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吃过早饭,温月和易淮一起去了公司,只是一个搭乘电梯去了十八层的易盛总部,一个搭乘电梯去了十六层的东江报业。
可能是这几天琢磨歪门邪道多了,进电梯看到易淮按下十八层时,温月第一个反应就是——他把总部设在十八层是不是不太吉利?
但下一秒温月就忍不住扶额,想自己可能真是魔怔了。
新闻行业需要跑外勤,所以温月到时,报业办公室里人不多,尤其最近香江接连发生几起凶杀案,昨天又说有新进展,还挖出了两具女尸,不夸张的说,现在全香江的记者都在追这个新闻热点。
黄志豪也很忙,一是新报纸的筹备工作多,二是《东江娱乐报》越办越红火,联系他想在报纸上打广告的商家也越来越多。
温月没有打扰黄志豪,只告诉他助理,让他忙完到她办公室找她。
黄志豪也没有让温月多等,十分钟不到就过来了,殷勤地问她有什么事。温月没隐瞒,直接拿出和昨天寄给李成邦一样的信件递过去,说道:“这些东西,明天早上要见报,尤其是关于第七人的预告。”
虽然昨天李文炳招供后就有案情通报出来,通报没那么详细,比如这些照片就没给到媒体。
以最近连环凶杀案的热度,不难想象自家报纸刊登这些照片后,会引起多大的关注!
温月却没有黄志豪那么激动,思索片刻说:“新闻登报后,记得留一个板块做特别鸣谢。”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黄志豪疑惑问:“特别鸣谢写什么?”
“就写……”温月想了下说,“感谢佟先生提供的案件相关证据及预告。”
黄志豪看一眼信封,寄件人确实是佟先生,心里明白了温月的意思,但又有些迟疑:“这事虽然出风头,但也容易得罪人吧?把佟先生名字写上去……是不是不太好?”
有了上次温月的提醒,他现在也非常注意安全问题。
“没关系。”
温月让标注特别鸣谢,就是想让“佟先生”吸引火力,方便自己隐身。
她也不怕钟家的人去查“佟先生”,佟谐音统,本身就是系统的代指,钟家人能耐再大也不可能查到它头上。
为了顺利隐身,同样的证据温月让系统往《东周刊》、《娱乐日报》等五家报纸也各寄了一份,且寄件人都写的佟先生。
虽然这么做要花费不少吃瓜值,但只要这几家报纸中有一家刊登了相关新闻,钟家对东江报业的关注就会少一分。
要是五家都刊登了新闻,跟他们的发行体量比起来,东江报业说不定会被忽略,更方便隐身。
如果五家报纸没一家刊登相关新闻,那就……只能算她倒霉,白花钱吧!
好在情况没那么糟,当天晚上,《港岛晚报》就用一整个版面报道了最近的连环杀人案,并发布了第七人的预告。
隔天早上,《香江晨报》、《娱乐日报》等报纸迅速跟上。
“这些报纸,该报的新闻不报,不该报的新闻瞎报!”
钟俊作为钟氏集团的话事人,一直有早饭时看报纸的习惯。不过他平时看的都是上报,这几天因为凶杀案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才交代管家,将市面上报道相关新闻的报纸都给他买一份。
于是这天早上吃饭时,他手里拿的是《东江娱乐报》。
《东江娱乐报》这篇报道和其他几家报纸的内容大同小异,只是前几家报纸侧重点在案子本身,顺带发布可能会有第七名死者的预告。《东江娱乐报》侧重点却在富豪买凶杀人的猜测上,给预告留的板块也非常大。
而《东江娱乐报》的报道重点,正是钟俊最不想发生的,所以看完报纸他整个人火冒三丈,恨不得直接打电话给报业老板,让他们不要乱说话。
见他生气,他妻子邹静秀伸手拿起报纸,快速浏览过后吃疑问:“这份报道,会不会对你现在做的事造成影响?”
