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也不是我管,只这些?人是不能当监考官,谁知道会不会惹出事。”第?一年,还是经她?的手,该严格就得严格。
八月初,考点已经定下来了,共五个?。
京城,安州的大?阳县,青州的成?华县,北安州的马丁县,宜州的鹊华县。
题目不论男女,皆是一样?的。唯有考试的考棚,得分离开来,也算是避嫌。最后一年在大?阳县任县令的林县令便来请教竹清,询问?她?该如何?搭建考棚?
“原先的考棚在城南,我已经教人开始修缮……”林县令把?图纸递给竹清,“要搭建新的考棚,这块区域可以利用起来。”
竹清点头,“嗯,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办,还有修建完成?的图纸也给我一份,我到时候拿去其他州县。”竹清作为陛下钦点的负责人,接下来还得轮流赶往其他四?个?考点,监督官员们搭建好考点。
“好。”林县令对竹清很是尊敬,他能不能往上走一走,就看这一回了。
等大?阳县的考前准备全部完成?,核对无误后,这个?考点就算没有问?题了。拿到图纸后,竹清先去了京城,进宫面圣。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竹清穿着尚宫局赶制出来的官服,头发藏于玉冠当中,自有一股沉稳。
“爱卿请起。”陛下亲自下来扶起竹清,问?她?,“竹清姐姐的棋艺有没有长进?不若与朕手对一场,解解闷?”
“陛下让一让微臣。”竹清心?想,陛下这边下棋边问?话的方式还真是十几年不变。
“听说,碧桐书院内的女学子都学的很不错?不输于男子?”皇帝漫不经心?地下了一个?白棋子,“都是竹清姐姐的功劳。”
“微臣不敢居功。都是先生们教导有嘉,李老先生与隋老先生学识渊博,学子们受益匪浅。白老先生教学子们君子六艺,让她?们得以修身养性。”竹清没有否认前一句,倒是后面那一句,她?没有为自己邀功。
“论功行赏,不过得缓缓。”皇帝说,“你开的晖桐书院不错,起码教天下人知道,百姓是可以教化的。地方官员紧缺,希望女子们得中之后,不辞辛苦去贫困的州县。”
大?文的版图越扩越大?,需要的底层官员数额庞大?,上层贵族不喜去这种地方熬资历,正好给寒门子以及从这些?地方出身的女子官员,想必她?们能很好的建设一个?县。
“待明年县试乡试考完,姐姐就回京城罢,母后也想你,想你常伴身边。”皇帝轻声?说。
“啪嗒”一声?,竹清放下黑棋,“陛下赢了,多年不与陛下下棋,陛下棋艺更为高超了。”
“微臣谨遵陛下圣意。”竹清说,她?懂陛下言下之意,太后即将还政给陛下,不再垂帘听政,她?孤独,需要她?。
二则,既然女子能科举,那麽朝堂之上,总得有一个?位高的女性官员,以给天下人看,瞧,陛下博爱,能让女子身居高位。这般做,也能勉励踌躇不前的女子,激励她?们报考。
当然,她?这个?少师也只是位高,权力是没有多少的。少师本就是教导太子的先生,奈何?现在没有太子,她?也就只能占个?位置,甚麽都做不了。
不过竹清已经很知足了,她?三十多岁,在古代,这个?年纪已经走过人生的一半。从一个?小丫鬟,到东宫的管事,再到太后的掌事姑姑,尚宫,如今还能当上正一品的少师。
这样?的升职道路,堪称坐火箭。
“未免姐姐出事,朕特派了十个?精锐保护你,直至你回京。都是军队出来的,身手没的说。”
竹清问?道:“陛下,不知有谁?”
