错了意。
如此看来,宫里的许多事,不能都只?看表面。
沈初宜顿了顿,道:“明?日一早就给白选侍下帖,说?我要去寻她吃茶。”
第二日,舒云来报:“娘娘,白选侍说?今日都有空,恭迎娘娘大驾光临。”
沈初宜笑了一声:“那咱们这就过去吧。”
按理应该是叫低位妃嫔来自己宫里吃茶谈天的,不过沈初宜去芙蓉馆另外有事,便也不必做那高?姿态。
等她来到芙蓉馆门口时,就瞧见白选侍身边那个叫雨舟的宫女?,整踮脚张望。
见她出现,雨舟眼?睛一亮,满脸都是笑。
这个宫女?面相讨喜,白选侍倒是选对了人。
“奴婢见过娘娘,”雨舟上前迎出好长一段路,道,“我们小主听说?娘娘要来,可高?兴了,一早就等着呢。”
沈初宜淡淡笑了。
“听闻芙蓉馆风景宜人,花草繁茂,我今日是托了白选侍的光,过来赏景。”
两人绕过花坛,一路顺着游廊来到后面的三醉堂。
芙蓉馆几栋小楼,数三醉堂最精致漂亮,三醉取的也是名贵花卉三醉芙蓉的名头,一听就是芙蓉馆最好的宫室。
三醉堂前院有一湾水池,风吹水荡,把整个三醉堂都吹得凉爽宜人。
白选侍身着素净的浅碧宫装,已经?等在花厅之前了。
她一看到沈初宜,遥遥就行礼:“见过婕妤娘娘。”
沈初宜快走两步,道:“无需多礼。”
她来到白选侍面前,笑容清淡:“原也没有多大的事,不过事关与?你,我左思右想?,还?是得?亲口同你说?一声。”
白选侍的手微微攥紧,她抬起眼?眸,好奇地说?:“是何事?”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托了一下沈初宜的胳膊,很亲热地带着她进了花厅。
沈初宜也很配合。
两个人才花厅落座,沈初宜才发现她这里布置得?十分雅致,花厅里摆放的器物并不多,家具也不算拥挤,却让人看了就心旷神怡。
“不愧是忠义侯府的千金,”沈初宜说?了一句恭维话,“白选侍这里的布置真是精巧,我都想?要借鉴一二了。”
白选侍眼?唇一笑,看起来温柔雅致。
“娘娘谬赞了。”
等雨舟上?了茶,沈初宜端起来嗅了嗅,就知道是今年新?送来的明?前龙井。
这是贡茶,一般都要陛下或太后赏赐,白选侍这里的茶,应该是陛下赏赐的。
沈初宜浅浅抿了一口,才笑道:“其实没什么?大事,不过我昨日去看望过柳听梅,同她谈了谈,我见她其实并不想?出宫,就同陛下求了,过几日把她打发去皇庄当差。”
白选侍有些惊讶:“娘娘决定便是,如何要同我说?这些?”
