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也比初见时大了不少。
只不过因为心性纯粹,所以少了这个年纪的中年男人这种形象下的油腻,反而像是个可爱的胖老师。
“方老师,又出来
蹭热水啊!”
方老师那个办公室里的饮水机桶时好时坏,经常不出热水,教导主任又是个严苛的性子,这件事情早在好几年前,俞爱宝在的时候就已经报上去了好几次,但都被打下来,让老师们自己克服克服。
方老师那个办公室的人一到冬天只能自己带热水壶。
方老师家里的老婆比较抠搜,担心他把热水壶带过来,被人撞倒摔坏,同样让他自己克服克服。
保温杯他又没有,自己也不敢藏私房钱,只能一直找别人蹭热水。
前些年俞爱宝升到高中部的时候,送过方老师一个保温杯,没等方老师稀罕几天,就被他老婆给收缴走,给他们儿子用去了。
丁雪和徐慧娴偶尔跟她说起方老师的时候,都一副同情的态度。
方老师嘿嘿一乐:“你啊你,口头上的亏都不肯吃。”
俞爱宝挑挑眉,提起挂在车把手上的豆浆袋:“正好是热乎的,你应该还没倒热水吧,给你来一杯。”
方老师大喜:“那怎么好意思呢!”话虽这么说,手里的大茶缸子已经递了过来。
这时候卖的豆浆,很多都是用透明塑料袋装的。
一般都有小袋和大袋,小袋的俞爱宝就喝不完,索性直接买个大袋的,拿回去跟办公室里其他老师一起分。
塑料袋口一松,大茶缸子里被倒了半杯。
“够了够了,等会儿你办公室里的老师就不够分了。”
方老师赶紧道。
俞爱宝绑紧塑料袋,重新挂在车把手上:“老样子,我喝得不甜,你等会儿回办公室放点白糖进去。”
“明白明白。”方老师盖上盖子,开水也不去蹭了,跟俞爱宝道别就要离开。
“对了,方老师,你认识那个扫地的老人家吗?”
余光瞥见一道弯腰驼背,拿着大扫把扫地的老人,俞爱宝叫住方老师问道。
方老师扭头看了眼:“陈伯啊,认识,怎么?”
俞爱宝:“他人怎么样?”
“陈伯啊,人挺好的,就是太好,也太好欺负了。学校里不是学生负责包干区卫生吗,有些孩子忙的时候,就会请陈伯帮忙,陈伯自己活都没干完,就二话不说同意下来,结果给学生们做完再处理自己的,得忙到中午
都吃不上饭。”
方老师摇摇头。
俞爱宝和方老师告别后,骑着自行车从老人家身边经过。
她看了眼老人身上的衣服,衣服和上次见到的一样破破烂烂,只是不是同一件,比之前也薄了些。
是的,这位独眼老人陈伯,正是俞爱宝之前在医院门口见到捡垃圾的那位,也是周小果之前口中那个,被鲁进的儿子鲁丰欺负的那位。
老人家只低头打扫卫生,并没有察觉到旁人打量的视线,也没有遮掩什么。
于是,俞爱宝清楚地看到,老人额头上有一块红肿,像是刚被人用什么东西给砸的。
她皱了下眉,骑着自行车去往高中部。
中午,周小果和周美美跑来教师食堂一起吃饭。
今天周小果没有聊他不懂的数学题,而是一脸气愤地说道:“舅妈,我上次不是跟你说过鲁丰欺负陈爷爷吗,今天他可过分了,我听那些同学说,大早上的时候,他们看到鲁丰用棍子砸陈爷爷的脑袋!”
“太欺负人了!”
