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家长的那一天,大概就是朱茗对陈盛的喜欢达到顶峰的时候。他擅长把控局势和节奏,跟他在一起好像什么都不用担心,他能把一切都处理好。
但是第二天,或许是因为在朱茗妈妈面前提及画廊的事,陈盛终于真的带朱茗认识了他的朋友——那个比他更帅的男人。
其实审美这个事儿它分人,有人更欣赏春风和煦型的,那就会觉得陈盛长得更顺眼。
而要是喜欢那种看起来凶凶的,带点压迫感的,就会觉得林禹成更有吸引力。
但朱茗没有,她对人的这些性格没有特别的偏好,她十分死板地按照三庭五眼、黄金分割比,判断林禹成比陈盛更帅。
或者说是,更标致。
这是朱茗对林禹成的第一印象,等她从这种“世间竟有此等绝色”的震惊中走出来后,就感到一阵紧张——这个人好像有点不开心,就好像他对这场饭局没什么兴趣,他是被迫来的。
“茗茗,这是林禹成,我之前老跟你提起的。禹成,这是朱茗,我也跟你提过的。”
于是林禹成收敛一下脸上的凶相,但因为天生嘴角向下的缘故,即便笑起来好像也只是把嘴巴拉成了平的:“你好,林禹成。我看过你的画,画得……不错。”
朱茗也赶忙伸手:“你好,我是朱茗。总听阿盛说起你,他说你……特别好。”
陈盛原话真是这么说的。
他和朱茗约会时得有一半时间都在聊这个朋友,看得出他对这个朋友有种异样的崇拜。
而且每当他提起林禹成时,朱茗便能体会到一种真实感——就好像一瞬间卸下了防备,笑容也从标志性的微笑变成了发自内心的愉快,然后说着:“你口味跟禹成还挺相似的,他也爱吃这个,一会儿我给他打包一份带回去。”
朱茗这人本来也没有太多技能,除了画技就是情绪感知了:“你对他真好,什么事都想着他。”
“毕竟这么多年的交情了啊,我和他就跟亲兄弟似的。”护城河畔,陈盛和朱茗手牵着手,“我不是在A市出生的,本地孩子又排外,我转学过来之后就老受欺负。当时禹成不是那伙孩子里最大的,也不是最有钱的,但他就是看不惯那些人瞧不起人的样子。”
陈盛说:“当时大家家里多少有点生意往来,就算小孩子们一起玩,也都捧着最有权有势的那些,不会互相得罪,更不敢撕破脸。就像我,明知道大家都不喜欢我,但还是得努力融入,就跟做任务似的。但禹成他不在乎,当时他爸跟那‘孩子王’家里还有生意谈呢,他都敢直接站出来说‘什么玩意儿,A市出生了不起啊’。”
“从那之后他就是我大哥了。而且他这人各方面都优秀,我都说不出他有什么不好来——就这么说吧,要不是因为认识了他,我都不相信世界上能有这样的人。”陈盛说着转过身来,和朱茗面对面,“茗茗,你也一样,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女生。你很单纯,眼睛里干干净净的,没有利益,没有私欲。我真的好爱你。”
他们在黄昏下注视着彼此,像王子和公主,像太阳和月亮,像骑士与花。
如果时间能停留在那一刻,这应该是一段完美的故事。
但是当林禹成来到朱茗面前,她却感觉到一阵恍惚——等会儿,我怎么又心动了?
朱茗也觉得很离谱,同时喜欢上两个人这种事居然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那场饭局间,她的注意力总是不可避免地被林禹成吸引,但她毕竟还知道自个儿男朋友正在边上坐着,于是又总能在被察觉前及时移开视线。
这样非常规的状况让朱茗十分恐慌,可她分明地感受到,在林禹成的映衬下,陈盛已经黯然失色了。
自那顿饭以后,每次面对陈盛时朱茗都会感到心虚,好像自己在欺骗这个可怜的男人。几次想要把心里话说出来,却又觉得对不起陈盛——他那么温柔善良,对她那么好,她怎么可以这样伤害他呢?
