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树絮絮叨叨地说,这个树洞里原本住着灰鼠一家,但某一天,它们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
也许是死了吧,大树想。
现在,亮闪闪是云漠的啦!
云漠越看越喜欢,美滋滋收起来,决定以后请见多识广的精灵帮忙辨认一下。
冷水河发源于无尽黑山深处,上游穿插有无数个因为落差巨大形成的小瀑布,中游大拐弯处才开始放缓,周遭地面以石滩为主。
云漠和霍莉沿着支流又走了两天,环境发生明显变化:
整体地势平坦舒缓,大型植被数量变少,落叶层变薄,甚至出现大片大片裸\露的黑褐色土壤。
“这地看着可真肥啊……”
云漠感慨,随后发现了许多切口相对整齐的树桩,土地也被踩得平整、发亮。
典型的人类活动痕迹。
说明这个区域经常有人类活动、清理,所以连杂草都没机会长出来。
马车又往前走了一段儿,已经能隐隐听到说话声,场地内的格局也看得见了。
好多人啊!
光云漠视线范围内就有3个以上的族群,最小的一个也有将近10人,最大的那个规模跟一个班级差不多,能有4、50人的样子。
要知道,这可是单纯的短期贸易,而非迁徙,肯定不可能全族出动,来的只会是具有交易和战斗天赋的成员。
而且保险起见,必然也要留下强者守家……
想到这里,云漠大致估算了各个族群的整体人数和构成,得出一个相当惊人的数字。
人数最多的部落成员们穿着风格统一的织物,正在搭建营地。
不,与其说是搭建营地,倒不如说是搬家,因为那些用木头和泥巴建成的房屋有很明显的居住、修补痕迹,门口上方和烟囱的位置熏得黑乎乎的。
成员们搬着陶罐、被褥等日常生活用具出出进进,熟门熟路。
她们的动作非常娴熟,整体布置也井井有条,显示出相当的组织性和纪律性。
她们甚至还悬挂了窗帘!
帘子材质有些像帆布,非常厚重扎实,中央以青绿色颜料绘制出抽象的藤蔓纹样,流露出古朴而神秘的气息。
偶尔一阵风吹过,布帘缓慢摇摆,上面的藤蔓好像也活过来似的。
其中一位中年女性尤其引人注目:
她抓着一根镶嵌宝石的手杖,面部、脖颈等露出来的皮肤上绘满古朴的花纹,举手投足间有种说不出的韵律。
那是大巫,部落的实际决策人,地位最高者。
霍莉忍不住小声说:“小姐,她也有绿色宝石哎。”
云漠也发现了。
对方手杖上镶嵌着的绿色宝石跟灰杉回赠给自己的那块感觉好像,温和、包容、亲近,只是好小,大约只有椰枣那么小,细长的一条。
看上去各个部落都有自己的固定活动区域,云漠和霍莉没有贸然上前,只安静地待在林中观察,准备找个不起眼的地方安营扎寨。
她们自认没有发出半点动静,可谁知下一刻,那位大巫就开始频频回首,最后竟直接锁定了她的藏身方向。
霍莉立刻紧张起来,有种被抓包的心虚,“小姐……”
不对,我心虚什么?
这里虽说已经出了阿索城领地,但也是公共区域呀,凭什么我们不可以来?
云漠一怔,竟也觉得对方有点亲近。
多奇怪呀,她们分明素未谋面……
不对,不奇怪。
云漠看看对方的手杖,再看看她身上蜿蜒的藤蔓图案,生出一点大胆的猜测:
对方也是木系魔法师!
云漠之所以觉得对方亲切,对方之所以能够发现她,都是因为她们的木系魔法元素亲和天赋,正不断与周围的木系魔法元素隐隐共鸣,形成了外人感觉不到的元素涟漪!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云漠瞬间安心:
对方可能天赋不高。
因为真正强大的魔法师完全可以收放自如,就像精灵,只要想,就没人能发现,真可谓潜行暗杀的一把好手。
云漠真正接触魔法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个月,对精神力的掌控不算精准,泄露痕迹在所难免。
但对方这么大年龄了还做不到,只有一个原因:天分。
这个结论让云漠生出底气,却不会放肆。
毕竟多年履历摆在那儿呢,人家吃过的盐怕是比自己吃过的米都多,谦虚点没坏处!