买凶杀人不是小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所以除了去办这件事的助理,钟俊连邹静秀都没告诉。但他们毕竟是夫妻,同床共枕很难瞒得过,虽然他没说,可邹静秀还是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不过邹静秀向来聪明,她知道丈夫不想多说,哪怕猜到也从不明说,就像现在谈论起来,也是用“现在做的事”模糊过去。
对于妻子的懂事,钟俊一向是很满意的,想到这几天的新闻,不再藏着掖着,说道:“影响肯定有,本来我担心失踪太多人引起关注,没让他们提前把人抓起来,现在……估计要麻烦了。”
邹静秀蹙眉,声音依然温柔:“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多花点钱吧,只是……”钟俊顿住,哪怕钟家习惯在各自居住别墅用餐,此时餐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依然刻意压低了声音,“这件事后,老林怕是保不住了。”
老林,就是钟俊身边用得最顺手的助理,这次的事他都是让人去办的。
邹静秀松了口气,轻声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最多他进去后,我们多关照他家里人,让他能安心一些。”
邹静秀长得慈眉善目,说话也温温柔柔,对外形象一直是有善心的贵妇人。但说起让人顶罪时,她的云淡风轻就成了令人齿寒的冷酷。
但很显然,钟俊和她是一类货色,并不觉得她这话有什么不对,点头说道:“你说的是。”
邹静秀应声,又拿起那份《东江娱乐报》看起来,视线落到特别鸣谢栏问:“阿俊,这个佟先生,我们要不要找人查一下?”
“什么佟先生?”钟俊没看完报道,不知道后面的内容。
邹静秀拿报纸给他看:“这里写着证据是佟先生提供的,看这几家报纸刊登的照片,很有可能这个姓佟的人寄几份证据出去,说不定连警方的证据都是他提供的……”
自从李文炳被抓,钟俊也格外关注警方动向,闻言表情渐渐严肃:“听你这么说,是该查查这个姓佟的人。”
两人商量好,钟俊就去了主屋那边。
钟老爷子年纪大了,现在一天之中有一半时间都在昏迷,他过去时人还在睡,就没多待,很快出了门。
到了公司,他先将林助理叫到办公室,问他有没有看到新闻。
“看到了,”林助理一脸担忧,“钟总,那件事我们还要做下去吗?”
“当然要做,你也知道我虽然是老大,但在兄弟姐妹中不出众,老爷子也不疼我,如果不是我愿意帮他做这些事,我哪有机会坐在这件办公室?都走到了这一步突然放弃,不但意味着我们之前做得一切都将白费,老爷子还可能对我心生不满,你在我身边待了几十年,肯定不想看到我一无所有对不对?”
钟俊先诉苦打感情牌,完了再以利诱之:“就差几天,等一切结束后,我会给你一笔钱,再安排你和家人出国,不会有任何风险,你明白吗?”
林助理当了十几年总裁助理,自然不会完全相信这种话,但他也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走。
继续下去,他还有和家人出国的机会,可现在放弃,等待他的只有两条路,一是被推出去顶罪,在监狱里过完一辈子,二是连进监狱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灭口。
林助理勉强笑道:“钟总,您说的我都明白了。”
钟俊很满意他的态度,笑着说道:“既然明白了,那就好好做事,尽早确定人选,结束后把尾巴处理干净,不要留下把柄。”
“是,那我出去做事了。”
“嗯。”钟俊刚应声,在林助理转身时又想起来,拿出一份报纸说,“等等,你去查一下这个佟先生到底是什么人,查到后直接让他闭嘴。”
“好。”
钟俊以为其他事不好说,查一个寄匿名信的人应该容易。
结果两天过去,林助理什么都没查到,那人用的信封是市面上最常见的,字像是印刷上去的,根据寄信地址查,只能查到一座空房子,信件邮寄线路更是诡异到没法查。
一般要寄信,不是去邮局现场寄,就是投递进邮筒,等着邮递员统一收件再分发寄出。而不管哪种方式,信件在始发邮局都会有记录。
而这批信件恰恰没有始发邮局的记录,中间也没有经历过分发,仿佛是凭空混进各报业公司所属邮局当日收到信件中,能查到的只有投递记录。
钟俊当然很不满意这个结果,尤其第七个人的抓捕也不顺利,让他不得不怀疑林助理在消极怠工。
但这些事一直都是林助理经手,临时换人风险更大,钟俊只好拿林家人敲打他一番,最后说道:“还有三天时间,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说完,便看向从试衣间里走出来的妻子,鼓掌道:“好看。”
邹静秀站在镜子前,变换姿势方向看了许久,侧过头问:“那我穿这一身去?”
