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默看着一脸满不在乎模样的杨荣轩,心里升起怒火,同时还有熟悉的无力感。
他想到从白芷被杨荣轩盯上到今日的找茬,他们能做且一直在做的只有尽最大努力保护自己这边的人,换言之一直在‘守’,没法‘攻’。
杨荣轩想闹事就闹事,想诬告就诬告,今日碰到他们最多是诬告和动手,可他日要是碰上落单的白芷仗着人多强抢的话,他们没有丝毫办法。
杨荣轩是个祸害,留不得。
但身为杨昭的儿子,杨昭不可能不保,基本不可能剔除掉。
冷霄处理事情的方式和温太师完全不同,他既然喊住杨荣轩,恐怕内里早已有了打算。
凌遥双眼沉思的看向在外淡漠疏离的沉稳男子。
“‘无故而不当为诬,诬而罪臣。’
大凌律规定无中生即为诬告,重则杖一百流三千里,加役三年;轻则各罪止杖一百流三千里;未成者,杖三十流一千里。
今日之事,杨公子还是等官府来人,携围观众人一同进酒楼查看一番,若是没有,也好坐成这诬告之事,杖三十流一千里地倒也未曾冤枉了杨公子。”冷霄不疾不徐的冷然道。
话语中摆事实讲律法,有理有据,没有半点夸大,每一样都是实情。
杨荣轩斜斜倚靠着的身子站直,脸上的不在意收起,渐渐转为凝重。
自古以来对于诬告都很重视,大凌律对于其中的规定他也是听过的,但是他没想到出身农户的人也懂律法!
今日的套路他原来也做过,进去一通打砸,趁乱塞个丫鬟进去,京中衙役都是认识他的,是个人都要给他爹面子,到时诉状、供词、人证物证俱在,一套下来,直接能让他们无翻身之地。
可是这家人根本不按照常理应对,转换风向,如今还要拉围观众人一起进去查看,这样就不可能趁乱栽赃嫁祸,有了一大堆的人证又坐实了他诬告的罪名......
身侧的小厮也感到事情转为不受他们控制的严重,低声请示:“少爷,要不要去找老爷?”
一点小事就去找爹过来,事后爹一定会批评责骂他不会处理,可是不去找的话,要是杖三十流放一千里地,那他的人生全毁了!
咬咬牙,杨荣轩低声道:“去!快马过去,一定要赶在官府抓人前请爹爹过来!”
“奴才明白!”小厮得到指示,矮了身子低下头,悄悄从层层围观的人群中退了出去。
冷霄凤目扫过那个退出的小厮,眼底泛起满意的笑意:“杨公子带着一批下人过来说要拿人就要拿人,既不是官府又没有证据,空口白话的便诬告他人,诬告之后又一声不吭说走又要走。
有个当次辅的爹就是好,可以将大凌律法不放在眼里。”
这话说得就很有技巧了,让人想象的空间无限大。
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我记得之前这儿也是酒楼,没多久就倒闭了, 难怪开不起来,有杨次辅的揽月楼在前面,其他人还想来分一杯羹,真是痴心妄想。”
“其他人就应该自觉地让路才是,不然挡了道,罪名还不是随便按?”这话阴阳怪气的意有所指。
杨荣轩见上升到他爹的清誉,脸上更加急了!
这些贫民百姓他不放在眼里,可朝廷上还有言官和政敌,要是抓住这个机会参了爹爹一本,影响了爹的官路,非得活剐了他不可!
“哎哎,瞎说什么呢!这是我的主意,跟我爹有什么关系,他老人家可是一点不知情,并且两袖清风、为官清廉!”
“说我可以,不许影响我爹的官途,不然我饶不了你们一个个的!”
那边杨荣轩带着小厮一脸凶相的放狠话,这边凌默心里暗暗佩服。
冷霄将杨荣轩的诬告上升到杨昭以权谋私上, 性质立马就不同了。
杨荣轩哪里顾得上自己的诬告罪名,直接应了下来,全部注意力放在替他爹辩解上。
冷云看着眼前忙的焦头烂额的一群人,心里冷哼,面上却不显露丝毫,挨到凌默身旁,悄声道:“等着吧,我大哥出手了,就连他的爹也会丢弃他,以后芷儿姐姐就安全了。”
凌默嘴巴微张,看看身旁的冷云又看看前面张牙舞爪失了分寸的一群人。
从开始需要他们自证清白,到现在杨荣轩有嘴说不清越描越黑,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形势逆转,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低下头,怔怔的道:“温太师,从未教过我这些处理方式。”
冷云不在意的摆摆手,随意道:“温太师啥子地位?他往那一站就是权威就是戒尺!谁敢诬陷他,谁又会质疑他?按他如今的身份地位,自然不用像我刚才那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大声嚷嚷。
他怎么教你?教你也没用啊,你堂堂一个皇子,能像我刚才那样豁出去吗?”
