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一样,他们昨天刚找到了物资,都饱餐了一顿,雨也小,正是转移的好时机。
而且,这一路也不是半点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这一带都是山岭地貌,途中转向之后,会途经两条较短的隧道,还有横跨山路的岸地桥洞,这些地方都可以作为他们的歇脚点。
人类正常行走速度,每小时可以走五公里,只要天气不恶化,他们今天入夜后会抵达大桥,如果想要休息一晚,大桥附近也有类似工作人员的休息屋或是配电室之类的房屋,总能找到躲避风雨的地方。
等第二天一早顺利过了河,去了西南高地,这趟转移就完成了一半。
此外,他们之前也查看过,这边山路一侧的岩壁光秃荒芜,至少不必担心会发生泥石流之类的灾难,步行转移不至于遭遇连锁灾难。
对岸那片区域海拔稍高,地势平坦和缓,救援站附近也有其他县城村子,等抵达了对岸的救援站点,通常情况总能找到一些物资。
即便那里情况坏到一点食物都没有,车和燃油总能找到一些,他们可以派出一辆车去附近的县子里找。
如果真的什么都没有,那就直接原地等待空投物资。
总之,去了那里,比现在他们待在这什么都没有的山路隧道里强。
一个选择是既定结局,另一个选择还有百分之五十的希望,对成遇小队的人来说,没有人会选择坐以待毙。
“队长,他们说的对,在这里继续等太被动了,趁着现在大家都有力气走路,我们应该立刻启程!”救援队里,一个女队员开口。
这声音有点耳熟,舒馥和姚若云都多看了她一眼,发现对方就是之前在诊所楼前所有人都撤离时还留下来,不慌不忙给温柔包扎伤口的那个。
她给舒馥的印象挺深的,能忍伤开抢命中率准,又能沉下气在所有人慌乱逃离时给受伤的队员治疗,有勇有谋,很聪明也很厉害。
“队长,文意说的对,即便是想等无人机空投物资,也可以去了对岸的救援站再等,那边也是个小县城,起码大家住的问题能解决,那里肯定也有医院诊所之类的,仪器应该都在,小峰他们两个再等下去真的熬不住了……”
这个队友口里说的小峰,就是之前物资仓库被打劫时,受了抢伤的两人。
救援队的队长看了看自己的队友,又回头看了眼救护车,朝成遇他们点头:“同意即刻转移!”
“我们也同意!”另一边,救援站还剩下的四个部队成员也点头。
“好,各自通知队伍里的人,十五分钟后出发!”
隧道里的幸存者随身物资都不多,几分钟就收拾完了,他们目前的燃油,基本都来源于成遇小队之前的供给,所以开几辆车上路,谁能上车,幸存者都没发言权。
也正是因为少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刘爽和韩澜两人在五分钟内快速有序的完成了安排。
整个队伍十四岁以下六十岁以上共五人,重伤昏迷两人,重伤恢复期一人,轻伤恢复期十一人。
这些人挤一挤,救护车后车厢和装甲车车厢都能坐下,再来是成遇和温柔,他们两人伤都没好,驾驶区还有座位,没必要步行淋雨。
温柔进装甲车后车厢,顺便协调车厢内纪律。
驾驶区进阿文和成遇,阿文腿伤快好了,开车没问题,而且他对车子熟,队里开车他最稳。
救护车驾驶区由对方队伍自行安排两人,如此一来,剩下需要步行的大约还有三十多人。
所有人的雨具加起来大约二十件左右,够是肯定不够的,不过刘爽和韩澜并没有强行规定一定要把雨具让给身体较弱的人,基本都是自愿原则。
自己有雨具就穿,愿意让人别人就让,不愿意就不让。
队员同样如此,并不因为谁是救援人员或是部队人员,就非要做牺牲奉献的事,现在大家都被困在这里,人人都是幸存者,自己的命同样是命,先救自己才能继续救别人。
不过幸好这几天温度回升了,此刻外面的温度大约在十三到十五度之间,稍微有些冷,但毕竟不是刺骨冰凉的寒冷,不少人的衣服都防水,把兜帽拉起来,忍一忍就过去了。
舒馥和姚若云也是这么打算的,她们的背包最近拿了不少东西出来,不适合继续拿出全套的雨衣雨裤。
