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上一个保安干得好好的,为啥辞职?
听着保安大叔的肺腑之言,小保安涨红一张脸:“谁……谁惦记她了!”
却也不敢再提那对小夫妻。
夫妻俩来到外面一家小饭馆,饭馆老板见他们过来,探头:“俞老师来啦?刚你先生来的时候先点了一份毛血旺,你们来的正好,再过两分钟就能吃。”
这家小饭馆味道好,卫生干净,俞爱宝来的次数比较多,就算不和周淮升一起,有时候也会带周美美出来吃点。
次数一多,老板都认识俞爱宝了。
周淮升刚坐下,把塑封包装的菜单推到她面前:“你之前说馋毛血旺了,我刚点了一份,你再看看想吃点什么别的,等会儿毛血旺吃得差不多,其他菜估摸着也烧好了。”
俞爱宝爱吃辣,但家里那些都是正宗的山泽人,典型的除辣之外,其他口味都能接受,包括臭味食品。
俞爱宝爱吃,家里面好吃的吃,馋辣的,每天都有机会在外面吃到,倒也无所谓。
“再点个红烧肉、拍黄瓜、糖醋排骨和蒜末小白菜,各上两份。”
孙老板:“给家里孩子带的?直接把饭盒子给我就成,我帮他们装好,也省的你们倒腾来倒腾去的。”
周淮升一想:“也成。”
“瓜妹你先坐会儿,我去把他们的饭盒拿过来。”
俞爱宝:“好。”
他们的饭盒,每个人都有两套,多出来的那套是为方便家里面给
他们带东西。
这顿饭吃的周淮升脸红脖子粗,拼命倒凉水喝。
俞爱宝好笑:“你吃不了辣可以不吃,不是给你点了你最喜欢的红烧肉和糖醋排骨么,或者下次点个微微辣。”
俞爱宝能吃辣,周淮升给点的是中辣,要不是再过一周就要来例假,否则她能吃重辣。
周淮升皱眉不解:“毛血旺的确好吃,我想尝两口,但吃的不错,因为我要尝的那两口,就点你不爱吃的微微辣,那不是浪费么,你也会吃的不尽兴。”
俞爱宝撑着下巴,这男人,怎么会就连对自己生气,也会让她生不起气来呢。
周淮升最近的确黏人的很,平日里也就是回家的时候才跟她形影不离,但这几日,男人心情焦虑,甚至想请假和她待在一起。
回想原书这个时间点发生的事情,很多剧情都因她而改变,但有些大方向的事件却没法改变。
那一定是一件让周淮升感到心惊胆战,且与俞爱宝多少有点关系的事件。
再想想前段时间男人开车会经过的路线,答案浮出水面。
有人因炒股倾家荡产,绝望之下喝了百草枯,没抢救过来。
想来周淮升是路过申城停留的时候听到这件事,被吓到了。
周淮升知道俞爱宝在炒股,且把自己所有积蓄都投入进去,目前为止没见她从里面拿过钱。之前说想要买几块地皮,但过去一个多月都没再提起过。
周淮升怀疑,她这是全部赔进去了。
这段时间生怕俞爱宝想不开,担心她这是强颜欢笑,恨不得拔下自己的脑袋挂她裤腰带上,在她想不开的时候可以及时制止。
却不知道,再过几日,将迎来历史最强牛股。
俞爱宝放在那支股票里的钱,如今亦如滚雪球般,增涨到让经理人心惊胆战的地步,每次去申城,经理人都要和她确认数遍,是不是真的不抛售。
俞爱宝当然不会抛售。
那支股票,几日后将会上升到一个非常可怕的数字,然后急转直下,在未来几十年内,都无法再次复刻这次的最强记录。
她现在的花销,光靠每个月的工资都花不完。
如脚上这双小白鞋,她已经有一双贵的,其他还有不少用来搭衣服的鞋子都比较便宜
这是第二双贵价小白鞋,却不是她买的,而是上次回娘家后,舅妈听说她这双鞋特别贵,且只有一双,想到外甥囡给自家赚那么多钱,咬咬牙掏出钱包,瞒着俞爱宝给她买了另一款式。
还别说,同样好看,就是价格比俞爱宝买的时候还要贵四十。
更贵的手表是周淮升结婚前几日花钱给换的,就因为她发呆时盯着那方向许久,大男人一阵脑补‘儿时不得之物将遗憾终身’的画面,配上苦情背景乐,把自己给心疼的眼眶泛红,咬咬牙掏兜给她换了。
因此,周淮升藏的那点私房钱,傻乎乎的全上供给了自家媳妇儿。
周淮升这个人,仿佛从一开始就掏出了自己一颗赤诚真心递到俞爱宝手里,也不怕她丝毫不在意,随手给碾碎了。
如今也一样,即使以为她将所有钱都败光了,自然也心疼钱,但更心疼的是自家媳妇儿。
况且这男人还爱脑补,这会儿只觉得更心疼钱的肯定是俞爱宝,说不定现在惶惶不可终日,每个夜深人静之时也不知道有多悲痛绝望。
万一想不开就不好了!
