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只说谢谢就好,其他的,他知道她会懂。
上午七点半,天空阴霾,冻雨绵延。
省道分支山路上,一个靠近银沙河的废弃隧道口内,奔忙了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的幸存者还没能走出多远就遭遇了冻雨,只能在这个艰深的隧道内暂留躲避。
这曾经是一条双车道的隧道,工程还没结束,末世就来了,于是这里也被废弃了。
从前,应该也有不少车子在里面避过暴雨、冰雹、雷暴和龙卷风之类的灾难,甚至还有人一度将这里当做过避难所,避车洞里面能看到一些人类生活过的痕迹,也有废弃的车辆和生活用品之类的垃圾。
还好,没有尸体。
冻雨对车辆的伤害比暴雪还要大,于是队伍里所有的车子都开进了隧道,停在隧道口内靠外一些的位置,还能给这群狼狈不已的幸存者挡挡冻雨的冷风。
里面很大,装甲车自然也能开进去,只是得把清雪铲上面的扬雪管道给拆了。
这次撤离,蔚县救援站点那边大部分的救援人员和部队人员都撤了出来,其他幸存者则撤出了约六分之一。
这六分之一幸存者都是之前没有参与争夺物资的那些,物资仓库事件发生时,他们有的在铲雪,有的在诊所楼。
他们曾被另一波直接领走物资的幸存者嘲笑为圣父圣母和无能之人,但他们也是在凌晨接到提前撤离通知后第一批即刻照做的人。
其实撤离这件事,成遇小队刚开始计划的时候,就用对讲机通知了救援队。
只是事关重大,他们那时虽然预测到会雪崩,但整个蔚县仍旧被五六米高的冰雪层困住,他们所有人像是笼中困兽一般,所以成遇小队和宾馆楼那边两个队长达成协议,在找到解决办法之前,暂时只会告之幸存者计划撤离的事,并不会说明原因,以免原本就惶恐不安的幸存者再次陷入抢夺物资的混乱。
但这样的通知,很多人根本不当回事。
救援队管不了所有人,他们只救那些信任他们和想要被救的人,他们为了配合成遇小队的计划,这几天一直在努力清理积雪,把埋在冰雪层里的车子挖出来,检查修复,挖空宾馆楼和诊所之间的通道。
救护车也是挖了好久才挖出来的出来,车窗、轮胎、引擎、车厢内部各种救援仪器,几乎统统换修了个遍。
但这样,依然没办法让车子发动起来。
幸好昨天下午,温柔三个人过去了,阿文这个机械维修专家,让救援队的人看到了希望。不过即便有阿文出手,想要救护车动起来,也并不容易。
接到成遇的提前撤离的命令后,他们三个人商议决定,拆下了越野车上的零件,这才勉强修好了救护车。
可那时谁都没想到,他们最近这两天的动静,包括空投清雪铲、清理蔚县主街上的积雪、挖出宽敞的雪道、救援队的一系列动作……都让藏匿在另一边建筑里逃跑的那伙人看在眼里。
那伙人原本是两支队伍,一支意外得了武器,在暴风雪刚降临后没多久趁着救援队大部分人外出清雪打劫了物资仓库,杀了一个人,重伤两个人。
另一支队伍,则是被宾馆楼其他所有幸存者排斥的那几个人,他们被冻雨困在山路上的时候间接害死了三个人,于是调转立场,当了内贼。
这两伙人,一步步从普通人走上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他们逃走那天,选择藏匿的建筑里,其实还藏着一个人,那人和先前炸服务台的人是同伙,来自同一个组织。
那个组织一共来了十多个人,分成几批分别去搞破坏,他则留下统筹——或者说,其他人都是炮灰,而他是带着炮灰过来的人。结果那几批人的行动都成功了,但人也都被抓了,还有几个被当场击毙。
他原本想避一避,等风头过去后再离开,哪知道也被冻雨和暴风雪困住了。
他有武器,但缺乏食水物资,之后和逃进同一栋建筑的两伙人结成临时同盟。
只是这个同盟,脆弱的不堪一击,十几天过去了,宾馆楼和诊所迎来了空投物资,他们的物资却即将见底。
他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灾难会放大各种情绪,这十几天,他们毫无计划,胡吃海喝,争多争少,互相指责,内部早就混乱起来,莫名一个契机就会引发内斗。
那个组织成员竟在一次混乱中被第一个打死,剩下的人顺理成章拿走了他的武器装备,还发现了一台对讲机信号屏蔽器。
再后来,他们计划第二次偷袭宾馆楼,去夺取那些新的空投物资。
幸亏温柔、阿文、齐开三人在那里,也幸亏成遇返回寻找自己的队员。
更幸亏的是,舒馥回了头。
她就像是与某些既定命运对立的抗争者,伸出手去,从死神手里,抓回了那几个人。
【四小时内,蔚县县外红石路碑打卡任务完成,获得木筏5级20%进度条;额外获得进度条加成15%。获得转盘抽奖:7次。(木筏5级目前进度:95%)】
这大概是除了晋级的进度条任务外,她第一次收获如此丰富的奖励。
她总觉得,这样的奖励,应该和她回了趟蔚县有关。
百分之三十五的进度条,还有七次抽奖!
