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我是知道的,这竹子造出来的纸可以用来书写, 价格应该要比草纸高, 大家要是有兴趣的话, 也可以去砍些竹子来泡着, 以后跟着我做。”
林回星无疑是大方,村里人都知道这造纸的方子放在山下, 随便找一富户卖掉, 就能换来大把的钱财。
林回星只收了两成利, 就把方子教给他们了,这会儿用竹子造纸也毫不犹豫地要带着大家一起做。
村里每一家的勤快都不一样,那些人手少的, 光是兼顾绣活、地里的庄稼和做草纸就有些忙不过来了,所以对这竹纸倒是没有什么想法。
如苏大贵家这种人手有富裕的, 倒是准备上山砍一些竹子先泡着。
苏大贵是看明白了,这林郎君是个见多识广的,跟着他干指定错不了。
卓宜带着两个儿媳妇在家里做绣活,苏大贵年纪大了,捣纸浆这种活要做一天下来,也有些吃不消,所以他就负责地里的活。
除草,浇水这些都是他干了大半辈子的活,完全没有问题。
造纸这边每一步其实都只需要一个人,苏应胜和苏应平两兄弟可以轮换着干,剩下的人就灵活干活。
上山砍竹子、挖山药、下地、造纸,总之都得干,主打的就是一个哪里需要去哪里。
村里就这么多人力,在不确定竹子造出来的宣纸品质到底好不好的情况下,林回星也不想把宣纸夸得太过,所以他也没有给大家画大饼,描述宣纸的高昂价格。
竹子要浸泡半年,林回星把竹子泡进水里后,就又得折回去忙活地里的事情了。
西瓜和甜瓜已经开花结出小果了,这种时候林回星得疏果,追肥。
在没有膨大素和甜蜜素这些科技与狠活的情况下,为了保证西瓜的个头和甜度,林回星只能尽可能少留过,一根西瓜藤上最多只留下三到五个小瓜。
西瓜藤上那些会吸走营养的分枝也得掐掉。
种地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林回星足足花了三天的时间,才把几亩瓜地的蔬果掐枝的活干完。
之后追肥又花了几天的事情。
两个沤肥池的肥料并不怎么够用,林回星真是把池底的淤泥都给搜刮了个干净,最后也才只给大半的瓜地给追上了肥。
不过这也不影响什么,腾空两口沤肥池后,林回星又往里面填充了牛羊粪和剁碎的青草。
现在天气逐渐热了起来,在沤肥池上盖上用竹片和干草编制成的草片,密封发酵个十来天,这两池子肥料就又能用了。
忙完瓜地的活计,还不等林回星歇上两天呢,红薯地和玉米地又该除草了。
该说是因为上梁沟在深山里吗?山里草木丰缛,因此最不却的就是草籽,在小鸟和微风的帮助下,这些杂草可真是野蛮生长。
红薯地、瓜地、菜地,处处都需要除草。
林回星弯腰驼背地又在地里忙活了一个星期,才算是勉强完成了除草的工作。
为什么说是勉强呢,是因为一个星期过去了,林回星最开始除草的红薯地又冒出了一茬杂草的嫩苗了。
林回星真是拔草拔伤了,他决定自欺欺人,不去看那些杂草。
反正红薯和玉米都已经长得老好了,小小杂草,虽然能吸收掉一些营养,但也不至于会欺了它们去。
这要是放在之前,这些事情哪用林回星自己干啊,村里人忙完地里的活计后,捎带手的就帮他给做了。
这不是现在大家空闲时间不是在村尾的荒地上做草纸,就是上山剥树皮,抽空他们还在荒地上盖了一长排草棚子,大家都忙成这样了,自然就顾不上帮林回星除草的事情了。
林回星也知道这种事情不能总指望着别人帮忙,也就自己咬牙干了。
后面林回星学聪明了,开始用他这么买的牛轧糖贿赂村里那些六七岁的小孩子,请他们帮自己干活。
可别小看了这些孩子,他们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做的农活可不比林回星少,拔起杂草来比他还要利索。