双方都没有贸然上前,只遥遥颔首示意,算作打招呼。
云漠和霍莉来得很早,集市尚未开始。
她们在丛林边缘选了一处不起眼的位置安顿下来。
安置点背靠一棵粗壮的灰杉。
这棵树的造型非常奇特:它有一段是歪的!
从距离地面大约四米的位置,树干不知为什么转了个圈,然后才重新往上。
这直接导致它的树冠分布不均,很有点现代托尼狗啃的狂放不羁。
云漠第一眼看见它就乐了,开始以“托尼”称呼它。
“托尼”完美继承了灰杉们的话痨属性,开心认领:
哇哦,我有名字啦!
这边的集市是固定的,大部分长期参与贸易的人都会建造房屋,云漠看了,难免心动。
马车毕竟只是马车,居住舒适度太差了些,晚上睡觉腿都伸不开,还不能烤火。
要想烤火就要露营,冷不说,之前几次的巨型野猪、毒蛇也给云漠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
而且万一下雨呢?刮风呢?
更没法过了。
人类对固定住所的渴求是写在基因里的。
云漠轻轻抚摸着托尼的树皮,脑海中逐渐有了计划。
云漠想在这里盖一座树屋。
一来可以作为交易期间的休息场所,二来等以后糖果贸易真的发展起来,或许可以派人在这里开个供销贸易点,长期驻守……
托尼的树干直径有足足6米,中下部的分支也多在3米到1米宽之间,粗壮异常,完全可以在两根相邻的,高度接近的树杈间搭建树屋,背靠树干,就是最稳定的鸟巢结构。
托尼表示木得问题。
建材就用这一带常见的藤蔓,从地下催生,向上绕着两根树枝和树干打桩,然后打造一座5x5米的方形屋子,最后四面墙向内汇聚成尖顶,一起缠绕到上一层树杈上去,坚韧结实。
云漠简单估算了下,选中的树杈离地面约12米,树屋挑空3.5米,房顶里上方树杈约3米,单根藤蔓至少需要18米长才够得到。
为保证坚固,起码要4厘米粗。
单面墙是5米宽,一共4面,再加上地板25平方米,扣掉单独成型、后期安装的门窗和烟囱,第一阶段的框架结构大约需要542根。
催生“建材”需要全程控制粗细、观察是否笔直,是否足够结实,还要兼顾角度和方向,才能保证最终成品方正、不留空隙。
非常费精力。
为保证质量,现在的云漠一次只能催生一根,然后就要休息大约10分钟。
哪怕不算催生过程,二十四小时不眠不休,一天也只能催生144根,全程大约需要4天时间。
再扣掉睡觉时间,差不多需要6天。
但对盖房子这件事本身来说,6天入住已经算神话。
现代社会多少烂尾楼啊!
云漠很知足。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吃饭睡觉,云漠都在疯狂催生藤蔓!
很累,非常累,为了再快一点,云漠每次都要把自己的精神力榨干,活像一台木得灵魂的魔法机器。
她在尝试榨取自己的潜力极限。
科学界有一种说法,人类对自身的开发微乎其微,如果能成功开启基因锁,那么人类将无所不能。
曾经有弱不禁风的母亲看到自己的孩子从高楼坠落,瞬间爆发出远超世界短跑冠军的速度,成功接住高空坠落的婴儿;
有人目睹亲人被压在车轮下,疯狂崩溃时,竟以一己之力抬起重达两吨的汽车一角……
类似的案例虽然不多,但确实存在,也足以说明人体蕴藏着无限潜能。
而现在,云漠就感受到了这股潜能。
一开始精神力耗尽时,她头疼欲裂,甚至当场呕吐、昏迷,吓得霍莉和托尼吱哇乱叫。
但随着次数越来越多,她的不良反应也越来越小,一次催生的藤蔓也从一根慢慢升为一根半、两根。
甚至精神力恢复的速度也加快了。
简单来说,就是作为容纳精神力的容器本身,云漠的身体,单位时间内可储存的精神力增多了,输入、输出口也被拓宽了!
她升级了!
变强了!
还没秃!
