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着迷by茶暖不思
茶暖不思  发于:2024年10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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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织夏走到窗口,看到他拖过一张小木凳,坐到花池边,昏黄的光线下,他拿着把枝剪。
不在屋里休息,却趁她睡了,回到院子修剪那片一息尚存的罗德斯玫瑰的枝叶。
许织夏躲在窗户后面,悄悄呼吸着。
她的心里有罗德斯玫瑰正在盛开。
夜深人静,房间里,雕花木格窗半支着,夜风温柔,临河的水面银色细闪荧荧。
小台灯暖光宁静。
许织夏穿着绵软的睡裙,在书桌前写日记。
【我想要被爱,
我想要有人,永远爱我。】
他们的一辈子能有多长。
等她长大了,会有答案吗?

他的房间南面临着河,东面临着街巷,视野远阔。
清晨七点暖金的阳光流淌进街巷间的青石板路,乌檐白墙,鸟雀啁啾,空气里游荡着丝缕早饭的烟火,棠里镇像是复上了一层柔光滤镜。
许织夏伏在窗门口,半个身子凑出去。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邻居叔伯唱腔故作深沉,在自家门口的巷子里,穿着老头衫和拖鞋,深情地托着媳妇的手,迈着拙劣的老年舞步。
过去几年,他又囤了些幸福膘,但十年如一日的是,他唱的依旧是罗大佑。
婶母一边骂着“都老夫老妻了也不害臊”,一边又被他逗得合不拢嘴,眼角层层皱纹,笑意却像洪水般涌出眼睛。
有人端着饭碗到门口看热闹,有人满口泡沫从楼上望下来,刷着牙笑。
许织夏观望着,眼睛也弯成月牙。
后来过去很多年,许织夏始终记得,在一个普通的日子里,市井坊间发生过的浪漫。
在她心里,这个世界上最难得的不是金帛珠玉,也不是负有盛名。
而是在茍且的年岁里,风情地活着。
脑袋被人轻轻一拍,许织夏回眸。
“别趴太出去,要讲几次?”男人的口吻严中带惯,越过她身后,捞起挂在椅背的西服外套。
他深色休闲衬衫版型宽松,也难掩宽肩窄腰的挺阔身形,袖子挽着,露出的小臂线条紧实,腕部一只黑金腕表。
比两年前更有男人气质了。
许织夏感觉到脑内多巴胺的分泌。
催化着她回忆到幼时,偶尔不方便带着她,她就自己在他们的卧室里,等着他购置回来。
她对船桨划过河水的声音很敏锐,一听见就想去看看,那时她太小,瞧不见,于是手腿并用,费劲地爬上桌面,人跪伏着,探出窗户张望。
见摇橹船里的人真的是他,她刚要开心,就被他指住,他神情突然严肃:“周楚今!”
他只有生气或警告,才会叫她的名字。
其实她当时并不明白原因,但本能爬下桌,等他上楼走到跟前,她都还留在原地。
“这么趴出去,落水了怎么办?”
他一凶巴巴,她眼圈就忍不住泛了红,一副犯错的模样。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他平息片刻,耐心问她:“想看是不是哥哥回来了?”
她低着头,点了点。
他似乎是叹了声气,过去把窗前的桌几挪开了,换成一张小板凳:“以后踩这个。”
后面那回她就老实了,坐在床边,抱着他买的儿童书看,安安静静等他回来。
“今宝!小今宝——”
窗外响起陆玺愉悦的高呼,她犹豫着,放下儿童书,踩上小板凳,双手扒在窗框上,怯生生地窥出一双眼睛。
少年胳膊枕着脑袋,慵懒靠在摇橹船头。
目光掠上来,瞅她一眼,扬唇笑了。
见他没恼,她才抬高下巴,露出下半张脸,声音带着小孩子的奶气,试探着唤他:“哥哥——”
那时回应她的是自作多情的陆玺。
许织夏越来越有感受,她在这里每一秒的回忆,都与他有关。
“哥哥,郑叔叔又在哄老婆了。”
许织夏身子从窗口退回来,笑逐颜开地同他分享这件鸡毛蒜皮的小事。
纪淮周拿起桌上的手机,另一只手捻住领口的纽扣,慢条斯理扣上去一颗:“他昨晚麻将输了五百。”
许织夏眨眨眼诧异,接着牵回出笑容。
怪不得要哄呢。
“还不换衣服,毕业典礼不去了?”