这样丰盛的奖励,使得她在看到熟悉的只差临门一脚的95%进度时,依然维持着愉快的心情。
第114章 蔚县
避车洞内,躺在行军床上用保温毯将自己兜头蒙住的舒馥将查看完的黑色笔记本收回手环。
尽管知道除了她自己以外,所有和手环相关的东西其他人都看不到,但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她还是习惯把自己置身单独的小空间里再查看,毕竟单独的小空间里她不需要控制自己的表情。
是的,看到七次抽奖她暂时无法控制她上扬的唇角……
这个隧道只有入口的一块区域空着,后面再往里一些全是工程队留下的建筑废弃物。
原本地方是挺大,但被队伍里仅有的四辆车一停,顿时显得拥挤起来。
高山和其他几个队员虽然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明明跟他们一同坐车离县的人又跟着刘爽和韩澜的车子从县里冲出来。
但对他们来说,能和他们三个队长坐在同一辆车里,带着其他伤员冲出蔚县的人都是英雄!
所以他们不仅给她清扫干净了这个避车洞,还给她和姚若云架起了两张行军床,表示这里地面就算收拾过了也又湿又脏,她们两个睡床更好,还说这两张是刘队和温柔的,没有被他们睡过,之后便让她们安心休息,他们会守在外面。
两张行军床靠的很近,姚若云戴上了厚实的兜帽,拉高了保温毯,面朝着她的方向,已经睡着了。
周围很潮湿,避车洞里只有高山摆在一侧的一盏露营灯发出昏黄的淡光,这里逼仄而压抑,外面也并不安静,有一些人在休息,也有一些人因为清洗包扎缝合伤口而发出痛呼声,也有一些幸存者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传来。
舒馥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在她这个念头冒起片刻之后,她的意识就飘远了。
奔忙一夜,终究是累了。
舒馥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的行军床已经空了,姚若云应该已经起来了。她闻到了空气里食物的香味,是久违的腊味饭的香气。
她取出手机看了下时间,中午十二点半,这一觉她睡了五个小时,虽然时间不长,但也足够让她恢复一些精神和体力。
舒馥把手机收入当做枕头的背包,想到外面人多,在隧道避难期间得更低调,于是借着背包掩饰从空间取了一个款式简单的手表出来待在右手腕上,好方便自己看时间。
戴手表时,她看到了衣袖里的浅蓝色手绳,然后想起了陈法和卢政。
她又找出了卫星电话,发现上面陈法已经发来了回复,在早上八点多的时候,她表示察木县温度仍维持在零下十几度,雪每天虽然还在下,但小了很多。
此外,救援的物资和铲雪车辆都已经到位,基本每天早晚都会清理一遍雪道。
她提醒的雪崩问题今早察木县那儿刚刚发布了通知,让一些距离山峰位置较近的居民转移和撤离,他们这行人也在转移名单内,目前正在转移的路上。
最后,陈法问她怎么会半夜突然想到给她发连带灾难预警雪崩的?该不会是她那里……
舒馥无奈回复:嗯,就是你猜的那样,我凌晨刚刚和雪崩结束了一场时间赛跑。
片刻,卫星电话居然响了起来,打电话过来的是卢政的号码。
舒馥接听。
“你没事吧?”电话那头的人语带焦急,显然被她刚刚发过去的消息吓到了。
“没事,呃,我刚刚发给陈法的……”
“我就在旁边,你有事总习惯性联系她,所以她电话上但凡有你的消息,都会和我们共享。”
“……”怪她啰?