钟俊笑眯眯道:“可以,你穿着一身,今晚肯定能艳压群芳。”
邹静秀闻言心里舒服,面前却嗔道:“你那些老朋友带的女人一个比一个年轻漂亮,哪有我艳压的机会。”
“但在我心里,永远都是你最美。”
“油嘴滑舌。”
换好衣服,两人离开造型工作室,驱车前往今晚举行宴会的会所。
温月这会也正和易淮一起,坐车前往会所,想到接下来要见的人,她有点紧张。
虽然绑定吃瓜系统后她爆过不少人的料,其中不乏商业大佬(温荣生),也有心狠手辣之徒(林永康),但前者没到杀人不眨眼的程度,后者心够狠但手上能用的人有限。所以爆了他们的料,温月依然能安然无恙。
可钟家人不同,他们有钱有势,还烂到了根子里,如果被他们发现是她在后面爆料,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想到要面对钟家人,温月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她知道钟家人在查“佟先生”,也知道他们到现在什么都没查出来。越是这样,温月越担心碰面得知钟家是幕后凶手后,她没控制好脸上表情被人看出端倪。
好在这种情况并非无法避免,走进宴会厅前,温月在脑海里对吃瓜系统说:【待会见到钟家人后,如果系统有动静,你不要告诉我具体怎么回事,等宴会结束再说,知道吗?】
系统语气轻快:【没问题~】
进入宴会厅,温月先和易淮一起去和商会会长打招呼,然后又见了几个他在商业上的伙伴。
十多分钟后,她才听到易淮说:“钟俊夫妻来了,我带你过去?”
听到这话,温月立刻抬头顺着他视线重点看过去,几乎是那对夫妻身影进入她眼帘的瞬间,系统提示音就响了——
【叮——有瓜!】
许珍丽是香岛报业旗下《香江晨报》的一名记者。
和公司很多同事比起来, 她的资历不算深,入职不到五年。但她入行不到一年,就因为报道“公职人员贪腐案”一战成名, 之后又接连爆出几桩大案子, 业内知道她名字的人可不少。
名气虽大,但她在公司里的地位并不高, 甚至可以说有点尴尬, 因为她太能得罪人了。
虽然作为新闻从业者, 要以“热情讴歌光明与正义,无情揭露邪恶和黑暗[1]”为己任,但对报业老板来说, 报道新闻也是一桩生意。
他们要吃饭要赚钱, 就注定有些人不能得罪, 有些报道也不能发。要是任由你许珍丽横冲直撞得罪人,他们报业还怎么做下去?
但许珍丽这个名字还是很响亮的, 真开掉她, 公司领导又舍不得。
虽然他们因为要讨好一些人,所以很多报道不能发,但也真不能一点风骨都不要,把敢于揭露事实真相的记者开掉。
说得再直接点, 资本家嘛,总是贪心不足, 既要又要。
他们既舍不得许珍丽的名气,又不想放任她得罪人, 于是领导层思来想去, 琢磨出了个好主意,把人调到了娱乐版块。
做娱乐新闻好啊, 主角基本都是明星,有钱无权,不怕得罪。如果真能跑到大新闻,不管是卖给明星本人还是爆出去,报业都能挣一笔。
于是不管许珍丽怎么拒绝,调职通知还是发了下来,而她不想辞职,就只能收拾东西走人。
许珍丽大学毕业就进了香岛报业,对公司有感情,而且跳槽去处也没想好,无奈之下,她只好先去娱乐版块安顿下来。
理论上来说,已经调到娱乐版块的许珍丽不应该关注近期的几起案子,她的当务之急是跟踪娱乐明星,争取拍到重磅新闻在娱乐版块站稳脚跟。
但许珍丽身在曹营心在汉,她还是想找机会调回原来的板块,所以明知道不应该,可她依然把大量时间都花在了凶杀案上。
只是她已经调职,不好再像以前的同事那样,直接守在警署或者受害者家人楼下,所以她一直没能挖到凶杀案相关的一手消息。
又因为她一心扑在凶杀案上,本职工作都给耽误了,所以领导对她很不满。
许珍丽看在眼里,心里辞职的想法也再次冒头,只是还没做出决定,她就收到了一封佟先生寄来的信。
许珍丽当然不认识什么佟先生,但她做记者的,时不时能收到读者来信,信件主题或是鼓励她不要放弃,或是向她表达感激,也有投稿希望她去查一些事的。
因此虽然是陌生人的来信,但许珍丽收到信后没有多想,直接拆开看了内容。
这一看她就惊呆了,那封信竟然和凶杀案有关!