而且她对陈盛也不是完全不喜欢了,她还是很想继续和他在一起的,那这样的话这种欺骗算不算“善意的谎言”?只要她守住心底的秘密,那她就没有违背道德,陈盛也可以继续幸福地……
好在很快就迎来了暑假,朱茗松了口气,决定用假期时间好好整理自己的心。但要命的是,陈盛和林禹成也都生活在A市,时不时又会组团找她吃个饭唱个歌什么的。
一暑假过去,她和林禹成的距离不远反近。
一如陈盛所说,林禹成这个人各方面都很优秀。不仅长得好看,唱歌也好听,对艺术作品有着一定的鉴赏能力,而且是真的是一边上学一边参与家族事务——有时接了个电话说画展的事有进展,外套一拿人就走了。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渣男呢?
就算是开学后回到寝室,面对室友们对“七千万”的口诛笔伐,朱茗还试图给他找补:“可是会不会是他单方面被人纠缠啊……”
室友们快被她急死——
“我的亲娘啊,那怎么不纠缠别人光纠缠他呢?而且陈盛也是大帅哥啊,你看有人纠缠吗?这就说明陈盛把男女关系处理得很好,林禹成他要处理不好那他就是渣男!”
“是啊茗儿,咱也不是说你不能劈腿,但你要劈你也得劈个比陈盛好的啊,你不能越找越差了是吧?”
“瞎说什么呢!茗茗你听我说,这腿是万万劈不得的——你和陈盛恋爱的事儿现在已经人尽皆知,你哪怕是跟他分手无缝衔接了林禹成,你都是站在道德的最低点!陈盛人缘这么好,你跟他朋友一块儿绿他,接下来三年你会被唾沫星子喷死的!”
这你一言我一语的,把朱茗吓得心脏砰砰直跳:“我不会的。我只是心里喜欢就已经觉得很对不起阿盛了……”
室友们的意见和建议只是分析利弊,并没有让朱茗找到感情的出口。一番纠结后她终于决定趁着没课回家向妈妈求助,结果却只是从爸爸那里得到一个听起来更荒唐的方案。
这她怎么可能做得出来呢?爸爸还是太不了解陈盛了,陈盛才不是那种‘骑驴找马’的人,他这人很真诚的。
而在朱茗这么想着的时候,陈盛正在寝室床上翻身打滚地叹息:“怎么办,我是真想放弃了。”
“那你赶紧分手,我可替人家谢谢你。”林禹成一边翘着二郎腿玩手机,一边拿白眼珠翻他,“我话说在前头,这次分手你给我好好讲,再把我电话甩出去自己玩失踪,咱俩就绝交。”
“那我还是再坚持坚持吧,主要这白幼瘦是真合我口味。”陈盛说着又翻了个身。
他听上去百思不得其解:“我就是不明白啊——都谈这么久了,这姑娘为什么还不让睡啊?”
第一眼看到朱茗的时候,陈盛就特别喜欢。
她一看就是那种乖乖女。匀称的身段,穿着白T恤牛仔裤,头发中分,还是黑长直。
在此基础上,她还天然长着一张有点肉肉的脸,因为气色好的缘故脸颊总是粉扑扑的,像是无时无刻不在害羞。嘴唇也饱满嫣红,画画时因为太投入的缘故,嘴巴总是无意识地微微张开。
典型的又纯又欲。
他一般是不会向同校女生下手的,要是闹起来容易没完没了,但这个他是真没把持住。
他在画室外等到下课,果然又是轻而易举地就要到了联系方式,再之后的聊天过程也一如既往——二人聊得有来有回,看得出这姑娘对他也非常感兴趣。
这是当然的,这世上就没有看不上他的。
陈盛可太知道自己长得有多招人稀罕了,更别说他还坚持运动,身材姣好,待人谦和,成绩优异,品行高尚,家境优渥。
他这样的男人主动示好,谁还能不被爱情冲昏头脑?