沈初宜放下茶盏,笑着说?:“毕竟你很关心柳听梅,她也很感谢你,如今她不能去你家侍奉,我总要同你说?一声的。”
白选侍就叹了口气。
“说?起这事,我心里就难受。”
白选侍蓦然红了眼?。
“那日在陛下面前所言,都是我真心话,”白选侍道,“若是我胆子大一些,即便不同太后娘娘告发她,也能用选侍的份位训斥她,不让她欺辱宫人。”
“说?来说?去,会闹到这个结果,也是我的过错。”
沈初宜摇了摇头:“打人的不是你,你莫要太过自责。”
她道:“我瞧着,柳听梅现在倒是放下心结,心里是当真感激你的。”
白选侍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沈初宜专为?此事而来,倒也不能说?完就走,她同白选侍说?了会儿话,气氛很是和睦。
等从三醉堂出来,舒云便低声道:“这位白选侍好厉害。”
两人出身大相径庭,熟悉的事情,所见所闻皆是不同,但白选侍却很有本事,竟挑拣有趣的新?鲜事来说?,既不让沈初宜别扭,又不让话头落地,这一杯茶吃下去,两个人都舒服。
沈初宜笑了:“这宫里能上?位的,谁都不是无能之辈。”
两个人说?着话,就来到路答应的宫室之前。
因还?被?禁足,所以宫门前站着两个年轻黄门,见了沈初宜,其中一名黄门就上
?前行礼:“见过娘娘。”
舒云自报家门,然后便道:“我们娘娘担忧路答应,过来看望她。”
路答应是被?禁足,她自己不能外出,旁人却可以入宫来看望。
两个黄门对视一眼?,便上?前打开门锁,请沈婕妤入内。
路答应刚闭宫没几日,身边侍奉的宫女?也只?少了两人,倒是并不妨碍什么?,沈初宜目之所及,整个晚香阁并不凌乱,也没有破败景象。
唯一同其他宫室不同的,大抵就是这里太过安静,几乎没有人声。
沈初宜扶着舒云的手,两个人绕过垂花门,才看到后面的二层小楼。
院中很干净,花朵婀娜多姿,并不被?晚香阁的气氛所扰,依旧缤纷绽放。
一个小宫人正在扫地。
她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地就看到了沈初宜。
“哎呀。”
小宫女?吓了一跳,她忙揉了揉眼?睛,这才惊慌失措地同沈初宜行礼:“见过婕妤娘娘。”
说?着,小宫女?便迅速退了下去,嘴里通传:“沈婕妤娘娘到。”
沈初宜倒也没有继续往前走。
不多时,路答应就扶着欣心的手快步而出。
她身上?的衣裳还?算干净整洁,只?是发髻梳得?散乱,一看便是匆匆梳上?的,事出突然,她都没来得?及梳妆。
“见过婕妤娘娘,还?请娘娘见谅。”
路答应现在可真是乖顺。
沈初宜点点头,这才上?前,道:“我过来看看你,你不必紧张,进去说?话吧。”
路答应便应了一声,恭迎着沈初宜在主位上?落座,自己才在下面的椅子上?坐下。
她闭门思过数日,因没了心思,不光脸上?没有上?妆,就连发髻也松松散散,一点头面都没有戴。
想?来,她也知道自己以后再也没有复宠的可能,有些自暴自弃了。
沈初宜见她坐下就沉默了,便道:“你宫里的红香……”
她话还?没说?完,路答应就忽然起身,直挺挺对沈初宜跪下去了。
“娘娘,妾绝无害您之心。”
她心一横,道:“妾可以拿自己身家性命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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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答应的这个举动,把沈初宜吓了一跳。
她原本只?是想?询问一二,谁知路答应竟是这般害怕,跪在地上?死活不肯起身。
沈初宜叹了口气。
“我不是来质问你的。”
路答应早就满脸是泪。
前日红香被?带走的时候,路答应就怕的不行,她问红香做了什么?事,红香自己只?是哭,什么?都不知道。
就这样坐立难安一整夜,早起路答应让欣心使了银子打听,才知道沈婕妤被?人害了,而红香恰好牵扯其中。
这一下,路答应简直惶惶不可终日。
她已经?落入这般田地,若再沾上?意图谋害宫妃的罪名,那她怕也不用再在宫里待,一早就要被?打发去无忧宫,再也没有复宠的机会了。
所以今日,当她得?知沈初宜来了的那一刻,她是真的相当欢喜。
