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吩咐完下属,又亲自给竹清倒茶,开始倒苦水,“少师大人,下官且有几日不得安生了,你?瞧瞧,这些就是考生们自发写的诉状纸,其中诗词歌赋俱都透露出对官府的不信任,唉……”
竹清拿起几张纸来看,哪怕她不通诗书?,也能看出考生们的激愤,就差指着衙门说考试有黑幕,要重考。
“他们还说其他女秀才也不是凭本事考上的?”竹清问,贾大人点头,“是极,毕竟陈司计这事……有一就有二,他们觉得是我们偏袒陈司计,要我们尽快处理。”
“对了,我有一事不明。”竹清似乎在闲聊,看着诉状纸,漫不经心地问道:“他们看见了李一金进去,怎麽确定她就是去找陈司计的?客栈内住着京城派下来的学政等监考官,李一金为何不能去找他们?”
贾大人低头,教人看不清他的神色,“是店里伙计说的,因?着有生人进入,他多?看了几眼,亲眼所见李一金进了陈司计的房。”
“我想见一见陈司计。”竹清表情看不出想法?,语气里不容置喙,贾大人说道:“少师大人请。”
衙门的牢狱属实不是甚麽好地方,昏暗不说,客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腐臭味,让人生理不适。竹清弯着腰捂着鼻子,跟随贾大人走?到?了最里面的牢房,被剥夺了官服的陈司计正坐在里面的稻草堆上,浑身不着一丝首饰,但是精神头还算不错。
“陈司计,少师大人还有尚宫来看你了。”贾大人识相地走远了,留出空间给她们说话。
“少师大人。”陈司计猛然抬头,旋即起身冲到?竹清面前,隔着栏杆,说道:“能再见到?少师大人,满足了。”
观她神色,竹清就知道她有些绝望了,“你?别担心,我会查清楚的。你?是甚麽样的人,我明白,入了尚宫局多?年,你?勤勤恳恳,从不作那些欺男霸女的事,又怎麽可能舞弊呢?”
“我知道少师大人相信我,但是——”陈司计叹气,暼了贾大人一眼,沮丧地低声说道:“但是天下人不信,您看,贾大人着急忙慌就想给我定罪。”
“看出来了。”竹清也低声说道,方才在上边,贾大人口口声声诉说自己的不容易,又说宜州考生联名写了诉状纸,无?一不是在表明,陈司计是有罪的。
“不管他们,我们相信你?就足够了。”竹清拍了拍陈司计的手?,陈司计点头,“是。”
既安慰完了,竹清就开始问正事,“那日你?真的见到?了李一金麽?”
“未曾,那日我头疼,吃了药便歇下来了,门是我锁了的,单从外?边开不了。但是隐隐约约间,我察觉到?了窗户有动静,可是明明我把窗户也关了的。”陈司计疑惑不解,她猜测道:“莫不是有人从窗户进来,然后开了门,让李一金进来了。”
如此,不正好应了店小?二的话,他看见了“陈司计”开门,还有他们两个寒暄的画面,也看得清清楚楚。
“这事你?跟贾大人他们说过麽?”竹清又问道,如果窗户被撬开,外?面的窗沿肯定有痕迹留下来。
陈司计摇摇头,“不曾,我信不过他们,故而有可能证明我清白的事,我也不曾跟他们说。”万一说了,他们毁尸灭迹怎麽办?