许珍丽当即奋笔疾书,洋洋洒洒写下一份长达三千字的报道,将稿子和证据一起提交上级审核时,她以为自己能借此回到原来的岗位。
可距离那份报道登上头版发行已经过去三天,她依然没能等到调职通知。
再次收到佟先生的来信,看清信件内容,许珍丽很振奋,她相信这绝对是一个足以让香江富豪圈动荡的大新闻!
但同时她又有些犹豫,她对自己回到原岗位这件事已经不敢抱有任何期待。
可话说回来,如果不能回到原岗位,她就要将真相掩藏吗?她只是工作上遇到了困难,而不是忘记了身为一名记者的责任。
想清楚这一点,许珍丽不再踌躇,她再次写下一篇稿子,连同证据一起交上去,希望能尽快见报,揭穿富豪假面,阻止悲剧再次发生。
但她稿子交上去后一直没下文。
第二天早上她特意去报摊,也没从自家报纸上看到她那篇报道。
这也能理解,她交稿时都晚上七八点了,第二天要发行的报纸早已排好版,说不定都开始印刷了。
虽然碰到大新闻可以临时加塞,主编也会跟印刷厂那边打招呼,拖延印刷时间,她收到信时也跟主编打过招呼并得到了肯定答复,但中间出现纰漏,导致只能晚一天上报纸也不稀奇。
但许珍丽没有想到,当她到公司询问这件事时,却只得到轻飘飘的一句:“哦,那篇报道啊,发不了了。”
她追问原因,主编却直接冷了脸说:“你早就被调到娱乐版块了,这篇报道登不登,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如果你实在看不上做娱乐新闻的,就趁早收拾东西走人!也省得留在公司成天给我惹事!”
许珍丽气急,当时提出要他把稿子和证据还给自己,她现在就辞职。
【许珍丽辞职了。】
许珍丽前脚收拾东西走人,后脚温月就从系统那里听说了这件事。
温月听了脸色不太好。
和上次一样,拿到钟家大少爷指使买凶杀人的证据后,除了寄一份给李成邦,她还给上次刊登凶杀案新闻的五家报业各寄了一封信去。
因为怕报业公司收到的信件太多被淹没,收件人都是她和系统精挑细选的,基本都是像许珍丽一样嫉恶如仇的新闻人。
但那些信昨天下午寄出去,直到今天上午九点半,也没有一家报纸刊登相关消息。
甚至温月精挑细选的五个人,有两个提了辞职,一个正处于辞职的边缘。
李成邦那边进展倒是还行,虽然过程有曲折,但他最终还是申请到了逮捕令,已经将钟俊和林助理带走。
但审讯过程中,林助理承担了一切罪责,而钟俊哪怕面对录音证据也面不改色,矢口否认自己知道买凶的事,并坚称要见记者。
想到这些事,温月揉揉眉心,拿出手机给黄志豪打电话。
通话过程中,温月说了两件事,一是让他联系许珍丽在内的两名辞职记者,争取把人挖到东江报业来;二是让黄志豪准备发行新一期报纸,当晚发行上市。
之前她觉得自己前脚去宴会跟钟俊夫妻打照面,后脚就爆钟家的事太显眼,所以虽然寄了一份证据给自己,也让黄志豪写了稿子,但没有立刻发,想等其他几家报业报道再说。
结果那几家报业不是被钟家打过招呼,就是情况未明暂时不想得罪钟家,不约而同地把稿子给压了下来。
眼下钟俊和助理被捕,钟家乃至钟氏集团都乱着,是最好爆料的时候,凭她手里捏着的钟家的料,声势搞起来说不定能让钟家就此破产。
反之错过这机会,等钟家人反应过来抛弃钟俊,跟他切割后再爆出这些料,效果肯定没那么好,说不定钟家能保下大半家业。
钟家就像一条毒蛇,要么不动他们相安无事,要么就得做到一击必杀,否则很容易被报复。
所以斟酌过后,温月觉得这个头她不出不行。
她已经参与其中,就不能再给钟家人反应的时间。
于是当天晚上,《东江娱乐报》顶着“惊!零售大亨钟志毅外表慈善大家,实则为续命买凶连杀六人!”的头条标题,再度登上香江各大报摊C位。
“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们联系各家报业,让他们不要报道我们家的事吗?”钟家某一间会客室里,邹静秀拍着桌子质问钟氏集团的两名高层。
