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的答案,荆正天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没多说什么,只笑道:“那还是麻烦小哥帮我多留意一些,我姓荆,就住在城南,城南的荆家绸缎庄就是我的产业,要是小哥以后见到了那位客商,还麻烦顺嘴提一提我的名字,要是这是能成,少不了小哥你的好处。”
为了展示出自己出手大方,荆正天不顾身边随从一脸肉疼的神色,又从荷包了抓了一把碎银子出来,硬塞到了金二哥的手里。
金二哥活了三十来年,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别人往他手里硬塞钱的事情。
金二哥倒是想推辞,然而荆正天根本就不给他推举的机会,塞完银子后就走了,让金二哥想要要回木筐的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不过金二哥看着自己手里的银子,心绪激动得不行,也就顾不上那个并不怎么值钱的木头筐子了。
豆腐卖得太顺利,金二哥手里攥着一把碎银子,见周围已经有人注意到他的反常了,他不想引人注意,连忙把银子收进了怀里,随后三步并作两步地回到了船上。
和他交好的船家见他已经开始解绳子了,还有些意外:“你这就要回去了不再多等一会儿,万一能顺路捡几个客人呢。”
这要是放在以前,金二哥肯定是要多等上一等的,毕竟郡城这么远,来一趟也要花上半天时间,空着船回去拿肯定是不可能的。
然而今天金二哥却是顾不上这些了,现在他激动得手上的汗冒了一茬又一茬,想着怀里的那些银子,他就待不下去了。
他得赶紧回安平县,去找他家妹子!
金二哥这一路上是连一口气都没敢歇,一路上紧赶慢赶的,总算是在入夜后回到了安平县的码头。
把船拴在自家的桩子上后,金二哥径直上岸去了姚家。
金二哥到的时候,姚家已经睡下了。
自从姚家开始做豆腐后,一家人睡觉的时间就提前了很多,雷打不动的傍晚吃饭,天黑就睡觉。
后半夜姚家人就会早早地起床,磨豆子的磨豆子,做豆腐的做豆腐。
金二哥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只能打着火把敲门。
听到敲门声后,姚家人老的小的都起床了。
看到敲门的人是金二哥后,金氏没忍住惊呼道:“二哥,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金二哥匆匆道:“说来话长,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我们先进去再说。”
姚老翁是个做事周到的人,见金二哥明显是有话要说,他扭头让姚二郎把人往堂屋领的时候,还不忘赶家里的三个孩子回去睡觉。
虎子知道祖父这是有事情要和金家舅舅说,不想让他们这些孩子听到,也没多说什么,乖乖地带着堂弟和小妹回了房间。
自从虎子他们不用睡柴房后,狗子也跟着他们到东厢房睡了,房间大,甜丫年纪又还小,三个孩子睡一个房间也没什么。
等到了堂屋后,金二哥也没隐瞒,直接把怀里的碎银子全部给掏了出来。
金二哥也不是什么圣人,其实这一路上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要把荆正天后面给的银子藏起来,只拿最开始拿颗碎银子给姚家人。
毕竟他总共就只拿了姚家一板豆腐,总价值不过就三十二个大钱,那颗碎银子至少都有一钱重了,算下来姚家人还赚了呢。
荆正天后面给的那一把碎银子可不少,哪怕金二哥只是大概掂量了一下,也知道手里的碎银子至少有二、三两重。
这么多的银钱,都足够金二哥一家老小舒舒服服地过上两三年了。
然而最后还是理性战胜了贪心,金二哥觉得这个钱自己还真不能独占。
那位林姓客商和姚家人关系近,且还有豆腐生意的一半收益在姚家放着,以后他肯定是还要去姚家的。
那位荆老板可是说了,他要是能够引荐一番的话,那还有的是好处。
这二三两银子现在看着确实不少,但要和剩下的好处相比,那就不算什么了。
是以把这件事情和姚家人一五一十地说了,今天和后面所得的银钱平分,才是硬道理。
然而金二哥什么都想好了,却没想到姚老翁一听他这话就是反对。
姚老翁的反应很大:“不行,干这种事情不是算计林郎君吗?”
