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过来给李衍整治过后,嘱咐他一定要好好休息。否则恐撑不到先帝下葬了。
医走后,李绪坐到了床边上,温声道:“父皇已死,你莫要难过了,你的身体要紧。”
李衍抬头问他:“大皇兄,外头的人都说是你配合父皇清君侧了,你是一直以来都想当皇帝吗?”
寝殿里香薰袅袅,内殿安静至极。
李绪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他:“你南下许久,自从皇姐成了储君后,各地州府的变化,和百姓的日子你也瞧见了,你认为皇姐适合当皇帝吗?”
确实不适合。
这是所有人都看出来的事。
李绪继续道:“朕虽同皇姐关系要好,但也是大楚的皇子。皇姐纵容卫博霖陷害忠良,诛杀大臣,将朝廷上下搞得一团乱。再由着她继续下去,大楚危矣。”
“朕有这个能力当皇帝,为何不夺下它?”
这是句实话。
从进京以来,看公里宫外一派井井有条,和文武百官对大皇兄的恭敬,也能瞧出他确实有这个能力。
李衍无话可说:就算大皇兄不夺位,以皇姐的做法,确实也坐不稳皇位。
李绪安抚他道:“你先休息一晚,明晚朕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谁?”李衍疑惑。
次日夜里,李绪将他带到凤栖宫密室时,他就知道了。
他万万想不到皇姐还活着,只是活着和死了也没区别了。
她安静的躺在铺满绒毯的白玉榻上,面容苍白,长睫轻合,似是睡着了。
李绪温声解释:“父皇死了,皇姐的命是断然不能留下的。朕只能让她假死,藏在这密室里。但她寒枝花毒发作,尝试了几次都扛不过去,就服用了寒枝花花粉……”
那日,他把寒枝花粉放在了李明嫣够不着的地方。
李明嫣伸手过去,也没够着。
她忍了几日,最后差点咬舌自尽。
李绪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将寒枝花花粉给她了。
李衍上前替李明嫣把脉,发现沉睡的李明嫣脉搏很平和,不似随时要凋谢。
依照阿赤容烟的说法,中了寒枝花陷入沉睡后,不到三个月就会枯萎,然后身体里会长出花苗。花苗再以尸体为养分开出寒枝花,就像他从前在天山看到的秃鹰尸体一样。
“你是给皇姐用了什么药吗?”
李绪摇头:“没有,但不管如何,这是好事。朕会派人去羌北天山继续寻找火莲。”虽然皇姐曾说过,阿赤容烟在继续替她找火莲,但她如今都不知道皇姐还活着:“朕就是怕,她以以皇姐没了为由,阻扰朕的人去找火莲,重新和大楚开战?”
亲兄弟姐妹尚且能反目。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实在信不过阿赤容烟。
李绪继续道:“大楚被皇姐弄得一团糟,若此时开战,粮草和国库都不足!”
先前卫博霖交出的宝库解了建宁帝的燃眉之急,之后李明嫣成了皇太女,就在各地大肆修建女学。为了让百姓送自家的女儿去读书,女学的甚至提供书籍和住宿,由朝廷拨款补给大部分的束脩。
不过短短半年国库就花出去了不少。
提起阿赤容烟,李衍眸子就冷了:“大皇兄尽管去找便是,羌北虽幅员辽阔,但生产力落后,和大楚长期开战,他们也受不了。若阿赤容烟真有那个胆量开战,倒是给了大楚理由灭了他们!”