他不敢再提股市的任何话题,俞爱宝见他不问,只当是他大男人见媳妇儿赚的比自己多,自尊心受损,也就没和他说赚钱的事儿。
于是,误会就这么产生了。
要不说俞爱宝心眼子多,性子还恶劣呢。
心思转了一圈,几乎把自家男人看个透的俞爱宝没有解释股市的那档子事儿,看看这男人得有多迟钝,要过多久才知道,他媳妇儿能多有钱。
周淮升贤惠的快速打包饭菜,一个个打开看看,从周美美的饭盒里挖出一半米饭倒进最大的饭盒里。
最大的那个饭盒属于周二恒,这个年纪的高大青年,正是多动脑的时候,饿的快,吃的也格外凶猛。以前俞爱宝没嫁进来之前,他的饭量只有现在的二分之一。
周淮升属于没什么心眼子,特别迟钝的人。
周二恒说吃饱了,他也就真信了,还奇怪养子这个高大身板,饭量怎么这么小。
压根没想到是他妈在控制饭量,这么多年来,全家也就他周淮升的饭量没被克扣过,想吃多少吃多少。其他人,就连周母、周美美和周小果都是只吃七分饱。
恒和周大美也就是五六分饱。
有点偏心,但不太多。
等俞爱宝嫁过来,天生就是个不爱吃亏的她,第一次吃到这么点米饭,吃不饱,直接把周淮升那一大海碗给端过来,果断给自己挖了一大勺,剩下的挖给周大美、周二恒、周美美和周小果。
然后把只剩下一点米饭粒的大海碗端回周淮升面前。
周淮升一脸懵。
全家寂静,没人敢动筷子。
俞爱宝抽抽噎噎:“哥哥,你这么大个个子少吃一顿也没关系,也不会再长身体了,我就是心疼几个孩子,正长身子呢,就吃这么点儿,瘦的皮包骨似的,出去都让人笑话。”
周淮升诧异:“他们没吃饱为什么不跟妈讲?”
周母张张嘴,面对自家傻儿子狐疑的目光,老脸涨得通红:“家里吃饭不节约点儿,哪里带的大这么多孩子!”
其实话也没错,就是抠习惯了,新媳妇进门也没个缓冲,直接给人吃半饱,照俞爱宝的性子,不闹才奇怪。
“以前是以前,我进周家门,是想要大家一起共同进步,吃不饱,脑子转不动,咱们怎么赚钱,怎么让日子过的更好?现在我也有工资,加上我的补贴,日子不应该过的更好,吃的更好么,怎么就吃这点,难不成以前周家连让他们吃半饱都办不到?”
“呜呜呜,一想到他们以前过的日子,我这个当妈的就心疼。”
俞爱宝眼泪蓄在眼眶里,要落不落,格外让人(这个人专指周淮升)心疼。
果然,周淮升心疼坏了,搂着媳妇儿拍板:“妈,以后多做点饭吧,我也知道您也难做,要不以后我的饭就分给孩子们,我不吃也成,饿一两顿死不了人。”
周母:“……”
遭瘟的恋爱脑!
挖出来丢出去给狗,狗都不吃!