云漠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这一系列变化带来的好处:
催生植物几乎成了本能,她不再需要像以前那样苦苦与魔法元素沟通、引导,只要一个念头,木系魔法元素们便乖乖配合。
那么老大一个树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型,几乎引起了营地所有人的注意。
率先发现的是藤部落的大巫。
她第一时间感觉到木系魔法元素的异常活跃,观察后震惊地意识到,那个女孩儿的实力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强大。
大约120年前,藤部落曾出过一位强大的木系魔法师,她的出现,直接奠定了后来藤部落的地位和发展走向。
可惜的是,她陨落在百年前开始的各族混战中。
这不仅是藤部落的损失,更是整个人类世界无法挽回、不可替代的损失。
大巫绿藤就是那位魔法师的后人。
可惜元素亲和天分太稀有了,哪怕是直系血脉,绿藤也未能继承到多少。
她只能感知植物们的情绪和需求,却不能与它们直接沟通,更无法释放魔法。
而那个女孩儿,竟然能完美流畅地释放魔法?!
她还那样年轻!
云漠盖房子的两天里,大部队开始陆续抵达,原本空旷的场地瞬间热闹起来,到处都充斥着热烈的交谈声。
像藤部落那种规模的寥寥无几,贸易队伍的人数大多都在十人上下,还有好多三三两两,甚至一个人来的。
大部分人会在身上绘制图腾、佩戴各具特色的珠串,应该是代表不同的信仰。
根本不用深入调查,各方实力水平一目了然:
整体实力强的部落,成员们大多体格健壮,精神饱满,而且穿戴比较统一;
反观那些弱小的部落,本来人就少,还各个面黄肌瘦,双眼无神。她们的衣着都很破旧,有的只能用树叶遮挡重点部位,有的甚至干脆就赤条条。
如果一个人连基本的温饱都不能保障,自然无暇产生羞耻感。
其中最吸引眼球的是一个以猛兽为图腾的部落:
这个部落的规模仅次于藤部落,大约有30人上下,带头的是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女战士。
天气还很有些冷,她身上的兽皮却只遮挡要害部位和关节,露出的身材高大健壮,肌肉健美结实,被汗水浸透了的蜜棕色皮肤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与背后巨大的石斧同样惹眼。
她的胸口赫然是一只栩栩如生的狰狞虎头,正随着呼吸缓缓起伏,仿佛真的有生命一般。
那是她们的部落图腾。
按时献上贡品和忠诚的信仰,兽神会赐予超凡的力量,保佑大家平安活下去。
成员们几乎各个体格健硕,行进间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中间还有一人背负着一名头发花白的年老女性。
那名女性身上流露出的神秘气息与藤部落那位如出一辙,因此云漠立刻就断定她应该就是这个部落的大巫。
背负石斧的女战士目光炯炯,姿态坦荡,所到之处人人避让,好多人还会以下位者的神情客客气气跟她招呼,显然名声在外。
虎部落来得偏晚,却理所应当地占据了最好的一块地盘,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从生活便利程度上来看,位置甚至比藤部落的还要好。
在虎部落到来之前,那几座屋子都空着,但哪怕很多人无处藏身,也没动过蹭住的念头……
虎部落似乎跟藤部落很熟,到达之后尚未安顿好,石斧女战士就和大巫一起与藤部落的高层进行了会谈。
距离很远,云漠听不清她们说什么,看上去好像很郑重的样子。
不过当天晚上,云漠就意外接到了小报告。
大树托尼说的。
据说是两个部落首领们会面现场的几株小草传递给了边缘的灌木,灌木报告给了小树,小树报告给了大树,大树又当八卦讲给了托尼,最后被托尼美滋滋地分享给了自己的人类朋友。
云漠:“……”
好一条完整的小道消息传播链!
你们还怪八卦的嘞!
云漠虽然没办法跟小草和灌木沟通,但托尼能啊!
难怪精灵族喜欢跟植物交朋友,这就是无处不在的摄像头嘛!
要是哪天穿越回去,自己就算不当特级园艺师震惊世界,也能做个无孔不入的狗仔搅风搅雨……
托尼吧嗒吧嗒讲了半天,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
众所周知,当一则消息被层层传递时,必然产生信息偏差,更有甚者,会得出与原本事实截然相反的结论。
在经历复杂的信息缝合和各种推断、脑补之后,云漠得出一个基本接近事实的结论:
藤部落擅长耕种和编织,盛产粮食、布料和药材,而虎部落则擅长捕猎、制皮,双方维持着长期且稳定的物物贸易,各取所需。
两边都要与沿海几个部落交换食盐,今年虎部落本就因为某些原因来得稍微晚一点,结果到了之后却发现,卖盐的比自己还晚!
