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当晚就找了几个兄弟把他们那两辆车都给砸了,什么破面包车,要不是看在改装过的份上,他们根本不会多看一眼,居然敢耍他们!
现在好了,那帮人没车也没燃油,要么选择走路回去,要么只能去城区车站那里想办法搭顺风车。3号交易站背后的人最多给他们指条路,绝不可能替他们安排。
而他们这里,早就在车站安排好了人和车子,到时候让人跟着他们一起回他们的藏身地,把那边的净水、食盐,还有人都给一起端了!
届时他们自己先留几个女人下来,其他的物资都报上去,又是功劳一件,以后在队伍里的地位就更高了。
几个人一边打牌一边听着身旁其他人的恭维,冷不丁的,却听到图书馆外传来啪啪啪的敲门声。
“今天关门!快滚!”有人不耐烦喊了一声。
1号交易站的规矩这个城里的人都知道,休息日绝对不会开门,从不例外。而此刻在外面敲门的这个却像是脑子不好一样,明明他们出声呵斥了,却依然不依不饶的继续敲门。
啪啪啪啪……
也不知道外面的人用的什么东西敲门,发出的声音带着令人不适的黏腻感觉,就好像在用什么湿哒哒的东西在甩门。
“胆子够大啊!”终于,有人耐不住了,从桌子旁边拿了把砍刀就直接朝门口冲。
图书馆通行用的小门被打开,外面的雨中却空无一人。那人咒骂了声,下意识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他冒雨探出头朝外看了看,却依然什么人都没看见。
就在这时,刚才那种熟悉的啪啪又再次自他脚边响起,他低头,只看见一排灰扑扑的……鱼正趴在他脚旁,它们各个昂着难看的鱼头,尾巴上长长的东西左右甩动,碰到门板和地面时再次发出同样的动静。
啪嗒——
啪嗒啪嗒……
“卧槽!这什么鬼东西!啊——它咬我!啊——砍死你——啊……”门口那里传来的声音逐渐变得凄厉,空气里弥漫开一股血腥味。
桌子旁的几个人都意识到了情况不对,纷纷拿起各自的武器,冲向大门,然后他们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不久前还和他们同桌打牌的兄弟半趴在地上,正努力朝他们的方向爬,他半脸脸颊已经没了血肉,眼珠、牙齿和下颌的骨骼都露在外面,白森森的骨头挂着残余的血肉,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
但他还活着,听到脚步声,伸出一只手,似乎在向他们求救,伸出的那只手臂衣袖残破,小臂上血肉模糊,还有一块肉要掉不掉的挂在那里,两条鱼正蹦跶着去撕咬那块肉……
他的背上腿上,都爬满了这种灰色的大眼怪鱼,每一条鱼都在发了疯一样的撕咬他……
有人没忍住,面前这血腥恐怖的一幕让他吓得直接吐了出来。
也有人拿着武器冲上前,很快吸引了怪鱼的注意,开始陷入苦战。
图书馆敞开的大门外,不断有啪嗒声传来,很快,新的一批怪鱼现身了,对它们来说,这是愉快的进食时光……
十多分钟后,图书馆里的这批人只有两人活着冲了出来,他们好不容易甩开怪鱼,拼了命在雨里狂奔,想回自己的队伍处求救。
可还没跑近那边的建筑,就看到有人大喊着从对面跑过来,他们这才发现,四周围的路面上,全是这样一跳一跳的怪鱼,它们不知疲惫见人就咬,数量多到让他们浑身发颤。
对面队伍居住的大楼里,传来炮火轰鸣的声音,三楼的某处墙体炸开,一道血肉模糊的身影从楼上坠落,他身上挂满了怪鱼,可哪怕是在坠楼的过程里,这些鱼依旧在撕咬着那人,贪婪又可怕。
有人拿着抢冲出大楼,大喊着“我跟你们拼了”,然后朝着满地的怪鱼一通乱打,鱼打死了不少,但也误伤了很多同伴,这些受伤的同伴原本还能勉励支撑,如今却在倒下后成为怪鱼疯狂撕咬的对象。
同时,更多的鱼从下水道里跳了出来,那人已经用光了子弹,只得丢下抢,取出匕首和怪鱼肉搏。
周围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哀嚎惨叫,从图书馆跑出来的这两人什么都顾不上了,他们找了一个怪鱼少的方向,踹开地上爬行着向他们求救的同队队员,飞快的朝前跑。
他们跑过这片空地,跑过两条街,在街口处看到了从另一头飞驰而来的一辆古铜色大巴车。
两人仿若见到了救星,冲着大巴车用力挥动手里的刀具,示意对方停车。
驾驶座上,辫子头眼尖,远远就认出了前面路中心朝着他们车子挥动刀具的人。
在他们冲出来的那条街口,正不断有零星的怪鱼跳跃出来,他们砍杀的同时急红了眼,面前的大巴车在这一刻成了他们唯一的救星,他们一定要让这辆车停下来。
不仅如此,等到车子一停下来,他们打算冲上去控制住司机,把车和车上的物资都抢了!