警察刚上门,钟俊和邹静秀心里就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因为钟老爷子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钟俊又怕弟妹趁机夺权,只好把公司事务交给邹静秀,并叮嘱她一定要控制好舆论,什么事等他出来再说。
所以钟俊和警察离开后,邹静秀迅速联系了公司负责宣传工作的高层,让对方以钟氏的名义联系各大报业,或利诱或施压,让他们压下和钟家相关的报道。
结果她丈夫被带走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至今没有被放出来。虽然律师去过警署,但出来后说警方连录音都有,形势不容乐观。
现在又有媒体爆出钟俊买凶的事,不用出去打听,邹静秀就能想到香江市民看到报道后会有多么大的反应。
而他们的反应,又会为她丈夫被释放这这件事造成多大的困难。
邹静秀很愤怒,她怀疑面前两人到底有没有用心做事。
被训斥的两人脸色也很不好,不是因为受到了邹静秀的指责,而是他们觉得自己要失业了。
虽然他们知道钟俊因为涉嫌买凶杀人被警察带走的事,但他们并不知道他牵扯的到底是哪桩案子。
如果不是看到报纸,他们根本不会知道自己一直在为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魔鬼工作,更不会知道他们已经成为魔鬼的帮凶!
帮忙压新闻?去他妈的吧!
听到邹静秀要求他们联系东江报业撤回报纸,一名高层忍不住了,说道:“这事我做不了,钟太你找别人吧。”
邹静秀脸色僵住,盯着对方问:“你什么意思?”
“报纸在香江各大报摊已经摆了几个小时,卖出去至少有上万份,这么大的新闻,有一个人知道都能很快传遍大街小巷,何况是上万人看到,现在撤回报纸只是徒劳。”
“所以我让你们盯紧各大报业,让他们不要报道这件事啊!”邹静秀抬高声音说,“让你们做事的时候不用心,现在出了问题又不想解决,我养你们干什么?吃干饭吗?”
在钟氏高层眼里,大少奶奶一直都是个温柔的人,说话从来轻声细语。这会听着她胡搅蛮缠的话,两名高层都觉得大跌眼镜。
但他们转念一想,钟家洗白后一直热衷慈善,一家子看上去都是慈眉善目的好人,可实际上钟老爷子都能为了续命相信邪术,钟俊买凶杀人眼睛也不眨一下,跟他们比起来,邹静秀胡搅蛮缠好像不算什么?
总之,这场谈话最终不了了之。
邹静秀不得已,亲自联系温月,希望她能撤下报纸。但温月鸟都没鸟她一下,任由报纸热度不断发酵。
近一个晚上,温月就收获了一百万吃瓜值。
这一百万吃到瓜的市民愤怒不已,有人组织去警署门口静坐,要求逮捕钟俊;也有人去钟氏旗下商超门口静坐,阻止那些不知情的人进店消费。
市民们的愤怒也反映到了股市上。
钟氏上市五年,股票表现一直强劲,但爆出钟老爷子为续命,指使钟俊买凶杀人的新闻后,钟氏的股票开始一路下跌,仅半天时间就跌了十块不止。
也是这时候,钟家其他人忍不住了,钟家老二闯入钟老爷子住的别墅,告诉了父亲大哥被抓的消息。
当时钟老爷子刚清醒过来,听到消息气得差点吐血,白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温月虽然没见过钟老爷子,但通过邹静秀也看到了这场景,心里当然很乐呵,甚至希望这老爷子就此一命呜呼,也省得再留在这世上作孽。
老而不死是为贼,钟老爷子就是这句话的真实写照。
但偏偏祸害遗千年,都受了这么大刺激,钟老爷子还能慢悠悠醒过来。
睁开眼后第一件事,就是问续命计划的进展,得知几大报纸发布预告后,那些符合条件的孩子就被家人严密保护了起来。
就连一名符合条件的孤儿,也很受孤儿院院长和老师的重视。
邹静秀说道:“阿俊本来打算亲自联系孤儿院的院长,让对方把孩子送过来,但还没来得及行动,他就被警察带走了,现在那个孩子身边有两个警察贴身保护着。”
本来对最近发生的事,邹静秀也是一知半解,全都靠猜。但钟俊被抓时想到林助理肯定逃不掉,就没再隐瞒,告诉她全部情况后把那些人的联系方式也给了她。
钟老爷子脸色难看:“既然早就有想法,为什么不早点实施?非要拖到警察来,被逼上绝路才告诉我?”