“咱们家能有现在的日子,可全靠林郎君帮扶,我们感恩戴德都嫌不够了,哪里还能用他去赚钱。”
金二哥闻言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亲家老爷子你这话说的,这怎么就是算计了,人家那荆老板可是大商人,这林郎君也是商人,对于商人来说,人脉就是最重要的东西,能够多认识一个商人,对林郎君可没什么坏处,他们这些生意人最讲究的就是多个朋友多条路。”
姚老翁再不知变通,也知道金二哥这话说得没错。
听上去这荆正天确实也是一个大人物,毕竟对方能在郡城开绸缎庄,那家底肯定不是他们这老百姓所能够想象得到的。
而且对方这么大方,事情都还没成,就能拿出这么多银子打赏金二哥,可见是个不缺钱的主。
姚老翁又想到林回星之前说的,要是有人打听豆腐,也不用藏着掖着,他手里还有豆腐的其他做法,只不过需要的材料价格大多昂贵,不是他们姚家所能够承受的。
要是能够把荆老板介绍给林郎君,说不还真能让林郎君找的不错的合作伙伴。
想到这里,姚老翁也松口了:“好吧,等到林郎君下次来的时候,我会和他说这件事情的,不过见不见那个荆老板就看林回星他自己的意思了,其他的老头子我可不会管。”
金二哥闻言忙不迭点头道:“这就足够,我本来就没有真的答应荆老板要把林郎君引荐给他,要是不成也没关系,总之该做的我们都做了。”
第127章
替荆正天引荐林回星的事情倒是说好了, 现在对金二哥和姚家人来说,最棘手的就是摆在案几上的拿一大把碎银子了。
金二哥眼巴巴地盯着面前的银子问道:“那这些银子怎么办?”
姚老翁也知道这些银子其实金二哥完全可以不拿出来的。
他也没觉得这些银子也是自己家的东西。
姚老翁伸手从案几上把最小的那块碎银子拿了起来。
之前金二哥也说了,这颗碎银子是荆正天给的豆腐钱。
姚老翁做不出来只放三十二个大钱到装钱的陶罐里这种事情来。
所以最后这一块碎银子被他直接放进了陶罐里面,
见姚老翁只拿了一颗碎银子, 金二哥也不好把剩下的银子收回去。
这送上门的钱,自然没有不要的, 金二哥十分迅速地把桌子上的碎银子按照数量分成了两份。
碎银子都不一样大, 金二哥也不能完全分得均匀,不过这种情况下也没有人和他较真。
分好碎银子后,金二哥重新把面前的那份碎银子揣进了怀里。
“这银子我们两家一家一半,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休息了,明天一早我过来取豆腐, 我看荆老板那种大人物都这么喜欢这东西,那这豆腐在郡城应该不愁卖, 明天我就不载客了, 就载这豆腐去郡城试一试。”
交代完豆腐的事情, 金二哥也没在姚家多待, 当即就离开了。
姚老翁看着案几上的那一小堆碎银子,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倒是姚二郎, 一听自家舅兄说明天要四板豆腐, 掰了掰手指数了一番后, 当即就急了:“这要是拿四板豆腐去郡城的话,我们今天泡的这四十斤豆子就不够了啊。”
平常四板豆腐就是姚家人一天要卖的豆腐了,这会儿金二哥一张嘴就是四板, 这就意味着姚家人得在原本的基础上,还得再多做出一半的豆腐出来。
这无疑是不可能的, 姚家就一盘石磨,自从自家做的豆子从三十斤变成四十斤后,姚二郎晚上连觉都睡不了了,吃了晚饭迷上一个时辰就得爬起来推磨了,得从亥时磨到寅时,足足忙上四个时辰,才能磨好这么多的豆子。
光是四十斤豆子就需要姚二郎如此辛劳的磨上一整晚了,要是再多加四十斤豆子,那他一天下来连睡觉的时间的都不够了。
姚家虽然缺钱,但是姚老翁也不想用亏空膝下唯一儿子身体的方式来赚钱。
然而郡城那么多的客户,豆腐卖两个大钱一块都不愁没人买,要让姚老翁就这样放弃的话,他又心有不甘。
金氏也在琢磨这个问题,她试探着开口道:“要不这样,我们再去多买一盘磨,让隔壁奚家帮我们磨豆子?”