“领头的你也认识,归义大?将军的小儿子,朕今年初春才封他为常德将军。贺归霖。”
第125章 开考
年底,竹清监督完四个考点的准备工作?,随后回到了大阳县,碧桐书院内很安静,学子们各自看书,京都来?的几个小?娘子今年没有回去过年,都留在书院内奋笔疾书,跟头悬梁锥刺股差不离。
于她们而言,明?年的考试是一个机会,能不能在家族中拥有话语权,就看明?年了。故而她们也不敢放松,时常聚在一起讨论?问题。
附近的几个州各有一两个大家族的小?娘子报考,被?分配到了大阳县这个考点。竹清从前听过她们的才名,据说诗词歌赋信手拈来?,就是不知考试如何。
临近年关,浓郁的新年气息冲散了紧张的考试氛围,像陈学恒等人,也往外走走,放松放松。
十二月二十五这日,一艘大船靠在了码头,被?安排过来?接人的英山伯下了马车,笑得一脸灿烂,“是尚宫罢?我们许久都不曾见过了,十几位女官也脸生。”
丁香抿了抿唇,回答道:“英山伯在大阳县一住就是三四年,我们自然少见。女官都是经过层层挑选,不合格的不要,整个尚宫局不敢怠慢,经过细致的查问,确定她们品行、能力都无甚大问题,才敢让她们来?监考。”
“也是,这品行是最重要的,别因为自个不端而影响了尚宫局的名声,说出去难听。”英山伯附和了一句,又?说道:“天冷风大,尚宫随我去见少师大人罢。”
“有劳。”丁香目光沉沉,在心里默念“竹清”,这两个字轻飘飘的,但是却压着她几年。打她进尚宫局开始,明?里暗里多少人将她与竹清比较,无一例外,都觉得她比不上竹清。
竹清是一手打造尚宫局的人,论?功劳论?能力论?品德,样?样?无瑕疵,她那时不过刚进宫,如何比得上她?更不要说,在竹清当?尚宫时,太后因着前朝的事,把事情都放权给她。而皇后只能握着尚宫局,时时寻她过去问事,她很多事情都不能做主。
无形之中,尚宫的权力被?压缩了。她无可奈何,只能在叹息与惆怅中接受了这个事实?。
竹清,像魔咒一般缠绕着她。让她懂了那句,既生瑜何生亮。
“少师大人。”
“尚宫大人。”
竹清与丁香客气疏离了一番,紧接着不带停歇,把许多注意事项告诉丁香。作?为尚宫,丁香负责青州成华县的监考,她只在大阳县停留几日,接受少师的叮嘱,然后再启程去成华县。
等事情交代妥当?,竹清便教夏衣带女官们前去用饭歇息。英山伯适时凑到她身边,说道:“一别几年,丁香看着稳重了许多,就是脸色不好,像是长久都不得安宁。”
“多思多想就容易累。”竹清刚说完,门就被?瞧了瞧,笃笃笃,干净利索的三下。她高声说道:“进来?。”
门一开,进来?一个身着玄色大氅的男子,他身高腿长,肩膀似乎额外的宽。面若桃花,目似繁星,高鼻梁上还有一抹黑色的痣。他垂眸,看向?竹清,“少师大人,你该用饭了,晚了于身体无益。今个有炙羊肉,正?适合冬日吃,温补。”
贺归霖一说炙羊肉,竹清倒感觉到饿了,她颔首,“我知道了,过会儿就去,你们先去罢,我还有事。”
“陛下让我们贴身保护你,我们不能先离开。那我等你。”贺归霖转身出去,顺带关了门。
英山伯在一旁,看看贺归霖的背影,又?瞅瞅竹清,一脸揶揄之色,“呀呀呀,我~等~你~”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真?直白。”
“你干甚麽,谈论?正?经事。”竹清与英山伯说罢了,又?听见她蹦出一句,“他喜欢你啊。”
“嗯。”竹清点头,在宫中刚见到贺归霖时,她就发觉了贺归霖对?她似乎有点不同,不过那时她还没确认。后面贺归霖带着护卫们护送她前往北安州,路遇土匪,她才发现了。
“我记得他至今尚未婚配。”英山伯对?贺归霖印象挺深的,“他尚未及冠就敢跟着归义大将军上战场,先后经历过数十场战役,在对?战哈巴国的战役中一马当?先夺下对?方的旗,又?砍了主帅的头,赢得太漂亮,陛下就封他为常德将军。不足而立之年就当?上了将军,名声响彻京都。”
不过这只是贺归霖出名的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除此之外,他似乎对?情爱之事毫无兴趣,他母亲给他找了多少大家闺秀,都不得他中意,为着这事,他家里人愁坏了。”
英山伯盯着竹清的脸,说道:“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不是不开窍,是没有遇见那个人啊。”她年纪不小?了,故而对于这些事情是不避讳的,眼?下也就直接说了,“你又?没有夫君,也不怕与他有了甚麽而被人指责,要不,与他发生一段露水情缘?”