“为了痕迹,我们得去客栈一趟。”竹清说,再多?的事就问不出来了,陈司计那日喝了药,昏昏沉沉,也不大清楚其他事。
“少师,保重。”临走?前,陈司计依依不舍,她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是最后一次见面,倘若事情?不顺利,一定要有一个替罪羊,她就是那个顶包的人。
除了陈司计,竹清还见了李一金,比起陈司计这个有官阶的人,她才中了功名,待遇明显差了。关的牢房还有老鼠跑过去,蟑螂遍布。她头发散乱,在竹清问她时,来来去去也只?说得出“我没有去过云升客栈”这句话,别的是一句也问不出来。
竹清等人不敢耽搁,她带着丁香还有黎司宝出了衙门,贺归霖早已让人备好了马车,等几人上了马车,他翻身上马,在前面领路。
贾大人一直送到?了门口,待看不见车影,他吩咐了下属,“去送信,她们去客栈了。”不多?时,一只?鸽子从衙门飞出。贾大人望着那鸽子,自言自语道:“别怪我,我也想活着。”
竹清把事情?与贺归霖说了,又道:“如果想要从外?面攀爬进来,或许需要你?帮忙。你?的身手?,还可以罢?”
“可以。”贺归霖看了她一眼,别过头,露出红红的耳尖。
云升客栈已经被封起来了,贺归霖几步跨到?门口,撕下了封条,又推开门,先进去查看,见没有问题,便点燃了烛火。
“进来罢。”他说,竹清几人进入,先是在一楼看了看,随后上了二楼,黎司宝解释道:“天字一号是当?时学政住的,四号是陈司计,五号是我。”
于是她们先进了天字四号,里面保持了原样,甚至陈司计的行李还在,竹清看了几眼,那边,贺归霖已经打开了窗户,探出半个身子查看。
他的视力很好,黑暗中视物也毫无?困难,过了片刻,他说道:“外?面有脚踩过的痕迹,可以通知人过来取证。看脚印长度,是个七尺四寸的男儿。”
“你?还懂这个?”竹清问,贺归霖回答道:“看多?了就会了,没有人教我,我自己会的。”见竹清没有反应,他移开脸,像朵蘑菇一样,自闭了。
“有了物证,还得找到?人证。那个李一金也辩驳自己没有来过云升客栈,那麽来这儿的是谁?举报的人又是谁?这些我们都要查个水落石出,才能还她们一个清白。”竹清在也探头出去看痕迹,她看了看痕迹的延伸,“这个人要麽是从二号房过来的,要麽是三号。”
客栈后面是一处荷塘,根本没有藏匿的地方,而且窗沿很短很窄,哪怕有功夫在身,也难以长时间攀爬。
“这就是一场陷害,不过目的是甚麽?”黎司宝咬牙切齿地说道,同时非常不解,陈司计是一个女官,不干前朝的事;那李一金家里也毫无?势力,父亲不过是一个穷酸秀才,母亲农妇,从头到?尾都不碍着旁人。
“会不会是她们其中一个看见了甚麽不该看的?”丁香揣测,宫中也时常有这种事发生,不小?心撞破了他人的肮脏事情?,一段时间后死的不明不白。
“如果真是那样,她们应该活不到?我们来。”竹清说,灭口也不难,难的是有一个正当?的理由,她想着想着,忽然鼻子动了动,“甚麽味道?”
“怎麽了?”贺归霖询问,竹清走?了几步,“你?们没有闻到??一股……油的味道。”
众人吸了吸鼻子,连门口的护卫们也用力嗅闻,但还是没有察觉到?问题。贺归霖摇摇头,“我们的嗅觉不如你?,闻不到?。不过既如此,我让他们上上下下检查一遍。你?们四个,两两一组,去一楼……”
这儿除了贺归霖之外?,还剩下七个护卫,刚才贺归霖命令了两个去衙门寻人来收集物证。
“是。”护卫们下去了,打算一寸一寸检查。
忽的,他们震声,“甚麽人!”
“起火了!”正看向窗外?的黎司宝大惊失色,很快,一股浓烟往上吹拂,瞬间弥漫在厢房里。
熊熊烈火瞬间从厨房的方向向四周围爆开,噼里啪啦,一楼似乎有助燃的东西,火势起来得极快。
护卫们抓住了三个死士,已经服药自杀了,想问也问不了话。他们问贺归霖,“头儿,要不要把他们带走??”现在整个云升客栈的一楼都是火,周围的商铺没有一丝人气,外?面也没有人喊着要救火——就像他们这一行人被遗忘在这里了。
护卫们也不怕尸体?,一人扛着一个上了楼,汇报道:“下面出不去了,火势太大,咱们可如何是好?”