石斧就有点担心,怕对方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特意找藤部落的人询问来着。
绿藤也有类似的担忧。
红肉和淀粉类主食才是储存脂肪和热量的最佳选项,近海鱼肉虽多,但热量低,不耐消耗,而且砂质土壤也不适合种植,为了应对漫长而酷寒的冬季,沿海几个部落也会参加集市。
固定来这边交易的海边部落有两个,一年只会来两次,换回粮食、肉干和皮草。
因为距离这边比较远,途中的不确定因素就很多,以前她们就曾遭遇大批野兽和某些心怀叵测的敌人的伏击。
万一不幸言中,集市这边的所有部落都要面临空前危机:
其实往西北大约十日路程的山里有一片特殊的岩石,会定期“长”出灰白色的粗糙颗粒,富含盐分,许多动物都会前往舔食。
但不知是不是动物吃剩下的缘故,还是掺杂了什么奇怪的东西,那盐巴的味道又苦又涩,长期摄入还会嗓子干痒肿痛,严重时甚至难以进食。
强大的战士尚可自我恢复,幼小的孩童和老弱却经不起任何风险。
之前就曾有孩童喉咙严重水肿,窒息而死。
长期生活在海边的几个部落可以做出非常细腻的白盐,几乎没有任何异味和不良反应,历来是大家最热衷的货品。
最紧缺的时候,一碗海盐甚至可以换足足两头野猪。
大海慷慨地赠与了盐巴,却也强加给沿海部落长达三分之一轮的漫长冬季。
据说冬日凌冽的海风硬得像石头,利得像刀子,日夜不息的大雪犹如白色死神,会封锁富饶的海面,冷酷无情地收割遇到的一切生灵……
会谈结束时,绿藤话锋一转,说起不远处的林中树屋,石斧和虎部落的大巫也有些惊讶,对视一眼,没有着急表态。
从种族方面说,人类力量增强,自然是好事。
但很多事情并不那么简单。
虎部落信奉的是兽神之下的虎神,木系魔法师则大多得到自然女神的眷顾,而兽神曾与自然女神发生过不止一次冲突,关系并不算和睦,双方的信徒也多摩擦。
别看现在藤部落和虎部落还算有来有往,都是形势所迫。
对方那位木系魔法师没有陨落,各部落还在各国辖下时,也是互看不顺,没少争地盘。
石斧现在还不清楚这位新晋木系魔法师的底细,也不比藤部落有渊源,便决定先观望再说。
两边分别时已入夜,外面火把照不到的地方幽暗如墨,伸手不见五指。踏入黑暗的瞬间,石斧双目瞳孔瞬间放大,视物犹如白昼。
这是得到兽神赐福才会有的能力。
石斧护送大巫回到位于营地中央的屋子,在室内等候的小姑娘立刻迎上前,搀扶着大巫落座。
她只有9岁,脸上稚气未脱,但眉宇间已经有了远超同龄人的沉稳和智慧。
这是大巫亲自选定的继承人。
等大巫坐稳,石斧才在她对面坐下,恭敬问道:“您怎么看呢?”