从今以后,全家都能吃上饱饭,果然,吃饱饭后,几个孩子脸上的气色都好看不少。
出了那件事,周淮升也去了解了几个孩子的吃饭情况,这会儿给三个孩子装饭盒,谁最爱吃哪个,谁的饭量多少,他都能精准把控。
“美美爱吃素,拍黄瓜和蒜末小白菜多放点。不过肉也要吃点,红烧肉瘦的放两块就成,这个糖醋排骨多给她放几块。”
“小恒和小果爱吃肉,红烧肉多放点,荤素要平衡,素菜也加点。
“小恒米饭多点,不然吃不饱。”
贤惠好男人叨叨咕咕,弄完松口气,抬头,老婆又在直勾勾看自己。
周淮升美的直冒泡:老婆真的好喜欢好喜欢我啊,唉,可惜不能一直陪着她,真让人为难~
回学校,周美美的饭盒俞爱宝顺道就送了。
尽管舍不得,但时间差不多了,周淮升只能依依不舍跟可爱老婆挥别。
县三中,下课铃一响,初一二班的神兽出笼,一群学生嗷嗷叫着冲出来,就看到站在两个教室中间的俞老师。
一看到她,这帮学生就跟见了猫的老鼠似的纷纷噤声,一个个的冲着俞爱宝弯腰鞠躬,面色凝重,齐刷刷拉长声线喊:“俞——老——师——好~”
知道的是跟老师打招呼,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对着长者遗像鞠躬拜别。
俞爱宝在学生面前从来不会表现出自己多好相处的模样,否则凭着这张脸,要保住这个工作,她不能穿漂亮衣服不说,还得扮丑。
想来想去,不能委屈了自己,那就只能委屈这帮学生们吧。
她点头,等这些学生从自己身边缩头缩脑的走过,她才拿着饭盒来到门口,果然见到慢吞吞往门口走的周美美。
尽管现在同学们不敢再霸凌她,但不喜欢她的人依旧选择漠视她。
有些原本不喜欢也不讨厌周美美的同学,在知道周美美的舅妈是俞爱宝后,反而跟她关系缓和。
别看初中部很多学生都怕俞爱宝,但不妨碍里面绝大多数人暗暗崇拜她。
能像俞老师一样有文化,长得漂亮,有品位,还能坚持自我,活出自我,不被家庭束缚的人,谁会不欣赏?
爱屋及乌,周美美的处境在那些同学有意无意的帮助下,比之前好上不少。
这也是周美美最近越来越开朗的原因之一,谁也不希望自己活在被霸凌的世界里,没有片刻喘息。
她如今的开朗,也只是和从前相对比外向些许,比起其他孩子,还是文静太多。
与其和人挤,周美美宁愿晚点吃到中饭。
“美美,俞老师来了!”
一个暗暗崇拜俞爱宝的女同学激动的拽周美美
的衣摆。
此话一出,好几个学生纷纷看过来,包括周美美那个偷偷改名为‘昭昭’的同学李招娣。
俞爱宝对着李招娣的方向点点头,看向周美美:“美美,你舅舅给你带的午饭。”
“舅妈!”
周美美惊喜的跑出来,双手拉着她的手:“舅妈您吃过了吗?”
“早吃了,趁热早点吃。”
饭盒放在桌上,周美美打开,惊喜又为难:“舅妈,再吃点吧,这么多我吃不完。”
“吃吧,你舅舅特意把米饭拿出来一半给你哥,多吃菜,少吃饭就是了。”俞爱宝不以为意。
周美美幸福点头:“好!”
多吃菜少吃饭,这话只有后世才普遍,俞爱宝没当回事,却听得教室里不少学生羡慕不已。
那么多好菜,放家里全家人也就吃这点,最多也就听一句多吃饭少吃菜。
周美美的舅舅舅妈却让她一个人吃到饱,呜呜呜,这是什么神仙舅妈!
为什么俞老师对他们这么毒舌,对自家外甥女这么好哇,又不是亲闺女!!!
一个女生慢吞吞走到门外,嘟嘴,撸起袖子,小声嘟囔:“再好有什么用,咱们有银镯子,周美美可没有!”
这位就是之前看周美美不爽,经常喜欢拿话刺她的同学之一。
俞爱宝耳洞动了动,抬头,不动声色看了一圈。
周美美的同桌在低头做作业,她是班干部,学习非常卖力,放在桌上的手腕上露出少许一抹银色。
班上留下来的女同学有十一二个,除了刚才走的那个女生和周美美的同桌之外,其余女孩子中,只有两个有银手镯,还有一个戴的是玉佛。
俞爱宝收回目光,李招娣也没去吃饭,她是自己带的玉米饼,到中午已经梆硬,今天气温高,隐隐约约带点酸味,只能配着水小口小口吃。
班里像她这样的学生有不少,都是家里没什么钱,自己早上从家里带东西吃的。
以前周美美也这样,俞爱宝嫌麻烦,加上惠珍婶子就那点工钱,平常帮忙干的活不少,再让人帮忙弄两个孩子的中饭那就过分了。
因此俞爱宝来了以后,周美美和周小果的零花钱也都是加了不少,中午就去学校食堂吃,干净,还不用顾虑气温高会
放嗖了。
俞爱宝拿出一双一次性筷子,夹了两块红烧肉放在饭盒盖上,给李招娣送去。
“俞老师?”