想起李衍曾经过去羌北,对羌北极其熟悉,李绪终于放心了不少。
待两人走出了凤栖宫,李绪又同他道:“父皇下葬后,你就待在京都别走了,整日奔波,对你的病很不好。朕会封你为亲王,你可随时进宫陪朕。我们还像从前那样,下棋种薄荷。”
李衍摇头:“不了,我要上皇陵去陪着八哥,替父皇守一年的陵。”他实在不孝,没能解了父皇寒枝花的毒,也没能给他送终。
唯一让李衍欣慰的是,即便大皇兄当了皇帝,他们之间也没有疏远。
李绪叹了口气:“你不必自责,当时那种情况,没有火莲,你待在宫里也是惘然。你想去守皇陵朕自不会反对,但山上苦寒,你母妃和赵皇后恐不会同意。”
李衍很肯定的说:“她们会同意的。”她们素来尊重他的意见。
如李衍所想,即便他娘开始不太乐意,但听说初一、十五和小宁都跟着时,还是勉强同意了。
赵娘娘更不必说,甚至想和李衍一起出宫去守陵。
但一想到狗皇帝死了,还要她守着,她就难受,最后终究也没去成。
建宁帝和太皇太后下葬的那日,送葬队伍直接从宫门口排到了西城门。
满京都的百姓都出来观望。
李衍和一众皇子徒步出了城后,就坐上了挂满白幡的马车内跟着棺椁一路前行。
纸钱铺了满地,缟素随风翻转。
行到半路,天就下起小雪。
到了皇陵山上时,小雪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
山间松木覆上一缕白,天地都仿佛在哀鸣。
八皇子一身孝服跪迎棺椁,饶是穿了很厚的冬衣,看上去依旧清瘦,眉眼依稀有小时候的影子。
待棺椁和大队人马过去后,李衍下了马车,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八皇子抬头看向李衍,纯善的眉眼里有了欢喜:“十一……”对于建宁帝的死,他是没多大感觉的。自他出生起,就没见过建宁帝几面,之后又一直在皇陵。
对建宁帝微薄的印象也是惧怕。
李衍点头应声,同他并肩往皇陵的入口走。
走到三皇子和十皇子身边后,两人止住步子,等着礼部的人主持下葬仪式。
前面有人喝唱,几个皇子齐齐跪了下去。
算计了一辈子的建宁帝被埋入了皇陵,皇子们默默的看着,然后下拜,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待下葬结束后,李衍就跟着八皇子走了。
八皇子看着他,以及他身后跟着的三人和大大小小的物件。再听说李衍要来和他守陵时,满眼都是震惊:“你要来同我住?”
李衍很认真的点头。
八皇子企图让他知难而退:“皇陵很苦的,要自己挑水劈柴,生火做饭,还要自己挖野菜打野味。”
李衍:“听起来还挺有趣的。”
八皇子:“……”
冬去秋来,李衍在皇陵住了一年有余,然后皇陵的茅草屋变成了两层小木屋,夜里还能躺在木屋的屋顶看星星。
木屋的门前打了水井,柴火被初一、十五码得整整齐齐,单薄的被子全被陆小宁换成了厚厚的棉絮被。
李衍在木屋门口种满了梨树,这个季节梨花盛开,风一吹,梨花簌簌落下。
原本他是想种桃花的,但八皇子说皇陵一片红不好。
昔日苦寒的皇陵,生生弄成了世外桃源。
来送东西的福宝见到这场景,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
皇子将他迎进了木屋,福宝依次行过礼后,让人将东西抬了进来。
李衍问起他娘和赵娘娘的近况,福宝乐呵呵的道:“许太妃和赵太后一切都好,就是自从皇上遣散先帝后妃,又放了大批宫女太监出宫后,她们二人有些无聊。”
建宁帝死后,那些后妃待在宫里也是等死。
愿意出宫的,李绪就放她们出宫了,先帝后妃,即便出了宫也是不能嫁人的。
但也比在宫里好。
后宫空了下来,又节省了一大笔开支,一举两得,挺好。
福宝说完,又从袖口掏出一份举荐信交给陆小宁。
陆小宁疑惑接过。
福宝同她解释:“这是皇上嘱咐奴才要交到陆姑娘手里的,皇上说,陆姑娘有大才,又有理想,当需要它。”
陆小宁拆开看了,才知道这是一封进国子监的举荐信。只要她年底考核能过,明年就可以和大楚所有人男子一样参加会试科考。”
陆小宁惊喜:“皇上开了女子恩科?”
福宝笑着点头:“大楚所有的女子今后都可以同男子一样读书参加县试乡试和会试。但陆姑娘是由皇上亲自举荐去的国子监,可直接参加明年开春的会试。前提是陆姑娘自己有本事过国子监的年终考核,并拿到甲等成绩。”
李明嫣虽然最终也没把玉玺交出来,李绪还是继续保留了各地的女学,改善了她想法上的许多不足,一步步实施下去了。
陆小宁转而看向李衍,眸子璀璨。
李衍冲着她笑了一笑。
两人同时想起了先前在北地的谈话。
夜里李衍在木屋前搭了烤架,陆小宁、八皇子还有初一、十五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吃了一顿烧烤。
八皇子拿出自己酿制的梨花白,没喝几口就醉了,其余的全进了初一和十五的肚子。
两人到没有醉,但架不住八皇子会撒酒疯。平日里看起来纯良无害的一个人,喝醉了,要初一、十五两人才能勉强摁住。
两人将八皇子架去了屋子,八皇子扒着门框喊李衍,傻笑道:“十一,来斗地主啊!我要继续给你抄斗地主秘籍,我不要你银子……”
他这记忆力还停留在他们小时候呢。
李衍强行掰开他的手,哄道:“
好好好,你先去睡一觉,睡起来了,我就让你抄写,好不好?”