因为?她知道,沈初宜是非常冷静的,她不会被?那些流言蜚语扰乱思绪。
路答应听到沈初宜这样说?,哭得?更伤心了。
“娘娘,那日若非您,妾现在是死是活都未可知,出了事后,娘娘又劝了陛下,才让妾如今还?能苟活于宫中。”
路答应一边说?,一边给沈初宜磕头。
她磕得?非常用力,声音清晰可闻。
沈初宜蹙了蹙眉头,舒云便立即上?前,叫了欣心两人一起硬把路答应搀扶起来。
她这一抬头,沈初宜才发现她额头都红了。
“你这是何苦?坐下说?话吧。”
路答应这几日心里愁苦得?很,她一边后悔,一边彷徨,整个人都跟火里烤似的,什么?都吃不下。
短短几日,已经?瘦了一大圈。
哪里还?有窈窕美人的模样。
路答应眼?泪不停流,她道:“这事全是我自己的错,我但凡对听梅有一丝怜悯,都不能把事情闹成?这样。”
路答应不是不知道错了。
可当鞭子握在手心里,就如同被?下了咒一样,她控制不住自己,就是想?抽打下去。
只?有这样,她才觉得?痛快。
路答应哭着说?:“如今事情已经?发生,早就于事无补,我其实也已经?认命了。”
“只?要我还?是答应,以后老老实实在宫里头活着,总能安安稳稳过到老。”
事到如今,沈初宜可以确定,路答应说?的的确都是实话。
这世间?千百般好,勤能补拙,食能补身,可唯独做过的错事,任何灵丹妙药都挽救不了。
路答应自己想?得?明?白,已经?算是通透的了。
“况且,”路答应抬眸,泪眼?婆娑看向沈初宜,“还?有娘娘在宫里。”
沈初宜愣了一下。
路答应自己笑了一下,她很认真地说?:“我总觉得?,娘娘以后一定能步步高?升,荣华富贵,到了那个时候,不说?多关照我,只?要让我有衣穿,有饭吃,我就很满足了。”
路答应倒是会给沈初宜勾画未来。
“所以娘娘,我一门心思都想?娘娘步步高?升,又如何会害娘娘呢?”
这话其实很在理。
沈初宜已经?帮过路答应一次了,若非她,路答应怕是已经?被?赶回宫里。
她若是这么?灰溜溜回去,即便以后解了禁足,也没脸见人。
不受宠是一回事,脸皮彻底没了是另一回事。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话糙理不糙。
路答应还?算通透,她心里明?镜似的,很清楚沈初宜是个好人。
她以后已经?没了指望,但宫里的日子还?得?过下去,到时候不靠着沈初宜,又有谁会帮他?
高?贵的德妃,骄傲的宜妃?还?是只?自扫门前雪的耿贵嫔?
一个个的,谁会在乎一个小小的答应呢?
只?有沈初宜,就连柳听梅的命,她都在乎。
此时此刻,路答应终于明?白,为?何宫里那么?多宫人,都很喜欢她。
因为?只?有她会在乎他们。
路答应哽咽一声。
她使劲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对沈初宜道:“娘娘,我这几日想?得?很明?白,还?好宫里有娘娘,才有我们的活路。”
这话说?得?大,把沈初宜捧得?太高?了,但路答应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
沈初宜叹了口气。
她并没有被?路答应的几句甜言蜜语打动,她只?是告诉她:“这些话,以后休要再说?了,我不过只?是个婕妤,出身农户,没有那么?大的本领。”
路答应点点头,没有再开口。
沈初宜才道:“我心里大约有了想?法,知道此事同你无关,不过……”
“不过你那个宫女?红香,的确有些问题。”
舒云上?前,就把那日红香的事情说?了。
路答应看了看身边的欣心,欣心就说?:“回禀婕妤娘娘,那日的确是奴婢让红香去御膳房取膳的。”
欣心说?的很认真。
“红香是跟奴婢一起被?分来伺候小主的,她年轻,人也乖顺,是个很不错的小姑娘,小主也很喜欢她。”
路答应也不是真的蠢。
欣心和红香等几个宫女?,路答应一根手指头都没动过,待她们也还?算和善。
所以按照常理来说?,红香应该不会背叛路答应。
不过……
欣心也意识到这一点,她道:“那一日,小主说?想?吃些粥米,我就同红香说?了,让她去了御膳房嘴甜一些,使银子多买些粥食,小主胃口不好,只?能吃下去这个。”
路答应自己出了事,大好前程被?作没了,又被?禁足,她的膳食自然好不到哪
不过答应份位的膳食都还?有,额外要吃什么?,就得?单独拿银子买。
沈初宜点点头,道:“那她事情可办成?,回来之后又是如何?”