“你又知道了?”竹清不反感贺归霖,主要是他在这样?敏感的时候,恰好出现在她身边,不失为一个好的人选。
“我甚麽不知道。”英山伯倒没有继续说下去,过犹不及,没得反倒让竹清恶了贺归霖。她说道:“走罢,去吃炙羊肉,我饿了。”
“走。”竹清与英山伯手挽手,身后跟着几个沉默寡言的护卫,打头的一人,视线牢牢落在竹清身上,半天没有移开。
这个新年注定意义非凡,竹清收到了许多的信件,各种各样?的礼物?。其中几份是之前认识的寡妇们一起寄来?的,信上说,得知家乡能立女户,读书气氛浓郁,她们打算从边关回来?了,这几年做游商赚到了孩子的读书钱,预备让她们回到大阳县读书。
竹清拆开礼物?,是几瓶护肤的霜膏。
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竹清熟悉的人皆在她身边,干娘站在她左手边,英山伯在右手边,学子们扎堆抬头看满天空的烟花。
新年一过,气氛就焦灼起来?,无数学子们涌入大阳县中,籍贯在这里的学子有的住自己的房屋,有的只能租客栈,不消几日,客栈全部预订出去了。
科举是一个处处费银钱的地方,竹清走在大街上,也见到了不少的女子。当?女子能科举后,她们的地位再一次上升,如今出门不需要戴帷帽、纱巾,可以大大方方地摆摊子。
“郎君娘子看看这里,糯米粽子、红豆粽子、肉粽子,吃了粽子步步高升,高中高中……”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鱼跃龙门的摆件,买一个回去吃不了亏。上一个中了案首的秀才公?是买了我家的摆件,郎君瞧瞧……”
街上热火朝天,而竹清带着女官们再次检查了女子们的考棚,确认无异样?之后就上报。女子考棚是在原本的考棚中扩出来?的,与男子那边隔了两面墙,绝对?不会相互影响。
二月初十,才过丑时,考棚方向?立刻传出阵阵礼炮声音,这是提醒考生,该准备了。
竹清要监考,早已与林县令他们在一处了,不能当?面给学子们加油打气,故而这个任务落在了英山伯、陆霜玉以及各位先生身上。
“快起床快起床,赶紧洗漱,清醒清醒。”先生们挨个去叫学子们,待他们起床了,又?有人专门分早餐,吃罢后,毕先生提醒她们,“带好考篮子,我们已经事先检查过一次,没有大问题,但是现在,你们要再次检查一下。”
“还有,进考场之前,都不要让考篮子离开你们的视线范围,去年就出过这样?的事,第一场考前列的考生在第二场被?发现了作?弊,纸条就藏在考篮子里,你们都得警醒着点。”毕先生这话倒不是危言耸听,那种自身没有本事又?见不得别人好的考生,甚麽下作?手段都能使出来?。
“不要吃旁人递给你们的东西……”先生们絮絮叨叨,一众考生倒是不觉得烦,她们紧张,听先生们说话还能缓解缓解。
距离二炮还有一刻钟的时候,竹清等人起身,对?林县令说道:“林大人,我先过去了。”这第一次女子参与科举,她得盯紧一些?。
“那我们也动身了。”林县令示意大家准备,他看了看阴沉沉的天色,说道:“只盼着不要下雨。”考棚虽然经过修缮,但也是不遮风不挡雨的,这是为了磨练考生。有那年纪大的和身子弱的,一场考试下来?,去了半条命。
“大人,大人。”还没等竹清几人走出门,便有公?人疾步走来?,神?色严肃地说道:“启禀大人,抓到一个把纸条塞在衣裳内里的考生,已经押下来?了。”
林县令脸色变得难看,这抓到了作?弊的了,那考生大胆!他一拂袖子,“按照规矩,他终身不得再考,还有他的禀保与互保,禀保剥夺秀才功名,互保禁考五年。”
在大文,作?弊是很严重的。惩罚也异常严厉,像禀保,好不容易考来?的秀才功名没了,几个互保禁考五年,五年后虽然能再考。但是来?日得中,到了官场上,也会因为识人不清而身上有污点,得不到重用。
竹清已经到了考场里,她穿着官服,端坐于正?前方,看着一个个考生进来?,很多都是眼?熟的,唯有几个从隔壁州过来?的不甚认识。
时辰一到,考试即将开始。竹清先是看了一圈,心里暗自数了数,不错,报名的三十五人都在这里。她开始点名,等考生交了文书之后,就分发一份密封考卷。
等所有考生领到了考卷,竹清去大门处挂了锁,粘贴封条,随后才敲鼓,“咚咚咚”三下,考试正?式开始!