八皇子一听,乖乖就去睡了。
李衍让初一、十五也去睡。
待两人走后,他一转头,就见陆小宁上了木屋屋顶。
他吭哧吭哧的爬了上去,爬到最后一节时,身体晃了晃。陆小宁及时伸手拉住了他,然后稍稍一用力,李衍就坐到了她一起。
两人并排坐在木屋二楼的屋檐上,从这个位子往下瞧,有些高。
李衍有些恐高,稍稍往陆小宁边上靠了靠。
陆小宁轻笑:“你别往下看,往上看就不怕了。”
李衍挽尊:“谁说我怕了。”
陆小宁又笑了一声。
他俊脸薄红,抬头看天,就看见漫天的星斗和横跨天际的银河。
星子明亮,似乎伸手可摘。
微风佛面,梨花摇落。
陆小宁温声道:“我明日一早就走,你在皇陵要照顾好自己。”
李衍嗯了声。
陆小宁继续道:“衣服都给你收到床头柜了,若是不小心勾破了,你就让初一或十五送回京都给我缝吧。”
李衍:“那有些远,初一、十五勉强也能缝的。”
刚从八皇子屋子里出来的初一、十五僵在当场:这个,他们还真勉强不了。
他们的手只能劈柴、砍树和舞刀弄枪。
陆小宁侧头看着李衍:“我的意思是,你若有事可以随时找我。”
李衍哦了一声。
陆小宁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继续同他看星星。
初一、十五坐在木屋的木栏上抬头看着两人。
胖橘悄无声息的爬上了屋顶,蹲到了李衍的边上,仰着猫脑袋往上看。
次日一早,天还雾蒙蒙的。陆小宁收拾好行装,带上木门往山下走。
夏日的山涧空气清新,鸟语花香。
快到山脚下时,远远的见山下官道旁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四角垂铃,初一、十五立在马车旁。
陆小宁微愣,还有几步远时,站在那看着那马车。
她迟迟没有动作,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一身月白梅枝袍的李衍抱着胖橘,坐到了车辕上,冲着她笑:“愣在那做什么,快上马车啊?”
陆小宁迟疑:“你这是?”
李衍眉眼弯弯:“同你一起回去。”
陆小宁满脸问号,李衍解释道:“昨夜我问过初一、十五了,他们说,打死都缝不来衣裳。来回送衣裳给你也麻烦,不如同你一起回去。”
陆小宁有些无:“说实话!”他堂堂皇子,哪用得着穿破衣裳,昨夜不过随口一说。
李衍哦了一声:“我想过了,从前我去哪你就跟去哪。这次你去哪,我就跟你去哪。”他看着她,重新郑重其事的问:“陆姑娘肯不肯我跟?”
陆小宁素来淡漠的脸染上几分笑意,走了几步,上了马车。
马车沿着官道一路往西城门去,待进了京都,王府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管家急急忙忙准备了接风宴,然后又询问李衍是否要差人进宫禀报许太妃和赵太后?
李衍摇头:“不必了,本王待会还有事,晚点自己会进宫。”
待两人洗去满身的疲惫后,李衍原本打算送陆小宁去国子监,但她坚持自己去。
李衍就随她了,待她出门,转而去了趟许府。
许府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许母正将许织绣往马车里推。许织绣同样抱着猫,一脸不情愿的想下来。
母女两个拉拉扯扯,半天没走。
李衍好奇的看了一会儿,然后掀开马车帘子问:“外祖母,小姨,你们在干嘛?”
许母瞧见他来甚是高兴,连忙道:“十一回来的正好,你小姨要同林御史家的公子相看,你能否陪她去一趟?”
许织绣一听,当即苦了脸:“母亲,十一才回来,要不今日就不去了?”