这个备注为“艺术系白幼瘦朱茗”的甜妹也一样,三下五除二就聊到了能约的程度。
在第一次和朱茗约会时,陈盛就觉得这姑娘有点不对劲儿。
她好像脑子不太好使,有点傻乎乎的。不仅听人说话要顿两秒才能接上话茬,而且总是习惯性地抠手指、皱眉,稍一紧张就脸色涨红,还咬嘴唇……
陈盛“轰”一下就上头了,他几乎要怀疑这姑娘是装的——这么挑逗性的表情都能做得这么自然,高手,这是高手。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试探:“所以我是除了你爸爸以外,第一个和你这样面对面吃饭的男生吗?那我太荣幸了。”
对面贝齿刮一下下唇,让那下唇卜灵灵地弹出来,晶莹剔透仿佛好水果:“其实就连我爸也很少……我爸坐我对面吃饭我也会觉得不自在。”
陈盛眼神愈发深邃,说话时呼出的气流都在升温:“啊,是因为他工作很忙吗?”
“不是吧,我妈说他不忙。”姑娘摇摇头,说出的话又过于实在,“我妈说,他就是下班后不爱回家,他更喜欢和朋友在一块儿。”
太真实了,陈盛觉得所有男人应该都是这样——这不是选老婆还是选朋友的事儿,主要是是个人都会想和更了解自己的人待在一起。
他觉得男人和女人天然就不是一类人,俩人在一块儿纯拼演技,那当然令人窒息。
如果对方的身子对他还有一定的诱惑力,那他当然愿意再演演,而一旦腻了,那真是连演的价值都没有。
他一度不明白,“腻了、不感兴趣了”,这是什么很难理解的话吗?为什么每次分手对方都是要死要活的,还长篇大论给他发小作文,他一个字儿也没看过。
直到前不久谈了个文学系的,语言表达能力比较牛,给他发了一句:【我总觉得我们之间有壁,不管我说什么都无法传达到你那里。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向你传达我的爱意,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突然就不再爱我了。直到后来我发现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你只是想和我睡觉。】
她说:【我当然没法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因为你什么都没有想。我无数次想走进你的脑子里,看看里面有什么,现在我才知道其实那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他觉得特别可笑,一个脑壳里只有风花雪月、情情爱爱的人,说他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
但是他捕捉到了他觉得很有道理的一句话——他们中间是有壁的。
对他来说女人只是消遣,是他生活中的一点调味剂,真正重要的是他家的公司,是他的事业。这些东西兄弟不仅懂,还总能给他一些帮助,但在女人眼里,这就是所谓的“空空如也”。
这是真没必要多说什么。陈盛回:【有事打下面这个号码,我这边拉黑了。】
被推出去挡枪的林禹成每次都要和他闹一回绝交,但又总能被他牛皮糖一样劝回来。
自打小时候受欺负被林禹成护下之后,林禹成就是陈盛心目中的“宋江哥哥”,往后岁月唯哥哥马首是瞻。
他们小学在一块儿,中学在一块儿,大学、读研也是陈家找了些关系,让他能和林禹成一个宿舍一个班。
虽然林禹成总是不耐烦地问他能不能滚,但是陈盛很确定林禹成还挺喜欢跟他玩的——在林禹成死板固执的人生中,陈盛向来是能带他跳出框架的一抹亮色。
比如小时候陈盛来找林禹成一块儿写作业,林禹成真就是写作业,陈盛却会问他:“哎,你爸天天盘的那串核桃里是真有核桃仁吗?”
林禹成怔住片刻,然后还算理智地回他:“关你屁事。”
陈盛看看核桃串又看他:“可你就不好奇吗?”
那天林禹成是被他爸绑起来拿皮带抽的。
这个事儿非常蹊跷——但凡陈盛和林禹成一起干坏事,所有人都会默认林禹成是主谋。
甚至有时陈盛单枪匹马闯了祸,他爸妈也是找上林家来,说都怪林禹成把他们儿子带坏了。
那林家父母也是体面人,总是不由分说把儿子教训一顿,然后客客气气跟陈家父母赔礼道歉。一来二去两家熟络了,生意往来也拉了起来,反而感情越来越好。
只有林禹成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但林禹成其实并不是个受了委屈往肚子里咽的主儿,他也曾拼命辩解那都是陈盛的主意,而陈盛就清清白白往那一站:“是的林叔叔,都是我不好,您就别为难禹成哥了……”
林禹成气得两眼通红,挣扎着冲他咆哮:“陈盛!你怎么不去死啊——!”