“去的!”许织夏趿拉着凉鞋奔回自己的房间。
睡裙随着她身姿摆动,这两年她的身体迅速长开,腰臀和胸型的轮廓都逐渐明显,个子也抽条了,容貌娇俏起来,褪去不少孩子气。
纪淮周看着她身影消失在门口。
瞬间意识到,再过一周,又是一年夏至,她真正意义上的长大了。
小孩儿推开院门,逆着余晖跑回来说要陪他的画面,仿佛就在昨天。
她没几分钟就回来了,换了身小白裙,背的不再是书包,而是一只仅能容纳一部手机的皮质小包,挎在身前。
纪淮周不是很理解小姑娘的喜好,皱着眉费解:“这么小的包,能装什么?”
“装可爱。”
她眉眼盈盈冲着他笑,似乎最近,她的心情一日比一日愉悦。
他哂笑:“毕业了很开心?”
许织夏仰起脸,眸中笑意未敛,但有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深刻。
“不是毕业开心,”她明明白白告诉他:“是快要成年了,很开心。”
纪淮周看着眼前这个已长高到他喉结的小姑娘,十几年也算亲手将她养大,他难免心生感慨。
“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许织夏直勾勾望进他眼底,女孩子柔软的嗓音有些意味深长:“成年了,就可以做哥哥不允许做的事情了。”
纪淮周眉心蹙了一下,顿时回想起她高二时候的那桩事,淡哼一声,出门下楼,撂下一句严苛的管教。
“想谈恋爱可以,先带回来见我。”
许织夏手指捏着身前的包带,心扑通地跳。
这两年,她的内心每天都过着寂寂无名的季节,没有春天。因为暗恋是一个人的热恋。
在背德中暗恋,她的骨节动辄忽冷忽热。
但这个秘密她藏得很隐蔽。
只有一回。
那是高二下学期,那时选科分班,她和孟熙陶思勉都被分开了,却和齐佑分到了同班。
齐佑看她的眼神总是很古怪,笑里交织着病态的暧昧,同时隐隐透露着欲望。
许织夏不喜欢。
高二上学期,如无必要,许织夏几乎不和他讲话。
高一同班时,齐恒和许织夏的文化课成绩回回包揽班级前二,年级前几。高二因走班制,他们虽不在同班,但齐恒的物理课和许织夏在同一个教室。
齐恒并没有因为嘉年华上的告白失败而疏远,反而征求许织夏同意,和她同桌,探讨课业问题。
有回物理课结束,许织夏回到固定教室,她的座位靠里面,齐佑占着过道的座位,趴课桌上睡觉。
许织夏抱着物理课本,深吸口气,不得不主动开口和他讲话:“齐佑,你让一下。”
他唇角似乎掠过笑。
许织夏正要怀疑他是故意假寐,就见他直起身来,扭了扭躺僵的脖子,轻佻地看过来。
“终于肯理我了,周楚今。”
他抬起椅背,许织夏闷声不响挤进去,刚坐下,又听见他懒洋洋问了句。
“齐恒追到你了?”
许织夏自顾自整理笔记,不想搭理他。
齐佑撑着脸,眼神不避讳地瞧她:“周楚今,他都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许织夏恼嗔:“你很吵。”
或许太温顺的女孩子容易让异性有征服欲,齐佑就是想招惹她,惹她生气了,他反而感到满足。
“想我安静?”他笑:“你先和他分了。”
“我们只是同学。”
许织夏不跟他纠缠,低下头继续写字,耳边齐佑幽幽地问:“不是他,那你暗恋的是谁?”
“总不能是你哥哥?”
黑色水笔一失控,笔尖在纸上划拉出去一条,许织夏局促抬头,那本雾霾蓝布艺日记本不知何时拎在了齐佑手里。
她一个颤栗,猛地夺过来塞回书包里,再回首恼羞成怒。
“你……”
“它自己掉出来的。”齐佑双手举过头顶,预判着解释,笑得还挺冤枉。
那感觉,就好像天要崩塌了。
许织夏呼吸急促,心脏狂跳,守着自己破败不堪的心事,愤怒又惶恐地瞪着他。
“说笑而已,别生气。”齐佑吊儿郎当地说:“你把齐恒甩了,跟我谈,周楚今,我对你很感兴趣。”
“你也不想被你哥哥知道吧?”
