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之相反的则是瀚柳书院,因为本?来就是为了公子哥儿们开办的,故而?里头一应提供都很价贵,聘请的先生?大多名气斐然。
县学因着?某些缘故,在?几年前就关了。
“你的书院倒是折中,甚麽身份的学子都有些。”此时她们已经走进了碧桐书院,英山伯一眼?就看出来,某些学子家中情况。
待逛了一轮,英山伯忍不住地点头,脸上惊喜之色不像假的。
英山伯夸赞道:“学风一流呀,看看他们下了课还扎堆讨论?题策,果真不错。我来之前特意去京都的几个书院瞧过,学子们是好学,但是同时也有劣性子,粉红话茬张嘴就来的不少,还有的,专爱结契弟……”
竹清失笑,“你若早几日来还能瞧见?,那?些不安分的,被我赶走了。就是你口中爱结契弟的,爱攀龙附凤心思不在?学习上的,通通不能留在?这儿。”
英山伯惊诧了一瞬间,眼?神复杂,在?京都,从来没有山长敢把官宦子弟赶出去,一个不好,便牵一发而?动全身,得罪了上下一竿子人?。
可竹清却有此魄力,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你们的行为我不喜欢,书院也容不下你们,如此,你们就另寻书院读书去罢。
“这,你不怕赶走的是有天?赋的?万一他将来入仕,仕途坦荡,要在?背后搞你,你防不胜防。”英山伯一片肺腑之言,或许是曾经竹清救过她一命,她很看重?竹清,便劝说道:“你虽然得太后的信任,但是如果你受了委屈,被人?针对了,她老人?家肯为你做主麽?会不会用你去平息臣子的怒火。”
“竹清,你出发的本?意是好的,但是主子们,却未必领情。再则——”英山伯欲言又?止,看四下无?人?,终究把心里话说出口了,“狡兔死走狗烹,你要为自己想一想。”
“我想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我都在?思考后路怎麽走。”竹清望着?花圃,那?里正有几丛开得艳丽的牡丹花,争先恐后探出花枝,随风抖了抖,似是在?回?应竹清的眼?神。
“不然你以为,为何我会不当尚宫了?”竹清与英山伯并肩走着?,“避免受到?伤害。到?了这里,也许还是会有人?瞧不起我,不过没关系,我会写信。”
“写信?”英山伯疑惑。
“是啊,写信。”竹清说,写信给陛下,告他们一状,对于陛下来说,除非是天?纵奇才,不然他不缺臣子,又?何必要用从大阳县出去的莫先应,文宾平,习宝铭,管礼仲这四个人?,也不必看重?他们的父亲,祖父。
换句话说,他们能爬出头的机会,实在?是渺茫。尤其是,竹清往女子学舍的方向看了看,陛下允许京都的世家们送来小娘子们,更加坚定了她的猜测,她现在?所作所为,不会有错。
“不说这个了。”竹清摇摇头,英山伯颔首,“也罢,你心里有数即可。对了,这些小娘子们能立马入学麽,能不能让我也留下来看看她们如何考试?待回?到?京都,旁人?问起我也要有话能聊。”
“学舍很大,住十个你都没有问题。”竹清说,“留在?这儿罢,你不会后悔的,绝对不是浪费时间。”
“行。”英山伯想了想,“对了,我住在?隔壁书院,虽然尚且没有建成,但是白住白吃总不好,这回?来,我可是拿了厚礼的。”
她吩咐仆从抬箱子过来,打开后,里头是排列整齐的银元宝,“如何,这吃住的费用,我可是一次□□齐了。给你建设书院用,算我一份投资。”
“啧啧啧,听听,刚才还说是吃住的费用,这会子又?说是投资,我算是明白了,你这一份银钱顶几个作用。”竹清笑说,“也行,我就收下了。这书院要建起来,请先生?聘厨子,哪样不要花钱?更别提还要包吃住,更是让我愁得头都大了。”
竹清多了这一箱子的银元宝,底气更足,许多事情都能放开手去做。
且说十八个小娘子们都通过了考核,成了碧桐书院黄支院的学子,因着?学子多,需要的先生?也变多,竹清就教人?去寻先生?,不曾想,有些名气的,一个两个却都推脱了,这个说家事繁忙,短时间内不得空。那?个说感染了风寒,不能过给学子。
一位先生?脸色有些差,“他们分明是不想来我们碧桐书院,专说这些有的没的,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个时候就病了,我看是太给脸面了!”
