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项分数相加,最高分者为状元。
而且全程都不用考生回避,直接出结果。
先前从殿试到传胪,足足需要四五日。过程之繁琐,效率之低让人发指。
这次的殿试,场面之刺激,前所未有。
全程皇帝都只是看着,没有过多的干预,保证了最大的公平公正。
最后的结果传到内阁周大学士手里时,他不可置信的瞪大眼,迟迟没有宣读。
李衍坐直了身子,拧眉提醒他:“周大人?诸位学子还等着呢?”
两仪殿内桌椅已经撤了下去,考生已经按照原来的站位站好,皆目光灼灼的盯着周大学士手里的结果。
周大学士这才清了清嗓子开始唱名:“甲第一,京都陆昭宁;一甲第二,淮阳薛子章;一甲第三青河姚温良……”
名次唱完,听了全程的所人学子,排名似乎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但又在意料之外。
但无可否认,这次殿试的结果是最公平公正的。
陆小宁被钦点了状元,所有考生看她的目光既钦佩又有些不是滋味。
他们居然让一个女子给比了下去!
阅卷官和监考官此刻心情也极其复杂,先前先帝延续长公主的政策,继续开办女学,又举荐陆昭宁去国子监。他们心里其实一百个不乐意的,都等着看笑话,然后好和世人说‘你们看,女子能成什么大事’、‘女子怎么能为官’。
好顺势和新帝提出关闭女学。
但陆昭宁居然一举夺魁,直接中了状元!
此次殿试这么多男儿郎,居然无一人压过她。
简直是将他们这些文武百官的脸丢在地上踩了,郁闷、难受、难以启齿。
殿试结果当晚就传了出去,第二日,一甲三人插花披红,状元着红袍,榜眼、探花用彩花,由御林军亲自护送跨马游街。
道路两侧人满为患,这一日,京都所有的女子都出来瞧热闹,瞧见高头大马上的陆小宁,眼睛里全是光亮。
原来女子除了嫁人,还能读书、考状元、做官,能受百姓拥戴,能得帝王和天下人的肯定。
一日过后,京都和大楚各地空荡荡的女学,突然多出了许多女学生。邻居家的男孩子再敢嘲笑她们,她们就能挺着胸口很骄傲的说:“你们别瞧不起人,陆状元也是女子!”
当然,这是后话。
跨马游街结束后就是琼林宴。
这宴会赵娘娘和许太妃花了不少心思,文武百官都出席了。
他们一改昨日对陆小宁的冷淡,宴会上异常热络,时不时就有人过来敬她酒,热络程度远超榜眼和探花。
陆小宁虽不喜这种场面,但也不会当面表露出来。
但凡有人过来敬酒,她一声不吭就喝了。这些人似乎有灌她酒的意图,这点连探花和榜眼都看出来了,李衍自然也看得出来。
很快,白芷提着酒壶绕到了陆小宁身边,趁着给她倒酒的功夫,压低声音同她道:“这酒是小主子备下的,让您着点,这些大人明显就在灌你的酒,宫外在等着捉婿呢。”
陆小宁眸子睁了睁:“我是女子……”
似乎不符合‘婿’这个要求。
白芷:“您是状元,谁不想娶个状元夫人,这京都大龄未娶的公子或是鳏夫也不少。”
这些朝廷官员无非就是打了一个主意:只要陆小宁嫁人了,就算是女状元也得在家从夫。
不能压他们一头。
陆小宁无语,冷声道:“就算不换酒,也没人能喝得倒我!