两个人开始去解身上的背包,假意示意车上的人表示自己愿意付出黄金和药品作为车资。然而他们的计划没能得逞,因为司机和车上的人不仅认识他们,并且还和他们有旧仇。
辫子头握紧方向盘,朝车上的其他人大喊了声“都扶好坐好”,然后用力踩下油门,朝着站在路中心的两人直直撞了过去。
砰——砰——挡路的人被直接撞开,他们手里捏着的背包和里面的黄金药品也散落一地,其中一人断气前的最后一刻,突然想起那个辫子头他好像见过。
哦……是之前被他们砸了两辆改装面包车那个队伍里的……
十分钟前,舒馥没开出多远,便在怪鱼群暂时追不上的路口停下车,让卢政那边队伍里已经准备好的人迅速替了司机的位置。
明面上的理由是,她不熟悉鹿城的路,也不知道盐湖的方位。卢政他们既然几次都是自己开车过来的,那么现在开车回去肯定也没问题。
但其实真正的理由是,她自己也无法判断到底会不会在车上待着待着就突然鬼打墙了。
依照经验,如果出现屏障,在其他人能正常通过的时候,她整个人会被排斥出之前所处的载具,可能会落在原地,也有可能随机出现在附近的街道上。
但这次她不打算独自下车避开,和大队伍脱离。
一来,这次的任务关联对象是卢政,既然她可以因为任务离开河西小镇,那么同理应该也能离开鹿城,除非卢政这里的任务已经算全部完成,但她下意识觉得应该还没有。
第二点,现在已经是乱世了,除了风尚高原和其他为数不多的几个省区之外,桦国大部分地方包括目前鹿城这一带,早就已经失去了秩序,脱离了官方的掌控。
现在这种情况下,哪怕她真的当着车上其他人的面表演活人失踪,对她来说也不会造成什么致命的麻烦。她有随身防护罩,再加上木筏防护罩的遥控功能,可以完全藏匿自己,令自己失去存在感。
说直白一点,如果手环既要她做任务,又在任务期间出现屏幕阻碍她的行动,那她就直接找个水域在漂流岛屋里躺一阵子玩消失呗。
反正她好多天没回去了,对自己的小家甚是想念。
而更换司机,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万一她真的卡BUG突然从车上消失,至少保证大巴车不会出车祸,其他人能平平安安的离开鹿城。
结果换司机没多久,大巴车就遭人拦路,正在车子右侧用废纸板和防水塑胶布修补车窗的许霆封第一时间认出了那两个人,直接沉声朝辫子头吩咐道:“加速,撞过去。”
之后,砰砰两声,大巴车的前挡风玻璃上多了些血迹,这些血迹又很快在雨水的冲刷下消失不见。
舒馥打量卢政小队里的其他人,包括卢策在内,没人露出不忍和感叹的表情,大家早已不是第一次直面生死,已经不会随便浪费人类的情感在不必要的人身上了。
在舒馥打量对方的时候,许霆封也在打量她们三人,陈法和陈跃贞已经修补好了左侧的车窗,两人靠坐在中后排的椅子上,正透过那里完好的车窗玻璃,警惕着外面马路上怪鱼的情况。
而舒馥——他视线回转,刚好和对方对上,对方也在打量他,许霆封想到今天发生的一切,再次开口朝她认真道谢。
他道了谢,却没多问她是从哪里弄到的燃油和车。车其实不难找,像这样没经过改造又破损的车子,只要在鹿城仔细找一找,还是能找到的。
真正的关键在燃油,他刚刚查看过了,仪表盘显示油箱剩余二分之一。依照鹿城这些队伍的作风,绝对不可能错过这样一个大油箱,放任这么多的燃油留在车子里。
还有那些红色的液体,散着古怪的腥臭味,但却能抑制怪鱼的进攻……
这个年轻的女生身上谜团众多,他的确很好奇,可是他不会过多窥探,只要她对他们没有恶意,他懂得适可而止。
反过来说,如果哪天她突然成了他们的敌人,那才是真正需要他担心的时候。
他希望不会有那天,毕竟这世道已经艰难成这样了,各种天灾肆虐,如今又多了能上岸的会攻击人的怪鱼,人类如果自己再不团结,距离毁灭也就不远了。
大巴车上所有破损的车窗都被临时修补好了,辫子头开车,大块头坐镇在右边最前面的座位,查看周围路段堵塞情况,随时辅助辫子头。