“跳下去。”竹清开了窗,一股浓烟袭来,是从底下一楼蹿上来的,她指着荷塘说道:“跳进去。”
贺归霖点了点头,仔细看了看,对竹清说道:“里面有蛇,还是毒蛇,你?们先把尸体?抛下去,然后一个个跳。”说着,他拿出腰带里藏着的荷包,里头是驱蛇的药物,其他护卫们也跟着撒药在身上,还分给黎司宝她们。
竹清摆摆手?,“我自己有。”她经常出门,便制了药自己带着,更?习惯用自己的药。
“扑通扑通扑通。”药不够,尸体?便没有撒药,直接丢下去,瞬间,荷塘翻腾起来,无?数大大小?小?的蛇冒出头咬在尸体?上,让人不寒而栗。
“好高,我,我……”黎司宝虽然在宫中见识不少,但是也没有直面过这高度,还要跳下去。
“少废话。”眼见着护卫们一个个跳下去当?了先锋,竹清便把黎司宝推下去,丁香眼睛一闭,也坠了下去。
火舌已经从走?廊两端蹿到?天字四号了,竹清能明显感觉到?一股灼热,她攀上窗户,又回头看了贺归霖一眼,伸出手?,“把手?给我。”她还不至于让他一个人垫底,别到?时候轻易死了。
“嗯?”贺归霖还以为她先跳,愣神之际,他被一把拉住,随后眼前一切事物翻转,片刻后,他接触到?了水面。粘腻的触感环绕在他的身边,那是毒蛇在游荡。
下意识的,他强劲有力量的手?臂一圈,顺着竹清的手?把她拉入了怀中,然后齐齐浮出水面,朝岸边而去。
这云升客栈的荷塘特意用围墙围起来,三面滑溜溜,只?有一处有门,偏生那门打不开,他们只?能徒手?爬墙。会功夫的护卫们还好,正摆弄着尸体?,预备提上去。
倒是泡在水里的黎司宝与丁香,受惊一番,竟没有了力气,尤其是丁香,唇色逐渐变深,竹清一看就知道她中了蛇毒。
好不容易,护卫们把她们两个也提溜到?了围墙的另外?一边,贺归霖便也揽住竹清的腰,短短几息,就越过墙面,到?了平地上。
“该死的。”竹清吐了几口水,又看了看自己红肿的手?,忙不迭地找出药粉给自己灌了下去,“这是去蛇毒的药,你?们先吃了。不过,会有副作用。”
吃了她的药,丁香的唇色果真没有那麽紫黑了,不过竹清皱眉,“只?盼着早点给她治疗。”不然丁香还是有性命之忧。
云升客栈并不大,只?是偏僻,墙的后面是一条阴暗的街道,此刻人影绰绰,竹清身上发热,只?能隐隐约约听见一句,“命真大。”
“防御。”贺归霖吩咐,护卫们围成半个圈,把竹清她们护在里面,贺归霖站在最外?面,逆着光。因?着身上衣裳尽湿了,身体?线条看得更?加清晰,宽肩窄腰,又有一股凛冽的气势,倒有几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散毒的药物吃了会导致发热,如今竹清站都站不稳,迷迷蒙蒙间,发现贺归霖与蒙面人打起来了。一股热气至体?内升腾,很快的,便冲散了她的神志,她咬着牙,丢出一个荷包给贺归霖,随后就昏过去了。
日上三竿,竹清缓缓睁眼,她盯着黛青色的纱帐许久,才逐渐回过神来,浑身无?力。
“少师大人。”外?头的人听见动静,当?即把床帘拉起来,然后又询问竹清,“大人可要喝水?”