她在羌北苦寒,每次受不住的时候都是喝烈酒熬过来的。
这酒量慢慢也就练出来了。
宫里的酒还真喝不倒她。
白芷又偷偷塞了颗解酒药给她:“小主子说,有备无患,您收着便是。”说着放下酒壶,起身往李衍身边去了。
陆小宁也朝着李衍看过去,李衍恰好也看过来,朝着她笑了一下。
陆小宁捏着酒杯的手动了动,面先薄红。
她对面的几个官员互看一眼,都觉得她应该是酒气有些上头了,于是起身,又过来敬她的酒。
陆小宁来者不拒,当当她一个人就喝倒了一大片。
待宴席末尾,许多官员连站都站不稳了,只能互相搀扶着往外走。
探花郎和榜眼过来和陆小宁打招呼,问她要不要一起出宫。
陆小宁看了眼龙座
上,李衍已经离开。
她点头,跟着两人在御林军的护送下出了宫。
夜风清扬,月明星稀。
三人在宫门口告别,陆小宁好心的提醒了两人一句:“夜路不好走,两位担心有匪徒劫人。”
探花和榜眼也不是蠢人,往年会试之后就会有人榜下捉婿。今年会试时,朝廷一再出现变故,才无人无心来干这事,如今殿试结束,天下太平,少不了又有人动了心思。
两人朝陆小宁道了谢,然后各自坐上了来接的马车。
陆小路还在江南没赶回来,陆家,只有陆小宁一人。
并没有人来接她,而且,以她的身手也不需要任何人护送。
那些人如果敢来捉她,她能将人都捉了,挂到城楼上去。
她穿过东城门牌坊,粼粼月光披洒下来,将她的身影拉得老长。细到几不可闻的脚步声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而且不止一伙人。
陆小宁只当不知,沿着街道继续往前走。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她以为对方会动手时,前面转弯的拐角处缓缓驶近,苦药香随着夜风往这边散。
陆小宁微愣,停了下来。
身后的脚步声估计也看到了这辆马车,也没动静了。
马车驶到她身侧缓缓停了下来,车帘子掀开一角,一只玉白的手伸了出来,温润的声音也随之而至:“陆状元郎,天黑路远,我送你一程可好?”
陆小宁讶异:“你怎的来了,方才不是还在……”宫里?
她瞧着人都走了。
马车里的人继续道:“从西直门出来的,特意在这候你,上来。”
她情不自禁的弹了弹满袖酒香,蹙眉道:“你闻不得这味……”
马车里的声音含了点笑意:“无碍,宴会上闻着也没什么。”说着那玉白的手又探出了一些,拉着她的袖子往上带,他怀里的猫因为他的动作,喵呜一声叫。从马车里一下子窜到了车顶。
陆小宁被带上了马车,马车调转方向,继续前行,然后一路到了十一皇子府。
马车里的人下来,乌云掩盖了月华,廊下昏黑,什么也没看清。待乌云散去,十一皇子府的大门已经关上。
跟在身后的人守了一夜,也没见两人出来。
原本打算捉人的几家人互看了一眼,揉揉眼,又揉揉眼:他们没看错吧,那是皇上的胖猫,皇上的手,皇上未登基的府邸?
陆状元郎一夜未出来?
皇上和陆状元有一腿?
是了是了,皇上和陆状元青梅竹马,又同生共死过,经常同进同出,年纪又相仿,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
先前只觉得两人身份悬殊不太可能,但现在怎么看怎么都像已经有两腿了!
文武百官都炸了。
流言开始在百官中传开……
文武百官都觉得,皇帝定是见过的女子太少,陆昭宁即便中了状元,但也是掖庭奴才出身,怎么配得上天子!
像他们这样清白人家的女儿,才配进宫为妃。
林御史觉得,皇上该选秀了!
第127章 签到127天
陆小宁第一日到翰林院报到,翰林院的院士对着她笑了笑,什么也没敢安排她做。她兀自找了些文书来看,时不时就有目光投到她身上。她看过去时,那些目光又瞬速转开。
整个翰林院的人似乎在排斥她,又在热烈的讨论她。
陆小宁拧眉,继续看手里的文书。
她看完后,就抱着文书往翰林院的藏书阁去。走到藏书阁最里侧的书架时,恰巧碰见了在里面誊抄的探花郎薛子章。
陆小宁本没打算过去,薛子章朝她招招手。
陆小宁眸色微闪,走了过去。
薛子章左右看了看,见周遭无人,才压低声音问:“你昨夜是不是同皇上在一起……”他想了一个合适的词,“秉烛夜谈?”
秉烛夜谈?
昨晚上琼林宴,已然累极,谁有空秉烛夜谈。
陆小宁:“是在一起,没秉烛夜谈,只是睡觉。”
薛子章嘴巴张成了0形:“睡,睡……觉?”