欣心道:“她人还?算麻利,事情办得?很利落,还?要了两种粥,说?怕娘娘吃着口苦,她特地跑了一样配菜间?,要了些腌渍萝卜,来给娘娘解腻。”
沈初宜同舒云对视一眼?,两人皆明?白,为?何红香又去了配菜间?。
沈初宜便问路答应:“你们可知,红香同谁关系好?”
说?到这里,欣心眼?睛一亮。
“娘娘,红香同卫才人宫里的小黄门关系好,奴婢隐约记得?,那人叫吴有德,是红香的同乡,还?是来畅春园才认识的。”
这个线索,倒是同柳听梅说?的对上?了。
看来红香同吴有德的关系,芙蓉馆的众人都知晓,恐怕旁人也能瞧见一二。
沈初宜问到这里,路答应就实在不知道更多的事了。
她期期艾艾起身,有些忐忑地道:“娘娘,这事最终会如何定论?”
沈初宜顿了顿,倒是没有隐瞒。
“就得?看红香究竟做了什么?,又说?了什么?。”
路答应面容灰败,她最终叹了口气。
“娘娘,我感激您还?来不及,真的不会害您。”
路答应说?着,抬眸看向她。
她眼?睛幽深,有一种历经?沧桑之后的释怀。
“我可以怼天发誓,若有害娘娘半分心思,天理难容。”
沈初宜难得?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我都知道。”
这四个字,又叫路答应红了眼?眶。
沈初宜深深看了她一眼?:“无论如何,你自己好好活下去,若是心气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路答应垂下眼?眸,低低应了一声。
沈初宜便道:“我去看看红香和柳听梅的住处。”
两个宫女?都住在后面的厢房里,暗香阁比桃花坞小近一半,后面的厢房只?有三四间?,也是凑巧,红香同柳听梅刚好住在同一间?。
欣心没有钥匙,倒是暗香阁的小黄门机灵,用钳子扭开了铜锁。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暖流裹挟着灰尘扑面而来。
沈初宜用团扇遮挡口鼻,待宫人们把里面的灰尘都扫净,才抬步进入厢房。
这厢房同长信宫中的厢房大差不差,不过并非宫中的宫殿,所以屋舍相对低矮,上?有屋脊,却无方窗,只?有换气口有一丝天光洒入。
沈初宜只?领着舒云进入,主仆两个在屋中简单扫视一圈。
这厢房十分狭小,一张上?下床,一个床边的箱笼,另外还?有窗前的小桌,同沈初宜在永福宫住的角房一般无二。
舒云手脚麻利,她简单翻了一下被?褥,就道:“娘娘,红香睡上?铺,听梅睡下铺。”
沈初宜点头,让她翻找一下,看看是否有什么?线索。
舒云很快就把屋子搜了一遍,而沈初宜则仔细翻看桌上?的东西。
一把木梳,难得?样式精致,上?面还?雕刻有兰花纹。
还?有一个小妆奁,打开来看,里面只?有两根枣木发钗,以及一对银坠子,旁的就不值什么?钱了。
沈初宜蹙了蹙眉头:“柳听梅是二等宫女?,红香是三等宫女?。”
“柳听梅家里那样情形,她手里没攒下来钱也正常,可红香为?何这样寒酸?”