很快,电话那头响起了卢策的声音,喊着馥馥姐,问她在哪里,是在陆地上吗,说她最近都很少给他们发消息。
舒馥:“……信号不好。”
“你真没受伤?”卢政会这么问,主要是因为清楚雪崩的性质和水灾不一样,木筏可以在水面上来去自如,但在冰雪之上,木筏却寸步难行——当然,也有可能只是他们的木筏寸步难行,她的木筏可能会有所不同。
但骤然听到她遭遇雪崩,依然会担心。
“真没事,你看陈法都不着急,就应该明白了。”
卢政微微叹了口气:“好,你没事就行,总之自己小心一点——”
他叮嘱的话,被出现在避车洞外的高大身影打断。
成遇大约是听到了她说话的声音,知道她醒了才会过来的。
因为在隧道内,他身上最外层的防寒冲锋衣已经换成了御寒战术背心,脸上和手臂上的伤都处理过了,但身上的武器装备却未曾卸下,整个人依然带着很重的硝烟味。
他和她的视线对上,见她手里拿着卫星电话,于是便没进来,而是朝她示意了下指间端着的一个不锈钢杯子:“热的蔬菜汤。”
他似乎还记着她上回喝完蔬菜汤又去添的细节。
“马上来!”舒馥是真的有点饿了,朝成遇应了一声,便想要结束通话。
卫星电话那头,卢政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好像听见有人在说话。”而且,那个声音似乎还有点耳熟。
“对,是我朋友,喊我吃饭了,中午了你们也快点去吃饭吧!”因为还在任务期,所以舒馥用朋友代替了成遇的名字。
“我们都已经吃过了。”卢政似乎在那头笑了笑,“你没事就好,等忙完的时候和我们说一下,希望早日见面。”
“嗯,我知道了。”舒馥挂上电话,重新把手机收回背包,然后带着包去了外面。
成遇小队一行人安置的休息区就在避车洞的旁边,他们如今只剩下一辆装甲车,就停在避车洞旁边的靠墙处,车头对着隧道壁,车尾朝内,车身与隧道壁形成一个六十度的夹角。
车身外面,其他的幸存者也几人几人的凑在火堆旁,吃着手里的食物。最先撤离的那批人带的物资比较齐全,后面狼狈逃离的那些人基本双手空空,不过好在这批幸存者都是之前愿意共享物资的那些,所以在救援队人员的协调下,很快每个人都拿到了食物,稍稍加热就直接吃了起来。
而成遇小队的队员此刻都待在装甲车和隧道壁的夹角里,外面的情况暂时还没糟到需要他们分享食物的时候。
装甲车的车身挡住了隧道外蔓延而入的寒意,他们在这块空地上生起了火,一旁摆开了露营桌和椅子,上面放着几个队员脱卸下来的装备,刚刚烘烤干的衣物,还有一些食物。
几个队员围着火堆坐在椅子上,也有人直接站着,都在喝手里热的蔬菜汤。
舒馥和姚若云在避车洞里休息的时候,他们清洗包扎处理了伤口,检查身上武器和通讯装备是否有损坏,清理装甲车上的残冰,检查车身车轮,烘烤被冰雪和冻雨打湿的衣服……
除了肩膀中弹的温柔因为吊起一边手臂只能靠坐在车厢里休息外,其他人基本都没睡,包括手臂受伤的成遇。
他胳膊是子弹擦伤,不过因为擦到了血管所以出血量有些多,但对他来说这点伤确实不算什么,只要消毒止血包扎好,基本该干嘛干嘛。
而队里的队友也早就习惯了通宵执行任务,是以一个晚上没睡也并不会影响到他们的状态,现在围在火堆旁喝一些热汤吃几口热食,体力精力基本全恢复了,还能互相嘲笑彼此在凌晨撤离时各种窘样。
“他们两个,一个脸被熏的乌漆嘛黑,另一个死死揪着安全带,然后一起从后备箱滚出来,就这样——啪叽!脸朝下,四肢着地!哈哈哈!”
阿文:……
齐开:……
“齐开,你不行啊,测的什么鬼东西,还10到20天,我们差点都给埋了!”