许母蹙眉:“你这孩子,都和林家约好了,总不好无姑爽约的。”
许织绣辩解:“怎么能叫无故爽约呢,我家十一回来了,这是大事。派人去告之一声,林家可以理解的。”
许父从里面出来,肃声道:“十一可以不去,你必须去。这都是你推的第几个了,莫不真以为为父不知你的心思?”
许织绣抿唇不说话。
许父继而看向李衍,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十一,你先进来,别搭理你小姨。”
李衍看看他,又看看闷闷不乐的许织绣,温声道:“要不,我还是陪小姨去一趟吧,反正也无事。”
他下了马车,坐到了许织绣的马车里。
初一、十五帮忙驾车,马车缓缓动了起来,驶向城南的半烟茶楼。
马车内,胖橘被许织绣的三只小猫围着蹭蹭,喵喵的叫个不停。
胖橘特别高冷,窝在李衍腿边,压根不搭理三小只。
李衍刚想伸手去抱喵喵叫的雪团子,胖橘立刻跳到了他怀里,然后蹭了蹭,窝着不动了。
李衍失笑,揉了揉胖橘的猫脑袋,问对面依旧愁眉苦脸的许织绣:“小姨不愿意嫁人?”
许织绣摇头:“倒也不是不愿意,只是觉得许多年都浪费在了流放之地。才刚自由呢,还不想成亲。但父亲母亲好像不这样想,他们觉得自己老了,怕我今后没有依靠。”
她如今都二十六了,寻常人家的女儿,十六七已经嫁人了。到了她这个年纪,孩子都老大了。
父亲、母亲想给她寻个好人家的心,她也能理解。
“谁说你没依靠了。”李衍看着她,“你还有我娘和我呢。”
许织绣这才笑了起来:“就是,我还有姐姐和外甥呢。”
两人到了半烟茶楼,店小二连忙迎了上来,笑着问:“二位客官喝茶还是找人?”
许织绣报了雅间的门牌号,店小二引着两人就往楼上去。
到了二楼雅间,许织绣带着婢女先进去了。
李衍则带着初一、十五去了隔壁雅间。
说是隔壁雅间,其实也就隔着一架屏风,两边能互相听得见双方的谈话。
李衍听墙角的自然没发出声音。
倒是许织绣那边,一坐下,等了不到一刻钟的林大公子就不悦的提醒她:“许姑娘约的是申时一刻?”
许织绣自觉迟到不对,连忙赔不是:“抱歉林公子,家里有些事耽搁了。”
林大公子对她的家世不感兴趣,上下打量她过后,直接道:“我们二人也见过了,本公子对许姑娘还算满意,不知许姑娘对本公子印象如何?”
瞧容貌和气度还算可以。
许织绣问他:“听闻林大公子发妻去年才故去,我想问问,你现在续弦,心里可还有她?”
林大公子很坦荡:“自然是有的。”
许织绣拧眉:“既然还有,为何要续弦?”
林大公子实话实说:“家中有老母需要侍奉,有幼儿需要照料,本官需要一个正妻。”
许织绣提醒他:“你当打听过了,我自幼被流放,才回京都没多久,不通诗文没什么教养,可能配不上你。”
林大公子点头:“本官自然知道你配不上本官,所以成亲后,本官有几个要求。第一,要孝顺我母亲,恪守妇容妇德。第二,不能要孩子,要视本官的两个孩儿如己出。”他看向许织绣怀里的猫:“第三,本官不喜欢猫,成亲后,林府不许有猫。
他自觉自己的要求合情合理,这头的许织绣和屏风另外一边的李衍已经快要裂开了。
这是找妻子,还是找伺候他全家的免费奴才?
连个人的兴趣爱好都要剥夺!
许织绣干笑两声,委婉道:“林大公子,我们两人可能不太合适。团团、秋秋和雪雪也是我的孩子,我不要求您视如己出,但你容不下它们也不行!”
“荒唐!”林大公子拧眉看着她怀里的猫:“许姑娘,三只畜生而已,怎能比作孩子?”
许织绣起身要走,林大公子蹭的站了起来,提高音量道:“许姑娘,依照你年纪、经历和家世,已经很难找到一个如意郎君了。我们林家是御史之家,愿意娶你,你算上辈子烧了高香了,还如此态度,是想这辈子都嫁不出去做老姑子?”