凌默呆呆的听完,抬眼看向冷云,语气中夹杂着心疼:“刚刚你是不是很难受?”
他怎么忽略了呢?冷云比他只大一岁,却要在层层围观的人群中哭闹,心里必定是难堪难受的。
冷云惊讶的望向凌默,不懂他怎么生出这种想法?
他之前的表演不好嘛?他刚才的话明明是骄傲又自豪的啊,怎么他还觉得他委屈了?
“这有啥?面子值几个钱?尊严值几个钱?像我嫂子挂在嘴边的话: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有效果就行,你看看我刚才的效果多好,你以后也培养几个这样豁得出脸面的下属,说不定很多事就迎刃而解了。
还有,和杨荣轩他们这种欺男霸女的行径比起来,我觉得我这一点不丢人,他们那才是丢人!”
凌默:......他为什么总是跟不上他们一家人的想法!
他们之中,唯二正常的也只有冷霄和冷晨了,他就不能以正常人的标准看他们!
“哎,我说真的,我大哥现在无权无势,才会选这种处理方式,以后他要是当了官,手上掌了权,就不会这样说一大堆话,将人绕进去,说不定就是直截了当的处理了。
可是你不同啊,过段时间你就要回属于你的地方生活,还要面对宫里宫外各类人,你又不能一杀了之,你学学我大哥的手段,再加上我的能屈能伸,还有我嫂子的乐观心态,保管有效果!”冷云越说越不放心凡事憋在心里的凌默,干脆现身说法传授经验。
说完又想到,这毕竟是皇子,哪能和他一样没心没肺?他这做法,他听不进去也是正常的。
没想到,凌默很认真很认真的点头,明显听了进去。
冷云觉得帮到了小伙伴,开心的想笑又连忙憋了回去。
杨荣轩还没解决呢,等解决了他,回家或者无外人的地方想怎么笑就怎么笑~
清幽典雅的茶室,檀香阵阵、茶香扑鼻,围炉而坐的几个华服中年男人,一派从容。
“老爷不好了!大少爷出事了!”
茶室的清净被打断,坐在首位文质彬彬的杨昭眉头蹙起,又是这个熟悉的喊话声。
他放下茶杯,叹了口气,对着疾跑进来气喘吁吁的小厮指示:“下次换个说辞。”
每次都是这个开头,他都听烦了。
哪怕是自己儿子,一个不争气只会惹事败坏杨家名声的儿子,还不如一条会保家能护院的狗。
小厮愣了愣,换个说辞?换什么?少爷确实出事了啊,能该成什么话呢。
“说吧,这次又出了什么事?需要如何解决。”杨昭伸手拎起小铁壶,往茶杯中注入沸水。
这是去年梅花上收集而来的雪水,总共就三罐子,今天尝个鲜就被不争气的儿子破坏掉了,真是晦气。
想他一世英名、谆谆教导之下,怎会有如此愚钝之人。
这是他亲生的么。
旁边的茶客都是经常往来之人,对这情况信以为常,并未回避。
小厮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不敢有所隐瞒的据实已告,“对方现在抓住了少爷诬告的罪名,要杖三十流放一千里地!老爷,这太不将老爷你以及我们杨家放在眼里了!”
杨昭掀起眼皮,目光狠厉的看了一眼小厮。
小厮吓的身体发寒,他第一次来和老爷回禀事,说的没错啊。
“他是他,我是我,他怎能代表我、代表杨家?”杨昭慢条斯理的晃了晃茶杯,轻声细语的道。
小厮心底想到某种可能,更加冰冷!
老爷这是随时准备抛弃少爷?可,那是他的亲生儿子啊,还是长子。
“是,求老爷去看看。”他不抱希望的请求。
出乎意料的,杨昭起身,“走吧,打狗也要看主人,去看看谁不给我杨昭面子。”
小厮大喜,他们杨府的顶梁柱、大凌朝的内阁大臣、长袖善舞的老爷去了,少爷有救了!