她是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净了脸,唇红齿白,一双长眼里俱都是担忧,竹清不认识她,便问道:“你?是谁?”刚开口,她就镇住了,嗓音沙哑,活像拉得断断续续的二胡声音。
“我的嗓子!”竹清猜到?了是蛇毒的后遗症,就是不知道是过一段时间能好还是一辈子……
那小?丫头机灵聪慧,懂了竹清的想法?,便开口说道:“回少师大人的话,奴婢叫春茶,是陛下下令要我还有春雨几人照顾您。太医给您把过脉,说养一个月左右,您的喉咙就不肿胀了,能正常说话。”
“哦。”竹清松了一口气,待发觉房内就她与春茶,不免问道:“其他人呢?黎司宝如何?贺归霖呢?丁香,我记得她中了毒,很深,治好了吗?”
春茶认认真真地一个个问题回答了,“常德将军领着禁军们生擒住了一个死士,有五个服毒,当?场就没了。所幸有活口,撬出了不少的东西。”她那会儿还在勤政殿伺候,听见了陛下大发雷霆。
“常德将军还有其他禁军被蛇咬了,又与死士拼命,身上落了不少的伤口,这会儿还昏睡着,黎司宝无?大碍,与少师大人一般,躺半个月变好了。倒是尚宫,毒是解开了,不过迷迷糊糊间,没有管住嘴……”春茶没有说明白,但是竹清也懂了,这是说了不该说的?
“现在是甚麽时候了?”竹清说,得了回答,她叹气,“一下子就过去十日了。”也是,一池子毒蛇,又有死士拦路,可不就是遭难一番。
“少师,少师。”声音由远及近,是陈司计的声音。
春茶听了,说道:“少师大人,您还不知道罢,这回遭了劫难,倒是一下子解了陈司计还有李秀才的难处。”她也不多?说,而是轻手?轻脚退出去,给两人留说话的地方。
陈司计穿着常服,一下子坐到?床边,“您吓死我了,我天天都到?这儿来,就盼着您醒。”
“如今苦尽甘来了,身上冤屈洗干净。”竹清看见陈司计,心里宽慰,倒是不枉费她费心费力。
“你?们一出事,大家都知道了我们是被冤枉的,有人想要栽赃陷害,哼。”陈司计眼神凌厉,经过了这一场,她也坚韧不少。
“人证物证都在,陛下震怒,命大理寺严查此事,钦差来了五日,发落了好一批人。后面上了刑,他们才吐出来,说想这是一个连环计,利用我还有李一金这件事,把您引到?宜州,然后放火烧死。”陈司计一说起此事便生气,“只?是线索到?这里便断了,查不到?后续。如果单是您与尚宫她们去云升客栈,说不定真的会被他们得手?。”
看看,又是放火又是毒蛇,完了还有埋伏好的人,哪一个都不是好应付的。竹清一想到?毒蛇,浑身炸开一般,难受。
她最怕没有脚的与脚多?的东西,其中毒蛇与蜈蚣当?仁不让第?一位,掉入毒蛇池子里时,毒蛇在身边翻腾,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谁会这般想要我死?”竹清喃喃自语,她也没有得罪人罢?
第127章 废后,秋闱
病了一场,竹清老老实实躺了半个月。如今外头倒是不传科举舞弊了,只传宜州地?界不平静,连官大人?还有将军都差点折了命。人?心惶惶,老百姓还在想要不要暂且搬走,万一祸害到他们身上可?怎麽办?