反正,也就这么长大了。
两人都没有兄弟姐妹,好赖是个伴儿,而且陈盛这人除了一遇事儿就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以外,对林禹成还是不错的。
他是真的有啥好事都想着他禹成哥。吃到好吃的就想着给林禹成带,球鞋上新自己抢不着也得给林禹成带一双,刚买的球拍林禹成多看两眼,他转手就送掉了。
高中时林禹成一度对他的取向存疑,直到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这球拍你不想要好久了吗?给我干嘛?”
“装什么啊,打从进我屋你都瞅好几眼了,喜欢就拿着呗。”
“我喜欢你就给我了?”
“嗯啊,咱俩啥关系啊。”陈盛躺在床上一点儿人样没有,“咱俩这辈子,除了我老婆不能给你睡,其他的你随意。”
那看来取向还是在女。
很快林禹成就更不担心了,因为大一那年,陈盛这小子谈起恋爱了。
兄弟搞对象嘛,肯定得全力支持。但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即便在热恋期间,陈盛还是可以高强度地和林禹成待在一块儿。
林禹成眉头都快拧成川字了:“你不正谈恋爱呢吗?不用陪你女朋友?”
陈盛啪啪地按着手机:“这不正陪着呢吗。”
“就光聊天?”
“对啊,这会儿见面也没用,没到那步呢。”
“怎么着,你谈个恋爱面儿都不能见?网恋啊?”
“哈哈哈,我是说没到睡觉那步呢,见面干嘛啊,怪没意思的。”
《从小处到大的兄弟是个人渣怎么办》。
林禹成这辈子已经替陈盛挨了不少打了,所以收拾起他一点儿不手软:“陈盛你是不是有病?你不喜欢你跟人谈什么恋爱?”
“卧槽疼疼疼!你才有病呢你,你哪只眼睛看我不喜欢了?!”
“你喜欢你能说出这种话来?”
“那我不喜欢我会想和她睡觉吗?”
“你那是喜欢吗?你那是……”
“我就是馋她身子怎么了?”陈盛在他面前是真不装,“有种你谈恋爱你别馋,你柏拉图!”
气得林禹成又把他的胳膊往上扭了一截。
陈盛光速服软:“哥!你是我亲哥!你松松手,我胳膊快断了——好好好,我明儿就跟她求婚后天就领证,我认认真真谈我跟她一生一世行不?”
这明显的奚落让林禹成心里不爽,但这胳膊也是真不能再扭了。
他索性把陈盛往前一推,骂道:“真是个脑残!滚,不想看见你!”
“瞅你那样吧,我还懒得理你!”陈盛逼急了也是会还嘴的,一边出门一边嗤笑,“你最好是谈一个就结婚,但凡敢分手看我怎么骂你,傻屌!”
那天打完架林禹成其实挺后悔的。
他和陈盛那么多年朋友了,对小盛的为人他还是有数的。他知道陈盛大概率只是口嗨,不是真的玩弄人家感情,他当时就是被恶心着了,竟不由分说直接动了手。
但是这些年来每次吵架都是陈盛求和,现在要他主动去找陈盛和好,他还真有点拉不下脸子。
偏偏这回陈盛似乎是真给委屈住了,还真就一连半个多月没消息,搞得林禹成心里嘀嘀咕咕的。
不会是真把他胳膊扭断了吧?不能啊,也没听骨头响啊。
就在林禹成琢磨着要不要给他发个信息问问的时候,一通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他皱皱眉头接起,便听见对面女生的啜泣声:“陈盛,我决定要跟你道别了。”
林禹成感到迷惑:“你打错了,我不是陈盛,我是他朋友。你要找他,我把他号码给你。”
“不用了,这是他把我拉黑前最后给我的号码。”对面寒风呜呜地吹,声音也凄厉,“我在护城河大桥上,现在就要跳下去了。请转告陈盛,我下辈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他的!”
林禹成:???
林禹成:“你等等!护城河大桥是吧?我马上过去!”
对面电话就已经挂了。
他赶紧给陈盛打电话,您拨的号码已关机。
林禹成实在没忍住,一拳捶在学校食堂的不锈钢桌上:“陈盛!你怎么不去死啊——!”