姚家隔壁的奚家情况比他们要好一些,家里壮劳力多,奚家光是成年的儿子就有四个。
不过奚家也不富裕,除了年纪最大的奚大朗成了亲之外,下面的三个小子都还单着。
奚家的房子也不比姚家大多少,平常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都紧巴巴的,要想迎娶新妇进门,聘礼这些都不是罪难的,最难的是小两口成亲后连个单独的屋子都腾不出来。
奚家的男丁平常也在码头上做短工,他们比姚家好的地方就是他们在乡下还有几亩地,每一年除了税款外,还能落下几石粮食。
安平县的活不多,奚家的几个小子平常还会去青山郡打短工,也是一个进项。
奚家人如此努力的赚钱,一年到头都只吃野菜和粗粮,就是想要再攒出一份银钱出来买宅子,好让家里的几个男丁都能说上媳妇,延续香火。
姚家和奚家关系不错,以前姚大朗受伤后,对方还送了半篮子鸡蛋过来。
对于他们这种家底的老百姓来说,半篮子鸡蛋也是极为珍贵的一份礼物了。
这些恩情姚家人都记在心里,这会儿有了能赚钱的活了,金氏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奚家人,她和奚家的儿媳妇关系不错,也愿意拉对方一把。
姚老翁也记得奚家的恩情,要是有机会的话,他也是想回报一二的,不过这种事情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可要是请奚家人帮忙的话,这工钱我们开多少好?”
按照县里人工的行情来算,要请奚家人磨上一晚上的豆子,怎么着都得给上十个大钱吧。
这还是往少了算的,毕竟推磨可不是什么轻省的活计。
金氏却道:“不用开工钱啊,他们帮我们磨豆子,我们把豆渣给他们就是了。”
一斤黄豆约莫能出四两豆渣,对于他们这种底层老百姓来说,这可都是食物。
就算奚家一天只磨四十斤豆子,姚家也磨四十斤豆子,也能得到三十几斤重的豆渣了。
这么多的豆渣,奚家那九口人,一天可吃不完。
只出一个人工,就能赚到一家人一天多的口粮,这可是一个不错的营生。
这豆渣再便宜,也是豆子里的东西,能吃,能饱腹,就算豆渣比豆子便宜,五斤豆渣卖一个大钱总不算过分吧。
如此一来,光是这些豆渣,就值六七个大钱了。
豆渣虽然能吃,但是这段时间姚家人可真是吃这玩意儿吃得够够的了。
过惯了穷日子,这种能吃的东西,姚家自然没有的浪费的,然而姚家每天都有十几斤豆渣。
就算他们每天都把豆渣当成主食吃,也吃不完这么多的豆渣不是,后来姚老翁就拿豆渣来送人。
食物这种东西,也没有随便送人的,都是送自家的姻亲,比如金家,楚家。
金家虽然住在镇上,但是金氏的母亲也是个会过日子的,在自家院子里养了好几只母鸡,光是卖这几只鸡的鸡蛋,就足够金家在柴米油盐上的开销了。
姚家吃不完的豆渣送到金家楚家后,两家人吃上几回后也就腻了,只能把这种豆渣拿来喂牲畜。
还别说,这豆渣味道虽然不行,但可真是一个好东西,楚氏的娘家在城外,她兄长家里养着两头猪,自从喂了豆渣后,那猪长得可快了。
要不是林回星说得做吃食最重要的就是干净和卫生,楚氏都想在院子里面也搭个猪圈出来养上两头猪了。
反正对于现在的姚家来说,这豆渣属于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东西,要是能用这些东西换奚家帮着磨豆子,倒是划算的。
“光是给豆渣恐怕不行,就奚家的那个情况,除了豆渣之外,我们恐怕每天还得给上三四个铜钱。”
女眷很难做到每天都推上四个多时辰的磨,这种事情只能由青壮年来做,按照现在的一个青壮年的价格,姚家至少得给人十个大钱一天的工钱。
现在就是县里各个铺子的学徒,一个月都还有两百个大钱的工钱呢,姚老翁总不能在这种事情上去苛待老街坊不是。
金氏飞快地给大家算了一笔账,送到郡城的豆腐是卖两个大钱一块的。
四板豆腐能卖一百二十八个钱,除掉给她二哥的三十二个大钱,豆子的钱,奚家的工钱,分林回星一半的钱后,他们虽然赚得不多,但是一天下来也能有将近三十个大钱的进项。
而他们只用多过滤一半的豆浆,点一半的豆腐,仔细算了,赚头也是不小的。
毕竟现在姚家人在安平县卖豆腐,除了各种成本和该给林回星的那一半利,剩下的结余还没有三十个大钱呢。
姚老翁听儿媳妇算完账后,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行,那就再给他们四个大钱,今天多泡一点豆子,我和二郎轮换着推磨,明天郡城的豆腐要送,县里的豆腐也不能断,怎么地都得多做个两板豆腐出来放在摊子上卖。”
“明天一早,我就去杂货铺订石磨,还有做豆腐的木筐,木桶也得再添一对。”
越算姚老翁越觉得眼前这一笔银子来的及时,要不是有荆正天给的这些银子,他又不好动陶罐里的银钱,想添置石磨和木桶都拿不出钱来。
这一晚上姚家的石磨转了一整晚,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金二哥就过来取豆腐了,看着自家妹夫那萎靡不振,眼下乌黑的样子,他可是吓了一大跳:“你这是咋了,被人打了?”