他是个脾气烈的,一碰见?这种事就忍不住火大,“咱们碧桐书院哪哪都好,他们不稀罕来正好,也免得碍眼?。”
“山长,你说句话。”堂长与学长都说,此事还要山长定夺。
竹清摆摆手,“我已经教人?查出来了,莫家、文家的人?先后去了他们家,警告过他们,他们说到?底无?甚势力,不敢惹这几家是正常的,不用逼他们。”
“先生?的事不用担心,已经有先生?从京都来了。”竹清眼?中蕴含笑意,京都啊,那?才是她如鱼得水的地方。她当初请先生?,早就作两手准备的。
“京都来的?”几人?面面相觑,能当先生?们大多仕途无?望,甚至在?启蒙班的先生?连殿试都进不去。但凡有些前途的,谁来做先生??
但是眼?见?着?竹清不肯多说,他们也不敢细问,搞不好又?揪他们错误了。
“山长,有您的信。”竹清接过一瞧,一共五封,不少呢。她从最上边的开始拆,这是在?北安州的萧扶风写给她的,说祝贺她在?碧桐书院当山长,还未曾当面道喜,不过贺礼已经在?路上了,都是北安州的特产,甚麽串出来的短毛羊,肉质鲜嫩多汁,烤炙最佳。她给她送来了十只活的短毛羊,随她养着?还是当即宰来吃。
除了新鲜的羊,还有羊肉干,羊毛做成的衣裳,是受竹清的启发,萧扶风在?当地广纳意见?,尝试用羊毛制成衣衫。在?知州大人?的带领下,百姓们热情高涨,倒真的有误打误撞,制出羊毛衫的。
其中颜色最浅淡的三件已经快马加鞭送进京城,预备呈进宫里,让陛下过目。稍次的两件是浅黄色,她给竹清寄过来了,约莫晚几日到?。
絮絮叨叨的,萧扶风给竹清说了许多她在?北安州做的事,竹清边看边笑,自言自语道:“要是有自由自在?的一日,先去北安州瞧瞧,嗯,算作旅游的第一站。”
这第二封信是她干娘陆霜玉寄的,信中隐晦的写了宫中情势的变化?,包括但不限于尚宫局、太皇太后、淑妃与贤妃的恩怨等?等?,如此种种尽数说来,让竹清哪怕不在?京城也知道宫里的大事小情。
其中有一件事引起了竹清的关注,皇后遭了陛下的训斥,而?且当日陛下从椒房殿负气离开,下令皇后闭门思过,椒房殿无?他的命令不得开宫门。
从小看着?陛下长大,竹清很清楚他的情绪还算稳定,一般情况下耐心比较足,只要不是十分贪心做了让他不悦的事,他都乐意给个面子。而?像这种怒气冲冲离开椒房殿,并且软禁皇后的举动,就足以证明,皇后激怒了他。
唔,预料之中。竹清想,从过去两年的数次交锋中,她察觉到?皇后手段都不适用于争权夺利,她从前在?闺阁之中学的本?事,仅仅只能用于管理后宫。但是很显然,她的思维陷入了误区,一步错步步错,以至于导致了现在?的局面。堪称一手好牌打烂的反面教材。
最值得一说的是,两年前贤妃生?产,曲贵嫔惊了胎气那?一次,就是皇后向陛下请求她来调查,最后麽,倒也查出来,是个美人?做的。陛下赐了她一尺白绫,原本?此事就结束了,可是皇后偏偏要多此一举,问需不需要请法师诵经,压一压她的魂。
这话就招了陛下与太后的不快,这个美人?心怀不轨谋害皇嗣,明明是她自己作死,还会有甚麽脸面留在?宫中?皇后这麽说,难不成是觉得她是被冤枉的?以至于冤魂不散?