第5章 过命交情
那一天,等把那个女生从护城河大桥上劝下来之后,林禹成就已经把陈盛见异思迁、始乱终弃的全过程听完一遍了。
回到家脑子还没转过来弯,就听他爸一边上楼一边骂:“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畜生!你知道多少人看到你在护城河大桥上跟人拉拉扯扯的?你到底都干什么了?”
气得林禹成房门一开跟他对吼:“我干什么了?我救了个人!我救了个想自杀的人!”
“那你还是个好人了?你还做好事了?”林父这就把裤腰带抽了出来,“你要不欺负人家,人家能想自杀吗?你要干点人事,人家能闹到护城河大桥上吗?我真是……我老林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我再说一遍!那不是我,那是陈盛……!”
“全是陈盛!从小到大有点事你就往陈盛身上赖,你就没错过!”林父一皮带抽上去,“你小子是个什么东西,我这当爹的还能不知道?你从小就是天不怕地不怕,要没我镇着,你早晚酿成大祸!”
林禹成登时怒急,劈手把皮带从亲爹手里夺下来往地上一掷,口不择言:“就是我干的怎么了?我就不是个好东西怎么了?有种你再生个二胎,不然你老林家就败在我这一代!”
林父怔在当场。
空气一时间格外安静,林禹成急喘着气看着面前的老头。
他这才注意到,他爸的头发已经这么白了,身形也开始佝偻干巴了,竟已经比他矮上这么多。
而且刚才被抽打的手臂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疼,是因为他爸的身体变差、力气变小了。
他忽然眼眶一热,鼻子一酸。
干巴老头也回过神来,脸上的沟壑似乎更加纵横了。他叹了口气:“你长大了,我管不了你了。”
然后他步履蹒跚地走下楼去,林禹成也佯作愤怒地摔门回屋。
下一瞬,委屈和心痛同时涌上心头,林禹成背靠房门蹲下,哭出了声儿。
林父本就是老来得子,这逼着林禹成不得不少年老成。在陈盛还满世界躲情债的日子里,他就已经穿起西装,梳起头发,跟着父亲出入各种生意场合。
平时衣着休闲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这正装一上身,林禹成自己也觉出味儿来了——明明别人穿着一本正经的西装,不知怎么到他身上就有种衣冠禽兽的感觉,尤其是对着镜子一笑,就好像全世界的坏事儿都是他干的。
什么面相啊这是……
林禹成多番调整,觉得还是不做表情显得庄重一点,虽然看起来凶巴巴的,但至少不像是会偷税漏税的。
刚好他爸在门外催了:“好了没啊?搁里头化妆呢?”
林禹成就白眼一翻,拉拉个脸出门来。
没想到的是他爸对他这个形象居然还很满意,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叹出口气来:“这才像点样了。”
于是因面相吃了19年亏的林禹成,在找到了适合自己的表情后,风评开始转好。
那段时间他听得最多的,就是各位叔伯阿姨夸他成熟稳重多了,哪还有一点小时候混世魔王的样子。
但林禹成真不觉得自己小时候哪里浑了,不就是他们家孩子暗戳戳抱团欺负陈盛被他打得哭了个遍吗?论做人,他仁义;论做事,他正义;论做友,他仗义。
只不过到这会儿他确实开始怀疑自己当初冲冠一怒的决定到底值不值得,毕竟是救了陈盛这么个畜生。
而陈盛其人在险些搞出人命之后就去国外逍遥快活了,一个月后回国,第一天就听说林禹成出事了。
他初出茅庐遭人算计,整了波亏本买卖。
此时陈父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吃着饭侃侃而谈:“到底还是老林太着急了,孩子才多大啊就放这么大权。他要是手上有笔闲钱还好,真要是没这笔钱,项目转不起来,到最后半边家业都得赔进去。”
陈母也叹气:“他真是把他爸架这儿了——之前其他家不是找林家借钱救急吗?老林说没闲钱,没借。这回他要是拿不出钱来,那是半边家业赔进去;可要是拿出钱来了……那在圈里也没法混了。”
陈盛听着话从饭碗里抬起头来:“那咱家不是有钱吗?赶紧借给林家啊。”
林家和陈家就这么从下一代的交情变成了过命的交情。
待陈盛回到寝室,本打算绝交的林禹成直接起了身来:“你爸为什么会借那么多钱?”