鹿城也并不是所有区域都有怪鱼的身影,有的地方一条都没有,但等到车子转个弯,走到另一条路的时候,却会发现成片的怪鱼在路面上疯狂的跳动着,追逐着四下逃跑的人类。
路上很快能看到其他撤离的车子,也有很多人坚守在室内,想办法抵御外面的怪鱼。
有的队伍里有火焰喷射器这样的大杀招,但外面正在大雨,喷出的火焰根本连鱼的鳞片都烧不着便又很快被浇灭了。
也有的地方,人多怪鱼少,人们在清理怪鱼过程里负了伤,此刻怒从中来,发了疯一样用刀砍向死掉的怪鱼,然后抓起一块鱼身就塞到嘴边啃,边啃还边恶狠狠的骂道:“让你咬我儿子!让你咬我老婆!我他妈的咬死你!吃了你——呕……吃了你——呕!”
大概因为怪鱼内脏一股腥臭,那人边咬边吐,边吐却依然边咬,像是完全陷入了癫狂……
整个鹿城一片混乱,大巴车就在这片混乱里艰难前进,终于,一个多小时后,车子顺利驶出城区,开上了城北的省道,把这一切混乱甩在了车后。
舒馥无声无息的缩在车子后排的右侧座位上,直至自己跟着大巴车一起离开了鹿城,心里才悄悄松了口气。
果然,既然想让她做任务,又怎么会把她限制在鹿城呢?
她轻轻舒展了一下手臂,伸了个懒腰,开始脱身上的雨衣,看来这一次的地图有点特殊,居然还能随着任务悄悄扩展。
大巴车外,雨开始大了起来,车玻璃被雨水氤氲的一片模糊。
车上,许杰褚完完全全陷入了昏迷,在大巴中间的过道上躺的和死猪一样。
卢策坐在他旁边的座位上,狸花猫不知何时落在了许杰褚的身上,将他当成了坐垫,趾高气昂的在他身上趴着打盹。
瘦长脸坐在驾驶座后面的位置上,这里空间大,他正在许杰褚另一个跟班——光头男的帮助下,艰难的脱下裤子,让他给自己处理小腿上的咬伤。
陈法打开背包,从里面取出面包和没开封的饮用水,递给陈跃贞和舒馥,示意她们吃一点喝一点,补充体力。
舒馥接过面包和水,同时递了两根巧克力棒过去。
坐在舒馥前面座位的许霆封余光瞥见,侧了下头。
舒馥又取出一根巧克力棒,越过许霆封,递给了前面的卢策。
“谢谢馥馥姐!”卢策乖巧接过,乖巧道谢,当下撕开,只咬了一口,剩下的递到了卢政嘴边。
“乖,自己吃吧。”卢政没咬,摸了摸弟弟湿漉漉的头发,从防水背包里找出一件干的衣服,让他把头发擦干。之后又提着背包来到许霆封面前,示意他伸出腿,让他帮他处理一下伤口。
其实车上这些人里,许霆封的伤是最严重的,瘦长脸只是被咬伤,许杰褚的伤和陈法之前一样,是被尾刺刺中,被麻痹陷入昏迷。
只有许霆封,那条怪鱼在临死前在他小腿上狠狠撕咬下来了一块血肉。
卢政取出匕首,割开他的裤腿,解开辫子头替他紧急处理时绑紧的布条,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伤处,好在这次他们过来交易时,换购了一些伤药,此刻刚好能用上。
他先用净水替他冲洗伤口,然后用碘酒消毒,最后贴上纱布,再用纱布缠上一圈裹紧固定。
整个过程许霆封都默不作声,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唯独死死扣住车座椅的手指,才泄露出了他此刻真正的感受。
一切忙完,卢政把手里剩下的半瓶净水递给了许霆封,示意他稍微闭眼休息一下,目前已经安全了,不用继续强忍着提着精神。
许霆封唇色泛白,接过水点了点头,他对卢政还是信任的,嘱咐了一声有事叫他,便靠着座椅合上了眼。
大巴车离开鹿城郊区后,转道向西,进了山区一路爬高,之后又曲曲折折的开了三个小时,终于在傍晚时分抵达了这次的目的地——天眼盐湖。
一个她从未听说过的盐湖,即便她此刻打开手机,查看里面下载好的地图,也没能在地图上找到这个盐湖的所在。
车子驶入大门后,沿着坑坑洼洼的地面,驶入一片低矮建筑旁的一个高大仓库内,这是制盐区的装卸仓库,如今没那么多成品盐,这里便成了他们存放车辆的室内停车库,里面很大,仓库又牢固,可以避风挡雨。
仓库旁边是数排单层建筑,基本都是集装箱改造屋,显然后期又经过他们的加固,使之能更好的抵抗暴风雨和冰雹气候。