他话音刚落,就被身后的屏风给砸了个正着。
同来的家丁吓了一跳,连忙伸手要去扶自家公子。
扶了半天都没拽动人,扭头一看,就见两个黑面煞神踩在屏风上。
林大公子被压在屏风下哎呦哎呦的惨叫,二楼的茶客听见动静全朝着这边看过来。
林家的家丁大声质问:“你们谁啊,敢动我们家公子,我们家老爷可是林御史!”
李衍抱着胖橘绕了出来,家丁见他浑身上下贵气非凡,忍不住后退两步。
李衍蹲到还在惨叫的林大公子面前,淡声问:“你决定和许家结亲前,也当打听过。许家有个皇太妃在宫里,还有个皇子外甥,你林家是什么东西,敢这样羞辱皇亲国戚?”
林大公子因着他爹的关系,在御史台谋了个小职。他是认识李衍的,如果说是从前盛宠的十一皇子,他兴许会害怕。
可此一时彼一时,先帝已经死了,十一皇子被直接发配到皇陵守陵了,明显就是失宠了。
林大公子咬牙威胁他道:“十一皇子,就算您是皇子,也不能无故殴打朝廷命官。您这样对本官,本官一定去皇上面前参你一本!”
李衍无语:“这叫打你了,你既是要参本王,那本王就不客气了!”
他起身,朝初一、十五摆手。
初一、十五一脚将屏风踢飞,然后提溜起那林大公子就打。
惨叫声从二楼不断传出来,李
衍递给匆匆跑上来的掌柜一锭银子,就拉着许织绣走了。
茶楼的人看到李衍都自觉的让开了一条道。
许织绣倒没有多生气,但有人为她出头,她还是挺高兴的。
待回了许府,许父许母听到林家公子的所作所为,当真气到了。许母拍桌道:“那周夫人还说林家大公子重情重义,又有官职在身,是个好夫婿,怎么说出如此羞辱人的话来!下次碰到,我定是要好好说说林夫人。”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去找林家人的麻烦,林御史就先带着自家被打得不成样子的儿子去宫里告御状了。
福宝亲自来请了李衍,说明了情况。
许家人后悔死让李衍陪着许织绣去相看了,李衍安抚了二老,跟着福宝进宫了。
福宝边走边同他道:“十一皇子不必担心,皇上定然是向着你的,您过去走个过场就好。”
御史那帮人整日烦得要死,仗着皇上性情好,天天瞎逼逼。
李衍既然敢打人,自然就没担心过。
他到了清心殿内,就听见那林大公子跪在御前,在大声控诉他。
说他目无法纪,说他仗着身份殴打良臣,说他欺人太甚……
李衍走近,朝着龙坐上的李绪行了一礼:“大皇兄。”
林大公子听见他的声音,回头瞪着他,一张脸肿得和猪头没什么两样。
李衍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林大公子更恼怒了,指着李衍呜呜呜的告状,偏偏嘴巴被打歪了,说话含糊不清的。
龙坐上的李绪咳嗽两声,问李衍:“十一,具体什么情况,你说说。”
李衍就把当时的情况描述了一遍,然后道:“大皇兄,是林大公子先侮辱我小姨在先,也不能怪我打他。”
李绪点头,然后看向林御史:“林爱卿,你都听见了。林大公子若不是真心娶亲,就不该去相看。既是相看了,说出的话也太让人不适。十一是朕的亲弟弟,许姑娘是十一的小姨,自然就是朕的小姨。林大公子言语羞辱他,无异于在羞辱皇家。茶楼里那么多百姓都看着呢,您再来告御状恐不太合适。”
林大公子拧眉看着李衍:不都说十一皇子失宠了才去的皇陵,当今皇帝怎么好像挺喜欢这个弟弟?
尽管林大公子知道
皇帝在偏帮李衍,但还是不甘心,咬牙道:“皇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臣并没有在羞辱许姑娘,只是在陈述事实,她年纪确实大了……”
“逆子,你闭嘴!”林御史上前,一脚将自家儿子踢翻了。
摔在地上的林大公子有些懵:他爹听说他被打了,不是兴冲冲就带着他进宫了吗?
不帮他讨公道,还踢他做什么?
林大公子不可置信的盯着自家父亲,林御史压根都没瞧他一眼。抬头看向静静看戏的李绪,俯身道:“皇上,犬子嘴贱,臣建议拖下去杖责三十。”
这些后辈不知道皇上和十一皇子的关系如何,他们这些老臣可是知晓的。
当年在不眠山狩猎,皇上可是豁出性命替十一皇子挡了老虎。
那是过命的交情,找皇帝告十一皇子的状,这不是找死吗?
