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漠心满意足的将那一把冒着烟的细柴捅到洞口里去,带着几分狡黠地对霍莉和玛雅说:“不过究竟怎么样,很快我们就能知道了。”
在陌生的环境下,失败在所难免,幸运的是这里的兔子家族足够庞大,她们有充足的试错机会。
不过短短几秒钟,距离云漠大约十几步开外的地下就冒起了袅袅青烟,再然后,对面方向差不多的距离也冒了烟,一道灰色的影子闪电般窜出!
玛雅姨妈和霍莉蹲守的两个洞口都不是这一家子!
但还有云漠!
那个洞口有动静的瞬间,这副尚在恢复中的瘦弱身体就仿佛涌现出无尽力量。
肉肉肉!
她凭借本能连滚带爬扑过去,两条手臂奋力向前伸出,一个鱼跃!
泰山压顶!
兔子是出了名的能生,眼下刚刚开春,这窝里一定不止一只,只要动作够快,就一定能有收获!
从她跑过去到跳起、落地,中间不过短短几秒钟,又是两道影子从洞口逃离。
在动物世界,强壮才是生存的根本,所以第一批逃生的一般都是身体最强壮的。
落地的瞬间,云漠分明感觉到小腹压到了什么毛茸茸热乎乎的东西,好大一滩。
竟然没砸昏?
霍莉和玛雅姨妈都看呆了,直到云漠抓着不断扑腾的野兔艰难拼搏时才先后发出尖叫,暂时离开自己的岗位,冲过去增援。
不少国人都被嫦娥玉兔故事影响,误以为那玩意儿外表可爱,性情温顺,实际上大错而特错。
兔子,尤其是野兔,本质上是一种非常凶猛狡诈的动物。
它们的头骨坚硬,脚爪结实,门牙尖锐而锋利,切割力惊人,能够轻而易举斩断人的指甲直穿到肉里。
强有力的后肢更能在关键时刻迸发出十倍于体重的爆发力,搏命之际,鹰它们都敢蹬,更何况还是没有利爪的人呢。
云漠压住野兔的瞬间就遭到激烈反抗,四条粗壮有力的兔子腿儿接连施展无影脚,噼里啪啦连中10多下,直踢得云漠眼前发黑。
她不敢松手,这可是肉啊!
兔子也不敢放弃,这可是命啊!
玛雅姨妈和霍莉赶到时,就见年轻的领主小姐正以一副非常不雅观的姿态滚在地上,沾满了泥浆和草屑的身体拼命下压,双手死死卡着什么。
几只深灰色的毛茸茸的小爪子时不时从她肋边弹出,蹬飞无数泥土。
玛雅姨妈眼疾手快,在那只兔子腿再一次蹬出来时一把攥住。
援军抵达,野兔感觉到了危机!
任何生物面对死亡威胁时都会爆发出空前的力量,霎那间,兔子好像吃了100颗大力丸一样疯狂挣扎,强壮有力的后腿正中云漠胸口!
剧痛袭来,云漠闷哼一声,一口气没提住,几乎昏厥。
干,好痛!
疯狂的野兔也趁着这个机会挣脱出半个身体!
“小姐!夫人!”霍莉惊叫一声,瞅准空子扑上去补位。
她又高又壮,做惯了重活,力气根本不是云漠和玛雅能比的。
就见霍莉一个箭步挤进去,一把抓住兔子高高抡起,集中全身力量往地上摔去,“嘿!”
“砰”一声闷响,巨大的灰兔落地,眼耳口鼻中都缓缓流出鲜血。
它勉强支撑着跑了两步,抽搐几下,终于栽倒在草丛中不动了。
成功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三个女人齐齐发出欢呼,抱在一起又笑又跳。
有肉吃了!
这只兔子大得出奇,光躯干就有将近90公分,难怪两个人都险些压不住。
幸亏她们有三个人,嘻嘻!
可惜刚开春,熬了一整个冬天的兔子有点瘦,皮毛也黯淡,大约能有个12斤左右的样子,能出4斤净肉就不错了.
趁兔子还没凉透,云漠将它挂在旁边割喉放血。
玛雅姨妈和霍莉面面相觑,“那是在做什么呢?”