这些集装箱原本应该是工人的居所,一套套的都不大,每一套屋子里面都有一个极其简易的卫生间,卫生间建了排污管道和进水管道,是以再简陋依然实用。剩下的区域则是卧室,卧室里有的是两张上下铺,可以睡四个人。
也有的卧室是两张单人床,甚至有的是一张单人床加上沙发桌椅之类,估计是不同级别的工人和员工的宿舍。
除了盐厂之外,这里之前还在持续建设盐湖景区,但在大雨降临之前,这里就似乎因为资金问题中断了后续建设。他们找到这里的时候,这里已经完全被废弃了,集装箱屋子里只有废纸包装和垃圾,一点能用的物资都没有。
好在这里有自发电和地下水,否则他们真的没办法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下来。
现在集装箱屋子都根据他们各自的需要进行了调整,屋子多,他们人少,所以不必全部挤在一起,大部分四人居的屋子都大一些,他们把上下床撤走一张,搬入沙发桌椅,增加起居用品。
有的人家家里人口多,就占了左右连在一起的两套屋子,一间做起居室,一间做卧室。
而一些多出来的上下床和其他不要的东西,都被他们统统转移到了旁边的仓库,那里面很大,即便停了车,还有很多空间,可以用来堆放各种杂物家具。
经过辫子头和卢策绘声绘色的讲述,这些跟着卢政和许霆封一路从品城镇子上艰难撤离过来的镇民们都对舒馥三人表达了感激之情,她们不光救回了他们的人,还挽救了他们的物资。
这些物资在生死关头或许可以抛弃,可等到他们过了怪鱼这个坎回到盐湖,还是不得不面对物资即将耗尽的困境。
他们还给她们三个人清理了三套集装箱屋,大家一起动手,替他们收拾好了单人床和桌椅沙发,大约是想着让她们能够住的更宽松一些。
这三套集装箱屋就在卢政所住的屋子后面一排,这里暂时没有住人,都空在那里,距离盐湖更近一些,很安静。
舒馥看了看集装箱屋的内部结构和屋门位置,要了最边上一套。这套屋子的卫生间在最外延,大概为了方便其他人使用,卫生间里面还有扇外门,就朝着盐湖的方向开,从前可能是个公共浴室。
脏不脏的舒馥倒不介意,因为她想到了这个卫生间的一个绝妙使用方法。
当晚,镇民们在仓库给她们三人准备了一顿小小的欢迎宴,安排的座位不多,毕竟食物紧张,除了今天一起和她们从鹿城撤离的人之外,还有原镇子的镇长。
桌上的餐食很简单,几个罐头菜,一些杂粮馒头,蒸咸肉,还有一些蒸咸鱼。这里盐多,每次队伍从鹿城交易换购回去的鲜食当天就会用盐来制成腌制品,以便能保存更长时间,而且腌制过的肉类鱼类特别下饭,一块面包配上一小块肉就能当一顿饭吃。
桌上还有几罐啤酒,是镇长的私人藏品,逃难路上也一直带着,没舍得丢掉。
许杰褚还在昏迷中,瘦长脸之前骂过舒馥,这会不太好意思来,借口伤势,早早休息了。
许霆封倒是来了,不过全程没怎么吃东西,估计因为没有止疼药,伤口一直在痛,不过他很能忍,全程陪同,愣是没提前走。
舒馥也基本没怎么吃东西,她习惯了不吃陌生人的餐食,也因为今天见过了太多血肉模糊的人类和鱼类,此刻见到咸鱼咸肉根本半点不想吃。
陈法和陈跃贞也一样,她们自己有刚刚换购完的物资,短期内暂时不用担心食水问题,而且她们现在有了车,想外出再去找物资也不至于太过被动。
不过这顿晚饭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吃饭,而是类似一种态度,就像是镇长代表所有人欢迎她们,她们坐在这里就算是一种回应了。
辫子头和大块头都发自内心的感谢舒馥,各自敬了舒馥一杯酒,酒杯不大,毕竟如今啤酒稀有,只能过过瘾。她能喝一点酒,于是看向陈法,陈法表示她伤口还没好,不能喝,外婆年纪大了,也不能喝。
话虽这么说,但这只是表面说法,陈法真正的意思是,没关系,她们不碰酒,会给她托底,让她放心。
于是舒馥和他们两人喝了一杯。