才刚过半个时辰,竹清就听见了有考生打喷嚏的声音,估摸着是受寒了,她无声叹息,只盼着这位考生坚持住,接下来?还有四场考试,少一场都不行。
县试头场考罢,监考官们便开始批卷子,竹清自然在列,她与林县令各坐一边,看专人糊名打乱卷子顺序,又?抄写完整,如此做罢,才把卷子递给考官们。
“卷子不怎麽样?。”林县令才看了几份便摇头,县试多得是半吊子,只会文邹邹的酸文便想着能中。
卷子是男女考生混在一起的,加之有专人抄写,看不出来?考生的字迹,竹清也不知道批的是哪个考生的,不过看了看卷面,她倒也赞同林县令的说法,“我这两份也是。”
待批阅多了,就渐渐有作?答不错的。
天色沉了,考官们略略吃了几盏子浓茶提提精神?,复又?开始批改。批改完要核对?考生试卷才能确定排名,后日又?要张榜,实?在是歇不得。
像竹清、林县令这样?年青的还好,那种老大人,就撑不住了。第二日,专人核对?了考生试卷,没有大问题。
林县令与竹清给考生们排了名次,前十名中有男有女,只在头名上,林县令与竹清发生了争执。
“案首是个女子,是从未有过的事。”林县令看着竹清排的名次,最前面的名字有些?刺眼?。
竹清淡淡地看了林县令一眼?,说道:“如今便有了。”她很了解林县令,知道他想往上爬,又?畏手畏脚,出头的事怕担责。
“恐怕其他县也不会……”林县令忍不住多想,万一只有大阳县的县案首是个女子,那会造成甚麽后果?同僚会不会笑话他,觉得他迫于压力,压不过竹清才点了女子为头名?
竹清收回目光,心中嗤笑,你看看,人就是很奇怪的。林县令可以为了政绩支持女子上学,但也可以为了政绩而反对?女子当?头名,皆因一个“利”字。
“林大人,前五名的卷子我们已经反反复复查阅过,她当?案首是当?之无愧,难道还有别的考生能比得上她?如果不服,我们可以再把前十名的卷子拿出来?,一一细看,如何?”
竹清不怕麻烦,就怕这些?官员不公?平,她刚说罢,三名女官就向?竹清低了低头,“下官等人紧随少师大人,不觉得排名有误。”
“林大人呢?”
林县令喉头发涩,也不敢多说,“少师大人,下官没有意见。”
两日时间一晃而过,很快便到了张榜的时候。英山伯包下了离告示栏最近的云鹤楼,楼中坐满了碧桐书院的学子们。其中英山伯的干女儿崔令意也在,她双手搅弄着一张帕子,有些?焦急不安。
整个云鹤楼弥漫着一股着急的气氛,没有哪个学子能够冷静下来?,能不能成,且看今日。
“张榜了张榜了。”忽然,听见告示栏面前传来?一阵儿喊叫,即便有官兵在维持秩序,也难以让这些?激动不已的考生冷静下来?。
“我考中了我考中了,二十二名,爹娘啊,你们且可以安息了。”一名头发半白的老者跪地,掩面痛哭,听见声音的富商们赶来?,见是一个老人,就走了,还以为能榜下捉婿。
有一个中了,其他人便更加耐不住了。学子们探出头张望,心不在焉地说道:“怎麽还不回来?。”先生们派了身强力壮的护院去看榜,如今还没有消息。
不多时,派去的人回来?了,他记忆力好,不待询问便麻溜地说道:“头名,头名是陈学恒,第二名第三名是……第八名是上官晚澄,第十五名是崔令意,还有……”
“恭喜恭喜。”第一场榜上有名的都在相互恭喜,虽然还有四场,但是历来?第一场的名次差不多就能定了,一般不会有太大的变动。
“贺喜陈案首,贵书院真?是人才辈出,竟一下子包揽前三。”云鹤楼的掌柜笑得见牙不见眼?,酒楼就要出名了,他能不高兴?