陈司计陪着竹清散心,竹清感叹道:“这事?沸沸扬扬,却没个结果。”连大理寺都查不出来,只把事?慌在那儿。
他们原本想着烧死她,哪怕跳水,也还有毒蛇,没成想身边会?有陛下派出来的禁军保护,禁军都是从战场上见过血的士兵里挑的,个个儿好手。
而且,如果不是刚好走了两个护卫,他们搬来救兵,只怕她也要成为亡魂了。
“势力不小,从我进宜州便开始谋划了。”陈司计说,说着说着,她突然想到甚麽,“对了,常德将军晕厥之前还特意与?我说,他们感谢您哩,您晕倒之前丢给他们的毒药,很是有用。就是有了迷魂药,才能生?擒其中一个死士。”
“我有一事?不明白,他们冲着我来,为何弄出这麽大动静?生?怕别人?不知道,我被害了。”竹清自个琢磨,她若是死了,陛下会?不会?追究?若追究,这些人?有底气不被发现?麽?又或者?陛下不追究……
竹清想着想着,又说道:“莫不是与?科举有关?”倘若有女子能参加殿试,并?夺得了一个不错的名次,入朝为官,她作为少师,朝堂之上唯一一个女官员,势必会?略略看顾刚入仕的女子。但?如果她死了,小官员还不得被他们玩死?
又或者?,这是一次试探,试探她的能力,试探陛下的底线,太多可?能了,连竹清也不能一下子就拨开迷雾,探寻到真相。
既如此,暂且先不想了。待她来日上早朝,说不定能发觉一二。于是两人?就去探望了嗓子沙哑的黎司宝,她后遗症不浅,还有腰肢酸痛,小腿浮肿等等,故而不愿意下地?走动。
“你们来了,快坐快坐,陪我说说话,我可?闷死了。”黎司宝眼睛一亮。她们聊了一会?儿,言语间,黎司宝说到了丁香。
“听说她醒了之后,就送回京城了,这是怎的了?”黎司宝看向?陈司计,这几日陈司计都在竹清那儿,她想找人?都找不到。
“出事?了。”陈司计三言两语把事?情解释完,又说道:“尚宫局要变天了。”丁香吐了好些东西出来,皆是这些年替皇后所作的不干不净的事?,其中还涉及到皇子公主。
可?以想象,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我们被咬了都不会?胡乱说话,怎麽就她不受控制说了那些话?”竹清似乎想到了甚麽,问黎司宝,“丁香与?皇后关系不怎麽样罢?”
黎司宝想了想,点了点头,“是不怎麽,特别是皇后屡屡插手尚宫局,后面丁香回椒房殿的时间就少了,大半都缩在尚宫局,有时候甚至几日不去椒房殿。”她与?皇后也生?了间隙?
“该不会?是……”黎司宝瞪大眼睛,丁香该不会?是故意的罢?
她看向?竹清与?陈司计,果然见这两个人?在沉思,陈司计说道:“丁香是皇后带进宫的,很难被他人?收买要挟,所以应该不是其他人?想要对付皇后。如果是她自己?,倒是说的通。”
“也许是皇后不想让她活着了?”黎司宝也是个见惯了肮脏事?情的人?,猜测原因都是往最深的地?方猜,有甚麽比得上自己?的命?
哪怕进宫前对天发誓要忠心主子,可?丁香进了尚宫局,当了几年威风的尚宫。这样的人?,她会?心甘情愿替主子去死?换作是她,她可?不愿意,少不得寻求一线生?机!