这个时空既没有阉割技术,也不讲究提前放血,人们也早就习惯了肉食的骚膻气。
云漠含糊道:“听说这么做口感会更好……”
无论玛雅姨妈还是霍莉,都对她有着近乎溺爱的纵容,虽然有些好奇,也仅仅是好奇罢了,根本没有阻止的意思,马上转身投入到下一次狩猎中去。
云漠狠狠松了口气。
真该感谢君权与神权之争,王国统治下的贵族鲜少信奉神明,更没有狂信徒。
不然光是云漠这种割喉放血的恐怖行径,就有可能被当成邪教徒吊起来烧死。
幸运并不是每一次都会降临,接下来,她们迎来三连败。
但架不住出手次数多,当太阳升到正中时,她们收获了四只野兔,怎么也能有个十多斤肉了。
久违的亢奋和丰收的喜悦洋溢在每张脸上。
有肉了!!
这个时空的烹饪方式非常原始,仍停留在炖煮和烤,于是云漠大胆抢过了烹饪重担。
玛雅姨妈和霍莉对她的纵容延续到方方面面,丝毫不担心毁坏食材,反而唯恐她大病初愈再累倒了……
野物的异味比较重,云漠先熟练地将兔子扒皮,顺着骨头缝切成大块,反复用清水投洗。
她的动作太熟练了,分明是血腥切割,但全程丝滑流畅,如行云流水,竟透出一种诡异的美感。
作为曾经的户外野生达人,云漠做起这种活来驾轻就熟,但落在玛雅姨妈和霍莉眼中就十足惊悚。
既然大家以后要朝夕相处,她和原主之间的不同肯定会渐渐显露,必须对此有个合理的说法。
似乎觉察到亲人的惊愕,少女的动作停顿了下,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脸上恰到好处的流露出混杂着不安和羞愧的神情。
“我,”她局促地捏了捏手指,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小声说,“其实姨妈,我一直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小癖好……”
比如解剖什么的。
解剖不丢人,达芬奇之流都干过!大家还偷尸体呢!
也不知玛雅脑补了什么,突然倒吸一口凉气,然后眼圈都红了,紧紧将她搂在怀中,不断亲吻,“啊,我可怜的孩子!”
霍莉也被感染,用脏兮兮的手抓起衣摆,用力擦拭眼角,发出一声响亮的抽泣。
虽然不知道夫人在伤心什么,但跟着哭就对了。
感性与理性,永恒的对抗主题,当你对某个人抱有深厚的感情时,便会主动为她寻找借口……
简单粗暴的煽情过后,云漠用麻绳将剥下的兔皮一一拴好,用大石头压在河水中尽情冲刷。
要不了多久,兔皮内侧残留的脂肪和筋膜组织就会被水生生物吃光,皮毛中的污渍和寄生虫也会被冲走,方便日后的硝制。
抱着处理好的兔肉回家,云漠开始挑选配料。
食材有限,调味料却出乎意料的丰富,只是部分品种的外表有些陌生,不知是物种不同,还是没进化之前的原始种。
云漠每种都捏起一点尝了味道,确认有大蒜、生姜、孜然、茴香、肉桂、迷迭香,盐巴和糖。
受限于提纯技术,盐巴和糖的纯度不高,含有肉眼可见的杂质和比较明显的异味,不过都能用。
另外还有两种没见过的新物种,味道酸而辛辣,很不好形容,更不确定放到菜肴中会产生怎样的效果。
需要验证。
这个时空的香料也算贵重品,若非有个贵族的名头,大部分她们也是接触不到的。
对此,玛雅姨妈非常耿耿于怀。
因为如今的云漠只是最低一层贵族,之前被迫搬家、削减各种开销,混乱中丢失了许多物件,也直接导致她们现在没有黑胡椒可用。
那可真是好东西。
“那些可恶的混账借口帮忙搬家,偷走了我们的胡椒匣子!”玛雅姨妈的脸都涨红了,斩钉截铁道,“虽然我没有亲眼看见,但绝对是他们干的!”
她发誓从对方身上闻到了胡椒的香气!
能有这些就很不错了,云漠之前都没敢想。
她拥抱着玛雅姨妈轻声安慰几句,却见霍莉一贯憨厚的脸上透出一丝兴奋和狡诈。
“小姐,夫人,”霍莉的眼珠转了圈,神秘兮兮道,“其实在那之前我就有了不祥的预感,所以提前偷偷藏了一把。”
云漠:“!”
玛雅:“!”
干得好!
备受鼓舞的霍莉跑到马车边,在靠近车轮的角落撅着屁股翻找许久,终于从夹层中掏出一个厚实的羊皮纸包。
当着云漠和玛雅的面,霍莉小心地揭开羊皮纸,剥洋葱一样掀开里面一层又一层的油纸,最终露出来一大把黑色的圆滚滚的颗粒。
不少了,大约能有个200克的样子。
随着层层包装脱落,熟悉的浓烈气味也散发出来,霸道地充斥在每一个人的鼻端。
是黑胡椒没错了!