俞爱宝皱眉。
想到那个调查结果中显示懂事礼貌的孩子,不由陷入沉思。
吃完午饭,回去的时候俞爱宝还在想这件事情。
上次周小果发现这件事情后,告诉了鲁丰的班主任。
后来周小果一直没有提这件事情,俞爱宝也只以为是已经解决完,没想到事情看起来反而比以前更严重了。
竟已到了动手的地步。
看来这件事情已经不得不管。
如果是老人真的有问题,那他留在学校就是个祸害。
如果是她的调查出了问题,鲁丰真的是个喜欢欺负老弱的孩子,那这件事情的源头出于她,她有责任解决。
这次鲁丰打人的事情,还不等周小果报到老师那边,就已经被老师知道了。
因为这件事情闹得有点大,鲁丰的行为已经超过了调皮的范围。
因此,鲁丰和几个目击证人,以及陈爷爷一起被叫去了校长办公室。
俞爱宝听说的时候正在上课,想了想,她对班里的学生们说道:“这学期的课程我们已经上完了一半,这节课改成复习前一半的内容,如果复习得比较快,可以先按照我之前教给你们的,预习一下后面的课程。”
“啊~”
相比较其他老师的数学课,学生们更喜欢上俞爱宝的,明明教学过程看起来都差不多,也不知道是因为话术的原因,还是她有什么样专门针对孩子们做的手段,上她的课,学生们总有一种正在长脑子的感觉。
那种感觉很奇妙,是一点点变得更加聪明,好像就算把他们放到高考,拿出高考试卷,他们都能轻轻松松拿个满分的自信。
尤其是她教得快,学生们也理解得快,教学进度嗖嗖嗖,快得吓人。
以至于每次考试,学习得都比别人深刻,考试成绩也会比之前高很多,他们恨不得每堂课都让俞爱宝上才好。
因着这个原因,学校里的老师们一个个被卷的都拿出了自己的拿手好活。
物理老师课堂上扮演魔法师引动‘九天玄雷’;
美术老师在黑板上用粉笔画出西游师徒四人取经画面,场面宏大而灵动,仿佛人物随时会从黑板上跳出来般;
化学老师表演火焰掌,引得掌声雷动;
语文老师表演一手印刷字体,标准地让讲台下的学生们发出惊叹;
生物老师直接在黑板上
画出精细的人体骨骼绘画,又诡异又神奇;
历史老师直接把历史编成朗朗上口的歌曲,好记又好听;
音乐老师——
音乐老师就更厉害了,她当堂玩音爆,高音高到爆破了瓶子。
一个个全是人才,现在县三中高中部的学生们再也不是为了高考而学习,而是真心爱上了学习。
也真正能比过去更加理解知识的内容。
以后世的说法大概就是——知识以‘卑鄙’的方式钻进了我的脑子。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没有这种好玩又能惊爆人眼球技能的俞老师还能获得学生们的喜爱,真纯靠教学功力了。
“不要‘啊’。”俞爱宝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虽然没有其他老师那种惊艳人的技能,但是,我还有一个个人项的小技能,不是所有数学老师都有,为了补偿大家,仅代表我个人向大家发起技能展示。”
这话一出,讲台下的学生们眼睛一亮,纷纷问道:
“老师,什么技能啊?”
“是下节课吗,跟老师换课那节?”
“好玩吗好玩吗?有‘九天玄雷’好玩吗?”
俞爱宝摇摇头:“没那个惊艳,比起那些老师的绝技,我的比较俗,但应该算好玩吧。”
“不过老师还得准备一下,时间就定在下周周五,这周末回去后都跟家里人说一下,老师带你们出去一趟,不过你们得征得家中长辈的同意,并且签名,到时候我会把打印好的东西发给你们。”
这话一出,学生们更加好奇了。
然而,俞爱宝没再多说,跟另一个老师换了课后,匆匆往校长办公室走。
她当然说不出更多,因为这是她临时准备的说辞,因此暂时还没想好要带他们出去看什么,只能先留个悬念,等解决完鲁丰的事情后,再去仔细想想该怎么做。
她来到吴校长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里的几个人还在对峙。
吴校长正头疼着,听到敲门声,道:“不是说没事别进来么,有什么事情等会儿再……”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见办公室门被人打开。
见到来人,吴校长一愣,脸上顿时带出笑容来:“咦,俞老师,您怎么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爱宝可是他的宝贝疙瘩,自从她来了以后,不仅高中部她带的那几个班数学成绩猛升,其他老师也被带动着卷起来,教学效果比以前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以前还只是实验重点,现在在俞老师的带动下,成了真正的重点高中。
吴校长是见了她,心情就好上三分,就连校长媳妇每次过来的时候看到她,都会拉着她聊上好一会儿。
周末的时候无聊也会约她一起出去玩。
总之,热情得很。
俞爱宝点点头,低声道:“吴校长,这件事情跟我也有点关系,所以我过来听一听。”
吴校长一愣:“咋就跟你有关系了?”