姚二郎闻言抬手揉了揉眼睛,没忍住打了个哈欠:“什么啊,我是一晚上没睡,困的。”
虽然姚老翁说要磨上半夜的豆子,但是老爷子年纪到底大了,姚二郎可不放心让老爷子熬夜,所以自己囫囵睡了一个时辰不到就起来接班了。
自从姚家做豆腐以来,姚二郎晚上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这眼下的黑眼圈可不是一天比一天深了,今天他又比往常都辛苦,这脸上的疲态可不就怎么都遮不住了吗。
姚二郎唯一庆幸的,舅兄带走四板豆腐,今天自己总算是不用背着豆腐出去卖了,白天能够好好地补个觉。
金二哥也惦记着去郡城卖豆腐的事情,姚二郎帮着他把四板豆腐都放到船舱里后,他就撑着船往郡城去了。
豆腐做好后,金氏也没闲着,当即就去煮粥了,这会儿站在灶屋门口对自家男人招呼道:“这一晚上可真不容易,赶紧过来吃点东西,然后回房间好好睡一觉。”
因为今天姚家只留了两板豆腐在家里,金氏他们倒是不用满县城转悠着去卖豆腐了,一家人都能稍微歇息一会儿了。
只有姚老翁,惦记着请奚家帮工的事情,早上起床后连早饭都没有顾得上吃,就先去敲了奚家的门。
能在家里就挣一份工钱, 奚家人自然是一百个一千愿意的。
对于姚家一半给豆渣,一半给工钱的方式,奚家人也是认可的。
因为两家人关系不错, 之前姚家豆渣吃不完的时候, 也是送了两回豆渣饼给奚家的。
奚家负担大,平常也鲜少吃细粮, 这豆渣饼吃着和豆子没多少差别。
豆渣饼加水和野菜一起煮, 就是豆渣野菜糊糊,吃着味道可不比野菜粥差。
姚老翁很聪明,没有一开始就和奚家被工钱给定死,只说他们每磨十斤豆子,就能得一个大钱,以及十斤豆子的豆渣。
至于姚家这边的豆渣, 保不齐他们自家要留点吃,只能保证每天给他们至少一半的豆渣。
现在豆子都值不了多少钱, 就更别说豆渣这玩意儿了, 所以奚家人也没有在意, 毕竟光是他们自家每天磨出来的豆渣, 都够他们一家人的口粮了。
多余的豆渣既不值钱也不耐烦,拿到手后他们还得花时间拿出去换成铜板或者其他的粮食。
其实要是可以的话, 奚家人是真想只要铜钱, 但是他们也知道, 姚家这个豆腐生意是人家大老板的,他们作为雇工是做不了主的。
如今这个工钱虽然不算特别高,但是胜在每天都有, 旱涝保收。
不像在码头上扛大包,要看当天码头上的货船多才能赚到十来个大钱。
两家人商量好了帮工的事情, 姚老翁也没耽搁,当即就拿着一块碎银子去钱庄换了铜板。
三钱重的碎银子,买了石磨,木筐、木桶后还剩下一百多个大钱。
因为林回星上次来买过,杂货铺搬了一盘做好的大青石磨在店里,这会儿姚老翁交了钱后店家就能安排伙计帮他把石磨送到奚家去。
原本姚老翁以为这石磨要像上次那样定做,现在能够买到现货倒是一个意外之喜。
姚老翁已经和奚家人说过要搬石磨过去了,奚家的长辈和姚老翁他们年纪差不多,对方并不常在县里居住。
奚家在乡下有几亩地的田产,还有个茅草屋,老两口农忙时都在乡下侍弄那几亩地,只有农闲时会来县里住上几个月。
好在奚大郎的媳妇平常都在家里不常出门,姚老翁也不用担心杂货铺的活计送石磨上门的时候奚家没有人在家。
买完木筐木桶后,姚老翁摸着怀里剩下的铜板,想到家里以后就又多了一份进项了,路过肉铺的时候,他难得大方了一次,掏出铜板买了半斤上好的肥肉。
姚家人因为这半斤肉有多欢喜暂且不提,就说这金二哥,今天天刚蒙蒙亮就带着四板豆腐撑着船出发了。
这次没有荆正天这种识货的客人,这两个大钱一块的豆腐,金二哥也是卖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卖完。
倒不是郡城的人不喜欢豆腐,而是金二哥顾忌着自己的小船,不敢走太远去叫卖,只能在码头上叫卖。