云漠当场抱住霍莉的胳膊,对着她蒲扇般的大手摸了又摸,赞不绝口。
真是一只好手啊!
霍莉嘿嘿直笑,骄傲地挺起胸膛,又后悔没有双手齐下。
不过那样的话,她就没有空手关匣子了,极有可能被发现。
玛雅姨妈立刻凑上去,深深地嗅了一口,闭上眼睛,脸上流露出浓烈的怀念和回味。
云漠小心翼翼地捻起两粒黑胡椒,想了想,又狠心追加了四颗。
野物异味本来就重,又一次性炖这么多,两粒黑胡椒可不够。
她将剩下的重新包裹起来,守财奴一般郑重道:
“这太珍贵了,我们应该留到重大庆典时再用,而且说不定还能种出来呢。”
玛雅姨妈听了,欣慰又纵容地笑起来,“好。”
终究还是个孩子呢。
黑胡椒只生长在湿热的地方,而阿索城四季分明,是种不出来的。
云漠看出了她纵容下的敷衍,跟着笑了笑,却又在暗中攥了攥拳,感受到一股微弱的力量。
或许……不可能也将成为可能。
午餐就是炖兔肉。
没有料酒去腥,兔肉中还有比较明显的腥骚味儿,但在饥饿和身体对蛋白质的渴求压迫下,已经是非常可以容忍的地步了。
早已习惯了肉类腥臊味儿的玛雅和霍莉更是流露出近乎夸张的感动神色:天哪,这是何等的美味!
她们以前不是没吃过兔子,但要么水煮,要么直接上火烤,前者腥臊味浓烈,后者肉质干柴,十分难嚼。
可现在呢?
兔肉都被横着切断纹理,提前用木棍捶打过,后面长达数小时的小火慢炖让肉质变得异常软烂,原来令人唾弃的难嚼就变成了画龙点睛般的嚼劲和筋道。
就连那几只兔头都没逃脱,被云漠沿着骨缝撬开,倒出里面完整的核桃仁一样的柔嫩脑花,剩下的脸颊部分继续丢回去炖煮。
脑花表面紧紧覆盖着一层淡红色的血膜,这是腥味的来源,需要提前去掉。
脑仁上沟壑遍布,偏偏又软得很,外行人无从下手。
云漠从外面拔了一根坚硬的草梗,从一端轻轻挑开,然后将血膜卷在草梗上,一点一点点慢慢地从下往上卷起。
不一会儿,连同脑花凹陷处的血膜都被完整带起,干干净净,半点不留。
脑花质地柔嫩如豆腐,易碎,直接放进去红烧肯定不行,云漠只在临出锅前一切两半放到汤汁里焖,又入味又完整。
一开始玛雅阿姨和霍莉只觉头皮发麻,毛骨悚然,无论如何也不敢下口。
可架不住云漠一口接一口吃得香甜,便也犹犹豫豫夹起一小块,试探性的用齿尖咬了一口。
然后,连一粒渣都没剩下。
黑面包糊糊那种恶心的东西都能天天吃,脑花这种细腻柔滑如琼脂的口感怎么可能入不了口?
云漠还在里面加入了几颗切成滚刀块的小土豆,既吸收了肉类的荤腥,融化的土豆边角又直接为汤汁增稠,浓香扑鼻。
黑胡椒被磨碎后撒入炖锅,长时间炖煮榨干了它的所有风味,每一滴汤汁、每一条肉质纤维中都渗入了轻微的温暖辛辣。
趁热猛吃一碗,额角和鼻尖就沁出薄汗,连日来的疲惫和寒意一并从毛孔中钻出,四肢都暖洋洋的,惬意极了。
大家将蒸软的黑面包撕成小块,泡在浓汤里大口吞咽,把整口炖锅擦得比马舔过的还干净。
啊,就连平平无奇的黑面包也焕然一新!
感觉棒极了!
霍莉节俭惯了,最后甚至还往锅里倒了一点清水煮开,满足地喝了一大碗飘着油花的“肉汤”。
她们真的已经很久没吃过这样满足,这样饱了。
肉类提供的满足感无与伦比。
霍莉摸着肚皮,舔着嘴角,双眼放空,带着几分回味地赞叹道:“我从没想过兔子这样好吃!”