但她们身上的冲锋衣裤是之前成遇给的,尺寸大,有大兜帽,防水效果一流。此外滑雪镜一样可以挡雨,防雪套可以从靴子套到膝盖,原本是防雪的,如今用作防雨效果也一样。
十五分钟后,两支队伍整装出发。
救护车开在最前面,如果一路顺利过了河,他们会先行加速前往救援点县城,先找到医院或是诊所,安置车上的重伤员。
步行的人走在中间,装甲车押后。
成遇在车子驶动前,从副驾驶座上下来,他让齐开上了车,齐开擅长电脑,体力在队里是最弱的。成遇自己则拉起冲锋衣的兜帽,走在了舒馥后面两步的位置。
再后面,走在刘爽旁边的韩澜啧了一声:“他让齐开坐上车干什么,真心疼就该让那小丫头上车啊……”
刘爽给了他一个“你懂个锤子”的眼神,开口都懒得开。
舒馥和姚若云的防水背包都背在了身前,方便她们随时“拿”东西出来,不过她们两个背包看着大,实则里面没什么重的东西,背着也不累。
随着救护车缓缓驶出,众人也从躲避多日的隧道里踏出脚步,连续三天的暴雨,让外面的世界大变样。所有幸存者过来的时候,外面还是冰天雪地的寒冬,如今外面又成了水的世界。
山路一侧的岩壁上,有数道水流正哗哗的朝下淌着水,都是上方山岭间未来得及泄去的雨水,仿佛瀑布一般,流下光秃秃的岩壁,流经他们所在的山路,朝着另一侧的崖坡而去。
崖坡之下,原本水面很低的银沙河水位也暴涨了数米,哪怕不探头出去,也能看到翻涌的河水,正从西北向奔腾而来。
到处都是雨水和水流的声音,吵杂一片。
而他们一路北行,朝着银沙河的上流而去,这是条漫长的转移之路,加上还在下雨,大家都走的很是艰难。
但对舒馥来说,现在步行远比坐车要安全的多。
银沙河是三区分界线,隔开了西洲省、香洲省和西南高原。
她不知道自己的边界线在哪里,她也一直在猜测最后百分之五的进度条会以什么样的任务形式呈现。
滞留在隧道的这几天,因为和刘爽韩澜他们朝夕相处,她又见到过对方两次白色光条的闪现,进度并不快,刘爽还有四分之一才会走满,而韩澜还有三分之一。
舒馥分析过他们两人和姚若云三人的区别,感觉白色光条应该和对她的信任值有关。
他们毕竟是战士,是军人,要获得他们百分百的信任值,确实不可能像陈法、卢政和姚若云那么简单。
更何况,在他们觉醒并表露出自己的立场之前,她也的确没办法毫无保留的对待他们。这种有所保留,从前卢政、陈法和姚若云或许不会在意,又或是根本不会觉察,但他们不一样,他们的直觉更敏锐。
所以,又要有所保留,又想让对方的白色光条快速走满,这原本就是悖论。
所幸舒馥对此也并不着急,她很清楚,目前唯一重要的就是早日把木筏升为5级,她有预感,当木筏升为5级的时候,所有一切将会发生质的飞跃。
一个多小时后,冒雨跋涉的众人经过通向省道和蔚县方向的岔路口,继续沿着蜿蜒的峡谷山路朝前走。舒馥借着背包掩饰,偷空看了眼地图,这个岔路口应该是这条山路附近唯一的路口,下一个距离最近的路口就是50公里外的过河大桥。
两个小时后,他们顺利抵达了第一个桥洞,休息二十分钟,啃过压缩饼干喝过水之后,众人再次上路。
下午的这段路便有些艰难了,因为雨势转大,风也大了起来,雨水一波一波的打向众人,身体就算了,反正本来就被淋的湿透了,主要还是脸,他们是迎着风的方向走的,雨水模糊了他们的视线,灌入他们的口鼻,让他们连前面的路都看不清清楚。
一个小时后,风越来越大,走在幸存者最前面的小个子队员高山回头给大家加油打气,后面,成遇小队步行的队员都大声应和了几句。
其实蔚县救援队的队员和幸存者们都清楚,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对方这支精英小队即便失去一辆车子,剩下的另一辆装甲车也足够载上他们所有队员和那两个女孩轻松上路。
如果他们不想,他们完全不必理会这支老弱残兵,食物是他们分给大家的,燃油也是他们共享的,即便临出发前那个面色漠然的女队长一再提醒,人人都是幸存者,没有哪个救援人员和部队人员有义务去做牺牲奉献的事,让所有人先救自己。
可她同样没有坐进装甲车,而是和其他队员一样,把位置让给了伤员。