当然,皇后也不是蠢笨,她只是被吓到?了,向她回?禀的宫人?具体?说了那?位美人?的死状,舌头很长,直达胸口,眼?睛瞪大,死不瞑目……嗯,她承认她给宫人?暗示过说详细点,不过也没说要详细到?那?个地步。
倒是成功让皇后讨了嫌弃。
不过这跟她没甚麽关系,左右现在?已经离开了皇宫,皇后再作甚麽,也影响不了她。
第三封信则是陈司计给她写的,信中明确表达了对新任尚宫的不满。剩下的两封信,则是尚宫局其他女官写的,都是思念她的一些话。
看完信,竹清提笔写回?信,又?仔细想了想要准备甚麽礼品,最好是大阳县特有的,器具的木头模型?像水车倒是有趣,她那?有陈学恒给她寄的,放上水,真的能动起来。
第114章 招人
黄支院里多了不少女子?,所幸原本在黄支院读书的公子?哥儿们大多只有四到八岁,有点子?天赋的早就升到其他学院了。故而她们反倒可以心无旁骛的沉浸在学习里,不受那?些小子?的影响。
倒是在地?支院的陈学恒几人,其中有人被?影响了心态,最近心思浮动。
为着这个,陈学恒还特意来找竹清,“山长,她与?我一样,都?是被?家里人卖的,那?麽多年,我们相互帮助相互扶持,这才走到今日?,可是她,她居然心动了,对地?支院的一个富家公子?。”
陈学恒一发牢骚就停不下来了,又说道?:“明明这几年她都?很努力的,可以挑灯夜读,也?可以为了赚银钱买书籍而一夜不眠,我本来以为,她可以一直坚持下去?,直到我们被?世人所知晓。”
她说了很多,竹清就沉默的听着,到最后陈学恒讲完了,又说道?:“姑姑,您可以说一下她麽?把她喊醒,让她不要误入歧途。”
“陈学恒,你们从前进入庄子?的女学,到后来做研究,再后来入宫,在尚宫局学了三年。现在跟着我到了这大阳县,在碧桐书院读书。如果顺利的话,这将会是你们蓄积力量的最后一个地?方。”如果陛下能力压朝臣世家,陈学恒她们在书院吸收完知识后,就能去?科考了。
竹清停顿了一下,等陈学恒消化,同?时她眼里饱含欣慰与?欣赏,在这些人当中,陈学恒是最心狠的,对自己心狠,但是对同?伴,又保留了善意。这样的人作为领头人,队伍就不会走错路了。
“你们一步步走到这里,中间能够接触到的男子?少之?又少,更别提书院里这种堆金砌玉养出来的小公子?,一袭长衣飘飘欲仙,自然能拂动小娘子?的心。陈学恒,人与?人各有不同?。你可以对他们视若无睹,但是陈清玉不行,这也?是正常的。”竹清解释,“从小没?接触这种哥儿,长久呆在一个学堂里,被?影响了无可厚非。”
更何况,她们原本就是农家出身,一直到进入碧桐书院前,连这种富贵公子?哥儿的面儿都?不曾见过,这作了同?窗,会心动,可以理解。而且,她也?只是心动,没?有荒废学业,证明她自己也?明白,甚麽是最重?要的。
“可是,姑姑,那?为何,不让我们与?他们分开学习呢?在一个学堂里,定会被?分心,进而效率下降。”陈学恒叹气,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抱歉姑姑,我知道?我的想法会增添许多麻烦,我只是这麽一说。”如果男女分开读书,其中造成的事情不知多少。
“这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这也?算一个历练。”竹清说,她给陈学恒添茶,自己又喝了几口,这才说道?:“你想,如果现在你们面对他们都?无法真正静下心来,那?麽来日?去?到京城,站在那?金銮殿上,遇见了那?些三鼎甲,那?些进士,看他们意气风发,你能保证陈清玉不会心动?”
“纵使是官员,清官,入仕几年也?会与?人同?流合污,他们遭遇的诱惑就如同?陈清玉如今遇见的美□□惑,只不过是困难中的一种。”
“在即将踏入仕途的时候才动了心,前途不要了?若是旁人借此机会威胁,她又当何处理。所以,当初我让你们直接与?他们一起?上学堂,目的就是为了培养你们的抵抗力,在学堂里春心萌动还能挽救,若是在朝堂之?上,呵,那?就是在自掘坟墓。”竹清冷笑,也?不是不让她们成家立业,但是才当官呢,就被?美色迷惑了,岂不是浪费了这些年的努力?
陈学恒的眼睛看着竹清,一刻钟前,那?儿还满含着急与?不解,而这会子?,就已经变成了敬佩。
“姑姑,我明白了,当真是醍醐灌顶。”同?时,她心里还很感动,姑姑为了她们都?做到这个份上,她们还有甚麽理由不去?刻苦用功呢?