加上林回星已经除了一边草了,后面长出来的杂草只用叫三个小孩子来,干一天给他们十来颗糖,两天就能把地里的杂草除得干干净净的。
不过作为一个现代人,这样使唤小孩子,林回星心里还是有点不自在的。
所以除了牛轧糖之外,看着之前种下的那几颗桃子树结的桃子也红了,林回星把头一年为数不多的桃子全都摘了下来。
一共三十几颗成熟的桃子,树上还有二十来个青桃子,得再等几天才能吃。
但凡是帮林回星除了草的小孩子,每人五个桃子。
这三月花本来就是早熟品种,山上的野桃树现在还没长成呢,林回星种下的桃子却已经成熟了。
三个小孩一人分了五个桃子后,剩下的二十来个桃子林回星自己吃尝了两个。
说实话,果树头一年结的果子口感还是略显逊色的,这桃子明明都已经熟了,果子却还带着三分酸味。
自从林建国打理果园以来,林回星就没有缺过水果吃,哪怕是他以前在外面上班的时候,轮到果园里的果子成熟的时节,林建国也会给他寄上一些。
上一辈的人都这样了,觉得什么东西都没有自己种出来的健康放心,哪怕寄快递的钱都能买到那么多水果了,他们也不会觉得心疼。
林回星觉得味道不算好吃的桃子,在上梁沟却是十分稀奇的存在。
去年林回星也拿过桃子过来,不过并不是这个品种,而是晚熟的桃子。
现代水果品种众多,就说桃子吧,早熟的三月就上市,晚熟的十一月才上市,放到春节都不成问题,大大的增加了大家赏味的时效性。
林回星这桃子熟得这么早,就已经足够让人惊讶了。
二十来个桃子林回星往苏大贵家里送了九个,不算上王甜杏肚子里的那一个,他家里正好九口人。
苏应平和王青桃是生了一个孩子的,不过因为林回星到上梁沟的时候孩子才几个月大,平常都待在家里,他见这孩子的次数倒是不多。
上梁沟的孩子是有些脱节,经常一两年之类都没有小孩诞生,又在一年内大家扎堆生孩子。
现在村里比较活跃的就是苏应文他们这一拨的孩子了。
更大的孩子已经整天跟着家里的大人干活,苏应文他们这种六七岁的孩子还干不了太多的活,之前给鸡找地龙倒是忙了一段时间,等到各家养的地龙数量足够了,他们没人拘着,又光着脚满村胡跑了。
苏应文倒是这一拨孩子里面最辛苦的,每日跟上班一样,要打那么多的草。
之前林回星就说要把兔子杀掉至少一半。
这玩意儿的繁殖速度可真不是盖的,在不缺兔草的情况下,之前的那几只兔子那可真是一窝一窝的生。
后面第二批雌兔子性成熟后,也开始一窝一窝的生了,光是兔笼,苏大荣后面就又追加了四个。
然而那会儿天气已经有点热了,就算是抹了盐熏制过,那些兔子也保存不了几个月。
一下子宰杀五六十只兔子,林回星和苏大荣两家人根本就消耗不完了。
后来林回星想着等着村里人把草纸造出来后,肯定是要下山卖的,不如就暂时把这些兔子留着,等到下山的时候带上。
熏干的兔肉和活蹦乱跳的兔子可不是一个价格。
到时候把这五六十只兔子弄到山下去,连毛带肉,可是能够多卖不少钱的。
这些兔子之前两家人合养的时候就说过了,一家一半,到时候卖了的兔子,苏大荣还能分到一笔数额客观的钱呢。
虽然这几个月里苏应文确实累了一些,不过那是因为在养这些兔子之前,苏家人并不知道这兔子竟然这么能生。
这几个月里,林回星他们还卖了不少的种兔给村里人,要不然养在苏家院子里的兔子还会更多。
之前村里的男人们去上山抓了一段时间的兔子后,山脚那一片的兔子就少了。
苏家人喂养兔子又没躲着村里人,看着苏家那几大笼子的兔子,大家也是羡慕的。
知道兔子这么好养后,村里不少人家都动了心思。
苏大荣和林回星都愿意让村里人都养上兔子,所以他们也很爽快,按照三十个大钱一只的价格,买了不少成兔给大家。
这也让苏应文抱怨过,毕竟村里人要都把兔子给养出来了,那他以后找兔草就得跑得更远了。
当时林回星还笑着安抚过苏应文:“可是要是大家都养上兔子了,以后大家都不缺兔肉吃了,这不也是一件好事情吗?”