这件事情涉及的一共有三方,一方是受害方陈伯,一方是加害方鲁丰,剩下的就是几个目击证人。
陈伯应该跟俞爱宝无关,吴校长虽然知道得不算太多,但俞爱宝开清吧这件事情,是提前跟学校报备过的,以防清吧那边出问题,学校不知情之下没有及时做出防御措施,导致名声受损。
自从俞爱宝的清吧火起来后,很多人看见这个清吧这么挣钱,跟风学起来。
俞爱宝并没有垄断整个山泽市清吧市场的意思,但不管是服务质量,还是设备,亦或是安全性,其他清吧远不及俞爱宝的。
之前也有一个广告打得比较多,人脉也广,前期做得还算不错,日后也不一定不能跟俞爱宝的清吧平分秋色,但那个老板在开清吧的过程中逐渐试了本心,清吧渐渐成了酒吧,现在已经成了被警方重点观察,疑似有不良交易的夜店。
现在山泽人一说起清吧,第一时间就会想起俞爱宝的这个,每天生意都红红火火,连吴校长都带着家里人去过几次。
还能在里面看到小孩子玩耍,知道的这是清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茶餐厅。
那家清吧一年挣的钱,就算没有个三五十万,净利润十几二十万总有。
以俞老师的性子,陈伯要是她的亲戚或朋友,也不至于在学校里扫地,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还被学生这么欺负。
“那几个学生里有俞老师的亲戚孩子或朋友孩子?”
吴校长指的是目击证人那一方。
俞爱宝摇头,凑近小声道:“鲁丰的爸爸是我的员工,这孩子也是
我帮忙从东北转过来的。”
吴校长一愣,琢磨着什么,半晌,点头:“那俞老师在沙发上坐着听会儿吧。”
俞爱宝点头。
沙发上已经有两个老师坐在那儿,见她过来,赶紧让出一个位置来:“俞老师,这边坐。”
俞爱宝点点头,几人也没聊天,专注听孩子们继续对峙。
“我都看到了,你欺负陈爷爷,你就是坏学生,要被警察抓起来!”
鲁丰急了:“你们懂什么,你们这群傻子,这个老头就是装得可怜,让你们同情他!”
“陈爷爷这么做有什么好处?他又不问我们要钱,还经常帮我们做这么多事情,一点怨言也没有,你这么说,你是有证据吗?”
“就是,你要是有证据就直接说出来,咱今天一次性说清。以后再看见你欺负陈爷爷,我们就报警,让警察叔叔把你抓起来!”
陈伯没想到这么小的事情都能闹成这样,急了:“你们别吵了别吵了,都是同学,不要为了我这个老头子伤了彼此情分。”
“陈爷爷你别管,我们都看不下去了!”
“就是,他一个转学生,不缩着脖子做人,还上赶着欺负老弱,我们都看不下去了!”
说这话的男生老师正坐在俞爱宝旁边,听到这话,有点尴尬,咳两声:“小虎,怎么说话呢?”
小虎自知说错话,但不愿意跟鲁丰道歉。
陈伯拦在小虎面前,看向鲁丰,只剩下一只的眼睛中只能看到平静和包容,没有气愤与伤心。
“小朋友,你告诉爷爷,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吗?”
鲁丰本来就因为小虎说他转校生应该缩着脖子做人的话难受,又觉得自己好心保护他们却受到这种语言攻击,更委屈了,听到这个老祸头子这么问,顿时火冒三丈:
“伪善!”
陈伯:“???”
“我之前都看到了!”
鲁丰看了眼对面几个学生中的一女孩子,一脸怒其不争:“上次你家里不是给你拿了一份排骨饭过来吗,你自己都没吃几口,老稀罕的样子,看这个老头没吃饭,还把饭盒里没吃过的那边分了一半给他。”
被提起来的女孩子想到那件事情,皱眉:“我是自愿分给陈爷爷的,鲁丰,你要是
因为这件事情看不惯陈爷爷,我看你是多管闲事!”
“对,傅怡她自己乐意给,你多操什么闲心?!!”
傅怡的表哥一脸狐疑,赶紧挡在表妹身后,这憨头憨脑的坏小子,该不会是盯上他表妹了吧?!!