“你能懂就最好了,回去?罢,多做几套卷子?。不要浪费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时间。”
“好,那?我先走了,姑姑。”陈学恒已经解了心中问题,离开时满面笑容。
竹清收拾茶碗,心里有数,陈学恒这番话倒是给她提了一个醒,小姑娘们直面美色,定力还不够,既如此,她有必要替她们解决这个麻烦。
在脑子?里思考了一遍,竹清已然有了想法,旋即就吩咐了夏衣,让她去?安排。夏衣是个沉默的性子?,只要竹清不叫她,她就不会出来招眼,这麽些年,帮她料理事情,从不出错。
隔壁的书院尚且在动工中,这些事情都是竹清一个人做主,她不相信碧桐书院的管理者?们,尤其是堂长与?学长,堂长呢,或许有些能力本事,但是又不是顶顶好的那种,故而心思歪了,只想着争权夺利。学长长得五大三粗,实则内里心细,他明面上不反驳她,却也?不支持她,似乎保持中立。
至于剩下的几个监院,圆滑,有时候不干正事,不过心思不坏,竹清也?就不打算把他们换掉。换一个厨师班子?可以,换掉几个管理者?,那?是很愚蠢的做法。
竹清出了门,预备去?牙行找个经纪,由他聘请几个人,负责日?后孩子们的接送。接送回家和到学堂,还有接去?街上买日?用品,偶尔的也?要接送先生们归家。用来拉车的是驴子,车夫每日?还要喂养驴子?。
因着这个接送的活不是日日都干,但是车夫又要喂驴子?,所以竹清很是苦恼,工钱高了低了都?不行,干脆就丢给牙行的经纪人,让他们帮着找人。
大阳县百姓们过得还成,故而牙行里人来人往,有托经纪找个主家的,有大户人家来让经纪带一些小丫头去?家中,预备买小丫鬟。
竹清带了两个丫鬟来,哪怕她穿着不算华丽,但还是有不少经纪凑到她身边,她问道?:“哪个是牛大福?牛经纪在不在?”
有与?牛大福相熟的喊了一声,楼上便下来一位圆圆胖胖的男子?,他见了竹清,说道?:“是齐掌柜介绍来的罢?来来来,随我到上边,这里太吵了。”像他们这种大经纪人,在牙行里都有属于自己的“办公室”,当然不太大,胜在不必在大庭广众下谈生意。
“娘子?,你这个要求不好找啊。首先得是男子?,身材高大,又要喂驴子?,这便要会点看驴子?病没?病的本事,通常有这种本事的,人家自寻出路去?了,也?不会当个赶路的车夫……”牛大福一样样列出来,最后叹气,“难办呀。”
“不难也?就不找你了。”竹清给出定金,“只要办得好,我另有谢礼。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车夫我要那?种机灵点的,毕竟是行走在外,一味寡言木讷可不行。”她喜欢用银钱摆平这些杂事,快速省事。
牛大福一张脸顿时喜庆地?笑了起?来,“哟,这不好办我也?得给您办得漂漂亮亮,您就等着罢,五日?后,我给您一个答复。”
竹清又说了一些要求,牛大福记在心里,不住的点头。
“除了车夫,还有厨子?以及帮工,打杂的一些粗使妈妈也?要,但是要那?种老?实本分的,不要手脚不干净又爱拨弄是非、与?人说小话的这种,可找得?”
牛大福一听,整个人精神了,这还是个大户,一下子?找那?麽多人,茶汤钱少不了,立时,他一口应下来,说道?:“这您就放心罢,我铁定给您找到。”
竹清一桩心事了了,又去?了太后名下的成衣铺子?,让掌柜的把布匹都?拿出来,给她过目,她要挑一些搭配在一起?,为学子?们做衣裳。
如此亲力亲为事事嘱咐下去?后,竹清才离开了成衣铺子?。与?夏衣的安静不同?,秋衣明显活泼许多,一路上叽叽喳喳,又贪嘴,问竹清能不能买栗子?糕吃。
“你想要吃就买。”竹清对自己人比较宽容,她说,“走罢,去?脚店瞧瞧,我想买些熟食。”卤鸡脚杆子?,肥肠,辣肝子?,都?是市井小食,一般人家还瞧不上,然而竹清偏好这口。
啃着鸡脚喝着小酒,这日?子?再没?有更美的了。
出来时,碰见了崔令意。
“山长。”崔令意低声打了招呼。
“你怎的在这里?”竹清问道?,崔令意身边还跟着两个小娘子?,看模样,约莫与?她有亲。
“带我的两个表姊妹去?我家铺子?里。”崔令意解释,她家中甚麽店铺都?有,像这种开在下流地?界的,也?不少。做这种老?百姓的生意,拼得是数量,不是名声。
“你去?罢。”竹清笑着目送她远去?。
崔令意原本心情不佳,遇见了山长,反倒雀跃起?来,她的表姐问她,“方才还不高兴,这会子?笑得眼睛都?瞧不见了。那?人是谁啊?我看你与?她说话,好生尊敬。”
“那?就是碧桐书院的山长。”也?是间接帮了我的人。崔令意在心中想,山长应该也?不知道?她被?莫先应与?文宾平拦过一次,她把那?些坏心思的人赶出了碧桐书院,使她由衷的敬佩。
太厉害了。
“咦,这位便是啊?看着像哪家的主母,自有一股淡定在里头。”表妹往后看了看,她用面纱遮了脸,阻碍了她的动作,便看不见了竹清在哪儿。
“表姐,你说我能去?碧桐书院读书麽?”圆脸的小表妹问崔令意,“我看表姐你去?了书院,谈吐见闻都?不同?了。里面教的真的是策问麽?男子?与?女子?一同?上学堂?还是女子?分开读书,跟女学一样?”