“就是,抱着你那台宝贝每天在那里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的,结果,就这?还不如我们队长!”
“幸亏队长回去救你们,否则你们三个都出不来!”
齐开:……
齐开心里苦,但齐开说不出来。
这明明是昨天那些爆炸导致提前发生的,是人为因素,怎么能怪他?
可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他们队长决定提前撤离,他们这次应该都活不下来。更何况他们三个还没听从提前撤离的命令,连累队长回头救他们差点死在火场里……
一众队员身上都还带着伤,又一夜不睡的奔忙,但因为队伍里的人都还活着,所以彼此笑笑闹闹很是开心。舒馥有留意到,当他们重新谈到这件事时,提及的都是成遇。
是他凌晨决意提前出发,也是他帮着大家避开这次危机。
而对这样的的说法,唯二知情的刘爽却并没有开口纠正,韩澜虽然当时没听到全部的话,但应该也能猜到提前撤离是她的主意,不过他们两人似乎都很一致的忽略掉了这件事。
哪怕见到她醒了出来也只是很温和的冲她笑笑,并没有问她为什么会返回县里。
舒馥下意识回头看了眼那圈座椅外的成遇,他正靠在露营桌上,把手里的不锈钢杯子重新放到卡式炉上面去热。
蔬菜汤原本就没有完全冷掉,很快就热好了,成遇脱下自己的半指战术手套,一只垫着杯子把手,另一只垫在了杯底,然后走过来,把那个杯子递给了舒馥:“小心烫。”
外面正在下冻雨,即便他们躲避在隧道中,空气里也透着一股潮湿的冷意,然而杯子一入手,隔着他的手套,暖暖的温度透上她的手心。
她低头轻轻吹了两口,小心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蔬菜汤流入喉咙,让她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谢谢。”舒馥开口之后,才发现自己似乎有些一语双关。
“还给你留了点腊味饭,饭是军粮袋里面的,不过腊肉是现蒸的,给你铺饭上了。”他朝她微微点了点头,又转身去另一张露营桌旁,把一块叠着的厚实毛毯掀开,露出里面还温着的军粮袋,之后又拿过一把折叠椅,打开后放在桌子旁边,然后回头示意她过去吃。
舒馥见他一连串动作,赶紧走过去:“你别忙了,小心伤口。”
“不碍事的。”他说着,又从一旁取了件没拆封的一次性餐具出来,搁在军粮袋的旁边。
舒馥原本只想喝一些蔬菜汤,但他都已经给她准备到这份上了,她自然不能说她其实不太爱吃军粮袋,也不想吃腊肉……
于是她打开袋子,开始默默且努力的吃饭。
一旁,从装甲车车尾车门处下来的姚若云拿着空掉的杯子餐具,开心的凑到舒馥边上:“学姐,你醒了呀,我刚刚喂完温柔姐吃饭,她伤到了右边肩膀,只能用左手吃,她一开始还不肯让我喂呢,各种抗拒……”
坐的离这边桌子最近的韩澜一脸惊讶的转过头:“她真让你喂了?还喂完了?厉害啊!”
“嗯。”姚若云骄傲的点了下头,感觉自己完成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韩澜笑了两下,抬头看了眼靠在桌沿正沉默着用左手喝水的成遇。同样是右边手臂受了伤,有的人被人主动喂饭,有的人却故作无事,明明之前流了那么多血……
有些话韩澜不能说,但并不妨碍他意有所指的长吁短叹,末了还啧啧了两声。
成遇低垂的长睫动了动,眸光朝他瞥去,和韩澜的视线对个正着。
韩澜的脊背下意识有点发凉。
他本来就是没事找事,结果没想到自己还什么都没说,这家伙就这么认真,就为了不想让她担心吗?韩澜又把视线移到正和姚若云说话的舒馥身上,她这看着哪有担心的样子?瞧她吃饭吃得多香!
姚若云搁下餐具,一低头看到了舒馥右腕上露出的一点表带,顺口问了句时间。
舒馥拉开衣袖看了看,报了时间,眼尖的姚若云却看到了表带旁边拖下来的浅蓝色绳子,好奇的凑过去看,发现是一根浅蓝色的手绳。
“是平安结呀,学姐原来你也相信这个?我也想编几根,学姐你一会教我吧?”