篝火噼啪燃烧,摇曳的火光将大巫的身影无限拉长,投射到墙壁上,不断扭转,像无法预知和掌控的未来。
她的皮肤松弛、垂落,雪白的头发稀稀拉拉,勉强在脑后扎了个小辫子,一动不动坐在那里时,仿佛一具松散的尸体……她已经很老了。
族人们根本记不清大巫究竟有多少岁,但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整个部落的主心骨,是无数智慧的化身。
只要有需要,大巫甚至可以直接与神明沟通,进而获得指点。
良久,大巫沙哑而苍老的声音徐徐响起,“我曾于睡梦中看到宽敞的大路,道路两旁开满鲜花。”
抬头看人时,她的眼睛依旧像年轻时那么清澈明亮。
神明的指点晦涩难懂,饶是大巫也不敢说完全参透。
但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这并非坏事。
于是石斧便松了口气。
第二天一大早,云漠迎来访客。
来的是藤部落的使者,一名30岁上下的女性,送来了许多布料和长袍。
首先是一大叠未经过裁剪的厚布,质地比较粗糙,非常结实,表面有许多明显的结,很像亚麻,可以用来做帘子、桌布等大块裁剪,经久耐用。
还有几件圆领长袍,款式非常简单,就是把两片布对折缝合后挖洞,身前贴布片当口袋。
长袍的料子明显要优于前面的厚重布料,或许植株品种不同,或许经过了某种特殊处理,更加柔软细腻,手感介于棉布和丝绸之间。
成衣之外,甚至还有几块同款未裁剪的料子,可以说考虑得非常全面了。
布料颜色有限,最多的是土黄、灰褐两种,大约是植物纤维本身的颜色,咸菜绿若干,另外还有深浅不一的青色和红色,各有一块。
通过不同颜色所占的比率,便可以简单粗暴地推断出各种染料的稀有程度和价格。
藤部落的使者只是带来问候,然后便要起身告辞。
“请等一下。”云漠向来吃软不吃硬,对方主动示好,她也没打算白占便宜。
她让霍莉取来一只陶罐,从里面拿出一块用树叶包裹的切割好的麦芽糖块,又拿了一颗糖瓜,“我愿意用这两种糖交换粮食、蔬菜和药材,最好是成品,如果只有种子也可以。另外,我还需要大量细腻柔软的布匹,粗布也要一点,要是有蓬松柔软的填充物就更好了。”
竟然是糖!
藤部落的使者的眼睛都微微睁大了。
“这种糖果非常特殊,口感也最好,所以要贵一些。”云漠单独指了指糖瓜,“另外,如果方便的话,请帮忙向外传达,我还想要一点厚实的皮毛、肉干、针线、盐巴和清洁用品。”
这个时空已经出现了相当成熟的以草木灰、皂角和各种动植物油脂制作的肥皂和润肤产品,从王城带来的已经快用完了,这次也要采购。
如果托尼的情报没有出错,这几个大部落之间的关系非常密切,干脆让她们帮忙联络好了!
“糖……”
稍后,绿藤看着摆在面前的两颗糖块,心情复杂地吐了口气。
竟然是糖。
她小心地捻起糖块,眯着眼睛对光看了会儿,又放到鼻端轻嗅,甜美的味道让她晕眩。
绿藤略一沉吟,先用小布片将糖块包裹,然后以重物轻轻敲击,打开后蘸了一点粉末放入口中。
怎么会这么甜?
纯粹,干净,细腻,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藤部落也有带甜味的植株,可即便反复熬煮,也绝不会有这样的浓度!
而且时间短了太稀,时间长了又容易糊。
口腔中的甜味久久不散,源自本能的愉悦滋润着每一个细胞,绿藤几乎不舍得张嘴,过了好久才问:“树屋建得怎么样了?”
使者答道:“只差两面墙和房顶了。”
这样快……绿藤陷入沉思。
对植物的驾驭能力直接代表魔法师本人的实力。
多年来,她长久地徘徊在魔法世界大门前,始终不能再前进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时光流逝。
她已经不年轻了。
如果不能尽快入门,成为真正的魔法师,她将很快变得像虎部落的大巫那样苍老、孱弱。
没有生灵不惧怕死亡。
种族混战中幸存的魔法师大多心灰意冷,遁入山野,绿藤已经很久没见到真正的人类木系魔法师了。
直到云漠出现。
没人能体会绿藤心底翻滚的狂喜。
那不仅是稀有的同类魔法师,更代表着希望,绿藤进阶的希望。
对方虽然还是个孩子,但处事相当老练,竟然还有特产!
“去虎部落传话吧。”许久,绿藤说。
“什么,糖?”
得知神秘的木系魔法师竟然想以糖为交换物,石斧也十分诧异。
她竟然掌握着这种高深的技术么?