那样柔软嫩滑的口感,那样浓郁喷香的汤汁,啊,简直无法描述!
恐怕王室宴会上都不会有这样绝佳的菜肴吧?!
玛雅姨妈没有说话,但回味和满足的表情说明一切。
她已经在暗中策划下一次狩猎野兔了。
午后是一日中最温暖的时间段,三个女人围在壁炉前,彼此依靠着小憩片刻,然后便精神抖擞的起来干活。
哎呀,吃了肉果然有力气!
玛雅姨妈和霍莉都给予云漠最大限度的关爱,总不许她插手重活儿。
“水桶太重了,小姐您快放下!”
“哦,亲爱的,对了,火堆下面还埋着坚果呢,你赶紧去挖出来吃掉……”
“去找马玩儿吧,去吧,牵着它们换个地方吃草吧,别把它们饿坏了。不过可千万不要走得太远,说不定哪里就有可怕的野兽,要经常大声跟我们说说话,记住了吗?”
于是云漠只好出来晒着日头放马,又剥坚果吃。
嗯,皮厚肉少,但是淀粉含量很高,还有点甜甜的,喷香。
云漠自己吃了两颗,也给玛雅姨妈和霍莉剥了几颗,在及胸高的野草丛中狠狠跑了几个来回,身上都热乎乎的。
嘻嘻,被这样关爱着,她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
奈何云漠是个闲不住的,吃完了坚果,很快就盯上了外面的枯草。
这里的什么都大,枯草也又高又壮,远远看去跟小丛林似的,云漠出门都要带着木棍,敲打着走,防止被躲藏在里面的蛇鼠虫蚁咬到。
因为靠近水源和雪山,空气足够湿润,枯草也不太干,而且纤维粗大,非常结实、柔韧。
云漠用手反复拉扯,发现除了多出几道折痕之外,并没有碎裂的迹象,脑海中冒出几个想法。
城堡一楼的储物间内发现了不少工具,都是上一任房主留下的,有菜刀、铁锨、锄头、锤子、斧头和镰刀之类的,还有弓箭。
但因数十年来无人保养,木质把手都已腐朽,铁头也锈迹斑斑,修补之前暂时无法使用。
好在云漠继承的遗产中还有不少工具。
她回房间取来匕首,先围着城堡个割一圈,扎成四个大捆,吭哧吭哧拖回大厅里去,预备着晚上给马儿加料,或是天气不好时室内喂养。
正忙活着的玛雅姨妈一抬头就发现自家宝贝热得脸蛋通红,鼻尖上也沁出汗珠来,顿时大惊失色,“天呐,瞧瞧你又做了什么呀,累坏了吧……”
云漠抬起袖子胡乱抹了抹脸,抓起桌上的温水咕嘟嘟狂灌几口,嘻嘻一笑,赶在玛雅姨妈和霍莉唠叨之前一溜烟儿跑回去,“哈哈!”
她又挑选着割了许多长度在80~100公分之间,宽度约3公分的草,先去河边清洗干净,浸泡片刻,甩掉多余的水分,趁着湿润编织起来。
干草的边缘发硬且粗糙,很容易伤到手,泡软了就温柔许多。
她用了最基础的十字经纬方格法,一根压一根,很快就得到一大张席子。
这具身体的双手相当娇嫩,才编了这么点儿就磨出好几颗晶莹的水泡,又红又痛。
云漠龇牙咧嘴地拖着席子回家,展示给玛雅姨妈和霍莉看,“瞧啊,我们可以把它铺在床上。”
之前她们一直睡在马车上,两个睡座位,一个睡在座位中间的过道里,都有垫子。
但城堡里的木床可没有。
光秃秃的木头架子又硬又冷,她们带来的毛毡又要铺又要盖,根本不够用。一觉醒来,浑身酸痛。
玛雅姨妈和霍莉见状都围上来看,赞不绝口。
“呀,真是一张好席子!还能当门帘、窗帘呢。”
“您真厉害,哎呦,手受伤了!”
于是云漠连编席子的活儿也不能干了。
云漠:“……”
上辈子也没有过这种待遇呀!