再深的误会都不重要了。
许织夏只在得知他是开玩笑的瞬间,被紧紧束缚住的心脏一下松了绑,又因他第二句话立刻僵硬。
她不敢解释和齐恒的关系,怕误会解开了,那一个真相暴露在青天白日下,失去掩护。
许织夏没有理睬齐佑,那天她还不知晓,齐佑非要跟齐恒争,是因为两人是同父异母不对付的兄弟。
她也没想到,齐佑为了不让齐恒如意,会不择手段,在被班主任质疑早恋时,他在办公室,当着班主任的面,毫不讳言。
“我女朋友……”
他摇头晃脑戏谑:“是周楚今啊。”
于是阴差阳错,在许织夏不知情的情况下,她被叫了家长,当天在校门口那台越野车里,被纪淮周训话。
“哥哥的话没用了是么?”
车厢里气氛压抑,他冷肃着声,扶方向盘的手背部浮现出隐忍的青筋。
许织夏屏住呼吸,心跳止不住地漏拍。
他情绪最强烈的时候,往往是面无表情的时候,只有语气很沉:“我有没有讲过,毕业前不允许谈恋爱?”
许织夏当时连一句没有都讲不出口。
她不敢堵齐佑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比起哥哥生气,她最怕的,是心底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被他发现。
许织夏用力攥住发颤的手指头。
她一声不吭,相当于默认,纪淮周深深吸上一口气,一字一句不容分说:“你听着,不管是谁,不管你多喜欢,哥哥都不同意。”
不管是谁,不管她多喜欢。
他都不同意。
这句话,哪怕他意不在此,也直截了当地宣告了她暗恋的无望。
许织夏眼睛一阵酸涩,眼泪倏地涌出眼眶,她慌忙抬头,一眨,泪珠子簌簌地掉下来,哽咽着央求:“哥哥,我成年了再喜欢,可以吗?”
她双手握住他胳膊,泪雾朦胧,委屈地望住他,几近是在恳求他给她一个机会。
纪淮周莫名窝火。
他见不得自己费尽心思照顾大的小姑娘,为了个男孩子要死要活的样子,她是他养在城堡里的公主,就算是在阁楼,她也是唯一的公主。
那些还在校园里的毛头小子,都不配。
但她哭得厉害,纪淮周刹那又没了脾气:“就这么喜欢他?”
许织夏点点头,喘着哭腔:“喜欢……”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面前的男人,鼻尖通红,嘴唇都在颤,眼泪顺着流到下巴,滴答地落,把他的袖子都洇湿一块。
“特别特别喜欢……”
纪淮周说不出自己那时是怎样的感受,心里有些闷堵,可能是不舍得她长大,尽管当初是他自己口口声声说,哥哥会陪你到结婚。
或许这就是长兄如父的心情。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难过得要命,纪淮周以为是他把人凶哭了,扶着她脑袋靠到自己肩上。
惹哭了,又自己慢慢哄。
“那就等你成年,成年了,有得是时间。”
“不哭了,哥哥抱抱。”
那一回,许织夏的暗恋如临深渊,再越界一步,秘密就要被他听见。
此后她便将这个秘密埋进了冻土里。
静静等待春天来的那一天。
在春日之前,她每天沉浸文化课和舞蹈课,取得了京市舞蹈学院校考专业第一的成绩,文化课成绩对标京市舞蹈学院的分数线也绰绰有余。
老师总是不甘平凡,劝她说,她的成绩足以考上国内顶尖大学,去艺术院校太可惜。
但周清梧很支持她,花有一万种开法,只有以自己喜欢的方式开,才能开得鲜活。
随着写同学录,在蓝白校服乌泱泱地签名字,拍毕业照,撕课本撕得教学楼碎纸漫天飞,再到高考紧锣密鼓地结束。
现在,她已经算是准大学生了。
盼着盼着,终于春天将至。
毕业典礼当晚就是谢师宴,几个班级一起订了酒店的宴会厅庆祝,甩掉校服,男生女生们都打扮得很亮眼,师生们聚在圆桌觥筹交错。
笑着笑着就三五成群地开始哭了。
孟熙和陶思勉混进了许织夏的班级,坐在她一左一右,抱头痛哭。
孟熙扑在许织夏身上,哭得泣不成声,说她也想一起去京市:“这样以后晚上,还能出来一起鬼混……”
陶思勉哭声瞬间猛烈:“我呢?”