三人?都这麽想,就是不知道丁香与?皇后之间究竟发生?了甚麽,能让丁香趁此机会?豁出去。如此一来,她倒也没了一个背主的名声,毕竟是中了毒,“不小心”才说出来的。
然而这一切到底是不是她们所想的那样,还得看接下来呢。
“少师大人?。”春茶急匆匆走来,“护卫们都醒了,常德将军想要见您。”
“我与?陈司计这就过去。”竹清说罢,看向?黎司宝,“你先养着,不着急下床。”
“欸。”黎司宝点头应了,她对陈司计挤眉弄眼的,回来给我说说少师与?常德将军喔~~
陈司计:……
常德将军贺归霖半躺在床上,衣襟大开,胸口包得严严实实,伤口不少呢。竹清进来时,他正单手端着一碗药,一口气喝了,见有人?进来,满心欢喜地?抬头,随后笑了笑,唤了一声,“少师大人?。”
“你感觉怎麽样?”竹清问了,贺归霖一答,“还成。倒是你,你的嗓子疼不疼?”他忧心忡忡,家里的库房里好似有一瓶治疗喉咙的药物,之前大医给的,待他等下写信回去,让家里寄过来。
“还行。”竹清摆摆手,示意这不是问题,“倒是我连累你们了。”她叹息,人?情债,不好还呐。
“这怎麽能叫作连累?”贺归霖满脸不赞同,“我们是陛下派来保护你的,你有危险,这是我们的责任,救你,也是我们自愿的。况且,你给我的药很管用,就是你的药,才让我抓住了活口。”
“那也是你们功夫了得,才抓住了。”商业互捧过后,竹清与?贺归霖对视了一眼,随后莫名其妙都笑了。陈司计一脸懵:发生了甚麽,怎麽就笑了?
“我那时还没来得及与你说里头有甚麽,你倒是迅速。”竹清当然也想抓住活口,在客栈起火时就已经想到了有人想要她的命,故而肯定要留活口。
“我不知道那是甚麽药,左右我是挨个给他们用了,谁能活着便看运气。”贺归霖冷酷无情地?说道,似乎是怕竹清心里不舒坦,他安慰她,“他们运气不好,也不关我们的事。这种想要我们命的人?,死了也不值当你费心神。”
“别愧疚,别难过。”他说道。
竹清迷茫:?她哪里愧疚了?
陈司计别过脸,嘴角高高翘起来,常德将军不会?以为少师大人?是甚麽仁慈的人?罢?方才少师大人?还与?她说,要是死士们在她面前被活捉,她高低也要拿剑挨个把他们戳上两剑,这样才能解了心头之恨。
这回轮到竹清与?陈司计笑起来,贺归霖摸不着头脑,怎麽了这是?
说过这个,贺归霖又说道:“估摸着他们也不知道你身边有护卫,所以轻视了。”他们几个被派来,是暗中进行的。
“这会?儿应该是知道了。”竹清看了看贺归霖,“你家里急坏了罢?”
“我娘亲还想来看我。”贺归霖忧愁,“不过他们还是高兴的,毕竟这是立功了。”
“你救了我,我又救了你。”贺归霖古铜色的脸上出现?一抹不甚明显的红晕,想起跳水之前竹清拉住了他的手,怎麽不算救他一命呢?“放在话本子里,这是,这是……”支支吾吾就是说不清楚,竹清也只当不明白,还故意问他,“这是甚麽意思?”
“嗯?”竹清故作不懂,看贺归霖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整个人?松下来了,还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说起来,也是我连累了你们,这般,等我好了,必会?带着厚礼来谢你。”竹清笑眯眯地?说道,又与?贺归霖说了一会?儿话后,起身去隔壁瞧其他护卫。
除了一开始离开了云升客栈的两个,其他人?身上各自挂彩,骨折的也有一个,看着可?怜极了。
竹清也都一一说了,过后会?备上厚礼,挨个谢了。这般就不偏不倚,人?人?都有份。
且说宜州城内好不容易平息风波,但?是钦差大人?却愁住了,盖因线索断开,竟寻不到背后的人?。
“大人?,不若我们就这般呈上去?”有那不经事?的人?出主意,“左右他们不是认了麽?”