马车平稳的行驶在青石板路上,杨昭闭眼假寐。
旁边的师爷道:“老爷,对方是开酒楼的商人,待会我去应对,保管让那些人无话可说的放大少爷回府,老爷就在马车上休息即可。”
杨昭轻轻嗯了声,许可。
杀鸡焉用牛刀,这等小事由师爷出手,已经是看得起对方了。
师爷跟着小厮一路走来,闹哄哄的嘈杂人群让他皱起眉头,听到他们说的话后顿时双眼闪过狠厉的光。
对方好狠的手段,这是要牵连他们老爷的架势!
不自量力。
杨荣轩一见到府上师爷过来,立即跟见到救命稻草一样奔了上去,“师爷,我爹呢?他在哪?”
师爷笑道:“大少爷莫急,老奴来处理即可。”
“我怎么不急?这群人不光说我诬告,还败坏我爹的名声!我身为人子,怎可容忍的了!”杨荣轩愤恨的道。
师爷只觉得脸上的笑快维持不下去了,老爷聪慧过人,怎么生出个大少爷这样不省心的?
明明是自己在外边惹是生非,摆不平搬出来老爷善后,却说得大义凛然,脸皮堪比城墙。
“大少爷莫慌,老奴去会会他们。”
丢下话后,师爷快步走在人群前头,对上上方男子沉沉凤目时,只觉得压迫感十足,忙敛了敛眉眼,厉声问道:“这位公子非得寸步不让?要知道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才是。”
“让与不让,不是我等决定的。”冷霄目光越过眼前的师爷,望向人群后方华丽的马车。
师爷以为这是谈条件了,心中一喜,面上仍是高高在上:“哦?公子有何要求尽管提。”
“诸位还是和官府提吧,一切按律法行事。”
“你!”师爷面色一转,胸有成竹抛出早就想好的对策:“公子懂大凌律法,但老奴恰好也懂得一二。
大凌律中明明白白写着:以尊告卑者,不予处罚!”
杨荣轩听到这话后,原本的焦躁不安全部散去,腰杆子挺得笔直笔直。
冷霄抬眸,淡淡问道:“哦?何谓尊何谓卑?”
“你是商人,商人地位低下、屈居末流,是为贱籍,而我家少爷生在官家,你说尊不尊贵?”师爷冷冷的瞥了眼对方,反问道。
杨荣轩的脸上已经扬起胜利在望的笑。
“谁说我是商人?州试榜首,已有功名在身,谈何贵贱?”冷霄神色平静的抛出一句话。
惊的师爷和杨荣轩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以为必赢的理由,竟然不存在?
“师爷,怎么办?”杨荣轩慌乱中扯上师爷的袖子,连连道:“快让我爹来!他一定有办法解决。”
师爷老脸通红,败下阵来,转身忍着羞愧去找老爷。
杨昭听到后,眉头挑起,这是败北了?
掀起车帘,看到酒楼前方的三男一女,一个少年两个孩子加一个弱女子而已,能让他们束手无策?
只是,为首的那个少年,眉眼熟悉到仿佛在哪见过,在哪见过呢?
第四百五十五章 迈不完的坎
当杨昭不缓不慢的往前走,围观的摊贩、富人、衙役等等自觉或不自觉的都往旁边站,让出宽宽的一条道。
温暖暖原本觉得冷霄的爹当初识人不清,将杨昭这种两面三刀的人当做至交好友,最后落得家破人亡。
今日一见,她方才发觉错怪了冷父,就眼前这人,换做是她,她也不会怀疑啊!
不同于杨荣轩戴着金冠束发,掌握实权的杨昭戴着的只是简简单单一方四方平定巾,原色的长衫上印染几支墨竹,四五十的年纪没有大腹便便也没有满面油光,而是文质彬彬的给人一种身如翠竹、高雅志洁的感觉。
杨昭对着四周无论富贵人士还是贫苦大众,一派平等的双掌相握举至眉心行礼,语气谦卑温和:“子不教父之过,今日之事,错在鄙人管教不善,让各位看笑话了。”
一个能面见天子的重臣,不鄙夷、不打压,反而有礼貌有教养的将责任全部揽在自己身上,当下围观的人群安静了一瞬,受宠若惊的呆呆回应。
“这、这与杨大人无关,杨大人政务繁忙,没有空闲管教儿子也是正常之事。”
“是啊,就是有空闲管教,也不能保证每个孩子都能成材成人。”
“儿女是儿女,爹娘是爹娘,儿女犯的错哪能牵连到爹娘哩,试问哪个做爹娘的愿意子女犯错,当然更不能让当爹的来当这个责任!”