之后他们还要给她倒,被卢政制止了,两人只能怏怏作罢,想再倒两杯自己喝,那罐啤酒却被卢政取走,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没劝舒馥的酒,说是感谢她,自己干杯。
她知道他应该有很多事想问,但从鹿城重遇到现在,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于是主动给自己和对方都倒了一杯酒,然后提出,要不要去另一边找地方坐坐?
仓库很大,两人离开饭桌到仓库另一头,在堆放家具的区域找了张桌子坐下。
有关绥城的事,之前在微信上她也算提过,因为和陈法那里的说法不一致,她不打算再次加深他的印象,所以这次和卢政说的主要是娄云城之后的经历,这部分和说给陈法听的内容差不多。
怪鱼的事也简单提了提,卢政身处盐湖,也没有网络,知道的消息比她还少,奇怪病症的事也提了,但对这件事卢政更是一头雾水。
感冒发烧都是常见病症,现在民众缺少药物,寻常的病拖拖拉拉无法痊愈也挺合理。
主要到目前为止除了汤平地下室那个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人,舒馥并没有真正接触过患这种病的病者,甚至连陈法也只是在转移途中的时候见过一次,那些病者的家属把人藏的太好,她们了解不到太多情况,导致说出来的时候整件事更像是她们的想象。
“会不会这两件其实是同一件事,都是怪鱼引发的?”卢政是很信任舒馥,但他们今天才刚刚从鹿城死里逃生,难得的休息时间,他不想她陷入无结果的担忧,“可惜这里几乎没有网络信号,否则还能查到一些消息。”
“其实查过,在交易站的时候,不过网上没什么有用的讯息,包括今天的怪鱼也是。我猜测,这种能上岸又会群体攻击人类的鱼还没在整个骅国蔓延开,我们当时想过示警,但网络太差了,视频和图片都传不出去,光光文字根本没人关注……”
毕竟现在整个星球都在动荡,海啸、飓风、暴雨几乎每天都在水域附近上演,随便一场风暴袭来,就能带走成百上千人的性命。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水域附近的陆地,像北地高原这样相对安全的地方,再加上讯息阻断,发生在一个小小镇子上的变化和鱼灾,根本不值一提。
“过了今天,情况可能会不一样。”卢政说的,自然是鹿城。
哪怕只是一个三线小城,但鹿城里面还是有很多幸存者和难民,更重要的是,鹿城部分区域有网络,在今天这场鱼灾里活下来的人,应该都会上网传播消息。
谈到了鹿城,舒馥和卢政都认为鹿城这次遭遇了鱼灾,以后会更乱,但应该不会完全崩塌。
那里毕竟有不少牢固的建筑,很多队伍里的武器装备也充足,今天之所以死伤一大片,主要还是因为怪鱼出现的突兀,大家惊慌失措,被打的措手不及,才会陷入混乱。
但说到底,怪鱼不是一种传染病,人们即便被咬伤,只要没死,就能重新拿起武器抵抗。
或许会有一段混乱的时期,或许很长一段时间里无法正常的进行物资交易,或许这个时期会陆陆续续有人死去,但那些队伍都手握物资和武器,只要他们愿意团结起来合作,还是有胜算的。
当然,在这同时,卢政也不得不考虑另外一种可能:鹿城可能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这意味着,现在住在盐湖的这些人,等到下一次食物即将消耗殆尽的时候,需要重新找到一处能稳定获取物资的地方,可现在在鹿城附近,或者说整个兰口省乃至北地高原,又有哪一处能保证一定可以稳定获取物资呢……
两人聊着聊着气氛就落了下去,卢政适时收回话题,朝舒馥笑了笑:“算了,现如今也没办法想太远的事,先过好今天和明天再说吧。”
他说着,伸手和她碰杯,主动换了话题,“上一次和你喝酒的时候,外面好像也在下很大的雨……”
“是吗?”舒馥开始回想图书馆,那时候他们一起打过牌吃过泡面,怎么……也一起喝过酒吗?