苏应文到底是个懂事的孩子,听林回星这么说了后,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对于苏应文,林回星总归是格外偏爱一点的,这会儿他不但准备把剩下的十来个桃子全部送到苏家去,临出门时,还往怀里抓了几.把牛轧糖。
林回星一早就计划着近期要下山去安平县一趟了。
不过这一个多月里村里人都忙得前脚打后脚跟了, 他也不好让村里人的汉子陪他下山。
等到村里人都做出第一批草纸后,林回星知道时机到了。
林回星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盘算着该择日下山的时候, 在安平县和青山郡, 已经有两家人盼他盼得都快要望穿秋水了。
其中一家人,正是在安平县码头卖豆腐的姚家人。
这豆腐可是个好物, 林回星离开安平县后, 这一段时间以来,姚家人就没有一日歇息过,每日都在磨豆子,做豆腐,卖豆腐。
安平县的消费能力有限,就算这豆腐再物美价廉, 那也是要花钱买的。
寻常老百姓三五几天买上一块回去尝尝鲜是可以,要让他们日日花钱买, 那又有些舍不得了。
春夏城外到处都是野菜, 城里的女眷要得了闲, 也会出去挖野菜。
野菜的味道虽然不如豆腐好吃, 但胜在不用花一个铜钱。
县城也不是家家户户都好过的,多的是像姚老翁家这样的普通人家, 在县里只有一处房子, 乡下又没甚田产, 只能在城里找点伙计养家糊口。
自身有能力的,可以去各个铺子里面当跑堂,伙计, 或者是学徒。
如姚家这样什么都不擅长,只有一些力气的, 就只能打些短工。
姚老翁和林回星搭上线后,那日子可是眼见着一天比一天好过起来了。
最开始姚家的邻居只是听见姚家每天凌晨都会有咔滋咔滋的推磨声。
加上之前姚家人在城里城外卖豆腐的时候,也没有避过人。
很快码头那一片都知道姚老头现在不得了了,弄出了个豆腐出来了。
姚老翁人微力薄,也不想招人记恨,所以就按照林回星说的那样,对外说他们这豆腐是帮着别人做的。
姚老翁的这个说辞周围人是相信的。
毕竟这姚家都穷了几十年了,要是会做这豆腐,早就做出来赚钱了。
姚家就是一个破落户,为了赚点房钱,平常都舍得把家里的孩子赶到柴房去了,或许是某个在姚家借宿过的商人见他们可怜,自己的豆腐也需要在安平县打开局面,所以才花钱请了姚家人帮忙,那也是说得过去的。
不过不管外面的人怎么猜测,也不耽搁姚家人的豆腐生意。
林回星刚走的那几天,姚家人还收着手不敢一下子做太多的豆腐。
每日就只磨个四十来斤的豆子做豆腐。
以前是只要做三十来斤豆子的豆腐就够了,这不是豆腐出来后,县里那些乡绅、庶族吃了这豆腐也觉得好,每日一早就会打发家里的仆从直接到姚家门口支起来的小铺子上来买吗。
楚氏年纪大了,身体也亏空得厉害,跟着姚老翁他们去外面卖了两天豆腐,这身体就吃不消了,腰酸腿疼得厉害。
姚二郎也心疼自家阿娘,索性就按照林回星说的,在自家院门口用石块支起了一块木板,每天在上面放上一筐豆腐,让楚氏在家守着卖。
这个活轻松,只要留下年纪最小的甜丫在一旁帮衬着,楚氏就能一边卖豆腐,一边干家里的活计,做饭,洗衣服,洒扫屋里屋外,都不成问题。
如此也是大大地方便了要卖豆腐的客人,毕竟姚老翁他们几个人背着豆腐走街串巷的卖,也不是想找就能找到人的。
有了固定的摊位后,大家想买豆腐都知道该往哪里去。
第一天楚氏成功地卖完了了一板豆腐,等到下午豆腐卖完了都还有人问。
后面城里那些富户就自己找人过来卖了,姚老翁见状又在家里多留了两板豆腐,后面随着姚家的豆腐名声越来越大,到码头来买豆腐的人就更多了,又变成了三板豆腐。
因为记着林回星说的做好的豆腐不能久放,一开始姚家人也不敢多做,宁愿每天因为豆腐不够卖,错过几个客人,都不想做多了豆腐卖不完而白白放坏了。
不过姚家的儿媳妇金氏是个脑子灵活的,家里卖豆腐的事情步上正轨后,她就动起了往外扩张生意的心思。
之前她就跟林回星提过,她娘家兄弟是船夫,自己有一艘小船,平常就在码头上载客,不止会去青山郡,还会载客去安平县下面的几个县城。
决定了要做这个生意后,金氏也没多耽搁,当天一早就背了一板豆腐去找自家阿兄。