林大公子听到自己父亲的话懵了,李衍也有些诧异的盯着林御史。
直到林大公子被拖了下去,林御史的目的才终于暴露了。
他跪到了李绪面前,高声道:“皇上,犬子虽有错,但他有一句话没说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您该选秀扩充后宫了!”
李绪呛咳,缓过来一口气后,才道:“选秀劳民伤财,不妥。”
林御史显然不打算放过他,继续道:“那就先娶皇后,后宫空虚,总不好一位娘娘都没有。您有人照顾,做臣子的才能安心……”
林御史压根不管在外惨叫的儿子,一直逮住李绪叨叨叨个没完。
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李绪充盈后宫,开枝散叶。
这件事,自从李绪继位三个月后,朝臣们上奏的折子就没停歇过。
李绪头疼,揉揉额头看向李衍,冲他眨了一下眼。
李衍立刻会意,捂着胸口慢慢蹲了下去。
李绪故作惊慌,起身询问:“十一,你怎么了?心疾又发作了?快快快,福宝,快扶十一皇子去找太医!”
守在门口的御前侍卫匆匆进来,抬着李衍就走。李绪面露担忧,跟在李衍身后就走。
兄弟两个配合得天衣无缝。
“皇上!”林御史话还没说完呢,清心殿内人就没了。
他看看空了的龙座,一拍大腿,往外走了。
待看到已经挨打结束的儿子,咬牙道:“下次,你再去让十一皇子揍一顿,我就不信了逮不住皇上!”
林大公子两眼一翻晕了过去:这真是他亲爹吗?
别人坑爹,他坑儿子!
第122章 签到第122天
李衍被送到了长泽殿,几个御前侍卫和小太监退了下去。寝殿里只剩下兄弟两个和福宝。
李衍从床上翻坐了起来,兄弟两个互看一眼,顿时笑得前仰后合。
只是笑着笑着,李绪就连连咳嗽起来,咳得面色都开始发白。
李衍连忙伸手去拍他的被,忧心问:“大皇兄,你怎么了?”
福宝连忙递过来一方锦帕,李绪接过,捂住唇,蓦的咳出一口血来。
鲜红的血在手帕上绽开,他的面色也白得吓人,瞧上去比李衍还要不好。
“怎么咳血了?”李衍伸手就要去替他把脉。
李绪灵巧的避开他伸过来的手,笑着摇头道:“不碍事的,老毛病了。太医日日过来请平安脉,不过是操劳过度。”
似乎怕他还不信,李绪又补充道:“你自己也时常咳血,比朕这个严重多了,这么多年了,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李衍:这能一样吗?
他咳血都会掉生命值的,是因为一直在签到和有银子买生命值才一直活着。
若是换了旁人,早死了几百次了。
李衍嗔怪道:“大皇兄还知道自己操劳过度,你身体不好,就该注意点。”他又看向福宝,训道:“你们贴身伺候的,也不知道劝劝自己的主子!”
福宝委屈:“十一皇子,主子的事,奴才哪能劝得住啊。长公主留下一堆烂摊子,皇上自从继位起,就日夜操劳,光是每日的奏折都能看到深夜。奴才劝了好多回了……”
新皇从继位起,就勤勉于政,克修己身。对朝廷所有党派一视同仁,不偏颇不袒护。
朝乾夕惕,事无巨细,亲为裁断。
是大楚有史以来,最为勤勉的皇帝了。
能力眼界和手段远胜于长公主,甚至比建宁帝还要出色。
至少国库空了,新帝不会打大臣的主意。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文武百官从对李绪的不看好,到真心实意的臣服。
李衍还要说,李绪开口替福宝解围了:“好了,朕的事他们确实劝不住。但若是你劝,朕还是能听得进去一二的。”
李衍无奈的笑了:“大皇兄这是留我?”
李绪点头:“朕若不开口,恐你又要下江南了。你也瞧见了,朕
事务繁忙,身边没个帮衬的人实在不行。今后你就留在朕身边,遇到难缠的大臣也能帮着挡上一二。再者许太妃和赵太后也无聊,你也可时常陪陪她们。还有陆姑娘,你不想看到她科举高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