他们心里非常清楚,他们这些人就是挂在这支小队身上的拖油瓶,对方就是在牺牲自己保住他们的命。
“谢谢……”风雨里,有人声音梗塞的开口。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很快,幸存者的声音大了起来,有人说谢谢,也有人互相打气加油。
在互相鼓励的声音里,众人再次斗志昂扬,努力加快了脚步。
舒馥和姚若云其实也走的很累,但现在毕竟不是从前和平年代,这一年多,两人都有所经历和成长,很快也在周围人的鼓励声中重新调整呼吸和步伐。
“大约还有一个多小时,会抵达下一个休息点。”走在舒馥身侧后面两步的成遇出声。
舒馥回头看向他,自出发后,他虽然很少和她说话,但他始终都在她视线范围内,似乎只要她有需要,他随时都能伸出手递给她。
舒馥指了指他手臂:“伤还好吗?”
“早就没事了。”他笑笑。
队伍最后的装甲车突然停了下来,温柔从车上下来了,把另一个走在最后的队员赶上了车。很快,车上又下来几个人,都是身上带伤的人,里面有救援队的人,也有普通幸存者,他们把位置让了出来,让走在最后面脚步沉重体力不支的几个幸存者上车去。
“你们——”那几个气喘吁吁的幸存者不明所以。
“我们伤没那么严重,下来走一段,过一会,等你们休息好了,再下来替我们!”
齐开和阿文也下了车,原想让成遇和舒馥上车,成遇最终赶了刘爽去开车,舒馥则让姚若云进副驾坐一会。
“学姐——”姚若云不肯。
舒馥直接把她推了上去:“你坐,我能走。”
并非她不想搭车,而是不想当着刘爽成遇的面表演凭空消失。这峡谷就这一条山路,她要是在车上被“鬼打墙”了,又突然在队伍后方的山路上出现,那画面光是想想就“妙不可言”……
前面的救护车也停了,后车厢唯一轻伤的幸存者下了车,副驾驶座另一个轻伤的队员也下了车,让两个衣服湿透面色惨白的人坐了上去。
他们这些人,彼此或许曾经是陌生人,也或许曾在灾难期有过相互埋怨和指责。
但他们至少没有在困境里越过自己的底线,没有像另一些人那样走上一条不归路。
这一路,他们共同经历了冻雨、暴风雪、超低温、雪崩、冰雹……被数米高的积雪层围困在建筑里,在冻雨和巨大冰雹的侵袭下被困隧道,经历过数次歹徒的袭击和食物危机……大家磕磕绊绊一起走来,在困境里彼此陪伴和依靠,时至今日,都已经有了革命情谊。
因为这样的羁绊,使得他们越来越重视身边的这些人,他们希望他们所有人都能一起顺利的转移,不希望有人被落下。
一个多小时后,他们抵达第二个休息点——一条站在一头可以看到另一头的隧道,这次他们只休息了十五分钟,又再次上路。这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前面差不多还有20公里的路等着他们,顺利的话四个小时后能抵达。
他们想在天色完全黑下来前到达今天的过夜点。
之后的时间里,大家依旧采取轮流休息和坐车的方法,因为配合得当,行走速度竟比上午还要快一点。但他们加快了步行速度,却依然赶不上天黑的速度。
雨天天色阴沉,不过下午五、六点,周围就完全暗默了下来,雨越来越大,周围全是嘈杂的水声,大家都快连身旁人说话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这一带的路灯早就不亮了,不知道是因为断电还是灯本身坏了,山路上光线昏沉。
救护车和装甲车很快都打开了车灯,救护车开了远光灯,给后面的步行者探路,装甲车则只开了基本的车灯,以免光线照到前面的人太过刺眼。
可哪怕开了车灯,众人也越走越艰难,雨已经有转向暴雨的趋势,一旁的山壁上不断向下流淌着雨水,像是有无数条溪流从他们身旁落下,就连他们走的山路上,也形成了一丛一丛的流水,到处都湿滑不堪。
有人脚下一歪,滑倒在了山路上,竟被水流冲的朝一旁滑出去了一段距离,好在另一边有队员拉住了他。
其他几人手忙脚乱的扶起那人,那人站起身后脚还有些抖,不知道是摔的,还是怕的。这条山路并不宽阔,大部分路段连护栏都没有,他刚刚再被水流往前冲一点,弄不好会直接被冲到崖坡下面去。
下面可是银沙河!