钦差白了他一眼,说道:“难道要我告诉陛下,是宜州城的通判害了少师还有常德将军?他们哪里敢对少师下手?而且也没有理由,不过是顶包罢了,身后的人?狠心,没想给通判一家活路。”
“或许,他们也打量了陛下的意思,见了这结果,说不得陛下会?就此草草结案,不再追究。”先前说话的那人?讲得头头是道,“要是罪魁祸首是陛下重视的大臣,陛下会?为了少师惩罚他们麽?若来日他们得了一个不轻不重的处罚,回头来对付大人?您,这就不美?了。”
是人?就会?有自己?的思量,更?何况是钦差这样常年在朝堂混的人??见风使舵最是厉害,这会?儿便也起了草草收手的心思。
是了,哪怕查到了背后之人?又怎麽样,陛下会?愿意罚他们?更?重要的是,以他的势力,很难查出来,陛下为何不派一个更?有能力的大臣来宜州?会?不会?是,陛下一开始就知道,他查不出来的,换而言之——陛下已经知道了是谁要少师的命。
如拨云见月,钦差大人?的思路一下子开阔,没错,定是这样!他心头一松,吩咐道:“如此,结案。”
八月中旬,这事?有了了结,但?竹清可?不相信通判害她,求甚麽呢?她与?那个通判无冤无仇,这个通判,是个背黑锅的人?。
那会?是谁呢?她不太了解朝堂的派系,故而眼下抓瞎,只能等回京之后再慢慢查。只是还没等竹清想出个所以然来,忽的便听闻,宜州知州出事?了!
是下了大狱准备押进京城的郑通判举报了贾知州,说这个贾知州不是真的贾知州,而是冒名顶替的。这下惊起了一片下巴,好些人?迷迷瞪瞪,不知他是甚麽意思。
贾知州也已经一并?下了牢狱,他在竹清等人?离开衙门后通风报信,放了鸽子,这事?倒是让钦差查了个明明白白,所以他也没有逃掉。
“到底怎麽说的?”竹清与?钦差不熟,问不了这个八卦。倒是同为朝臣,又与?钦差有些亲的贺归霖知晓了。
他解释道:“郑通判背的刑肯定更?重,虽然大家都觉得好笑,毕竟通判谋害,知州报信,听起来没道理。不过就是这麽定的,对你不公。”他语气里有不赞同,与?钦差交涉了几回,却不得他改变调查结果。
明眼人?都知道,郑通判是个替死鬼。
郑通判自个也知道,可?是他不甘心,明明都是出了事?被推出来的人?,凭甚麽他一家下狱,甚至可?能九族都保不住。而贾知州,却能保住一家子?
他不甘心!
故而,他向?钦差捅了一件事?出来,是关于贾知州的。贺归霖慢慢地?说道:“他是在贾知州来宜州上任时便发现?了不对劲。他与?贾知州曾经有过一面之缘,觉得他与?从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但?那也是十来年前见的,所以只当是人?变了。”
但?在宜州上任之后,贾知州却从不参与?同僚邀请的任何宴席,一心扑在政事?上,营造出了一副一心为民的模样。旁人?能被他迷惑,郑通判却不会?,盖因多年前见的那一面,是在青楼里。
那还不是个普普通通的青楼楚馆,里头有赌场、吸食五石散的场所,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找不到的乐子。
而那贾知州,正是左拥右抱在赌钱,偶尔的,还瞧了瞧五石散,不过倒是没有吸,显然怕影响了乡试。也就是那过后,贾知州便中了举子,后头成了孙山,有了做官的资格,也没等安排,便通关系安排去了地?方上任,做了一个小小的知县。
“郑通判说,一个爱好赌钱的人?,不可?能收手,再说了,还有美?人?呢。他为了仕途不赌钱了,但?是美?人?他不可?能不好。而贾知州,后院中只小娘一人?,并?不多贪。”贺归霖说道,他看向?竹清,意有所指般,“现?下男子后院小娘数十人?也有的,所以郑通判觉得奇怪。”
“后面一查,便发现?了他习惯与?从前有极大的改变,且查到了贾知州有个双胞胎弟弟。”贺归霖说到这,竹清已经有了猜测,“现?在的贾知州,是他弟弟假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