什么时候?她怎么不记得了?
“嗯。”卢政仿佛陷入了回忆,眼神里漾起柔软的光,“……你大概不记得了,那时我还担心你喝了酒不能开车,下雨又不容易打到车……”
“……?”她被他说的有点糊涂了。打车?当时的绥城还能打车?
“我还记得你那天穿了条黑色的裙子,很漂亮,比坐在导演身边的女主角还漂亮……”
舒馥送到嘴边的酒杯突然停住。
一丝诡异的凉意爬上她的脊背,直直的朝她脑子里钻进去。
她唇角的笑意一点点褪去,她感觉自己的脖子仿佛生了锈,很是艰难的转过头,再次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你……刚才在说什么?”
第73章 北地高原
在舒馥问出那句话的同时,随身防护罩已被悄无声息的激活,极致的安全感包围了她,她感觉自己的情绪稳了一些,能更冷静的观察此刻坐在身旁的人。
仿佛只是片刻的功夫,卢政眼神里回忆的柔光突然散去。
他回头看舒馥,有些怔愣:“你问什么?”他表情温和,眸光干净,并没什么不妥的地方,不像是故意在恶作剧,也没有露出令人不安的诡异表情,只是面对她的问题有些愣和茫然,就像是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刚才到底说了些什么。
舒馥死死盯着他,似乎要从他脸上盯出一个洞来:“你说你之前和我喝过酒,那天还在下雨?”
随着舒馥的声音,卢政仿佛又陷入了回忆,他想了想,冲她缓缓点点头:“对,我记得……上次和你喝酒的时候,包厢的玻璃窗被大雨打得嘈杂一片……你还说特别喜欢下雨天雨水落在玻璃窗上的声音,会让你特别有创作灵感……”
舒馥看着他,这一次,她愣住了。
这句话,她的确说过,但绝对不可能是在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她只是个普通的大学毕业生,她需要什么创作灵感!?
她伸手,握住了卢政的手臂。
此刻在她面前的卢政,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巨大的BUG!
继娄云城完全不认识她的“舒馥”亲戚之后,第二个BUG——出现了。
舒馥的思绪飞速运转,即便她有说过这句话,那也不可能是在这个世界说过,那不是这个世界的回忆,那是——她原生世界的回忆!
她在原生世界是电影编剧,唯独那个世界的她,才会说这样的话!
可为什么,卢政会知道这件事,他是这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知道她在那个世界说过的话!?
除非——
除非他和跟她一样,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
他和她来自同一个世界!?
不仅如此,在那个世界他还认识她,见过她!
是了,自她觉醒之后就怀疑过,因为她的长相和原本那个世界的自己没有任何差别,细微之处也完全一致,就像是整个人直接穿越到了这个世界。
所以,他搞混了吗?
但为什么她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短短数秒时间,无数个猜测和念头流星一样飞快的掠过她的大脑。
舒馥握紧了他的手臂,将他拉近自己,用尽量不打扰他此刻回忆状态的低柔语气缓缓问道:“你确定,你是亲耳听见的?”
“嗯。”他点头,神态平静,似乎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把记忆搞混乱了……
“你……还是卢政吗?”
这次,换他露出不解的眼神:“怎么会这么问,我当然是。”
“那么那个时候,你和我喝酒的时候——卢策呢,他在哪里,他也在那吗?”
“卢策?”卢政微微蹙眉,似乎真的很认真在回忆。
可如果事情真如舒馥猜测的那样,那这个思考本身便是不成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