即便现在水位高了,他不一定会摔死,可他游泳水平马马虎虎,银沙河水流这么急,他下去估计就没了。
几个人转回身想继续走,还想走得靠山路里侧的山壁一些,可那个最先拽住他的女队员却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两步。她朝崖坡下的河水探出视线,头却扭向了他们过来时的方向。
那个摔倒的人自然认识这个女队员,她叫文意,救援队的,他问她怎么了。
文意却维持着那个动作,一动不动,片刻后甚至摘下了冲锋衣的帽子,像是想把什么声音听得更清楚一些,她很快取出手电筒,朝河水照去。
旁边几人正好走回去,他们都看到了手电筒照出的水面,顿时惊呼:“天啊!水位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了!”
最早,河面水位距离崖坡上的山路大约有二十多米的距离。
下了几天暴雨,今早他们出发的时候,水位涨了,但那时也有十几米的距离,差不多三、四层楼的高度。可现在,居然只剩下了两、三米的距离,整个斜下的崖坡几乎快消失了。
几人的动静很快让其他步行者们都停了下来,到最后,两辆车也先后停了。
韩澜离的近,第一个走到崖坡旁,同样发现了水位的事。
但最早注意到不对劲的文意却在这时开口:“这河水不对劲!”
“是不对劲,水位涨的好快啊!”旁边有人回道。
“不是。”韩澜反应过来了,“这是银沙河,原本应该是从西北朝东南的流向,也就是和我们行走的方向相反,可现在——河水流向和我们行走的是同一个方向……这、这河水逆流了!”
“银沙河逆流了?”在他们身后,刘爽和成遇几乎同时开口。
下一刻,舒馥和姚若云也跟在成遇他们身后,快步跑向了崖坡。
“这怎么可能!?”一旁的其他人顿时被说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么大一条河流,怎么会突然逆流了?”
河水的流动受多种因素影响,包括地形、水流速度和水位,在特定条件下可能会发生逆流。
例如,强降雨导致的——洪水!
不止是强降雨,之前连续大半个月的暴风雪,在山岭和陆地上堆积起了大量的固态水——冰雪。
之后,气温回升的太快,冰雪层在一天之内全部融化,固态水重归液态水状态,再加上之后连续数日的强暴雨,如果整个北半球都是这样的情况,在同一时间内涌入洪水区和低海拔区的水量会达到一个天文数字,最终将引发——史无前例的大洪水!
“洪水!”好几个声音同时响起。
“是、是下游的洪水过来了吗?”
在说出这个词的同时,所有人心中都冒出了一样的惊惶和疑问,能让银沙河这样的河水逆流的洪水,那会是什么样的洪水!?
所有人都一致看向了河流的另一头,那边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周围全是吵杂的雨声和水声,靠肉眼根本无法分辨洪水是否正在朝他们袭来。
可即便洪水尚未袭来,依目前河流水位的涨幅速度,他们所在的这条狭窄山路也很快就会被银沙河上涨的水位所淹没。
山路另一边是峭壁,根本无法攀登,他们就像是被困在冗长孤岛上的困兽,无论是朝后跑,还是继续朝前跑,始终都在河水泛滥的范围里,根本跑不出去!
“怎么办?”
“别愣了,都上车吧,赶紧开车离开这条山路啊!”
“谁不知道应该上车走,可现在的问题不就是车不够吗!”
“这可真是要命了!河上面这么黑什么都看不见啊!”
“跑吧!”
“怎么跑!这条山路这么长跑有什么用,跑到哪里都一样好吗!”
“那——朝上爬?”
“怎么爬啊,这山壁这么陡,别说我们,就算是那支精英小队也爬不上去吧!”