看他这表情,突然察觉自己的话有歧义。陆小宁连忙补充道:“各睡各的。”
薛子章大大松了口气,继续道:“外头有些关于你和皇上的流言……你还是避讳一些吧……”他神色一言难尽。
陆小宁眸色转冷:“你也知是流言,何须避讳。”若她因为这个原因就和李衍疏远了,她都觉得莫名其妙。
“哎呀,总之你不想被特殊对待,就听我一句劝。”薛子章神色纠结:“你是女子,皇上是男子,男女有别,君臣有壁,当避嫌的时候要避嫌。”
陆小宁反问他:“你同皇上一起,是否要避嫌?”
薛子章:“我是男子。”
陆小宁拧眉:“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我是女子。”她把书放下,转身就走。
薛子章叹了口气:可不是吗,说来说去,就因为她是女子。
他还听说,今日群臣准备上折子让皇上选妃呢。
今日早朝,皇上该头疼了吧。
但显然薛子章不够了解当今新帝。
李衍可不是太上皇,或者他大皇兄,从来不会惯着没事找事的人。
林御史在金銮殿下跪着,情绪激动的说着皇帝必须选妃的必要。
李衍斜靠在龙椅上,听着他叽里呱啦说
一大堆,注意力却全集中在自己的系统仓库内。然后一个个开始翻自己这些年签到和抽宝盒奖励的物件。
他记得好像有一本百官后宅秘闻录,翻了片刻,终于翻了出来。他翻到林御史那一页,然后拉开:嗯,林御史在外面是个话痨,没想到家里是个妻管严。曾经因为睡觉打了个呼噜,被林夫人一脚踢下床,踢得左胸骨断了一根……
“皇上,皇上!”林御史说得慷慨激昂,一抬头见李衍在发呆,忍不住就提高了嗓音:“皇上,您该选妃了!”
李衍终于从八卦里回神,微微掀开眼皮看他:“林御史说选妃,是想朕选几个?”
文武百官见他这样问,顿时都觉得有了希望。林御史更是神情激动,高声道:“自然是多多益善,皇家开枝散叶乃是大事!”后宫自太上皇故去,就一直空着。天合帝不听劝,总算有个听劝的了。
“多多益善?”李衍挑眉,故作不解:“那林大人至今为止为何只有一妻?”
林御史理所当然的道:“皇上是天子,自然与臣不同。”
李衍:“如何不同?天子亦是人,一个鼻子两个眼睛。而且林御史看上去比朕身子骨强壮,朕若多多益善,你不多多益善,委实说不过去。”
“这这这……”林御史一想到自家夫人,后背都吓得开始冒汗了:“臣现在说的是皇上选妃的事,皇上缘何扯到臣身上?”
李衍叹了口气,看向群臣:“看来林御史也觉得自己的‘多多益善’荒谬,众爱卿看到了,非是朕不想选妃,林御史不能身体力行的说服朕。”
这下所有人看向林御史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罪人。
林御史郁猝:说好的一起劝皇上呢,到头来都变成了我的不是!
林御史:“那张尚书、周学士、武侍郎家中也有好几个妻妾,皇上不能总盯着臣!”
被点名的几人虎着脸瞪着林御史:这种私事是可以拿到朝堂上来说的吗?
李衍分得很清:“朕问的是林爱卿,你最积极、声音最洪亮,当是这次带头劝朕选妃的,自然该先给朕做个好示范。怎么,还是你觉得自己说得不对,是在忽悠朕选妃?”
这是什么歪理邪说?
林御史面色涨得通红:“臣绝对没有忽悠皇上!”
李衍直接
抬出杀手锏:“既没有忽悠,那散朝后朕就让人挑几个美人送到你府上吧。”
“皇上!”林御史后背已经冷汗涔涔。
李衍丝毫不理会他,摆手让福宝去办了。
林御史一看福宝走了,整张脸都白了:他夫人就是闻到他身上的味不对,都能剥他一层皮,若是去了十个美人……
他已经不敢想了,一激动,直接吓晕了过去。
“呀,林御史这是怎么了?”李衍连忙喊人,立刻有御前侍卫过来抬人,李衍交代道:“把人抬到林府,就同林夫人说,林大人听闻朕要送他美人,激动得晕了过去!”
林御史很快被抬走了,文武百官多多少少都听过林夫人的凶悍,集体为林御史默哀了两秒。
幸好,打头阵的不是他们。
皇上既不想娶太多,那先娶一个皇后总可以接受吧。
于是,兵部又刘尚书站了出来:“皇上,您既然觉得多多益善不合适,不如就先选皇后吧。有皇后照顾您,臣等就放心了。”
天合帝在世时,朝臣也多次提过立后的事。但无一例外都被一口回绝了。就在他们以为李衍也会一口拒绝时,李衍一反常态的开口了:“那刘尚书觉得哪家的女儿可堪为后?”他盯着刘尚书,道:“朕要听真话!”