“为着恭贺,上的菜式酒水便不用付银钱了,权当?我的贺礼。”掌柜的对?陈学恒很是尊敬,还有四场,但陈学恒能得县案首的概率最大,以后考个举子定是不难,可能再过一段时间,这位案首就要变成举人了。
陈学恒被?围起来?时还在发呆,这就中了头名?学了十几年,一朝得中,浑身好似在云中一般,轻飘飘的,有种不真?实?感。
陛下下令,今年有女考生的县秀才名额扩充五个,即为二十五人,而其中,在第一场排在二十五名前的,碧桐书院一共有十八个学子,其中六个女子,剩下的都是男子。
饶是就这,也足够让人震惊。
接下来?,四场考试依次举行,卷子麽不难不易,比起第一场,多了“颂”与“论?”,考官们加班加点批改试卷。在开考后的第十六天,县试落下帷幕,最终排名张榜,县案首妥妥是陈学恒!
轮不到其他人不服,此次考试一罢,考生们的卷子已经统一刊印成册,有不服的一看,心中那口气已然泄了。陈学恒被?两位老先生教了几年,文采用词精进,加之见多识广,所答皆是言之有物?,颇为深刻。
县试一结束,竹清就把得中的学子们聚集起来?,让他们戒骄戒躁,还有府试院试,之后才能定秀才功名,且还有一段路要走。
“四月份要举办府试,五月份有院试,哪一个都耽误不得,要想获得秀才这个功名,还要努力。”竹清环顾一周,县试的前二十五名最有可能夺得秀才功名,但也不是没有意外情况的发生。
“是,山长。”学子们俱都平静下来?,想着今夜要读些?甚麽书。
既然还有府试院试,竹清也得监考,不过这一回,她的工作?轻松不少,女子里有资格参考的就六个人,她一眼?就能看完她们。
竹清忙碌,她的干娘陆霜玉便暂时接过了管理书院的责任,安慰一些?在县试中失利的学子。特别是贫困学子,例如许清云、王立秋等女孩子,她们与男孩不同,本就顶着“嫁人生子”“谋生”等等压力来?读书,如今一考,没有考出名堂,便失落至极。
许清云哥哥宽慰她,反倒是王立秋,沮丧得不行,跟陆霜玉吐心中的脏水,“我奶奶让我继续读,但是我娘,不止一次跟我说,让我早些?回去嫁人,说我再读下去说不定年纪大了,哪怕有了学识见识,也不好嫁。”
陆霜玉搂着她,“你奶奶支持你便好了,不听你娘亲的,你看看你这回县试,合格了,也有资格去参与府试,这便很不错了。”
“我娘亲不懂这些?,只问我能不考上秀才。”王立秋能怎麽回答?她总不能说,才读了几年,便想考秀才,她进晖桐书院时已经快要十三岁了,能在县试及格都是她很努力才得来?的结果。
“别怕,如果你娘亲再逼你,你就与我说,我们让山长去你家谈话。”陆霜玉说,王立秋天赋差了点,读书也晚。不过所幸她家还没有分家,做主的是王婆子,那是个聪明?人,看得明?白。
“先生,我家隔壁的寒霜要退学了。”王立秋说,“她与我同岁,这回也参与了县试,不过没有合格,也不能继续参与府试。她家里人觉得她大了,又?没有个名堂读出来?,让她家去议亲。”
一想到寒霜昨夜伏在她的肩头哭,王立秋心口就堵得难受,她说,“寒霜不想回去,但是她爹娘说不回去就当?没有她这个女儿,她还能去哪儿呢?没了家,哪儿也不能去,她只能应了。”
也许这般一别,就很久才能再见,也许她日后也会像寒霜一样?,寥寥草草找个人嫁了,可是这样?的生活,真?的是她想要的麽?王立秋无可避免地想到,那日学恒姐姐中了县案首,是何等的风光。
先生们都说,她这个名次,几乎定了秀才功名,日后有功名在身,便与她们不一样?。
“你甘心就这样?回去?如果你成亲了,你的女儿也要读书,你的亲人会不会说,‘你娘读了几年,甚麽都没有读出来?,你也不准去’,这时,你该如何自处?”陆霜玉讲得很慢很慢,却让王立秋听进去了。
她就像一只即将破茧的蝴蝶,在关键时刻,被?注入了力量,于是成功了,成了一只翩翩起舞、自由飞翔的蝴蝶。
四月的府试、五月的院试也陆陆续续落幕,碧桐书院共有十八名学子取得秀才功名,其中陈学恒两场考试皆是头名,小?三元!
再没有比这更加风光的了,上官晚澄如今是秀才,也敢写信回家,与父母亲族说上一说,婚期再延后!她还要继续考试,乡试、会试、殿试,只要她还年轻,还活着,便一直考!