......
温暖暖咽了咽口水,杨昭这人,太强了!
短短两句话就让人非但不怪罪他这个当爹的,还替他把理由都找好了。
杨荣轩要是有他爹这说话的一半功力,谁会觉得他仗势欺人呢,说不定还替他找理由开脱~
“杨大人果然厉害,要是换做别人,养出这样一个仗势欺人还不知悔改的儿子,估计连他这个当爹的也一并骂死了,可是围观众人非但不牵连他,反而同情他。”凌默听着周边的说话声,小小声的感慨。
皇长兄有杨昭在身后支持,太子能不能上位还未可知。
他抬眼,看向右侧方的修长少年,自己也是幸运的,若不是得姑姑相救,又哪会遇到他们这样一群人施以援手,亲自手把手教导。
冷云黝黑黑亮的双眼窜起火苗,死死的咬紧牙齿,低下头不让他人发觉,恨恨道:“若是个不厉害的,又怎会在短短的十余年时间,从一个小小的四品官员爬到内阁次辅这样的一品位置!”
“别人要是看到儿子尽惹事,好些的早就气急败坏的又打又骂,段位低的就是极力维护找理由开脱。
可这杨昭则不同,几句话明面上将责任揽在他身上,可效果完全相反,将他自己摆放在一个非常安全的位置上,真是冷静又从容。”温暖暖也跟着小声的感叹。
反正换成她有个这样的‘好友’,老公跟着跑了她都不带追的,反正也追不上,追回来也不想要。
她要是个男的,被这样的至交好友当做事业上的踏板,估计都不带怀疑的。
果然呐,坏人也是有段位的,像杨荣轩满脸写着狂妄嚣张跋扈,是个人都会提防小心,但杨昭这样的,很大概率会当个良师益友相处。
碰到坏人不可怕,碰到一个表面上完美背地里算计的‘朋友’才是真正的可怕!
温暖暖打了寒颤,深深感到当年的冷父真是不容易,被好友出卖且败的一塌涂地,换做任何人气也气死了。
衙役上前两步,拱手为难道:“杨大人,您看令郎这事?”
杨昭蹙了蹙眉,叹道:“事情暂未定,容我和苦主协商几句话,让我能尽量弥补一二。”
“爹!他们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要不就是勒索钱财,可不能放任了他们!”杨荣轩挤到自家爹爹面前,愤怒交加的先行告状。
杨昭掀起眼皮扫了一眼这个不中用的儿子,以只有两人听的到的声音道:“轩儿,人生没有迈不过去的坎,但是你这样为人处世的话,只有迈不完的坎。”
杨荣轩愣在原地,脑子一时转不过来,爹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嫌他闯的祸事太多了?可是以往也是爹出手替他摆平的啊。
“爹这么厉害,帮我一次也没什么要紧的,我是您儿子,也是杨家的一份子,以后光耀门楣、撑起家业全靠我这个长子顶上了。
我以往也做过这样的事,可是那次成功了,我也不知、不知这次怎么就失手了,我也不想!爹你放心,以后我做事一定小心谨慎,再不会让人抓住把柄,儿子不会让你失望!”
听到‘光耀门楣、撑起家业’,杨昭眉心几不可查的跳动了几下,听到后面时,悠悠叹道:“轩儿,刚才为父说错话了。”
杨荣轩双眼一亮,脸上一喜,欣喜的喊道:“爹”
杨昭不等他多说,直接道:“为父应该说,你这样为人处世,你没有迈不过去的坎,但是为父有迈不完的坎。”
说完也不等杨荣轩再开口,上前几步,对着前方积石如玉、列松如翠的清冷拔萃少年施礼,语气温和诚恳:“请问公子有何处理意见?”
温暖暖冷云凌默三人紧张的看向冷霄。
现在这场面,怎么说才不落下风?
身为杨昭的长子,又有杨昭本人在场的情况下,府衙的衙役根本不可能秉公办理。
事后找个证据不足的理由放了简直轻而易举,对杨荣轩并不会有任何实质的惩处,杨荣轩还是能大摇大摆的来找他们茬,或者更甚!