崔令意一一回答,耐心得很,“教的,我们与?男子?是同?学,他们就坐我不远处。不过我现在在黄支院,先生教的比较浅显,得等到考试才能再次分院。那?几位地?支院的师姐才厉害呢,据说做县试的卷子?不输于男儿,要是她们能去?科考,说不得也?能作秀才。”
秀才呀,她们崔家都?没?有。
“舒娘,你忘了,二叔不会同?意我们去?书院的。”崔令意的表姐说,她叫兰娘,自小养的温柔贤淑,“先前二叔听说令意去?碧桐书院,还把碧桐书院的山长骂了一顿,说她胡乱管理,让女子?去?书院,是生事。”
崔令意摇摇头,她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山长的笑话,甚至她去?书院,也?只是因?为父亲想让她在书院里搭上一两个哥儿,哪怕不能嫁进去?,最好也?要谋些好处。
她不敢让父亲知道?那?日?的事,怕父亲以此攀附莫家,又怕父亲不让她继续读了,便骗他,说自己成绩很不错——实际上她并不知道?,只是很努力,每日?只睡两三个时辰,剩下的时间全部用来读书。
不止那?些商户在看笑话,连一些官员也?在背地?里嘲讽,他们不去?书院闹,只是觉得自己家孩子?是男儿,与?女子?一起?读书,如何也?吃亏不了。
在陈学恒等人读了两个月之?后,碧桐书院里预备办一场大型的考试,以往是没?有的,先生们最多给学子?们布置功课,待放假回来交上去?即可。
为此,竹清与?先生们召开了几个会议,针对考试提出了种种方案,连隋先生他们都?参与?了。
“一个月一小考,五个月一大考,男女同?考……”
竹清如今是山长,他们见识过她的手段,自然不敢反驳,而且竹清也?是握着道?理的,“学子?们读了这麽久,不考一考,磨一磨心性,如何知道?成效呢?”
很多读书人就是死记硬背,能考得过县试乡试,但是很难考得过会试,毕竟要懂得灵活运用,而这些,在碧桐书院里也?很明显。
有先生忍不住提出质疑,“男女同?考,那?卷子?批改,也?一视同?仁麽?”
“自然。”竹清颔首,“我知道?你们在担心甚麽,但是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要以对待男学子?的态度对待女学子?,也?不必觉得女学子?就应该降低难度,不用。”
先生们面面相觑,这这这,何必这般严格呢?女子?进书院读书本就教人惊讶,她们又不去?科举,读个一两年家去?嫁人生子?就好了,怎麽如今事事与?男学子?们一样呢?
倒是隐隐有猜测的隋老?先生与?李老?先生相互对视一眼,恐怕是为了将来作打算?他们从京都?来,自然对目前朝堂的政事有些许了解,或许往后,女子?真的能科举。
等最后一次会议结束,先生们去?出卷子?了,竹清抬头看了一眼,“李老?先生,隋老?先生,两位有甚麽想与?我说?”
最先说话的是和善的李老?先生,“你很得意,比我见过的女子?都?要得意。”
“谢谢您的夸奖。”竹清微笑,“您有甚麽想问的?只管问我,我会的都?能解答。”
“老?朽的确有一问题,女子?未来能科考麽?”李老?先生慢慢地?问,他的嗓音像封了几十年的酒,醇厚、低沉,似乎自带一股让人放下戒备心的能力。
“我不知道?。”竹清说,“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呢?”也?许陛下会花费十几二十年才能让女子?科考当官,也?许就在几年后,谁也?不知道?