他说完,在系统仓库内翻出一张‘真话卡’,点击使用。
使用对象——兵部刘尚书。
刘尚书早就打好腹稿,尽管他也想直接推自己的女儿当皇后,但这事还要委婉。
他尽管和所有的大人一样,把自己的女儿先送进宫让皇上选。
然而,他张口就是:“自然微臣的女儿最合适。”
此话一出,文武百官齐齐看向他:真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李衍来了兴趣,哦了一声,继续问:“那不知刘尚书的女儿合适在哪?具体说来听听。”
其实刘尚书说完先前那句话,自己也吓了一跳。但不知怎的,李衍一问,他又忍不住把肚子的话全倒了出来:“臣的女儿生的花容月貌,比之云侍郎那什么第一美人的女儿好看太多了。臣的女儿文采斐然,比周大学士那第一才女女儿有才情。且性情温婉,善解人意,臣自认为比礼部江大人的女儿更贤惠……”
他巴拉巴
拉把满朝官员家适龄的女儿都数了个遍,每个都得罪得透透的,他越想停下就越停不下来,越说越想哭了。
他是疯了吧,纵使心里这样想的,也不能全说出来啊。
他这么多年的为官之道,突然被狗吃了吗。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被点名的官员哪里忍得下这口气,吏部云侍郎立刻就怼了回去:“刘尚书,你自己眼瘸,别带臣的女儿!”
周大学士也恼了,怒瞪着刘尚书:“令千金文采有多好,现在让她来同本官女儿比比!”
礼部江大人最气:“看刘尚书自己刻薄的德性,你女儿能贤惠到哪儿去?就算想让自己女儿当皇后,也不该如此厚颜无耻,简直令天下人嗤笑!”
一个个的都对刘尚书怒目而视。
刘尚书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但一听见他们回怼,就忍不住骂了回去。说话之难听,只恨不得把这么多年没说过的脏话全都来一遍!
但双拳难敌四手,刘尚书再怎么吐国粹,也就一张嘴。群臣群起而攻之,同时指着他鼻子骂。
金銮殿上乱成一团,去而复返的福宝想出声制止。李衍摆手,示意他不用管。
他就斜靠在高高的龙座上,静静的欣赏着众人的叫骂。
其实朝堂上这些官员,有时候和市井里的泼妇骂街没什么两样。
骂人这回事,谁最不要脸谁就能赢。
但显然,刘尚书还是要脸的。
他在众人的围攻下,气得胸口起伏,心口一阵一阵的疼,咚的一声就掩面倒下了。
围着刘尚书的文武百官集体散开,虎了一跳。
李衍也猝然起身:“快,还不快将刘尚书抬到偏殿去,快让太医过来诊治!”
待刘尚书被抬走后,李衍居高临下,冷眼看着众人:“纵使刘尚书说得有什么不对,诸位也不能当着朕的面将他骂死!若他今日死了,诸位都有份!”
文武百官额头都突突的跳,气恼的同时又未免担忧。
众人生怕刘尚书真的一命呜呼了,一时都忘记这个话题是谁挑起来的了。
众人回去焦急的等着刘尚书的消息,没等来刘尚书的消息,反而等到了林御史被自家夫人拿刀追了十条街的劲爆八卦!
听闻林府去了十个美人,林府上
下乱成一团。
林御史别说再提选妃的事了,他都想先选一个歪脖子树挂上去。
皇帝不学无术,是一点都不干人事啊!
林御史这边的事还没完,刘尚书就被御林军送回了刘府。性命是无碍的,但躺在床上起不来,目测半个月是上不了朝了。
在朝堂上对骂是一回事,但把人气出大病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谁也不想往后结个仇家,于是众人纷纷提着礼品上刘府探病去了。
刘尚书看到他们心里虽然还有气,但此刻也平静了不少。
和他对骂的几个官员主动说了几句软话,刘尚书也软化了态度。
众人说了几句,又说到当日早上的事。慢慢的,总算有人回过味来了。
他们好像应该可能被皇上耍了。
众人气得要死,周大学士道:“明日再来过,明日早朝我们万不可以再中皇上的圈套了。不管他说什么,问什么,我们都只揪住他选妃的事不放。”
礼部尚书江大人担忧问:“皇上有心疾,我们逼得太紧,他不会又犯病了吧?”