陈伯记性不太好,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么件事情:“对,是有这么件事情来着。”
鲁丰丝毫没有被傅家表兄妹怼了的难过,反而像是抓住了他的把柄似的,得意道:“那天我看到了,你把傅怡给你的排骨饭,都倒了!”
“你不吃当时就拒绝啊,干什么把人家的好意糟蹋掉,还倒给一条狗吃!”
傅怡一怔,呆呆地看向陈伯,她不敢相信,骂道:“你不要胡说八道,陈爷爷才不会做这种事情呢!”
“你……”
还不待鲁丰说话,陈伯低下了头,哑声道:“对,是我。”
此话一出,全场皆静。
傅怡眼眶顿时红了。
陈伯反应过来是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摆手解释道:“孩子们别误会,的确有这么件事情,不过那不是一条随随便便的什么狗,那是老黄,跟我一样,也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老人叹息,满脸皱纹的沟沟壑壑中,藏着说不清的落寞和孤独。
“我们都无依无靠,我也没有家,连收养它都做不到,看他经常待在学校附近找吃的,我就会把我的食物分给它一点,给它取了名字,叫‘老黄’。”
“有老黄陪着,我就可以跟自己说,我也不是没有伴儿。”
“不过这件事情的确是我的错,”陈伯说到这里,对着傅怡鞠躬,“小姑娘,你把自己都舍不得吃的排骨分给我,我却不经过你的同意喂了一条狗,的确是我考虑不周,浪费了你的好心……”
傅怡赶紧伸手去扶:“陈爷爷,没事的没事的,我不怪你,你说的老黄,也是可怜狗。”
她看向吴校长,迟疑着开口:“校长,我们学校食堂吃剩下的剩饭剩菜,能留些给老黄吗?”
这样陈伯就不用用自己那点工资买吃的,还得分给流浪狗了。
看了全程的俞爱宝打量了一番老人,又看看鲁丰这孩子,开口问道:
“不好意思,陈伯,冒昧问一句,学校有给您发工资,如果我没
记错的话,这工资并不算很低,至少在学校附近租一间老破小的干净房子没有问题,价格很便宜,剩下来的钱,您日常这么省,而且还经常捡东西卖,能添点额外的钱,足够您吃一个月,还能存下点钱来吧?”
虽然不知道这个老师为什么会帮自己说话,但鲁丰还是像找到了靠山似的,立马点头:“对!”
“而且你说的那些又没有证据,谁知道你说得真假啊?”
陈伯叹了口气:“如果你们有时间的话,可以跟我去看看。”
“我现在就住在桥下,那边有好几个像我这样的人,我也不敢让老黄到那边去找我,怕有谁饿极了,把老黄打杀了吃肉。”
“而且,”陈伯看向俞爱宝,“俞老师也说过,我平日里就喜欢捡点破烂补贴家用,东西弄回来都脏兮兮的,到处都是蚊子苍蝇,哪里好去租人家好好的房子。”
“至于学校发给我的工资……”
的确足够他吃用,还能存下来一些。
然而……
陈伯嘴唇嚅动,似是有难言之隐。
鲁丰:“看吧,你就是装可怜,学校给的工资不低,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自己吃剩下的给那什么老黄也就够了,还用糟蹋别人的心意?”
陈伯被问急了,咬咬牙,说道:“我……我都捐了!”
谁都没想到,陈伯会说出这话。
就连吴校长和其他老师都狐疑起来。
陈伯现在的工资是一个月二百,算是全校最底层的工薪级别,他自己都吃不饱饭,怎么可能会捐钱给别人?