“但是我只知道?一点,顺应大势。何况,她们多学一些,对自己、对亲族,亦是有益的。”竹清说。
陈学恒等人没?有父母亲人,可是偏偏竹清说了“亲族”,李老?先生笑了笑,看向隋老?先生,“看看她,多聪明。你明白我们想作甚麽?”
“从两位跟我来大阳县开始,就猜到了。”竹清一请,他们两个与?白先生就答应了跟她到这儿来,除了与?她交好,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也?在估量要不要让家中小娘子?上学。
“我们亲眼所见这一切,看见了陈学恒她们的优秀,看见了隐藏在书籍底下变革的暗线。”隋老?先生说,他起?身走了几步,“底层百姓的变化,上层的变化,都?在前进。”
“老?朽与?隋老?先生商议过,打算挑出家中坚毅的小娘子?来读书,不过怕碧桐书院安排不了那?麽多学子?。”李老?先生觉得竹清的话很有道?理,“哪怕不为了家族荣光,为了她们自己,多读书也?是有用的。”不是《女则》《女训》《女德》这样会给人带上枷锁的书籍,而是涉及到民生百态、日?月山海、政事改革这类书。
“难怪两位先生的家族都?延续了一百多年。”竹清笑说,就这份审时度势,家族就败不了。他们让晚辈来读书,间接站队陛下,也?教陛下看见,他们两家有多识相。
“其实——”竹清停了停,隋老?先生掀开眼皮子?,冷淡地?说道?:“甚麽。”
“我当初以为,两位先生会反对我的做法。”有看得清楚的人,自然就有一味维护旧时规矩的人,她担心过,还好李老?先生与?隋老?先生都?不是眼盲心瞎之?人。
“开始只是想看看你能做到甚麽程度,或者?你只是顽一顽,到时灰溜溜的回了京都?。没?成想,出乎意料,书院的一切都?井井有条。”李老?先生笑呵呵,“老?朽在这里,倒收到了两个徒弟。”
“那?就恭喜老?先生了。”竹清以茶代酒,李老?先生口中的徒弟,一个是陈学恒,还有一个则是来自上官氏的一个小娘子?。
“黄支院的学子?,除了来自京都?的那?几个,其他的天赋一般般,毅力麽……大约也?比不上地?支院的学子?。”李老?先生说罢,隋老?先生开口,“不,有一个的毅力很不错,可惜是商户女。”
世人的偏见,哪怕是老?先生亦不可避免,一提到商户子?女,第一个想法就是:满身铜臭。
“她家人让她进来读书,只怕心思不纯。她本人倒是一腔赤子?之?心,可惜了。”隋老?先生再次叹了叹,本来他还想收徒的,但是调查过后,发现这等人家,他也?不敢轻易沾染。
听出了隋老?先生的言外之?意,竹清却也?没?有劝他,毕竟古代的师徒关系是要备礼叩拜才能改口成就的,老?师要为徒弟介绍亲朋好友,徒弟要给老?师养老?送终。隋老?先生顾虑多也?能理解。
“这次小考之?后学子?们就能升院,黄支院要少一批人,两位先生可以安排家中的孩子?来碧桐书院了。”竹清说,这对书院来说也?是好事,起?码有了自家孩子?,两位先生也?会更加用心。
“对了,你在隔壁建的书院……可有甚麽章程?若有我们帮得上的,尽管开口就是了。”李老?先生问,他只隐隐听了一耳朵,这些天教授学子?,与?其他先生探讨文章,占据了他大半的时间,他都?不太了解竹清具体?在忙甚麽。
竹清如此这般说了,隋老?先生胡子?也?不捻了,看向她,满眼诧异,“你内心志向高远,这可不是易事。一个不好,得罪很多人。”
“隋老?先生请讲。”竹清很乐意与?两位先生聊天,因?为从他们口中能听见更多的经验,还有不同?的视角。
“你要是办得不好,这事有头无尾的结束了,不消说,旁人必定嘲笑你。我看你手笔,预料到你想要大干一场,也?就是说,也?有成功的可能。”隋老?先生也?讲得很慢,像是说书的相公,又像是慢条斯理地?评语人,充满了让人聚精会神的韵味。
“如果成功了,风光自是不可避免,但是你所招收的农家学子?皆是所属大阳县,那?其他县的百姓会不会闹腾?其他官员会不会眼热?百姓闹腾还算好解决,一通棒子?加道?理,他们也?就服了,俗称,认命。”隋老?先生明明讲得是事实,但是竹清还是皱眉了,内心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