也就是郡城的人日子本来就比安平县的老百姓好过,这两个大钱一块的豆腐,算不上昂贵,大多数人听到吆喝后,都愿意花上两个大钱买上一块回去尝尝鲜。
因为金二哥说这豆腐切成小片和鱼汤一起煮最香,连带着他豆腐摊子旁边卖鱼的摊位今天的鱼都要好卖一些了。
鱼头豆腐汤,鲫鱼豆腐汤,只要能吃鱼的人,谁吃了不夸一句汤香味美。
要说起来,这算是豆腐第一次在郡城出现。
昨天不算,昨天金二哥刚把豆腐拿出来,就被荆正天给包圆了,码头上的人连看都没有看清楚。
当天晚上他自家人在一起结结实实地吃了一顿,半块豆腐都没有漏出去。
金二哥这边四块豆腐都卖完了之后,就在他收拾摊子上的木筐时,又有两个女眷听到消息赶来买豆腐。
对此金二哥只能说实在不好意思,今天已经卖光了,不过他明天还会来这里卖豆腐。
两位女眷也没说什么,只互相嘀咕着明天要早一点过来。
金二哥又在码头上等了一会儿,成功捡到了两个回安平县的客人。
撑着船从郡城码头离开的时候,金二哥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觉得卖豆腐这件事情大有可为。
今天还只是卖豆腐的第一天,只用了一个时辰他就卖完了四板豆腐,再等两天豆腐的名气宣扬出去了之后,郡城来买豆腐的人只会更多。
到时候想必他就算是多运一点豆腐过来,也是能够卖得完的。
不知道姚家已经让奚家人帮着磨豆子了,金二哥心里只觉得十分的可惜。
——可惜这豆腐明明这么好卖,做起来却这么麻烦,姚家人一天从早忙到晚,也就只能做出这么五六板豆腐。
金二哥甚至都觉得姚家给豆腐的定价不合理了,这么不容易做的东西,怎么就想不开道只卖一两个大钱一块呢,那会儿把价格定高一点多好啊。
不过姚家人也没有特意瞒着,现在稍微熟悉姚家一些的人都知道这豆腐就是用黄豆做出来的,之所以定价这么低,也有黄豆本来就价格低廉的原因。
当天傍晚奚家二郎连晚饭都没吃就已经忙着打水清洗石磨和木桶了。
长幼有序,奚家要是攒够银钱后,下一个就是给他说亲了。
奚家的儿郎就没有懒惰的,奈何永国是一个勤劳也不能致富的国家。
这磨豆子要晚上,至于为什么,据说是刚磨好的豆浆就拿去做豆腐最好,放久了的豆浆不新鲜。
现在天气还不算太热,等到最热的时候,这豆浆磨出来放上两个时辰,就得变质了。
和出去做短工相比,磨豆子反而是一件更加辛苦的事情,所以奚二郎十分自觉的接过了这个活计。
下午金氏就把今天要磨的豆子给送过来了。
第一天上工,奚儿郎心气高,一开口就说自己今天要磨出五十斤豆子来。
金氏想了想,多做十斤豆子的豆腐拿到郡城去也是能够卖得出去的,所以也没多说什么。
等到入夜金二哥回到安平县后,更是说这豆腐在郡城十分的吃香,他们可以多多的做一些豆腐。
白天好好地补了一觉的姚二郎听完这话也是动力满满,又多往空陶罐里面多泡了十几斤豆子。
看着儿子这个样子,姚老翁开口道:“以后儿郎你就负责晚上磨豆子,卖豆腐的事情就不用你沾手了,我去城外卖,虎子和狗子也大了,可以在城里卖。”
至于金氏和楚氏,两人半夜就要起来过滤豆浆,煮豆浆,做豆腐,也不是轻松,加上还要在家门口的摊子上卖豆腐,收拾家里家外的家务,也不用出去卖豆腐了。
这天晚上姚、奚两家人院里的石磨就没有停过,姚二郎和奚二郎两人硬是一晚上没睡,磨完了一百多斤豆腐。
两人如此拼命,弄得金氏也不得不早早地起来过滤豆浆,豆浆滤好一铁釜后就得点火煮上。
金氏他们早早地就开始忙活起来,最后这一晚上足足做了十一板豆腐出来。
这还是在金氏想着奚二郎和自家男人忙了一晚上没休息,豆浆沸腾后给他们一人舀了一海碗热豆浆的情况下。
十一板豆腐,姚家留下来了四板,剩下的七板豆腐一大早都让金二哥给带走了。