三人忧愁的想到,总不能以后老要面对杨荣轩吧?
虽说伪君子可怕,但真小人属实可恨呐,三不五时闹腾一下,就跟吃了苍蝇一样犯恶心,没法彻底赶走的话,想想更憋屈了。
冷霄拱手还礼,更加客气诚恳:“晚辈见识浅薄,读圣贤书原本认为当以律法为准方可显示公正。
但既然杨大人出面了,于私是杨公子的爹,于公是百姓父母官,还请杨大人拿主意定夺,晚辈万分信任。”
第四百五十六章 公子 是否姓冷名霄?
杨昭从容儒雅的神色一顿,这少年的一番话当真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先是点明读圣贤书以律法为准,又将他架在为民为公的高处上,然后将问题抛回给他,句句压在重点上、层层相扣。
师爷刚回禀说这少年已有功名在身,但未曾步入官场,加上他方才这番表现和缜密的心思来看,三月的春闱必定有他名姓。
整理好表情,他看向面前少年的双眼危险的眯起,脑中快速的划过:这熟悉的眉眼,他绝对见过!在何处见过?
杨荣轩一听冷霄让他爹定夺,喜上眉梢,又挤了过来:“爹”
思绪被打断,杨昭瞥了眼欢天喜地的长子,又扫了一圈周围人群期待的目光,眉头笼起一抹愁绪,神色深重:“开国以来诬告是大事,也是重罪,哪怕我儿未曾对诸位造成实质伤害,但犯错就是犯错了。
只是为人父母,难免不忍,杖三十、驱逐外地,非赦不能回京,如何?还望公子体谅。”
说实在的,别说周围围观的人群没想到他会做出这么严重的惩处,就连温暖暖冷云凌默三人也是惊诧极了。
“杖三十、驱逐外地,非赦不能回京,这和律法上也没区别了呀。”温暖暖嘀咕。
没想到杨昭对朋友狠,对儿子也能当断则断,这就是做大事的人么?心狠手辣。
凌默隔着帷帽,双眼闪过利芒,轻哼:“姑姑,这区别大了。”
“倘若由官府定罪,入了户籍就是铁板钉钉之事,无论杨荣轩本人的前途还是杨府众人的名声俱毁。
但是他自己主动提出来,算是私了,以后时过境迁请个旨意回京,一切犹如水过无痕,不过换个角度想,若是请不到这个旨意,也和律法无异了。”
杨昭精心谋划扶持大皇子上位,估计心里想好要仗着扶持大皇子上位的从龙之功,讨个旨意简直轻而易举。
他不会让他如愿!
冷云听后,想到让杨昭请不到旨意最简单便捷的方法就是助凌默上位。
还有扳倒杨昭,让杨昭为出卖朋友、害朋友家破人亡付出应有的代价。
他们终于从偏僻遥远的桐城,来到繁华的京城,哪怕后面的路万分难走,也必须要走,且要一个不少的走下去。
温暖暖松了口气,只要杨荣轩早点被驱逐到外地去,别在京城他们眼皮子底下晃悠就行。
“可以。”冷霄凤目了然,并未多说,利落的同意了。
他们这边商议定了,丝毫没顾及到那边急的跳脚的杨荣轩。
“凭什么!这和判罪有什么区别?我不要去外地,我就要留在京城,我在京城待习惯了,哪都不去!”杨荣轩冲了上来,两旁的小厮连忙大力抓住他。
杨昭闭了闭眼,“现在当着众人打吧,打完了直接送去外地。”
原本在酒楼大门口探头探脑看戏的李工头,一听这话,忙转身进去手脚麻利的搬来长凳,积极上前摆好,对着杨昭搓着手讨好道:“杨大人,您用您用!这是我做的,您看看这手艺,绝对顶呱呱的好!”
说完不等回应,立即退回后面,满脸堆笑的等着看戏。
杨昭:......
杨荣轩:......还有这样的傻叉?!一点眼力见没有,他可是杨家的大少爷!