文武百官都见识过李衍吐血的场面的,要有多吓人就有多吓人。
周大学士沉吟:“明日见机行事,要是皇上脸色不对,我们立马不提了。”
众人此时就一个心情:哎,和一个不学无术,身体病弱还不要脸的皇帝斗智斗勇好心累,好无奈!
大楚历代皇帝里也没有这样一个难搞的。
难搞的李衍此刻正在长泽殿边撸着猫,边翻看那本《文武百官秘闻录》。
哇哦,这比唱戏还精彩呢。
李衍看到一半,白芷就过来说他娘在宫里等他,让他过去一趟。
他合上书起身,跟着白芷过去了。
去的时候赵娘娘也在,自从贤太后走后,两人显得有点无聊,一个在团线团,一个在绣花。
胖橘见到线团,眼睛就圆了,一下子跳到了赵娘娘的桌边,伸出爪子去够那线团。
赵娘娘将线团丢到桌上让它自己玩,然后起身笑吟吟道:“瞧你这两日逗那帮老顽固挺高兴的,你悠着点儿,别真把人给气死了。”
李衍笑着回:“哪能啊,他们命硬着呢,不折腾几下,就得来折腾我了。”
许太后起身,白芷立刻过去帮她收拾好东西。
她拉过李衍坐到桌边,欲言又止后还是问道:“宫里宫外传你和小宁是怎么回事?”
李衍就着一边的冒险团开始逗猫,后知后觉的问:“都传了些什么?”
许太后瞧着他一言难尽,实在有些说不出口。赵娘娘见她那纠结的表情,劝道:“你说你操这么多心做什么,在宫里住了这么久,当知道宫里人嘴碎。十一和小宁都是有主见聪明的孩子,有没有一腿他们心里有数,你就别瞎操心了。”
李衍被赵娘娘豪迈的话惊得眼皮直跳:什么一腿两腿的,他人还在这呢,就不能委婉点。
许太后也觉得自己太过操心,叹了口气道:“娘就是关心你……”从前她想自己的儿子健健康康就好,如今又想儿子能有个人照顾。
如果这个人是小宁,她就更开心了。
但自家儿子这身体,如果是小宁,又有些拖累对方。
她心里急啊。
瞧儿子这一问三不知的模样,看来问了也白问。她又转而问:“小宁呢,怎么不见她进宫?”从前可时常会进宫看她和赵娘娘的。
李衍:“小宁现在在翰林院做事,是朝廷命官了,哪能日日进宫来陪您啊,她忙着呢。”
许太后不满:“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修撰,怎么可能忙到一点时间都没有,莫不是被人欺负了。你这个皇帝也上点心,该照顾的要照顾着点。”
李衍点头:“是是是,母后说得是。”
许太后接着道:“哀家让人做了些糕点,待会你给她送点过去,让她有空过来瞧瞧哀家。”
李衍继续点头,生怕他母后再打听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拿到糕点后就赶紧走了。
他乘着御撵一路往外廷的翰林院去,快到翰林院时,他就下了御撵,示意福宝不要声张,提着食盒从后门进去了。
他拉开脑海里的地图,标记了陆小宁的位子,然后利用地图一路避开人,往翰林院的藏书阁去。
到的时候,藏书阁门口守着两个侍讲,看到李衍时,立刻就跪下了。正要说话,李衍就嘘了声,温声交代道:“守着门口便是。”
两人互看一眼,默契的起身退下,继续守在了门口。
李衍从福宝手里接过食盒,示意他也守在门口,然后一路沿着地图的红标往藏书阁最里面走。走了没多久,就在最里面靠窗户的地方瞧见了坐在案桌前发呆的陆小宁。
他走近,陆小宁听见声音抬头,瞧见是他微微讶异,起身见礼。
李衍连忙伸手虚虚扶了她一下,笑道:“怎得还客气起来了。”
陆小宁:“您是君,我是臣,见礼是应该的。”
李衍在案桌前坐下,示意她也坐:“我不同你说这些虚的。”他把食盒推到她面前:“怎么一个人在这,翰林院已经闲到让陆状元在这发呆了吗?亏得方才我还在母后那说你很忙,忙得没空去瞧她呢。”
陆小宁抬眼:“许姨让我去瞧她了?”