糖分能快速恢复体力,增强体魄,虎部落盛产战士,自然很喜欢。
神明也喜欢甜甜的贡品。
但她们不擅长种植,没法儿像藤部落那样煮甜水,只能对着野外的蜂巢下手。
风险很高,危险极大。
野蜂足有半个巴掌大,几乎每个蜂巢中都会有一部分觉醒风系魔法元素亲和,飞行速度极快,轨迹极其刁钻。
而且野蜂毒性很强,一口肿胀麻痹,两口化脓溃烂,三口足以杀死一名强壮的战士。
哪怕强大如石斧,也不愿意轻易招惹。
正常情况下,一罐蜂蜜至少能换来一匹健壮的骏马,是妥妥的奢侈品,普通小部落根本不可能出手。
但虎部落不同:它强大且富有!
石斧性格果断,只要喜欢就会马上去做。
她跟大巫说了一声,然后就兴冲冲跑去树屋了。
石斧到时,云漠正站在催发藤蔓,霍莉则在树下的马车边忙活着。
虽然来之前已经知道了,但亲眼见证细细的藤蔓灵蛇般沿着既定轨迹生长、定型,还是带给石斧无与伦比的冲击。
她还很年轻,对过去有限的认知多来源于大巫的口述:
据说在人类文明辉煌灿烂时期,各国都有强大的魔法师坐镇,她们隶属于魔法师工会,根据喜好和立场或四处游荡,或埋头钻研,或效力于不同的国家,彼此竞争,相互交流。
魔法师,最接近神的生物,一人便抵得上一支精英军队,强大者可屠城、灭国……
纵然石斧已算人类中的强者,一斧可劈开数吨重的巨石,却也想象不出究竟要怎样的实力才能以一己之力灭国。
曾经石斧这样问过,大巫笑了,“你还很年轻,以后会更强大,比你自己所能想象的,更强大。”
我也能灭国吗?
石斧心潮澎湃。
对此,大巫只是难得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没说能,也没说不能,“孩子,这要看你自己。”
活的人类魔法师……
石斧的脚步不自觉放轻了。
霍莉发现了她的到来,主动上前打招呼,“您好。”
霍莉还记得这位女战士,毕竟那柄巨大的石斧真的太独特了,独特到令人过目难忘。
石斧点点头,才要说话,目光却落到她身边的马车上。
片刻后,石斧对从踩着藤蔓阶梯走下来的云漠说:“你是新来的领主。”
疑问的句式,肯定的语气,石斧声音中的热情肉眼可见的消散。
她看到了人类贵族世界才会有的家徽纹样。
附近这几个部落大多脱离于曾经的联邦,双方的前身本就是敌对立场。
但石斧也做不到对一个比自己还小了好几岁的小姑娘当场翻脸。
霍莉一下子紧张起来,下意识望向云漠。
怎么办,听起来不妙啊!
如果承认,对方明显态度不善;如果不承认,不就成了欺骗吗?
就算现在瞒过去,以后……对方一定会觉得被愚弄,就更不好处理了。
云漠不答反问:“您对王国是怎么看的呢?”
王国……石斧一听这两个字就本能皱眉,脸上写满厌恶。
“很好,我了解了。”云漠笑起来,“看来我们都有相同的敌人。”
相同的敌人?
石斧一怔,就听那位年轻的小领主继续说:
“我明白你的想法,但请不必对我怀有敌意。”
她刻意停顿了下,见石斧的态度没有继续恶化才又重新开口,“事实上,我父母的去世充满疑点,我本人也对王城中人没有半分好感,只有憎恶……”
诚然,这些话有现场发挥的成分在,但并非纯粹的谎言。
原身的母亲确实曾经难产,也落下了病根,但是并不致命,甚至保养得还不错。
而原生的父亲也是骑士出身,警惕性很高,也拥有不俗的武技,又怎么可能因为外宿失火这样离谱的原因死去?甚至连带着身边的忠仆也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至于消息传回来之后,母亲因过分悲痛郁郁而终,更是扯淡。
那是一个相当坚强且机敏的女人,她非常疼爱自己的孩子,也比谁都明白年幼的孤女失去了双亲的庇护,将会沦落到何种惨烈的下场,所以她绝不可能沉浸在失去伴侣的悲伤中不能自拔。
毕竟这可是个继承权不分性别的时空,只要有这个女儿在,她根本不愁后继无人。
玛雅姨妈想必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曾向裁判所反复追问真相,奈何没有结果。
大约她觉得原主还是个孩子,因此选择隐瞒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