碧桐书院好生出名了一番,鞭炮一茬接一茬,没有停过。无数人家都想把儿女送来?,教先生们忙碌了一阵。
至于竹清,已经带着她的贴身护卫们,再次去往宜州,因着宜州科考出事了,其中一个女官被?指与中了秀才功名的女秀才有瓜葛——涉及到科举舞弊。
第126章 有人想她死
科举舞弊一事必得处理得漂漂亮亮,不然教天下人怎麽看?女子头一年科举,在这般重大意义的事情?上,居然出了事故,会教许多?人质疑:科举不限男女真的正确麽?
竹清是与丁香一同前往宜州,陛下命她们两个调查此事,务必要查个清清楚楚,在秋闱之前查个水落石出,不然这一场秋闱,只?怕宜州的女子是考不了的。
马车上,丁香还在问道:“具体?是怎麽一回事?我相信尚宫局的女官不会作此事的,哪怕胆子再大,也不至于趟浑水。”问罢,她又看向竹清,见她垂眸不言语,不由得急得上火。
“原本好端端的,也不知怎的,忽的宜州内就大肆有风声传出来,说监考官之一的陈司计与秀才李一金在考试前曾经出入过一个客栈,这才导致宜州的读书?人不忿,纷纷猜测是陈司计泄露了题目,才让李一金考上的。”来接人的是同在宜州监考的黎司宝,几日前,乍然一听闻此事,她与陈司计原打算找宜州知州澄清,哪儿知事情?愈演愈烈,到?这会儿,陈司计已经被关押在宜州的牢狱内,若不能查清楚,陈司计想要出来,难。
黎司宝的脸色非常差,眼下有大片的乌青,一看就是几宿几宿没有睡过。她能不着急上火麽,科举舞弊的罪名一旦安在陈司计身上,她这个司宝也免不了被非议,这个位置坐不稳。
“陈司计果真与那李一金出入过同一家客栈?我记得监考官们住的客栈是不允许无?关人进出的,她怎麽进去的?再则,她顺利混进去了,又这麽恰好没有被你?们发现,顺利地泄了题目?”竹清这话就是不相信陈司计会那样做,那李一金与她无?亲无?戚,陈司计犯不上用抄家灭族的大罪来帮她。
黎司宝稍稍振奋,“少师大人所言极是,我也是这样想的。陈司计住我隔壁厢房,但凡有个动静,我都能察觉到?。我很确定,那日根本没有甚麽李一金去找她。但是……”
“但是甚麽?快说。”丁香急促地询问。
“但是那日,李一金的确进了客栈,有一个伙计、一个厨子看见了。”黎司宝解释,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当?初是不是陈司计贿赂了这些伙计,才让他们密而不发。
丁香迟疑了一下,又问道:“他们院试前就看见了,怎麽不说出来,硬要等到?放榜?”
“说是只?以为是陈司计的亲戚,有急事来寻,万万没想到?,那是个读书?人,还考上了秀才。他们觉得对其他考生不公平,这才说了出来。”黎司宝皱眉,“宜州知州大怒,下令把守在客栈的官兵全?部下大狱,还有其他知而不发的人,一同获罪。”
“他这个举动,岂不是把事情?闹大?”竹清忽然觉得不对,按理来说,官兵们放了无?关的人进去,的确该罚,可也不是大张旗鼓的下牢狱。
“正是,所以宜州上下都知道了。”黎司宝脑子混乱着呢,她是有关人员,昨日从宜州出来迎接少师还有尚宫时,都遭了不少的白眼。
丁香没有处理这些事情?的经验,虽然她认为陈司计不会引火烧身,但是……说不准李一金贿赂的银钱多?呢?
竹清沉思不语,这事从上到?下都透露着一股诡异,假如陈司计没有做这事,那科举舞弊这个罪名,就是有人冤枉她,他们冤枉陈司计做甚麽?陈司计是一个后宫的女官,按理来说,与他们牵扯不大,为何要针对她?
搞臭女官的名声?还是阻止女秀才考乡试?
现下就像有一团迷雾,笼罩在上面,让她也难以很快的分辨清楚。
马车摇摇晃晃,进入了宜州的地界。她们先去了衙门内,见到?了正在忙碌的宜州知州,贾大人。
“少师大人,尚宫,有失远迎。”贾大人态度和善,且因?着两人官阶都比他高,他也不托大。他看着竹清说道:“少师大人,上座,今日下官事情?多?着呢,都是些公文。快,这些加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