为此,俞爱宝先是跟着吴校长等人去陈伯所说的那个桥底下看了看。
才入春,桥底下风大又冷,陈伯自己用不知道哪里捡的破烂帐篷搭的临时居住地显得格外破败凄凉,风一吹,被胶带贴起来的地方没贴好,呼啦啦吹起来。
里面放满了各种捡来的破烂,对陈伯来说有用的那些,还有能写的纸笔,以及那些明明已经写满了字,但封壳好看的笔记本。
这大概是老人唯一的一点点小爱好。
东西虽然多,但被理得很整齐。
鲁丰看了一圈,越来越沉默。
他们只看了一圈,没有多逗留。
关于陈伯捐钱的事情,别人查不
到,俞爱宝找方队长查了下。
还真能查到这么件事情。
原来,陈伯自从来到县三中工作后的大概半年后,不知道是从谁那里听说了当年初中部有好几个学生死在去往港城的路上。
好些学生的家长到现在还处在失去孩子的悲伤中,甚至有的因为只是失踪,没有真正确认孩子们的死讯,一直在寻找中。
陈伯想了很久,于是决定暗中对这些家庭捐钱。
一开始他捐了三分之一。
钱不多,他能力有限,捐助的只有不到五家,每家十二块左右。
这些钱虽然都只是杯水车薪,但至少缓解了一些压力,那些人家的孩子们,吃饭也能比过去多吃两口。
这捐钱就像是养毛茸茸,一旦养成习惯,逐渐地越养越多……哦不是,是越捐越多。
或许是对这几家的长期捐助,让他对他们产生了一点感情,后来他改成了捐一半工资,同样是捐给这四户人家。
直到大半年前,他决定,把所有工资都捐给他们。
因此,陈伯只能依靠继续捡破烂,卖破烂养活自己,顺带着养活他的老伙计老黄。
俞爱宝将这份调查结果拿到了吴校长面前,吴校长看了许久,叹口气,把鲁丰和其他孩子都叫来了办公室。
看到那张警局盖章的书面证明,鲁丰眼眶唰地红了,羞愧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我错了……”
吴校长无奈,摸摸他的脑袋:“这话你不用跟我们说,而是应该跟你陈爷爷说。”
“他,是个好人,大好人。”
俞爱宝从头到尾看完整个经过,歪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傅怡表兄妹从鲁丰身边经过,像是打赢了胜仗似的,冷冷丢下一个“哼”。
其余几个同学在知道鲁丰只是不想他们被骗才这么做,尤其是小虎,想到自己下午对他说的话,尴尬中带着一点点不好意思:
“对不起啊,鲁丰,我下午不应该这么跟你说话。”
鲁丰连忙摆手,更羞愧了,微黑的脸涨红:“不不不,都是我的错,什么都不懂不了解,就去胡乱怀疑人不说,还做出这样的事情……”
说到后面,他整个人都红了,真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也只是怕我们被骗了,以为陈爷爷是坏人,不过,鲁丰同学,你也看到了,陈爷爷是个大好人,不管怎么样,他到底都是个老人,你不应该对一个年纪这么大的人动手的。”
小虎认真道,“我对下午我说错话跟你道歉,你也要记得找陈爷爷,跟陈爷爷道歉啊,刚刚我们从桥底下走的时候,我还看到陈爷爷的额头还肿着。”
鲁丰连连点头:“好,我会的!”
他跟校长老师告别后,跟上小虎的脚步:
“小虎同学,我这人比较大大咧咧,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补偿陈爷爷,我看他住在大桥底下很可怜,你说我们能不能想办法,改善一下他居住的环境?”
少年人之前的感情很奇怪,之前还针锋相对,人都走出老远了,还能听到这群人因为同一个做好事的目标,逐渐贴近,叽叽喳喳的声音不断传来——
“我觉得应该让他从那个大桥底下搬走,我刚刚在那里待了不到五分钟,冻得我手脚都麻了。晚上更冷,陈爷爷得住在那个四处都漏风的帐篷里,好可怜……”
“我家在村里有一套没人住的房子,那边四处都没人,到时候我跟我爸说一下,咱也做好事,免费让陈爷爷住!”