今天郡城豆腐卖得和金二哥想得差不多,昨天买了豆腐回去的客人都觉得这豆腐味道不错,前天买过豆腐的荆正天也早早地就让自家的小厮过来等着了。
荆正天一人就买了十块豆腐走,加上其他听到风声的大户人家,也是十块八块的买。
最后金二哥明明已经比昨天多带了差不多一倍的豆腐了,这七板豆腐还是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就卖完了。
昨天来晚了的两位婶子今天来的早,倒是如愿买到了豆腐,但是今天也有来得晚了没买到豆腐的人。
今天没买到的豆腐的婶子一脸不满地拉着金二哥道:“小哥,你这既然是做生意,哪有不把货品准备充足的,咱们郡城这么多人家,你每天就弄这么一点东西来,哪里够卖啊。”
金二哥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奈啊,只能耐着性子解释:“不是我不想多拿点豆腐过来卖,实在这东西做起来十分的复杂,一天也做不了多少。”
见对方明显不吃这一套,金二哥只能赔笑着道:“今天是没有办法了,明天我再想想办法吧,看能不能再多弄两板豆腐过来。”
婶子语重心长道:“再多两板也不够卖啊,现在城西城东的人还不知道有豆腐这个东西呢,等他们知道了,要买豆腐的人只怕更多,别说两板了,你就是再多做五板,六板,那也是卖得完的。”
金二哥干笑着摸了摸脑袋:“行,我回去想想办法,尽量多做一点。”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这位难缠的婶子,金二哥摸了摸怀里鼓鼓囊囊的钱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然而就在金二哥弯腰收拾着摊位上的木筐准备回去的时候,一个男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一边跑他还不忘一边吆喝道:“小哥,卖豆腐的小哥,等一等!”
码头上只有金二哥一个人买豆腐,听到呼喊,他连忙停了下来。
对方走近后连气都没有喘匀,就急匆匆道:“可算是赶上了,豆腐小哥,我是食味楼的管事。”
豆腐小哥?金二哥觉得这个称呼怪怪的,不用食味楼郡城的人谁不知道啊,整个郡城最好的酒楼,里面随随便便一道菜,都得上百个大钱。
虽然不知道食味楼的管事叫住自己有什么事,但是金二哥还是恭恭敬敬地回道:“我姓金,不知道管事您叫住我是有什么事?”
管事也没东拉西扯,开门见山道:“我们食味楼想从你这里订豆腐,每天一板。”
后面食味楼的管事又和金二哥解释了一下,这食味楼为什么会注意到金二哥卖的这豆腐。
事情还要从他今天卖出去的豆腐开始,有个买了豆腐的人是城中的富户,和一日只吃两餐的平民不一样,对方不缺钱,嫌弃家里的厨子做饭味道不够好,是以他是食味楼的常客,中午也爱去食味楼吃上一点饭食。
今天也是巧了,他在码头上买到了豆腐,觉得这玩意儿稀罕,去食味楼的时候就带上了。
又因为他到食味楼后正好不知道吃什么,想到金二哥说这豆腐凉拌着吃味道就很是不错,正好食味楼的的秘制酱料在郡城也是头一份的存在,他就把刚买来的豆腐交给了店里的活计,让厨子帮着拌一拌。
最后这拌好的豆腐自然是不用说了,食味楼的酱料味道本来就好,这豆腐又是鲜美嫩滑,被食味楼的大厨简单一处理,味道就已经好吃得不得了了。
作为一家酒楼,食味楼的掌柜和厨子对食材可以说是十分的敏.感了,这豆腐只需要简单的拌一拌,味道就这么好了,完全可以作为食味楼的一道菜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