两人哭着哭着喝起了闷酒。
他们都不再是背着大人偷喝冬酿的年纪了。
许织夏心中有另一件盼望的事,从而缓释了眼下的惆怅,但她也不是完全不感伤。
她只是乐观,来日方长,他们所有人都还有很长的未来。
但喟然长叹的气氛都到这儿了,许织夏没想喝酒,却也不能扫兴,于是她皱着脸,艰难地陪他们喝了两杯。
只是她的酒量实在是一言难尽。
宴会散席,人一个个离场,孟熙和陶思勉醉得昏睡过去,都被各自的父母接走。
许织夏在酒店大堂门口,抱着大理石廊柱。
齐佑双手插着兜,看见她脸蛋贴着冰凉的大理石面,敛着眼睫,搂着柱子站不稳,显然很不清醒。
他笑了下,慢悠悠走向前,低下脸:“周楚今,我家司机就要到了,送你回家?”
纪淮周从停车场过来,一到大堂门口,就是齐佑和小姑娘凑近低语的亲昵画面。
他脸色沉下,大步过去,一把扯开齐佑,高大的身躯横亘到他们之间,护住晕乎乎的许织夏。
纪淮周弯下身,一只手扶住她腰背,一只手勾住她白裙下细软的双腿,她轻得很,他略一使劲,就轻而易举横抱起了她。
他斜过去一记冷冰冰的眼神。
男人眼底压着真枪实弹的告诫,不是小孩儿幼稚的把戏,齐佑自知惹不起他,退开一步。
夜空黑得滴墨。
纪淮周抱着她向停车场的方向走。
酒的后劲冲昏头脑,许织夏人是晕的,只感觉四肢都发虚,晃悠着晃悠着,突然就落进了一个温暖又踏实的怀抱。
她双眼睁开一条缝隙。
迷离的视线里,是男人五官镌刻般的脸,可她却以为自己在梦里。
现实和日思夜想交错。
“……现在可以喜欢你了吗?”
她嗓子被酒泡软了,声音虚哑无力,胳膊勾上他脖颈,滚烫的脸颊埋进他颈窝,依恋地蹭着。
纪淮周沉默须臾,下意识当她是在跟刚刚的男生讲话。
“说好的成年,急什么。”他抿唇,怀揣着一丝无奈:“看清楚我是谁。”
怀里的女孩子梦呓般自言自语一声。
“哥哥……”
纪淮周倏地止步。
那个夜晚摇摇晃晃,没有氧气。

别墅阳台,灯暗着,一片阒静。
纪淮周倚栏,身子前倾着,胳膊肘压在玻璃护栏上,手卸了劲,自然悬落的指尖夹着一支烟。
烟头燃过半,那点猩红弥散出一丝微弱的白雾,又反复被夜色吞没。
他线条分明的脸廓沉陷在晦暗里,俯首着,额鬓几缕短发垂散下来,遮住了他眼底情绪,但人显得有些颓然潦倒。
——我成年了再喜欢。
——现在可以喜欢你了吗?
“哥哥……”
耳畔萦回着女孩子糊涂的低唤,带着醉意的鼻音软软的,拖出的尾调有点委屈。
思绪迂回至某个夜晚,卧室门口,她突然回望过来,宣誓般,一本正经地对他说——
哥哥,我会长大的。
仲夏夜闷潮的风拂进松垮的衬衫领口,仿佛带来一根羽毛挠得他喉咙发痒。
人很躁。
他手指顺着额前发往后插,胡乱抓了一把短发。
一闭上眼,就是那只小糯米团子天天追在他后面,一声声哥哥叫得像含着口蜜浆。
那个时候她只有那么一点高,总爱把脸往他腰上埋。
现在……
另一只手上的烟递到唇边,纪淮周咬住烟蒂狠狠吸了口,再用力呼出去。
一团阴郁的浓白烟雾扑散进夜幕里。
生活的地方有她在,他从不抽烟,这几年EB势头正猛,随之而来的繁琐工作难免令人头疼,他也只是很偶尔地在办公室抽两支。
然而今夜,阳台已经落了一地烟头。
他历经过众叛亲离,历经过生死攸关,混沌不堪过,千疮百孔过,但今晚是他活到今天,第一次罔知所措。
完全不知道如何去处理这件事情。
最好她只是胡言乱语。
并非如他所想。
那晚的每一秒钟都被拉得很长,纪淮周独自待在阳台,一夜没睡。
许织夏意识模糊,感觉自己摇摇晃晃,灵魂要飞走了,后来有温暖的身躯托住她,最后把她轻轻放进一团云朵里。
她在那朵云里懒懒地翻了个身。
一道晴朗的阳光落到眼皮,睫毛颤颤,许织夏睁开眼,望见穹顶的水晶吊灯。
四周是浅粉墙面,护墙金边雕花,窗幔奶油白,这里是她在明家的卧室。
许织夏放空一会儿,混乱的头脑逐渐清醒过来。
她隐约记得,昨晚谢师宴结束,自己给哥哥打电话了,但杭市的交通情况难以预料,他来得不太及时。
于是她抱着廊柱,又打过去几通。
“哥哥,大家都走了……”她当时神志已经一塌糊涂,握着手机,慢吞吞地说。
“去大堂坐着,乖一点。”
“嗯,好……”她阖着眼,半梦半醒间想到夏至将至,终于就要熬到头,内心带着小小的喜悦,胡话也讲得温顺:“不管多晚,哥哥都会来接我的。”
一定是哥哥带她回家了。
小姑娘的心思简单,尝到一点甜头都能心花怒放,许织夏抻着胳膊,笑眯眯地在床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落地窗采光明朗,餐桌前。
陆玺翘着腿,手肘后搭着椅背,一副轻狂的坐姿:“飞鸥老总居然花钱给EB买黑通稿了,明天我就找个男模勾引他老婆!偷了咱们涡轮机技术一比一复刻,我还没找他小子算账呢,跟老子玩这种歹毒的商战!”