“你们别说了,越说我越乱……”
众人惊慌失措的声音里,一道耀眼的红色光弧出现在漆黑一片的水面上,朝着他们来时的方向,掠过水面上方的半空。
那是——抢式信号弹!
成遇收回手,又朝抢里面填装了一颗,然后再次扬起手,朝着更高的方向射击。
先后两枚信号弹出现在夜空的大雨里,受恶劣天气影响,信号弹的光弧明明灭灭的,远没有晴朗夜晚时候明亮,但也足够点亮那片漆黑的水域,让站在崖坡山路上的幸存者们看清楚那边水面上的情景。
整条宽阔的银沙河依旧如他们早上出发时看到的那样翻涌奔腾,只是已经完完全全改变了流向,水浪一波接一波的从河道另一头——下游的方向涌来。
逆向的水流如同波浪,完完全全压过了原本的河面,远处的水浪一层叠着一层,水浪所过之处,水位急速暴涨,浪头汇入河流,硬生生改变了河水原本的流向,然后周而复始。
在更远处,还有更多的水浪正层层叠叠的涌来,那是能令江湖倒灌的大洪水!
这样的情景说明,整个下游地区的水位已经远远高过了他们所处的这片区域。
从一开始觉察不对到此刻的短短几分钟里,崖坡下的水位似乎又向上涨了一些,完全是肉眼可及的涨幅速度。
几乎所有站在崖坡边的人都下意识倒退了几步,他们已经走到这里了,眼看还有一点距离就能过河去到对岸。
可是,他们是不是只能走到这里了?
两枚信号弹的光芒逐渐微弱,众人盯着那一点点散去的光,仿佛看到了自己逐渐暗淡的生机。
就在那点星芒即将散去的同时,又有一道光芒掠过漆黑的夜空,落向水浪翻涌的河面。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再次发射了一枚信号弹,信号弹闪烁的方式和刚才的略有不同,是一枚求救专用的手拉式信号弹。
一些空投到灾区的物资包里,都有这样的信号弹,此刻队伍里,也有不少人的背包里有,那是他们长期携带的必备物资之一,但很多人也曾经许愿,希望在抵达西洲省的安全区之前,最好别用上这个信号弹。
发射这枚信号弹就意味着他们身处无法自救的险境,只能期盼救援人员的到来,可现在,救援队队员,部队队员,甚至另一支精英小队的队员,都在他们的身边。
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还能求谁来救?
他们突然感到了绝望,难道真的抽签决定谁能活,谁上车,谁离开吗?
“抽签吧,能逃一些是一些……”有人突然开口。
但更多的人却在抗拒摇头。
这样子活下来又有什么意义,他们就算这一次死里逃生了,也会一辈子都记得,他们的命是拿另外一部分同伴的命换来的……
大多数幸存者们在生死冲击下绝望彷徨的时候,一小部分幸存者和救援人员已经跟着那支精英小队的人行动起来。他们来到山路另一侧的岩壁前,思考从这里攀爬上高处的可能性。
只要有一个人能爬上去,固定好绳索,那么底下的其他人就能全部上去!
但问题是,这一侧的山壁不光角度近乎笔直,岩壁光秃湿滑,此刻还在不断朝下流淌着雨水。所有人里,攀岩能力和经验最强的温柔尝试攀爬,可她肩膀伤势未愈,根本无法发挥出全盛时期的实力,没上去两步就直接坠了下来,被几个队员接住。
温柔摇了摇头:“如果攀岩装备在的话,可以打螺栓上去……”可她的攀岩装备,都在越野车里,当时匆忙逃离蔚县,东西都落下了。想到这里,温柔自责的不行,狠狠捶了自己两下。
“再试试,找可以替代螺栓的东西!”成遇大步走来,他已经让阿文将装甲车开至前面一处的岩壁旁。
他把背包丢进驾驶座,重新戴上战术手套,准备沿着装甲车的车门边沿爬上去,装甲车有数米的高度,可以减免一部分需要攀爬的距离。
温柔则已经爬进了装甲车车厢内,先拿了一卷绳索挂在身上,然后开始寻找一切可以替代螺栓、岩钉、岩塞的东西。刘爽也进了车厢,边找便询问温柔。
车外,韩澜也开始做准备,他攀岩能力也不差,多几个人尝试,可以多争取时间:“你手臂行不行?”他问成遇。
“行。”成遇言简意赅,不经意间一回头,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舒馥。
她站在雨里,仰着头,似乎正查看山壁。山壁很高,少说有100米,如果是不下雨的时候,还有可能爬上去,但现在……
成遇看到了她紧紧锁住的眉头,她不常露出这样的表情,肃穆又沉默,仿佛有很多无形的重量压在她纤细的身体上。
“等一下。”他和韩澜说了声,转身大步朝舒馥走去。
舒馥感觉到他的走近,收回视线看向他:“你们想攀上去?”