要是林回星在这里,肯定能够认出来,有时候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小,这金氏的兄长正是好几次载他去青山郡的船家。
金二哥是知道自家妹子的婆家最近在做这豆腐生意的。
金氏和娘家关系亲近,她兄长工作的码头离家里又不远,前几天她也时不时地会送一两块豆腐过来,让自家阿兄带回家让娘家人打打牙祭。
这也是姚老翁允许的,他知道自家儿媳妇想让娘家兄弟帮着自家把豆腐运到郡城去卖,虽然是自家亲戚,但是这种需要麻烦别人的事情,总不好一点表示都没有。
姚老翁是个老实性子,平常自家吃、拿了几块豆腐,他都是会从家里拿了铜钱出来放在他们装货款的陶罐里的。
抱着顺手帮一帮自家妹子忙的想法,金二哥就那样带着一板豆腐载着一船客人去了青山郡。
金二哥在青山郡的码头也是个熟面孔了。
作为郡城,青山郡的码头比安平县足足大十来倍,平常在这里来往的商船也是络绎不绝。
像金二哥这样的小船家,自然不可能长时间把船停在码头的上货口,平常把客人送下船后,他们这些小船就只能停在码头的一侧招揽生意。
今天金二哥早早地从安平县出发,到青山郡的时候天色还早。
想到自家小妹的叮嘱,金二哥也没急着招揽顾客,而是对着码头这一侧摆摊买鱼的一排小摊贩叫卖道:
“豆腐!鲜嫩软滑的豆腐!和鱼头炖汤味道最是鲜美不过的豆腐!”
作为船家,平常金二哥迎来送往的,嘴皮子自然也是利索的。
这话他一吆喝,不止是卖鱼的摊贩,就连在码头上忙着上下货的力工和商贩,都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金二哥也不怯场,把船头的绳子拴到码头上设置的木桩上,又拜托旁边的相熟的船家帮自己看着一点船后,他就带着那一筐豆腐上了岸。
作为食物,豆腐的外表白生生的,看着就不错。
原本金二哥还以为自己要想把这一筐豆腐都兜售出去,少不了要费些时间跟口舌。
然而青山郡作为郡城,平常有不少的大商贾在码头上出没。
今天也是金二哥运气好,正好遇到了识货的人。
一位做布料生意的商人,之前也在平都尝过这豆腐的味道,对这豆腐的价格和味道也是记忆深刻,这会儿只是打眼一看,就把这豆腐认了出来。
金二哥上岸后正想再出声吆喝一番,然而他刚一张口,就被一个壮汉捂嘴了最往前带。
金二哥哪经历过这种事情啊,他被捂住嘴后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不是,这码头上人来人往这么多人,他今日是遇到了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敢伤人的狂徒了?
然而不等金二哥叫喊出声,这位捂着他嘴巴的壮汉就连忙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不要声张,你这些甘脂,我家老爷全都要了,虽然这东西价格不菲,但是我家老爷也不缺钱,你安静跟着我去见老爷就是。”
金二哥惊魂未定之下,听到对方说了这么一串有的没得,心里的戒备也是不会小的。
金二哥常年混迹码头,哪会贸贸然就跟着陌生人走呢,这要是被对方引到僻静地方去了,对方一个闷棍下来,他不就晕了,等到再醒过来的时候,都不知道沦落到何处去了。
察觉到金二哥张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对方也略微松了松捂嘴的手。
察觉到嘴上捂着的力度小了一些后,金二哥连忙开口道:“这位、咳,这位兄弟,你家老爷是想买我这些豆腐是吧。”
至于对方嘴里说的甘脂,金二哥也没在意,之前他就听自家妹子说过了,这豆腐外面也有人会做,县里的老爷说是叫甘脂。
对方听说姚家的豆腐只卖一个大钱的时候,也是十分的不敢相信,之后更是每天都要在姚家的摊子上买上十来块豆腐回去吃,大有要一直吃到吃腻了为止的架势。
知道对方是认出来自己手里的豆腐,金二哥连忙摆手道:“嗨呀,我这豆腐本来就是带来卖的,不过是一点吃食罢了,哪里称得上价格不菲呢,你们老爷要是想要的话,两个大钱一块,全部买走都行。”
对方一听金二哥这话,连捂嘴的动作的顾不上了,一脸震惊地瞪圆了眼睛:“啊,两、两个大钱一块?”