“我爷奶种的菜地里有好多吃不完的菜,还有好多腌菜,吃不完只能等着放坏,我周日下午回来的时候,给陈爷爷带点儿……”
吴校长看着远去的孩子们,笑:“还是上学时候的孩子最纯真。”
俞爱宝窗外的夕阳,没说话。
大桥下,大家都走后,陈伯看着自己的小窝,叹口气。
刚刚帐篷门没有关上,风很大,吹得帐篷里好几本书都被翻了起来。他走近几步,脚下一个趔趄,不小心将那几本书给踢倒,散了一地。
老人撑着腰慢慢蹲下来,小心翼翼地将这些本子都整理好。
整理到一半,看到了最底下的那本封壳破旧的本子。
陈伯的手掌很粗糙,稍微不留神,就将龟裂的封皮给磨掉了几块书皮,露出内页的几个字来。
像这种写满字的本子陈伯有很多,以前就是拿来认认字用,都是别人不要卖掉的,也就不存在是否侵犯人家隐私的问题。
因此,陈伯并没有注意,随手就放在一边。
他现在有点心事,不清楚发生这种事情后,吴校长是否还愿意把自己留下来。
要是没了这份工作,他的未来可就难了。
他随手将这本书放在最上面,想了想,书这么破,风又这么大,万一给吹破了可怎么办,于是拿了本厚一点的课本,反方向压在上面。
“哗啦”
是帐篷布门被吹卷的声音,一道阳光顺着布门被吹开的缝隙洒在了那本破旧的书壳上,也照亮了书壳缺漏而露出的内页文字上——吾爱刘娟……
厚重的笔记本压在了上面,也压在了这本奇怪的旧本子上……
陈伯万万没想到,自己因祸得福,竟然还拥有了一个免费居住的地方。
提出家里有个小破房子的是傅怡,她有事是真的上。
她和表哥是走读生,放学回家后,把这件事情跟家里一说。
家里本来还不太乐意,觉得是他们小孩子胡乱发善心,那房子就算不住,他们也不想免费给一个捡破烂的老头住,多埋汰啊。
直到傅家的家长听两个孩子说了陈伯的事迹,感慨许久,跟家里人商量了下,又跑去‘实地考察’,看到了陈伯现在的小窝,以及小窝里整整齐齐,并不算埋汰的环境,终于松了口。
鲁丰这个原本欺负陈伯的熊孩子,就像是突然转性般,加入了帮助陈伯的队伍。
这件事情,最后还是传入了鲁丰爸爸鲁进的耳朵里。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但鲁丰回去后,还是被狠狠抽了顿。
据说鲁进所在的那栋楼都听到了孩子被抽得凄厉的哭声。
对鲁进来说,好在只是误会,儿子没有真的变坏,还能改过来。他让鲁丰经常跑去给陈伯新租房里打扫卫生,每天帮忙收拾那些捡来的破烂。
但很快,鲁进脸上重新出现笑容。
因为鲁进太能干,从电力组大组长晋升成了副部长!
日子总算是越来越好了。
小愚人今年的生日正好是工作日,能在学校过生日,小愚人激动得每天都在掰着手指头数日子。
因为学校里有钱人家的孩子太多,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学校一般是不允许孩子们的家长带着人过来给孩子过生日。
俞爱宝参考了这些孩子们之前过生日的做法,索性决定随大流,拿了五千块钱给学校,让学校来准备蛋糕和各种小零食。
免得哪个小孩什么成分的东西过敏,俞爱宝不知道,反而闯大祸。
出个钱就能把每年最头疼的事情丢给别人,俞爱宝自然乐意得很。
晚上小愚人回来,全家再一起吃顿饭,把自己准备的礼物都拿出来送给他。
果然,晚上,小愚人打开日记本,高高兴兴地在上面写道:
牛曰,【歪歪扭扭手绘笑脸.jpg】
【手绘大拇指.jpg】
即:今天生日,我过得好开心,
大家都很好,棒棒哒!
至于为什么俞爱宝知道他写了什么,不是她没有界限,是小愚人没有界限。
写完日记,就抱着日记哒哒哒跑过来给她看,俞爱宝看了一眼,很快明白过来他写的什么,点头,竖起大拇指:“画得不错!”
小愚人骄傲挺胸。
接下来几天,学生们几乎每天都要问俞爱宝,下周五给他们准备了什么惊喜。
为此,俞爱宝开始苦思冥想。
她能有什么特殊技能啊,除了坏心眼子技能之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钞能力技能了。
是的,她要展现给学生们的就是钞能力技能!
她并不想扭曲了孩子们对金钱的观念,因此这个超能力,还得想想该怎么用。
想了很久,她在纸上打好草稿,重新润色一番后,拿去打印成四十多份纸张,上面是俞爱宝个人的签名和盖章,以及周五到周日带着孩子们去见一见人生中不同一面的承诺,以及保证学生安全。
最后,自己全权负责这一次出行的全部费用。
她不指望所有学生家长都能同意,毕竟孩子的安全才是第一,对很多家长来说,什么见世面,都是次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