如果早知道这件事,他完全可以给孤儿院施压,让他们把孩子送过来。反正一个孤儿,失踪了随口一句走失就能糊弄过去,没人会真心在意她去了哪里。
但钟俊被捕,续命计划曝光后,再想这么做就难了。
孤儿院是慈善机构,要名声的,他们在这时候把孩子给钟家,就等于是向全香江市民承认他们是黑心机构。
所以不管为名为利,孤儿院的领导都不可能同意这件事,何况那孩子身边还有两名警察。
钟老爷子沉思片刻说:“你现在派人,仔细去查一查名单上那些人的家庭情况,找家庭贫困,有多个孩子的,联系一下。”
想到时间已经不多,他又特意补充,“尽快!”
“好。”邹静秀答应下来,又提起丈夫,“爸,阿俊怎么办?他到现在都没有被放出来。”
钟老爷子说:“你叫老二过来。”
邹静秀不傻,自然明白钟老爷子这时候叫老二过来是什么意思,瞪大眼睛喊:“爸!阿俊是为了你才出事的!”
“那你让我怎么办?拖着钟家给他陪葬?”钟老爷子眯起眼睛,表情冷酷地开口,“新闻爆出来后股价下跌有多快,你应该也看到了,现在想救钟家只有一条路,立刻和阿俊切割。但你放心,我只是让阿俊管理公司,等我死后,名下股份和财产大部分会留给你和阿澜他们,你也不想儿女后半生过得穷困潦倒吧?”
阿澜是邹静秀的长子,今年十六岁,还在上高中,不可能继承家业。
所以哪怕不甘心老二管理家业,邹静秀依然默认了钟老爷子的安排,只是忍不住抹眼泪说:“那阿俊怎么办?难道要看着他坐牢?”
“我会安排律师为阿俊辩护,争取少判几年。”钟老爷子语重心长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钟家没事,坐几年牢再出来,阿俊依然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邹静秀擦掉眼泪说:“我明白,我也没有意见,只是这件事如果成了,爸您能再活好几年,虽然您现在答应把股份留给阿澜,可几年时间变故太大了,所以……”
钟老爷子哦了声问:“所以什么?”
“我想请爸您现在就转部分股份给阿澜。”邹静秀看一眼公公说道,“这件事风险太大,如果事情暴露,说不定哪天我也会和阿俊一样被带走,我总得在出事前,为阿澜兄妹多要点东西。”
“呵。”钟老爷子轻笑一声,语气和缓道,“你的顾虑很有道理,这样,我将名下百分之十的股份转给阿澜。只是你也知道,现在风声紧,这时候过去容易引起注意,所以我只能先签协议,等阿俊的事告一段落,再正式将股份过户到阿澜名下,你看怎么样?”
邹静秀知道,钟老爷子拖延过户时间其实和风声紧不紧没关系,他只是不信她,却又无人可用,只能用股份箍住她的脖子,让她老老实实给他办事,帮他度过这次死劫。
邹静秀心里当然恨钟老爷子,如果不是这个老不死的不想死,用继承家业逼她丈夫指使别人买凶杀人,她丈夫怎么会被捕入狱?她又何必为了股份来沾染这些事?
但事已至此,她已经没有退路。
邹静秀浅笑说道:“我相信爸会信守承诺。”
看到这里,温月冷笑一声,说道:【这段录音帮我截下来,装进六个信封,一封寄给李成邦,四封寄到电视台和报业公司,最后一封寄给我自己。】
吃之前几个瓜时,温月买证据都抠抠搜搜的,照片够用绝不要录音,一份证据够用绝不要两份。
不像这次,证据总是一买好几份,花钱,哦不是花吃瓜值如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