“是啊。”金二哥点了点头,他又不傻,看着对方反应这么大,他也就没再提这豆腐在安平县只卖一个大钱的事情了。
这青山郡的豆腐卖两个大钱一块,也是姚家人商量过后一致决定的。
金氏对自家的豆腐有信心,也想帮扶娘家,知道自家兄长在码头上载客并不容易。
这样的营生就是看运气的,运气好满客的话,那这一天就算是有个好进项,但也有那种一天只能遇到一两个客人,甚至几天内一个客人都没有的情况。
金氏琢磨过了,要是这豆腐在青山郡也能卖得开的话,以后就让自家兄长撑船帮着他们卖豆腐了。
一块豆腐卖两个大钱,兄长每卖出两块豆腐,就分他一个大钱,这进项怎么都比载客要稳当的多。
这些事情金氏是和婆家人商量过的,姚老翁等人都没有意见。
两块豆腐给一个大钱也不高,船本来就贵,金家前些年为了买这一艘小船,也是花了好几两银子的,而且安平县离青山郡可不进,哪怕以后金二哥天不亮就出发,来回一趟也得一天,加上卖豆腐要耽搁的时间,怕是要两天才能来回这么一趟。
总之对于这一块豆腐两个大钱的价格,金二哥是一点都不心虚的。
今天他这一趟只是想先来试试水罢了,金氏一共就只送了一板豆腐过来,一板豆腐十六块,两个大钱一块这些豆腐也只能卖三十二个大钱罢了。
这么一笔小生意,金二哥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和对方走的,只说要想买豆腐就给钱,要不他家老爷过来,总之他是不会跟着走的。
对方只是随从,虽然也震惊这甘脂的价格如此低廉,碍于金二哥坚持,他也只能让对方稍等一下,他去请自家老爷过来看一看。
荆正天听完自家随从的话后, 那可真是差点惊掉了下巴。
“你不是在拿老爷我逗乐子吧,那可是甘脂,两个大钱一块?”
荆正天的随从耷拉着眉头道:“我哪里敢胡说, 那位小哥确实是这么说的。”
“之前老爷你不是说那甘脂十分难得嘛, 对方卖得这么便宜,我也分辨不出来是不是一个东西了, 还得请老爷你过去掌一掌眼。”
甘脂这样的好东西, 荆家的随从别说吃了,连见都没有见过,只是陪着荆正天赴宴的时候听他说起过。
那场宴会的主家和宾客那都是身价万金的大商人,就荆正天这种商户,也就刚够入席的门槛,身边的随从是没资格跟随的, 只能在自家的马车上等着散席。
其实荆正天听完价格后,已经不觉得金二哥买的东西是甘脂了, 不过两样东西确实很像, 抱着顺便求证一番的想法, 他还是理了理衣裳走了过去。
随着荆正天一步一步的走近, 金二哥手里抱着的那一板豆腐就显露得更加清楚了。
上次荆正天在宴会上吃的甘脂正是凉拌的,平都的上等人喜欢这甘脂的纯洁无瑕, 觉得除了凉拌之外, 其他的做法都是在糟蹋这难得的食物。
也多亏如此, 荆正天才能一眼就能认出这大块大块的豆腐。
荆正天越走越想不明白,这东西分明就是甘脂没错,怎么这价格却如此的低廉。
荆正天一身绸缎不说, 还头戴金冠,腰挂玉佩, 这种人要放在以前,金二哥是连视线都不敢对上。
然而今天这贵人却格外的让人难以琢磨,在金二哥低下头胡思乱想的时候,荆正天已经走到他面前了。
都不等金二哥开口招呼贵人,荆正天就在他的注视下直接伸出了手。
在金二哥一脸不可置信的注视下,荆正天直接伸手从他手里掰下了一块豆腐下来扔进了嘴里。
荆正天的动作实在太快,在金二哥意识到不对,想要开口阻止的时候,对方的豆腐都吃到嘴里了。
细细地品味过嘴里豆腐的味道好,荆正天坚信眼前这两个大钱一大块的豆腐,确实是平都的豆腐无疑了。
作为大商贾,饶是荆正天此时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面上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你这豆腐味道不错,两个大钱一块十八,我都要了。”
荆正天不是个吝啬的人,作为富商,他出门在外时可不会带上一包铜板。
他开口说完要包圆金二哥所有的豆腐后,转手朝身边的随从抬了抬手。
随从闻弦歌儿知雅意,当即秒懂,从怀里摸出荷包就要掏银子。