纪淮周缓缓嚼着,又神色淡淡端起咖啡抿了口。
见他眉眼间有几分倦意,不大有精神,陆玺问:“老大,昨晚又熬夜研究了?”
纪淮周没搭腔。
“吃饭就别谈工作了。”周清梧托了盘三明治到餐厅,她今天不急着去学校,便给他们做了顿brunch.
许织夏就在那时候下楼。
“宝宝醒了?”周清梧笑着看她走过来:“看你睡得太香,都没舍得叫你,昨晚你哥接你回家都半夜了,头疼不疼?”
“不疼。”许织夏乖乖回答,先和陆玺打了声招呼,而后再看向旁边静静用餐的男人。
他大约是准备出门了,乌黑的短发打理过,随意拢着,垂敛着眼睫,每轻咽一下,喉结就清晰滚动一下,握餐具的手皮肤透出淡淡的血管。
许织夏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奇怪感觉。
好像生出一株含羞草,被他的手指碰了下,明明是暗生情愫,却每天都在一见钟情。
许织夏悄悄抿住唇角:“哥哥早。”
纪淮周没抬眼,“嗯”一声。
相比他的古井无波,陆玺一见妹妹就压不住热情劲儿:“今宝,昨天毕业喝酒了?老大昨晚忙,下回要接,打我电话。”
“好。”许织夏坐到纪淮周身边的位置。
周清梧取了片三明治到盘子里,给她夹上黄油果溏心蛋三文鱼,调侃道:“妹妹都长大了,你们的终身大事呢,还拖着?”
“我再过两年,”陆玺啃了口三明治,又挑挑眉:“不过阿玦哥有情况。”
周清梧惊喜:“谈着了?”
许织夏心里一个激灵,牛奶都喂到嘴边了又顿住,不由看过去。
“公司的设计首席。”
话落陆玺就被某人瞟了一眼,陆玺见状诧异:“不是吧老大,罗允锦对你有意思,你看不出来?”
当事人还没有讲话,许织夏微微屏住呼吸,抢先一步直愣愣问:“罗姐姐喜欢哥哥吗?”
陆玺拍拍手上的吐司碎屑,嬉皮笑脸:“你陆玺哥阅人无数,不会看错的!只要你哥愿意,你马上就有嫂嫂了,小今宝!”
许织夏一点都笑不出来。
她感觉乌云蔽日,心不敞亮了,滋养出一只小恶魔,很自私,很阴暗,很不乖,但她克制不住。
“我不想要嫂嫂……”她闷闷地说。
纪淮周眸光轻闪,慢条斯理搁下咖啡,若无其事扬睫笑了笑:“讲不讲道理,哥哥比你大十岁,还这么寡着,像话么?”
“……没有十岁。”
“嗯?”