“得罪了。”官差告了罪,举起随身携带的棍子打了下去。
杨昭只是在一旁静静看着,杖邢狠厉,十棍二十棍就能将人打残的不在少数,但那也是对无权无势无钱财之人。
这些官差手上打板子的功夫都有两把刷子,有些看起来轻实则重,有些看起来重实则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养个一段时间就好了。
一顿噼里啪啦后,杨荣轩被两个小厮驾到杨昭身侧,等候训话。
杨荣轩没想到是真打,眼泪鼻涕一把,有气无力的声音微弱道:“爹,你不能不管我,我在外面过苦日子,怎么熬的过去?我想在爹面前尽尽孝道。”
杨昭目光深切,安抚道:“等熬过这一段”
杨荣轩目光闪亮。
其他人目光灼灼的望了过去。
“就可以熬下一段了。”杨昭接着说完。
温暖暖:......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杨荣轩呆愣愣的忘了说话,直接被架到马车上,运走了。
主角虽然走了,事情也已经了结,但是围观的人群迟迟不愿散去。
不管在哪,人们看热闹的心态还是改不了呐。温暖暖默默的想。
杨昭朝衙役使了个眼色。
“走了走了!各回各家,别聚在一起了!散了散了。”
官差出手赶人,效果显著,人群一哄而散。
等人全部走了干净,杨昭厉眸眯起,定定的射向四人:“公子是否姓冷名霄?”
当年才十来岁的孩童,如今长大到独挡一面了。
冷霄眉目不动,浅声道:“杨大人好记性。”
杨昭突然意识到他犯了一个非常严重,已经无法弥补的错误!
放任冷家人脱离了他的视线和掌控。
当初以为稚子寡母,身无钱财,体弱多病,病的病,小的小——最大的才十岁而已,还有两个尚在襁褓的婴儿,这样的一家人,能不能活下去都是未知数。
杨昭抬头看向气派奢华的酒楼,视线又看回面前比他还高犹如参天大树不可撼动的少年,他当初是不是放虎归山了?
心里惊疑不定又掺杂着悔恨交加,面上却仍然言笑晏晏,文质彬彬的道:“贤侄来了京城,怎么不来找我?
当初我与你爹也是过命的交情,倘若世侄前来寻我,以来可避免了和轩儿的冲突;二来在官场上也能多加照应。”
“人走茶凉的江湖规矩,侄儿还是懂得的,往后的路再难再险,也得自己走不是?
何况往后的路再难再险,终归也比不上前面十多年。”冷霄淡淡回道。
杨昭摆了摆手,不认可的谆谆教诲:“贤侄这就不懂了,往往万事开头难,然后中间难,最后结尾难。”
温暖暖:......合着别人就没好的时候?
第四百五十七章 温家大小姐?
“原本开头也是不难的,杨大人心里该清楚,这开头难是拜谁所赐。”冷霄的脸色沉了少许,目光淡漠疏离,凛冽骇人。
杨昭心情并未受到影响,未经风霜苦楚的脸上眉眼微挑,笑的儒雅:“贤侄看看刚才我那不成器的长子,人们常说,爹娘太过厉害的人,儿女往往无能。
换句话说,贤侄能有今日的心计才干,说不定得益于我创造的苦难,是不?”
凌默心头升起一股怒火,滔滔燃烧!
背叛了对他无比信任的挚友,踩着他的尸骨上位,害他夫人和孩子痛失夫君和爹爹,身无钱财颠沛流离、饱受磨难,结果在杨昭本人口中,轻飘飘的成了他的功劳?
这是什么功劳!
冷家众人一步一步到如今的好日子,怎么就‘得益于’他了?
做了错事,没有丝毫悔改之心,也没有任何歉意,反而各种狡辩,果然呐,不是所有人都能称之为人!
那边的冷云毕竟年龄小,听到这毫无悔意的狡辩话语,气到浑身颤抖,咬紧牙关就要冲上前去。
温暖暖眼疾手快的将小弟抓住!
这杨昭看似一个人和冷霄清风朗月的闲聊,可是周边绝对布下了他的人手,要是小弟冲动的上前,别说动手了,怕是还没近身就被按压下。
况且这旁边还有未散去的衙役,攻击朝廷命官,那不是将把柄送到他人手上么。
“小弟,这是高段位的厉害人,不是动手就能解决的,回家了再从长计议。”快速的在小弟耳边劝说了两句,温暖暖对上杨昭,动不了手动嘴是可以的:“苦难不值得提倡,造成苦难的人也不值得感谢,值得赞美的是意志坚强之人对于苦难的态度。”
接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哦,对了,按照杨大人的想法,令郎这越过越苦的日子说不定也能成材呢,哪怕成不了材但改掉这嚣张跋扈的性子,成个人也是好的,到时杨大人要来感激我们的话,我们自然受得起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