这个荷包里装的就是荆正天出门在外需要花用到的碎银子,荆正天嫌碎银子沉,他自己身上带着的荷包里面装的都是金子和银票。
这银票是平都商会这两年才弄出来的新鲜玩意儿。
平常商贩出门在外,最麻烦的就是货款的运送了,铜钱沉重,金银打眼,这要是大喇喇地带着几大箱子钱上路,就相当于是各活靶子,容易被山匪流民给盯上。
以前哪个富商出门在外不得在这种事情上栽几次跟头,后来大家学聪明了,知道用钱财打点商路上的绿林好汉了。
这种类似于交保护费的行为,虽然一样的要舍财,但是至少保障了自家商队的人身安全。
后来有了银票后,商户们出门贩货就更加有保障了,他们只用把钱存在商号里面,然后凭着各自的印章在各州府的分号里出示银票和印章取钱。
要是遇到危机的情况,他们这些加入了商号的商户,还能凭借信物在各分号预支一笔钱财。
当然了,这些便利都不是白白享受的,荆正天他们这些商户所要付出的,就是得每年都把自家生意所得的两成利上缴到商号里面,用来维护各分号的运营。
这银票最小的面额就是一百两,荆正天自然不舍得拿给金二哥。
他的随从也是个吝啬的,虽然这荷包里装的银钱不是他自己的,他还是十分谨慎地翻遍了整个荷包,从里面挑了一颗最小的碎银子出来递给金二哥。
然而就是这么一小颗碎银子,就足够金二哥震惊的了。
荆正天的仆从接过金二哥手里的那板豆腐后,金二哥手忙脚乱地在怀里摸了摸,随后一脸窘迫道:“这太多了,我找不开,要不大老爷你去钱庄换些铜钱来。”
“没事,都给你了,不用找。”
看着金二哥手里那颗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碎银子,荆正天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瞪了一眼自家的随从。
荆正天抬手从随从的手里拿过了荷包,从里面捡了一块约莫有五钱重的银子出来递给金二哥。
金二哥手里紧紧攥着一块小碎银子,面前还有一块大银子,这说是天降横财都不为过了。
横财是最烫手的钱,金二哥可不敢收这个钱,然而就在他张了张嘴想要拒绝的之前,荆正天率先开口了。
“这钱小哥你拿着,我想和你打探一些消息,这点钱就算是你的辛苦费了。”
金二哥觉得自己就是一升斗小民,给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不过荆正天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乖乖听着。
好在荆正天也没问什么金二哥答不上的问题:“敢问小哥,这豆腐是谁做的。”
金二哥闻言想了想,觉得这没什么不能说的,毕竟现在大半个安平县的人,都知道这豆腐是他妹子婆家人撞了大运,入了贵人的眼,才能帮着贵人做豆腐卖。
“这豆腐是我妹子和她婆家人做的,他们家平常会接待一些来往的客商,这豆腐是一位客商雇他们做的……”
作为金氏的娘家人,金二哥比其他人多知道一些消息,不过他可没缺心眼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如实托出,也没提这豆腐生意是那林姓商人和姚家一人一半,只说姚家是帮工的,做一日,得一日的工钱。
荆正天闻言点了点头,也没怀疑什么,毕竟看金二哥的穿着打扮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这甘脂的做法绝对不是他们这种平民能知道的。
要是是帮着其他客商做工,那这事情才能称得上是合理。
想到这甘脂在平都的名气,荆正天心里也动了心思:“那这豆腐以后你们是会经常拿到青山郡来卖吗?那位客商现在可否在安平县,要是在的话,能不能麻烦小哥引荐一番。”
金二哥一五一十地回:“这豆腐肯定是要卖的,以后我载客的时候都会顺便带些豆腐过来卖,那客人我也没见过,不过对方现在不在安平县,至于引荐,我连人都没有见过,那就更帮不上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