李衍轻笑:“怎么,现在不自称臣了?”
陆小宁抿唇不说话,李衍把食盒打开拿出里面的糕点摆到他面前:“母后让我送来的,趁热吃吧。”
陆小宁拿起一块糯米糕咬了一口,香香甜甜的,一如既往的可口。
李衍盯着她两颊鼓鼓,片刻后才道:“你我一同长大,又一起经历了许多,即便你入了仕也不用同我客气。宫里宫外的闲言碎语你也不必在意,有任何事都可以同我说。现在我是皇帝,可以给你撑腰!”
陆小宁吃完手里的糕点,看向他:“那能将我调到大理寺吗?如你所见,翰林院太闲了,只能让我在这发呆。”她说话算委婉了。
说完又立刻问:“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如果太麻烦就算了。我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按照惯例,新科状元、榜眼和探花郎入了翰林院都要待满三年,考核过后才决定要留任还是放
到别的地方去。
才待几天就放去大理寺,确实没有这个道理。
但一直闲在翰林院,陆小宁又实在受不了。她宁愿去大理寺从最下等打杂的做起,至少觉得自己这么努力是个有用的人。
而且,她的第一目标就是进大理寺。
李衍一口答应:“不麻烦。”他还是那句话:“朕是皇帝,当皇帝不就是为了一言九鼎,庇护亲人吗?一个调令而已,这点私朕还是能徇的。”
他语气戏谑,陆小宁忍不住笑了两声,双眸里终于有了光亮。
就在这时,一本书吧嗒砸在了地上,有人呀了一声,然后扑通跪在了地上,声音都紧张到磕巴了:“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衍和陆小宁同时回头看去,跪在那的探花郎薛子章头埋得更低了,心里却在疯狂骂自己:倒霉催的,没事来这做什么,该不会搅扰了皇上的好事,被责罚吧。
但李衍出乎意料的平和,看着他温声问:“这位是探花郎吧,不用跪着了,过来一起坐下吧。”
薛子章身子抖了抖,赶紧捡起地上的文书,依言跪坐到了两人身边,但头依旧低着,不敢冒犯圣言。
李衍开口问:“方才怎么没瞧见探花郎?”
薛子章立刻回道:“方才微臣在二楼整理文书,并不知晓皇上来了,下来是来找陆状元问几个文书的问题。”
陆小宁朝他伸手,他立刻把文书递了过去,然后李衍就看着陆小宁替薛子章解答问题。
藏书阁很安静,薛子章全程绷着身子,什么也没听进去。待陆小宁回答完了,他赶紧接过文书起身,朝着李衍又是一礼:“皇上,无事的话微臣就退下了。”
李衍点头,温声道:“去吧。”
薛子章立马退了下去,待到了藏书阁二楼,忍不住长舒了口气。
皇上瞧着还挺好说话的,和陆状元之间的相处好像也挺寻常。
嗯,也不能说寻常,他们二人之间太过熟稔了,不似君臣。
薛子章不敢再往下想,时刻注意着楼下的动静。
楼下的李衍等陆小宁吃完糕点,才道:“你这几日有空去看看我母后和赵娘娘吧,即便入了仕,后宫你也可以随意进出。待会我的诏令会下到翰林院,明日你就可以去大理寺报到了。
陆小宁点头,起身送他。
李衍到了门口,福宝朝陆小宁俯了俯身,算是见过礼了。然后护着李衍避开人又一路沿着后门出去了。
全程都没惊动翰林院的其余人。
守在门口的两个侍读看了陆小宁,心里活动已经很丰富了。待陆小宁一进藏书阁,其中一人立刻跑去把皇帝来过的事告之了翰林院的众学士。
翰林院的人集体震惊,待再接到陆小宁的调令时,看陆小宁的眼神有些一言难尽。
陆状元郎和皇上果然有一腿,这才在几天,就直接调到大理寺去了?
大楚开国以来可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
这事很快就传开了,原本打算次日上早朝继续劝李衍选妃的一帮大臣耐不住了。
立刻纠集了七八个人进宫面圣,要求李衍收回调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