经过反复抗争,玛雅姨妈勉强同意她拿着被水泡软的草玩儿,慢慢的玩儿。
云漠乖乖答应,洗手、挑破水泡后用干净的布包裹好,慢吞吞地拿着草叶编辫子,然后一圈圈盘成厚实的圆饼,再用粗大的针线缝紧。
这样,她就得到了一个扎实的草墩子。
这种家具在她老家很常见,薄而扁的叫蒲团,厚而高的叫草墩子,往往用玉米皮和细长的草杆编织而成,防潮隔热,仔细一点能用很多年。
玛雅姨妈:“……”
霍莉:“……”
拦不住,根本拦不住。
这孩子脑瓜里哪儿来这么多性情古怪的想法?!
编草席并不难,她们很快就掌握了窍门,每一行都比上一行编得更好。
玛雅姨妈心灵手巧,因为有点针线活儿的基础,甚至还利用草茎正反面的不同纹理和颜色穿插编织,无师自通地打造出了漂亮的波浪花纹,得到云漠和霍莉的一致夸赞。
“夫人,多美的席子呀,等天气好了,您就可以和小姐在外面的大树下面野餐啦!”霍莉充满向往地说,然后用力吞了口唾沫,“主菜就来一道焖兔肉吧!”
这是她吃过最美味的食物啦!
玛雅姨妈的嘴角就没下来过,双眼闪闪发亮,勉强谦虚几句又兴致勃勃地说:“想要挑出合适的草茎可不是什么简单活儿,明天我走得稍微远一点,或许能找到更多更好的。”
要想成品匀称好看,用的草叶也要尽可能尺寸相当,需要好好筛选。
等到开春,山坡上、树林中一定会开许多漂亮的花儿,到时候将各色花瓣和草汁煮出水来,就是天然的染料,做出来的席子该有多美呀。
对了,城堡里光线不好,空气也不够新鲜,还要在外面的院子搭个凉棚,这样就不怕日晒雨淋啦!
“栽几棵花儿吧,顺着凉棚爬得高高的,在顶部开满美丽的花儿,像盖子一样!”霍莉充满憧憬地讨论着,还说要去砍树,“没有一张像样的餐桌可怎么能行呢?一定要选几棵好木头!”
城堡里留下的餐桌都太笨重了,没办法抬出去用,必须做新的。
第二天,三人又捉了一上午兔子。
因为前一天积累了经验,相互间的配合更默契,动作更果决,这次她们足足捉到了五只!
都很大!
云漠又做了一次土豆焖兔肉,这次一顿没吃完。
太多啦!
霍莉觉得简直像做梦一样,傻乐呵个不停。
竟然有余粮了!
对了,说到余粮……霍莉赶紧将带来的种子搬出来,“小姐,我们要什么时候播种呢?”
虽说小姐如今是领主大人了,但没有外人的时候,霍莉还是更习惯这样称呼她。
其实正常情况下,领主只负责税收和与王城保持联络,传达上层法律和指示,根本用不着干活儿。
但现在……她们压根儿没看见领地内有农夫!
这两天云漠展现出乱七八糟的知识储备和技能无疑让霍莉产生了近乎盲目的信任:她觉得小姐什么都懂!小姐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
但很快,新的难题摆在她们面前:带来的种子有一部分发霉了。
这无疑是个噩耗。
霍莉十分懊恼,“都怪我,一路上没有好好检查。”
玛雅叹了口气,蹲下来仔细分辨,试图从中挑出仍能播种的一部分。
但她也没干过这个活儿。
“未必是你的错,或许在来的路上,甚至或许更早之前它们就坏掉了。”云漠也跟她们一起将种子摊开在阳光下,用木棍把明显发霉腐烂的拨到一边,“我们都不了解耕种,也不会分辨什么样的种子是好的,什么样的种子是坏的,哪怕出发前大致检查过,又怎么能保证种子没有问题呢?”
袋子外面反复用不透水不透气的牛皮纸裹了,并且滴蜡封口,如果种子本身没有问题,短时间内这样大规模发霉的概率很低。
很显然,那些人既然决定将她们流放到这里,就没打算让她们有复起的可能。
见云漠还在拨弄,玛雅姨妈柔声劝说:“好孩子,你回去休息吧,这些我和霍莉做就好。”
“姨妈,”云漠播弄种子的动作停顿了下,似乎下定了什么重大决心一样,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她,“我好像能够分辨出哪些种子还活着……”
此言一出,对面两人的反应截然不同:
霍莉只是短暂错愕后的惊喜,一脸的:啊,我家小姐真厉害。
但为什么这么厉害,她不懂,也不在乎。
玛雅考虑得明显多一点。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流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惊神色?
“你……”玛雅姨妈张了张嘴,忽然觉得口舌干燥。
她让云漠闭上眼睛,一手拔了一株小草,右手却将一枚灰突突的石子握在掌心,“来,告诉姨妈,你选哪边?”