“喏,我家美美也吃不完,咱们也算是认识了,跟着我家美美一起吃点。”
周美美是有点小社恐在的,让一个不熟悉的人跟着社恐吃饭,对社恐来说是种折磨。俞爱宝性子恶劣,但也不干这种缺德事儿。
“不不不,这不行,这怎么好意思!”李招娣咽咽口水,拼命拒绝。
她怎么能吃肉,她怎么配吃肉!
“吃就是了,别想太多,正好我还有点事情问你,一边吃一边说。”
俞爱宝不是个脾气多好的人,还是耐着性子安抚李招娣。
“之前我让李福娣来找我,这么多长时间过去了,她怎么一直没来,出了什么事儿?”
“福娣姐说,她想自己挣钱。学习可以私底下学,只要以后不做文盲就成。”这是李福娣前几日告诉李招娣的,并让李招娣帮忙转达,之所以一直没去找俞爱宝,也是因着这几日李招娣一直在劝对方,希望她不要放弃这个大好机会。
可惜李福娣态度坚决,根本劝不动。
俞爱宝点头。
周淮升挥别亲亲老婆后,骑着单车跑附小,给那臭小子送完吃的。
周小果一边享受同学们的羡慕,一边护着自己的午餐,口中嘟囔:“她肯定是借给我好吃的在跟我道歉,哼哼,男子汉大丈夫,我才不会这么小心眼,姑且就原谅她这一次吧!”
另一边,周淮升又跑去隔壁县一中,正巧赶上高三部下课。
县一中的高三中午下课比其他年级都晚,其中以实验班为最。
往往等他们冲到食堂,也不剩多少吃的。
有些甚至去学校小卖铺提前买不少面包备着,如果有试卷没写完,可能午饭也不去吃了,靠这些面包垫肚子。
不少孩子的胃病就是这么被养出来。
周二恒的零花钱,自从俞爱宝来了以后,从每月的三块五到四块,涨到每月十块钱。
恶毒后妈是这么说的:“家里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没有那么多时间经常给你们送吃的,以后要是带过去的菜吃完了,就自己拿钱买吧。”
端的是一副无情有钱后妈的
不管事嘴脸。
每每这么干,恶毒后妈的任务进度就会上涨,因此,俞爱宝每月最期待的就是拿钱砸养子养女这一趴了。
“恒哥,你爸来了!”
坐窗口的同学抬头,被窗口贴着的汗湿俊脸给吓一跳。
周二恒扭头,见养父高兴的冲着自己摆手,扬扬手上的饭盒,眉头一挑。
养母嫁过来之前,家里也有给他送吃的,不过送的都是大米、梅干菜、榨菜之类的东西。
等养母嫁过来后,家里的伙食变得丰富,家里人给送的吃的,有大米,但更多的是各种好吃的,比如红烧肉、排骨、巴掌大的红烧鱼等等。
营养好吃又补身子,一看就不像是家里桌上的菜。
家里谁都知道,周淮升在新婚第一晚就把所有钱都上交了,就连周母的零花钱,都得从养母手里拿。
老实巴交的养父藏不了一分钱的私房,哪里来的钱买这么好这么贵的菜。
一看就是养母掏腰包买下一整份的,然后让养父给他们分好送来的。
周美美现在经常跟在养母身后,性子活泼不少。
前阵子弟弟周小果厌学,也被养母给折腾的嗜知识如命。
家里有了惠珍婶子干活,周母只要做点清闲的小活儿,腰酸腰疼的毛病也再没出现过。
周二恒看不懂这个女人,她明明随心所欲,还总是欺负周小果,当场怼自己的婆婆,让她下不来台,闹得一个婆婆有时候还挺怕儿媳妇,要看儿媳妇脸色行事。
就像一个贪图享乐又懒又馋的恶毒儿媳。
然而,她做出来的事情,结果都往好的方向走。
就像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如此。
周二恒不懂,既然做好事,为什么不直接点,反而还要拐弯抹角去达成自己的目的?