“我不会。”舒馥摇摇头,“回头你直接问卢政,他编的。”
“哦~~”姚若云拖长调子,发出了一个感叹词,没再提要学编绳的事。
一旁,一直伸长了耳朵听壁脚的韩澜也跟着发出了一个感叹词:“哦~~”
姚若云一脸嫌弃的回头:“你哦什么啊?”
“没什么,你能哦我不能哦?哦~~”他一边开口,一边去瞅成遇的表情,他知道对方看似面无表情,实际刚刚也一定在听她们的对话。
成遇被他看的眉头一抽一抽的跳,他放下手里的水杯,直接把韩澜拉了起来:“走。”
“去哪?”
“换药。”
“啊?又换?你不是才包上没多久?”
刘爽无言的看着他们,长长叹了口气,一夜没睡,生死逃亡,精力还能这么好,男人果然至死是少年……
姚若云收拾干净餐具,来到舒馥旁边,小声问她之后她们去哪。
舒馥其实也不太清楚,正常来说,所有人肯定要撤离去西洲省,两支队伍目前只有四辆车:救护车、车窗完整但是随时会抛锚的吉普车、车窗损坏大半的吉普车、装甲车。
这些车子,再怎么塞也装不下如今隧道里所有的幸存者。
之前他们从红石路碑那里转移时,也是尽可能的让伤员和妇孺上车,其他人步行。那时她才知道,成遇小队原计划撤离的路径也是这个方向,不过没打算来这个隧道,而是想直接撤到银沙河对面的另一个救援站点。
那个救援站点并不在去贡芒县的方向,而是更靠近西南高原,需要走另一条路,但比贡芒县近了很多。
那里是西南高原撤离去西洲省的最后一站,因为西南高原的人口并不多,所以这个救援点虽然还在,但幸存者比较少,那里是块高地,海拔比这边略高,但周围比较平坦,也不存在雪崩危机,适合他们这些人过度性质的暂住。
之后,等到这次低温彻底过去,所有山路冰雪消融,他们可以再计划西行。不过到了那时候,西洲省的救援大部队应该也能过来了,届时可能不需要成遇小队继续护送。
去那个救援站点,得过银沙河,而距离他们最近的桥还得再沿着隧道旁这条峡谷山路往前大约三十公里左右。
三十公里,以现在的路况,一路得持续的清除积雪层,如果载人车辆够,大约需要1到2个小时。
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撤离会提前,原本可使用的车子也有好几辆没能开出来,步行拖慢了行程,天亮时又开始下起了冻雨。
下大雪都不怕的幸存者却受不了这冻雨的威力,所以最后导致他们全部滞留在靠近银沙河的这个隧道中。
现在,只能看外面这场冻雨什么时候能停了。
隔了会,有一个救援队的队友过来问他们之后的计划。
刘爽代为开口了,说的内容差不多,最后总结:得看天气。
那个队员长长叹了口气:“原本温度上升是好事,我想着沿途的积雪层能自己融化一些,清除冰雪的工作也能轻松一点……谁能想到温度回升到零度上下,冻雨又开始了!”
其他几个队员听了,也都叹了口气。
这天空里似乎有无穷无尽的水需要落在这个星球上,温度高的时候就是雨,温度低就是雪,中间无缝连接冻雨,真是够了!