“这是唯一的办法。”
“不,还有办法。”舒馥看了眼装甲车,一脸认真,“你们可以开车走,这种时候无所谓怎么坐,车厢可以多挤些人进去,车顶也可以爬些人上去……无论如何,至少你队伍里的那些队员都能活着离开,还可以救一部分人,剩下的……他们不是你们的责任,刘爽姐不是说了吗,人人都是幸存者,并非救援者就非要做牺牲奉献的事。你们得先救自己,才能去救别人。”
成遇没想到她会一下子说这么多话,他看她,笑了笑,伸手按在她的兜帽上:“别担心,没事的。还没到最后一刻,大家都还在努力,总得要试一试。”
另一边,温柔和刘爽从车厢里爬了出来,身上和手里都拿了些绳索和工具:“队长!”
“来了!”成遇应了声,大手在她头顶安慰般揉了下,随即大步朝自己的队友走去。
“只找到这些,我不能保证行不行,试试?”温柔示意。
“行,试试。”成遇摘下兜帽,踏着车门边沿处,几下就爬上了车顶。
温柔和刘爽也跟着爬了上去,开始给成遇和韩澜准备攀岩装备。
另一边,崖坡旁的幸存者们纷纷从背包里掏出手拉信号弹,朝着河面上方的夜空,一一拉动发射。
他们知道不会有人来救他们,可他们还是抱着微不可见的希望,发出了求救信号。
一道、两道……四道、五道……
整个漆黑的银沙河水面,顿时像被数道焰火的光芒点亮,红色、蓝色、黄色、白色……在闪动的不同光芒里,他们再一次看见了自银沙河另一头层层叠叠逆向而来的水浪,他们附近的河水水位比刚才更高了,和他们所在的崖坡山路只剩下不到两米的落差。
周围雨水很嘈杂,但他们依然能听见水浪奔腾的呼啸声,那是距离他们越来越近的洪水。
姚若云站在崖坡旁,她紧张的揪着身前的背包,正在等待,舒馥很快就走了过来,在对方紧张期盼的视线里摇了摇头。
两人目光交汇,无声交流。
——他们不会走的,他们是战士和军人,从来不会临阵脱逃。
——可是,如果他们不走,就算事后不记录下我,木筏甲板上也站不下这么多人啊!而且洪水太快了,木筏很快就会被追上吧?
舒馥看着被数道信号弹点亮的河面,再次轻轻开口:“还有一个办法,但我之前从没试过。”或者说,从未摆放过,所以并不能确定摆放出来后的大小,也不确定哪些地方是可以上人的区域。
不过此刻想来,一切就像是冥冥中注定了一样。
河水上方,最后几枚信号弹的光芒也逐渐微弱下去。
有人早已泄气,一屁股坐在了山路上,垂着头灰心丧气。
可同一时刻,却突然有人指着不远处的河面大喊了起来:“快看!那、那是什么!”
其他人被她的喊声吸引,再次抬头看向河面,不知是谁,在这时再次发送了一枚信号弹,重新被信号弹光芒映亮的河面上,出现了一艘大型的船——呃,房子?呃,别墅?
原本还坐在地上的人顿时快速站了起来,伸长脖子,不断的去抹掉脸上和眼睛上的雨水,恨不得长出四只眼睛来,好把那艘快速移动过来的东西看清楚。
不是船!
也不是房子!
那是一艘——带着前后板甲和三层豪华别墅的超级大木筏!
半个小时后,当所有人登上这艘木筏,小心翼翼试探着沿光洁如新的原木色楼梯,从别墅后方的甲板两侧,分别登上三层上方带移门的玻璃大露台时,依旧浑浑噩噩的,怀疑自己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