她咬住一点下嘴唇,声音很低,但望向他的双眼掺杂着倔强:“九岁零八个月。”
这一瞬间的相视,几乎是在明确告诉他,妹妹对他的心思,如他所想。
纪淮周看着眼前这个一年年养大的女孩子,从五岁到即将成年,从呆萌稚气到肤白貌美,她在春心萌动的年纪对异性有好感都是情理之中,而这个人是他,其实想想也算人之常情。
毕竟他是她最亲的人,除却骨血,他们就是亲兄妹。
她没有错。
是他疏忽了。
因此道德感撕裂的是他的心脏。
他是疯了,才会畜生到接受自己一手养成的亲妹妹。
纪淮周一向善于伪装情绪,他勾唇,起身,离开前无事发生般揉了揉她的脑袋:“还是个小孩儿。”
一盆冷水浇到许织夏炙热的心跳。
她迫不及待想要说,她不是小孩儿了,可她无法反驳,她只能等。
最后一周,却比两年都要难熬。
她很怕等了一宿的日出,结果是个没有太阳的阴天,也怕自己来晚了,错过了日出时分。
那周纪淮周几乎都在公司,只回了那么两天家,他作为核心人物,一忙起来就住在公司也是常有的。
当初国外某城市遭受一场暴风雪突袭,纪淮周设计的搜救无人机在极端天气下成功挽救百余条生命。
新闻一出,EB便如平地一声雷,炸响业界。
这两年EB的名气势如破竹,而周玦这个名字,也已然蜚声业界。
许织夏是在这几天才突然有了深刻的感受。
或许是过去他在工作时,她也忙于学业,而现在她毕业了,人太闲就容易被寂寞趁虚而入。
一个人的时候,她总是控制不住去想,哥哥在公司,和罗允锦朝夕相处,他们会不会发生什么?
陆玺哥说,他们都是名校飞行器设计与工程的高材生,有很多共同话题,想法总能一拍即合,工作上十分投契。
许织夏大概懂这种感觉,就像她与其他同学谈论课题,总是话不投机,但和齐恒就能聊得来。
这算什么,红颜知己吗?
他们在一起时只是单纯聊工作。
还是会像曾经,齐佑对女生那样……
那些天,许织夏常常心不在焉,她不知道哥哥是真的忙,还是和罗允锦确定关系,要谈情说爱,没空管她。
她感觉自己被冷落了。
某天夜里,她想着罗允锦美艳大方,和哥哥郎才女貌,年龄相仿,的确很般配。
她想得心绪不宁,翻来覆去睡不着。
许织夏觉得自己恶劣得要命。
因为当时,她给哥哥打了通电话过去。
“哥哥……”可能是胡思乱想太多,把自己想难过了,唤他的时候,她沉闷的声音略带哽咽。
电话里静了两秒:“嗯?”
他一声回应透着鼻息,低低的,听来有些温柔,许织夏由此更加委屈:“你好几天没回家了。”
他那边有些吵。
有人的闹哄声,同时也有酒杯碰响。
不知是谁逗他的趣,戏谑笑着问:“周总设这是小女朋友查岗了?”
许织夏屏气凝神。
听见他哼笑道:“妹妹。”
她心凉下去,却又无可厚非。
对面的说笑还在持续:“周总设不愧是女孩儿们的梦中情人啊,妹妹都这么黏,以后老婆不得吃味儿?”
许织夏笼罩着阴翳,情绪惨淡。
“要什么老婆,”他不紧不慢开口,声线慵懒,蕴含着成熟男性的低醇。
“——妹妹就够养一辈子了。”
许织夏心潮又莫名有一瞬的澎湃。
这就是喜欢吗,心情会因为一个人,忽明忽暗。
网上说,妹妹不能喜欢哥哥,妹妹喜欢哥哥是破坏人伦道德,是不正当的。
而她的心思,是见不得光的。
许织夏渐渐没了最初单纯的憧憬,在一种诚惶诚恐的心情下,终于还是到了夏至那天。
不同于以往的生日,这回是成人礼,周清梧和明廷很有仪式感地为她办了一场隆重的晚宴。
尽管许织夏心有隔阂,始终叫不出一声爸爸妈妈,但名义上,她就是明家名副其实的女儿。
晚宴盛大,邀请了很多人,有明家世交,有业内名流,陈家宿和乔翊两个都冒着被打断腿的风险前来赴宴,有孟熙有陶思勉,蒋惊春和蒋冬青腿脚不便也特意过来一趟。
可许织夏的内心却无比空落。
宽敞的宴会厅一眼望不见底,超过十米的挑高,法式穹顶水晶吊灯坠落下璀璨的光,从席间到甜品台,都布置着今日刚空运而来的新鲜粉玫瑰。
侍应生托着托盘,在宴席间穿梭忙碌。
明廷和周清梧作为主人家,端着鸡尾酒,四下走动招待宾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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