这时他们都没想到,原本以为的暂时滞留,居然一待就是三天。
这三天,冻雨越来越严重,期间还夹杂着鸡蛋大小的冰雹,时不时有比拳头还大甚至如婴儿脑袋一般大小的冰雹密集砸落。整个天空始终阴霾暗沉,像是半空中哪里有巨大的冰层融化碎裂了,大型的冰渣子接连不断的落下来。
隧道入口那一片区域的幸存者再次把他们的休息地朝后方挪了挪,车也开得更进来一些,生怕被不小心落进来的冰雹给砸中。
地上湿漉漉的,隧道里温度虽然不算特别低,但始终非常阴冷。
幸存者们烧完了手头那点有限的炭火,便开始劈砍后面的建筑废木料,取暖生火的材料好歹还能捡捡垃圾。水也能凑合用去弄一些冻雨进来,简单过滤之后,加入饮用水泡腾消毒片,最后再煮沸,就能喝了。
救护车上的仪器靠着发电机和燃油撑着,但因为缺乏二次手术的条件,两个重伤昏迷的队员依然只是吊着一条命而已。
此外还有其他一些烧伤、枪伤、骨折的人员,也因为没有足够的药物,伤势恢复的很慢。
最大的问题还是在食物,三天时间,眼见两支队伍的食物都快见底了,在隧道里打了三天地铺的幸存者们内心的不安、害怕和惶恐也达到了极限。
避车洞内,姚若云在噩梦中惊醒。
大约因为太过害怕,她即便在梦中也死死咬着牙关,没让恐惧的惊呼溢出齿缝。
舒馥被她突然坐起的动作弄醒了,她一醒来就感觉到有些热,
她伸手拍上姚若云的背,跟着缓缓坐了起来:“怎么了,又做噩梦了?”不知道是不是受雪崩影响,自她们跟随队伍在这个隧道里避难后,姚若云的记忆碎片总时不时的会以噩梦形式增加。
之前两次她见到了陈法卢政他们之前见过的大灾难场景,一次是大海啸,淹没了小龟国一半的陆地。另一次是台风登陆了沿海地区,暴风雨肆虐,期间还伴随龙卷风,水患洪涝严重,沿海地区的房屋建筑被毁了一大片……
后面发生的那次灾难虽然同样是在新闻里见到的,但却让姚若云觉得有些害怕,因为这次灾难不仅发生在她自己的国家,而且灾难场面还让她觉得似曾相识。
她是继卢政之后,第二个对那个世界发生在新闻画面里的灾难场面感觉到似曾相识和害怕的人。
这说明,卢政的感觉并没有出错。
她总觉得,姚若云和卢政不仅仅是因为曾见过类似的场景,或是新闻里的灾难场面影响范围过大,才会有共感和害怕。山洪、海啸、台风暴雨……这些灾难放在一整个星球上实在太微不足道。
但这些灾难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水。
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摸到了谜底的边缘,只等待着更多的记忆碎片,来验证她的猜测。
姚若云抓着保温毯,感受着背上轻抚的手,缓了好一会才从噩梦中挣脱,可这次当她回过神来时,表情里不仅有害怕,还多了些迷茫。
她侧头看向舒馥,和之前每次一样,把声音压到只有两人能听见后,开始慢慢向她倾诉,不过这回她压低的声音有些抖:“我又回到了学校,高中课堂……新的月考我成绩下滑了很多,老师让我喊家长,我好像打了电话,然后放了学就待在办公室一直等……然后我看见我妈,我妈!真的是我妈!”
她强调着这句话,但舒馥显然没有听懂,意识到自己没有说清楚的时候,姚若云长长吸了口气,再次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重新开口说道:“我在另一个世界的记忆碎片里,见到了这个世界里的妈妈——华琼,你也见过的那个! ”
舒馥的表情一凛:“你肯定,是同一个人?”
“我肯定,那就是我妈啊!就算像你们猜测的那样,我们其实都来自那个世界,可对现在的我来说,这个世界的记忆才是完整的,我怎么会不认识我妈?除了衣着打扮发型不同外,我能肯定就是同一个人!”
舒馥低头思考了两秒,很快就有了答案:“你妈妈,很可能也是异能者。”
姚若云:!!
对舒馥来说,她对姚若云说出的这个答案同样令她自己感到意外。
毕竟无论她还是陈法、卢政,记忆碎片里,这个世界的家人都没在那些片段记忆里面出现过。她就更加孤立怪异了,早在娄云城做任务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脑中有关这个世界的成长记忆,都是虚假的,更不可能存在什么家人。
所以,姚若云这种情况乍一听到可能会觉得很震惊。
但实际上,这情况跟她和卢政差不多,她和卢政在那个世界也认识,之所以目前只有卢政记得见过她,她不记得见过对方,一个是上次分析过的她存在记忆断层的可能,另一个自然是因为她的脸没有变,而卢政的脸变了。
这种情况,也能同样带入姚若云和她妈妈华琼。
异能者,这个词说出来可能带给人的感觉会有些强烈,所以,用“异世界的穿越者”或许能更加贴切的形容。
这次转移,如果有机会能离开香洲省前往西洲省的话,她会陪同姚若云一起去知城一趟,见一见她的妈妈华琼,看看她的头顶是否存在白色光条。
此外,郑菲菲一家也在知城,如果转移顺利,或许还能赶得上和她一起过新年,兑现之前的许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