路答应份位不高?,可红香入宫也已经?四五年了,便是以前日子不太好过,也能攒下些银钱。
更何况后来路答应还?得?宠过几日,那时候红香的赏赐应该不少。
可如今瞧着,这屋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舒云仔细翻找一遍,面色也不好看:“娘娘,没有找到那瓶药。”
沈初宜回头看向她,舒云秀眉轻锁:“床铺上?,箱笼里,甚至是红香的床榻上?,都没有听梅所说?的伤药。”
她很细心,低声道:“红香被?带走两日,这屋子就封了两日,方才开门时,奴婢仔细看过,地上?没有任何脚印,屋中摆设也整齐,并不凌乱。”
“也就是说?,药瓶肯定是在红香在时就不见了。”
要么?是红香拿走的,要么?另有高?手,神不知鬼不觉取走那瓶要。
若是前者,倒是可以理解,柳听梅已经?不会回来,路答应宫里的人都不敢动她东西,于是她的体己都成?了红香的私有。她若是找到那瓶药,要么?自己用了,要么?就拿去换银子。
可若是后者,那动手之人,为?何会知道这一瓶药,又一定要拿走呢?
这瓶药可有什么?不对吗?
思及此,沈初宜忽觉背后一寒,她偏过头来,往后院到了另一侧看去。
仿佛隔着屋舍墙壁,隔着篱笆院墙,能看到另一侧淡雅宜然的娇柔美人。
白选侍,真的如柳听梅所言,是因为?可怜她才给的药吗?
如今药瓶已经?不见踪影,沈初宜的怀疑也只?能压在心底。
主仆两个又查看一圈,最终什么?都没寻到,沈初宜道:“把这把梳子拿回去。”
虽说?梳子的只?是普通的柳木,可花纹雕刻精致,若按价值来说?,大抵同那一对银坠子差不了太多。
沈初宜说?不上?来这梳子有哪里不对,不过既然瞧见了,就直接拿回去便是。
等沈初宜从暗香阁出来,回头望去,就看到路答应站在门边,平静地看向她。
此刻,她眼?中的泪已经?消失,眼?神中的光亮也渐渐散去。
显得?有些麻木。
沈初宜终究不忍心。
她道:“你得?自己撑住一口气,好好活下去。”
路答应点了点头,她动了动嘴,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她就那样站在垂花门内,平静看着沈初宜,安静送她离开。
此刻的她,似乎跟这一座寂静无言的暗香阁融为?一体,成?了其中的一株花草。
沈初宜叹了口气,冲她点点头,转身离去。
另一侧,三醉堂。
雨舟正在给白选侍打扇。
“小主,婕妤娘娘走了。”
白选侍淡淡点头:“她倒是心软。”
之后过了几日,宫里倒是平顺。
所有人都按部就班,该吃吃该喝喝,似乎畅春园的日子本来就应该如此。
御膳房的案子暂时没有查清,不过御膳房如今人人自危,倒是不敢再怠慢沈初宜,伺候的越发用心了。
对此,沈初宜早就习以为常。
一晃神?,七月已至。
刚入七月,边关?便传来喜报,杨婕妤的长兄击杀混沌部首领,扫平沙漠贼寇,还边关?百姓清净。
这是大喜事?,不说宫中,整个圣京都喜气洋洋,天气如此炎热的情况之下,百姓们?也忍不住站在?街边闲聊。
因子弟立了大功,杨家如今也是水涨船高,她父亲本已是上?柱国大将军,是当今最高的武将,已升无可升。
几如此,萧元宸也很大方,直接封杨父为建安伯,封杨婕妤的长兄杨思齐为建安伯世子,定北将军。
另外,赏赐建安伯永宁巷大宅院,就连新宅的家具摆设,都由宫中赏赐。
而已经入宫的杨家女儿杨思梵,如今颇有恩宠,已是正六品婕妤。
萧元宸直接升其?为正五品昭仪,位列四仪之首。
这一下,新晋的杨昭仪,瞬间成了宫中的新焦点。
人人的目光都投向她,而她,也在?满门?荣耀之下,越发如鱼得水,光彩耀眼。