云漠毫不犹豫指向左边。
她感应到了尚未消散的生机。
霍莉用力捂住嘴巴,激动极了。
虽然看不懂,但小姐真厉害!
玛雅又这么做了几次,云漠以百分百的成功率通过。
“竟然是木系魔法元素亲和……”玛雅喃喃道。
这太不可思议了。
“魔法?是魔法?!”霍莉第一时间抓住关键词,眼睛瞪得又圆又亮,“小姐会成为强大的魔法师吗?!”
这可太了不起了!
“我只能说有这种可能。”玛雅失笑,看向云漠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有骄傲,也有担忧。
魔法师,人类种族中极其特殊、极其稀有的特殊能力者,据说一名强大的魔法师能顶得上一支精锐部队,可以轻而易举地摧毁城池。
只要成功入门,她们的身体就会在日复一日的冥想中淬炼,进而获得漫长的寿命。
但那太难了。
魔法元素亲和力只是成为魔法师的先决条件,但有了魔法元素亲和却未必能成为真正的魔法师。
绝大部分魔法元素亲和能力者都止步于入门阶段,终生连一个像样的基础魔法都释放不出来,大受打击,就此一蹶不振……。
这样从天堂到地狱的巨大落差,玛雅不希望在云漠身上看到,难免担忧。
但……如果她天赋出众呢?
大多数魔法元素亲和能力都会在10岁之前自然显露出来,目前已知最晚的一位觉醒者是14岁,但云漠今年已经16岁了,而且她父母双方所在的家族也从未出过魔法师,血脉遗传无从谈起。
“你是什么时候觉醒的呢?”玛雅姨妈问。
契机是什么呢?
“来的路上,”云漠坦然道,“就是那次我大病一场,差点死掉之后,就隐约能够感觉到周围植物们的存在。”
原主那个可怜的小女孩并没有魔法元素亲和力,这大概率是为了补偿她横死穿越,激发了种花家的种田血脉吧。
到了这会儿,霍莉还在持续激动,并且症状明显更严重了。
她的声音都在发抖,完全忘记了刚才玛雅的谨慎回答,执着追问:“所以夫人,小姐以后会成为尊贵又强大的魔法师吗?”
种族混战期间人类精英纷纷陨落,剩下的也大多选择隐居,销声匿迹,人族已经有几十年没出过新的魔法师了。
幸存的魔法师们大多由公开交流转为各自联络,各地的魔法工会名存实亡,只剩下一个空壳子。
就连她们所属的王国,也没有魔法师供职!
想到这里,霍莉就更骄傲了,“如果小姐成为尊贵的魔法师,哼,就连国王陛下都要客客气气的!”
把偷了我们的黑胡椒还回来,加倍还回来!
对了,还要赔偿给我们新的骏马和牛羊!
玛雅有些啼笑皆非,但也没有单方面制止霍莉的狂喜,因为她对魔法了解也不多,无法断定云漠的天分如何。
这正是她最担忧的所在。
魔法实在是一门非常高深的学问,对大部分人而言更像可望不可及的传说,她也只是从长辈们口中听过一点皮毛而已。
曾经人类文明繁荣的时候,各地有魔法公会,国家也大力扶持,魔法师们相互交流、竞争学习,自然有老师教导。
可是现在呢?
人类王国衰落,魔法工会名存实亡,她们偏偏又来到了这种鸟不拉屎的荒凉地界……这可怜的孩子能够顺利成长吗?
“要是……”玛雅姨妈忍不住叹息。
如果能留在王城,哪怕没有魔法师,说不定走走门路还能弄到一点相关的魔法师笔记和书籍之类的,或者拐弯抹角找到昔日魔法工会的边缘成员请教一下,总比自己胡乱摸索强。
云漠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姨妈,现在就是最好的局面。”
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克劳德家族早已没落,甚至整个国家也权柄混乱,岌岌可危。
如果云漠是个废物,说不定对手还会放一条生路。可一旦有成为魔法师的可能,要么潜藏对手会提前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中,要么有心人会将她收为工具。
而以她们现在的处境和实力,便如同幼儿怀抱黄金过市,根本没有反抗之力,危险更大于机遇。
至于魔法师的指点,魔法工会本来就独立于所有国家之外,只要她足够有天分,以后还怕没有机会摸到那里的塔尖吗?
在不在王城,又有什么分别?
倒不如暂时远离世俗纷争,先猥琐发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