周二恒摇头,起身走到门口:“爸。”
“小恒,我就知道你没去吃饭,这是你妈让我给你们带的,专注学习是好事,但身体最重要,等你以后老了就知道,身体才是你最大的本钱,其他都是虚的。”
周二恒看他养父一脸认真,眼皮一跳,赶紧打断自家养父人还没老,行为却开始无限趋近于老头儿的话:“爸,我知道,本来我也打算做完最后一题就去吃饭。”
周淮升没听出托词,满意点头。
等‘老’父亲高高兴兴离开,班里一起留下来做作业的同学们纷纷围上来,一脸羡慕:“恒哥,今天你妈又让你爸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由于周淮升总在孩子们面前说自家老婆好话,不分场合,导致周二恒等人的同学都知道是他们妈妈/舅妈让带的好东西。
周二恒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这里一共有三个饭盒,没有饭桶,只知道今天应该没有汤。
打开饭盒,看到里面的菜色,周二恒太阳穴一跳,立刻想要盖上,却被周围那群饿死鬼死死压住:“卧槽有糖醋排骨,快快快,让我吃一块!”
“靠,还有红烧肉,这么多,恒哥,你妈还缺不缺儿子,学习成绩不错还能给她当牛做马的那种儿子?”
“哇,这拍黄瓜爽口,比我妈做的好吃多了。”
“给我也吃一口,这小白菜有大蒜,啊啊啊,我吃到大蒜了!”
周二恒忍无可忍,好脾气的人难得张口骂人:“你们这群牲口,饿死鬼投胎么,给我留两块!”
俞爱宝给的那两块红烧肉,李招娣没动,而是放进袋子里,直到傍晚放学离开,经过一个林子的时候,她才雀跃又激动的冲进去,缩在角落里,小心翼翼打开袋子。
看着袋子里的红烧肉,香气浓郁,引得肚子咕噜作响。
李招娣咽咽口水,用那双一次性筷子夹断半块红烧肉,小心翼翼送进嘴里。
夹断的这半块是肥肉,她经常看小婶婶喂给堂弟吃,小时候没吃过,长大了爹妈不管,爷爷供她上学已经非常吃力,这学期的学费还欠着一半,没有余力再买肉供自己吃,李招娣不由想知道,让这么多人喜欢的红烧肉到底是什么味儿。
肥肉一入口,油汁爆开,满口香糯流入喉间。
李招娣惊喜一瞬,忽然皱眉,忍了又忍,猛地站起,捂着嘴巴,撑着树干干呕,胃部一抽一抽的痛,或许是很少吃过大油的胃部无法一下子洗手这么大的油。又或者油还没进入胃部,自我厌弃自我否定的心理让她的身体强烈排斥荤油进入。
李招娣呕了许久,才跌坐在地上,衣服脏了也无法顾及,捂着抽痛的胃部,李招娣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张开嘴,却不敢漏出一点声音。
她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天都黑了,脑袋因哭的太久,有些缺氧头晕。
她蹭掉眼泪,再次抓起身边的袋子,里面是没吃完的红烧肉,她面无表情的将红烧肉塞进嘴里,一边干呕,一边拼命往下咽。
最后擦擦嘴巴,拍掉身上泥巴,匆忙往小叔家跑。
李招娣回去的时间比以往晚了三个钟头,小叔一家早就吃完饭,等她到家的时候,小婶婶正在洗脚,小叔蹲在洗脚盆边,捧着她的湿脚擦得细致。
忽然那脚从手中抽走,一下踹在他脸上,不疼,但让人不舒坦。
小叔皱皱眉,顺着老婆不悦的目光扭头,看到一身脏兮兮的侄女,眼中闪过一抹心疼,紧绷的后背微微放松些许,开口却格外严厉:“天都黑了才回来,死哪儿去了,赶紧上去睡觉!”
小婶:“这么大声做什么,别把云宝吵醒了!”
云宝是她的心肝宝贝儿子,家里的掌上明珠。
小叔还待说什么,李招娣低头道歉:“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说完拘着身子,垫着脚尖小心翼翼上楼,来到小小的杂物间。
杂物间虽然又小又杂,但关上门,却是唯独能暂时接纳她的一方小世界。
走到窗前,她拿出爷爷给她买的小手电筒,拿出一个本子,翻开新的一页——
x月x日,星期三,天气晴朗。
我终于吃到了红烧肉,俞老师给的,真好吃。
如果俞老师是我妈妈就好了……
一滴液体啪嗒一声掉在字迹上,晕开一片模糊水痕。
赵娟被下岗了。
先前说周母原本的愁绪因自家外孙开始好学而暂时消散,很快,随着下岗名单的下发,周母看到自己的名字清清楚楚写在公告栏上,笑容彻底消失。
领到七百多的赔偿金,回来后先把张惠珍的钱给结了,剩下的全塞给俞爱宝,然后一头钻进屋里,一整日没出来。
还是周淮升回来,听说这件事情,紧张之下,找到榔头就砸门锁。
屋里尖叫:“啊!别砸了,我的锁!”