等杨家入宫谢恩,陛下亲赐宴席之后,杨昭仪的荣宠更达顶峰。
这长信宫中,总有宠妃。
以前是德妃、宜妃。
后来是耿贵嫔。
如今,自然是杨昭仪了。
不过除了杨昭仪,最得宠的还有白选侍,其?他宫妃也时常都有恩宠,即便沈初宜不能?侍寝,萧元宸也偶尔会看望一二。
不愧是雨露均沾。
对此,沈初宜心如止水。
如今到了七月中,她怀孕进入四个月,孩子越来越大,小腹也已经有了不太明显的弧度。
沈初宜每当看到孩子安稳长大,就觉得十分幸福,其?余所有的事?情,对于她来说都微不足道。
这几日,庄懿太后又叫过她一回,不过只同她说当日侍奉膳食的黄门?没有问题,用了刑也没有招供,另外,路答应的宫女红香也说自己什么都不知。
沈初宜便道:“娘娘,为了这等小事?,让太后娘娘劳心劳力,臣妾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既然如此,可能?确实只是意外,就莫要?再查下去了。”
庄懿太后深深看她一眼,却摇了摇头。
“这可不成。”
她淡淡一笑:“皇帝金口玉言,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哀家也是心疼你,自也想查清这件事?。”
沈初宜心中发寒,面?上?却显露出十分感恩来。
“太后娘娘真是慈爱,自臣妾离家,已经许久不曾有人对臣妾这样好了。”
这种?话,庄懿太后听得可多了。
她拍了拍沈初宜的手?,笑眯眯道:“我?是你们?的母后,自然要?关?照好你们?。”
沈初宜羞涩低下头。
庄懿太后看着她美丽的侧脸,浅浅笑了。
“你这孩子,就是太乖巧,让人想要?心疼。”
两个人亲亲热热说了会儿话,太后就道:“这件事?你放心,最后总会给你一个结果。”
其?实众人都很清楚,那鱼骨一看就是特地磨制锋利的,肯定不能?是意外。
但无论是配菜间的黄门?,还是出入过两地的宫女黄门?,都没有任何问题。
慎刑司不是普通的衙门?,他们?审人,有时候都不用打一下,却能?吓的人什么都往外说。
这种?情况下都没人吐露实情,要?么他们?当真问心无愧,动?手?的另有其?人,要?么就是被人拿捏住命脉,无论如何都不敢开口了。
沈初宜不好把自己知晓的同庄懿太后说,等她回了桃花坞,才沉下脸来。
舒云端了冰山进来,见她神?情不愉,便问:“娘娘还在?为那事?忧心?”
沈初宜点点头,见她把冰山放到了屏风之后,就道:“末伏了,畅春园也热起来了。”
末伏尤其?热。
这几日,畅春园也怪闷的,让人心烦。
各宫都开始用冰,沈初宜便也叫准备了冰山。
她不好多吃寒凉,放一个造景精致漂亮的冰山倒是使得。
她摇着金丝团扇,声音越发低沉:“红香的事?情暂时没有牵扯到路答应,路答应没有被审问,故而红香同卫才人的小黄门?认识的事?情,也无从?得知。”
慎刑司调查案件从来不会大动干戈,先从?关?系最密切的人查起,只要?嘴不那么硬的,大凡都招了。
根本不用兴师动众排查。
但沈初宜这件案子,已经明显影响到了御膳房,这几日御膳房人人自危,若雨说,送餐的时候都多了一名侍膳宫女检查。
若是再查不出来,路答应身边的宫女们?,还有那些黄门们都要被查,一个都跑不掉。
甚至路答应都要?被审问。
这是后话。
沈初宜微垂着头,舒云看不清她的神?情,只听她说:“红香同吴有德的事?情,应该让陛下知晓。”
舒云很少见沈初宜这样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