“周淮升侬个龟逆子,我日你娘个西批,伐要靠嘞!”
然而周淮升力气大,周母喊那几声的时间,完全足够他将门锁彻底砸坏。
房门晃晃悠悠,吱呀一声打开,露出门后捂着胸口,既惊且怒的周母。
周母看看门锁,又看看儿子手里的榔头,万万没想到,人生第一次酝酿情绪悲春伤秋那么一回,就遭到了如此报应!
周母两眼冒火,俞爱宝捏着那笔赔偿金默默后退。
算了,等晚上再还给娟姐吧。
她心想。
果然,很快,院里一阵喧闹,你追我逃,你打我躲,好不热闹。
一个白天没吃饭,傍晚又一阵剧烈活动,周母晚上饿得吃了一大碗饭。
吃完一边打嗝,一边摸着撑得胀鼓鼓的胃开始发愁。
“愁什么呢?”
头顶熟悉的声音响起,周母仰头,就见自家儿媳背着手,探头过来,一脸兴致勃勃想听八卦的表情。
周母没好气:“在想以后家里不用找保姆了,我就是你们的保姆!”
言下之意,是要把惠珍婶子给辞了。
或者说,已经辞了。
这个想法不是突然有的,而是在前段时间听说自己有可能在被下岗的名单上时,就有了这个念头。
她也找张惠珍谈过,张惠珍舍不得这份兼职,但也知道周家少了周母这个工作,相当于每月少了六十块钱的入账以及年节福利,除此之外如果不辞退她,就得再出一笔雇佣她的钱,周家的生活将会更加拮据。
何况,在张惠珍这等没有工作的人看来,自己没工作,在家里肯定不能歇着啥事儿也不干,就等着雇佣保姆,自己当个老娘娘。
家里又不是钱多的花不完。
因此,当今日一早把钱结给张惠珍后,原本张惠珍是不需要再干活,要不是周母一天没出来,出于人道主义,张惠珍也不会白干一天活。
emmm……
也不算白干吧,至少今天也蹭到了早中晚三顿饭,吃不完的还能带回去。
俞爱宝沉吟:“你当保姆也不是不行,正好我今天多了一笔钱,可以每个月付你工资,一个月十五够不够?”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眼熟的信封,在周母头顶扇了扇。
周母立马伸手去够:“你拿我的退休赔偿金给我付工资,一个月还只有这么点,咋滴,我干的还没你惠珍婶子干的好是吧?”
俞爱宝撇嘴:“谁说得准。”
周母脱鞋砸人:“你个死丫头!”
俞爱宝跑得快,鞋子砸歪了。
周母气闷扭身,抱着膝盖埋头看地,不想让人看出她的窘迫和难受,从背影看过去,就像是有人气成了一团球。
俞爱宝背手看天:“也不知道你在愁什么,上次咱去了申城,兜回来这么多,有些人是一分钱都没把它给规划进去啊。”
“六万九,那就是能给你发1150个月的临时工工资,也就是近96年。”
“等于我嘎了,钱还在。”
“呸呸呸,说什么晦气话!”
周母站起来,精神抖擞。
是嘞,她有什么好憋闷的,有六万九在手里,怎么着都饿不死!
别说一个月六十了,就是从里面每月拿出三百块钱,都能用十九年多!
想到这,周母紧张兮兮的靠近她,左右看看,确认周围没人,才开口:“那钱你藏好了吧,千万别让人给偷走了!”
俞爱宝面不改色:“藏的好好的,谁都偷不走。”
的确藏的好好的,藏股市里呢。
晚风吹过,有些凉。
俞爱宝紧了紧外套,看看头顶清冷的月光,回头,一整栋楼房静静伫立在身后,不知道有多少户人家,和周家一样,无数人挤挤挨挨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连吃饭都得站立。
“娟姐,咱现在也不缺钱,要不,我们也买一套房子吧?”
俞爱宝试探着问了句。
一听要动那钱,周母紧张起来:“不行不行,
可不能动那钱,你要动那钱我可跟你翻脸啊!”
“傻子才买房,租房多好,专家都说了,租房才最划算!”
“……”俞爱宝,“那也行,我们去租个房间,现在这房子你不觉得太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