“我让他钱跟儿子二选一,他不掏钱我就从楼上跳下去。”陈盛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进门就往床上一躺,“不用太崇拜我,我也没什么别的本事,就剩拿捏我爸了。”
“那他要不给钱你真跳?”
“我人都站到窗台外边了。”
“你真有病!”林禹成给他一脚,“你知道那笔钱对你家来说是什么概念吗?”
“我不管什么概念,我就信一句‘千金散尽还复来’。”陈盛躺那儿摊手,“对我来说,你这兄弟值这个价;对我爸来说,我这儿子值这个价。放心,这波买卖谁也没亏。”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拍拍林禹成的肩膀:“吓坏了吧?别灰心接着干,属于你的时代才刚开始呢,等飞黄腾达了别忘了兄弟就行。”
林禹成的嘴巴分明颤了两颤。
陈盛反而乐了:“咋的你要哭啊?我不说了吗,咱俩之间除了我老婆不能……”
“你可闭嘴吧,我也不想睡你老婆。”
后来林禹成常想,在陈盛以命相逼让他爸掏钱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是打定主意要跟他绝交的吗?
陈盛这人混蛋,但就有一条——他对他这个兄弟向来是没得说的。
而且在林禹成自己都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连他亲爹都一脸绝望地说着家门不幸的时候,陈盛还是坚定地相信他只是一时失利,只要重振旗鼓一定大有作为。
这让林禹成突然失去了批判他的立场。
之后林家靠着那笔钱度过难关,林禹成也日渐上道,他发现他真是越来越像自个儿亲爹——啰嗦、顽固,夹杂着些许莫名的正直。
而陈盛,也越来越像是他不学无术、品行不端、令人着急的混账儿子。
明知林禹成会开骂,陈盛再搞对象就都是瞒着他进行了,除非是分手时实在闹大了稳不住,才会把林禹成的号码往外一甩自己消失掉。
等他再回来,一切就已经被林禹成处理得妥妥贴贴,然后照例是要跟他绝交个几天。陈盛可不怕这个——送送礼赔赔罪,赌咒发誓绝不再犯,实在不行就提一下当初以命相搏救下林家半数家业的壮举,一套组合拳下来林禹成就只剩叹气了。
那话怎么说来着?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哪个大哥还能真为了弟媳跟弟弟较真啊。
就在陈盛把这奉为真理的时候,他看见了学校画室里,那个画着油画的清纯木美人。
在一般人眼里,玩得花的女生更好拿下,但对陈盛来说,最容易的却是那种乖乖女——没什么主见,从不受重视,最好是那种平时在家骂不还口的。
而这个朱茗,刚好里里外外透着一股乖娇气息。
陈盛本以为这把会速战速决,但没想到的是几次约会下来,这姑娘似乎完全没有想要和他有肢体接触的意思。
这在之前是从没有过的——以他家的财力,多少人都恨不能拿他当白马王子贴上去,哪怕真碰上脑子笨不图钱的,那样貌身材总是躲不过了——这样美好的酮体放在她面前,她能不动心?
这时的陈盛已经是她男朋友了,他当然可以做主动的那个,但是这和他以往的套路不一样——他的舒适区是让女生先忍不住对他动手,然后他才有理由动更过分的手。
可这个女生,她看起来就好像对他完全不感兴趣一样,线下见面时也完全不像手机聊天一样妙语连珠。即便经验丰富如陈盛,在约会间也感到了一丝丝煎熬。
虽说一开始就是看上她木,但这家伙也太木了。
憋到最后这手是陈盛主动牵的,照这个节奏要走到接吻那步,还不知道得拉磨多久。
思来想去,陈盛终于开始下猛料,说自己有开画廊的朋友,可以给朱茗介绍资源。本以为这个只对画画感兴趣的姑娘会为之心动,但朱茗看起来却还是兴致缺缺。
他索性拿出杀手锏,说自己爱她、珍惜她,想和她一生一世。
这回可算是有反应了,姑娘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我们、我们聊这个是不是有点太早了?我、我都还没跟我妈说过呢,我都不知道她同不同意我们在一块儿……”
这股子惊慌劲儿还真让陈盛觉得有些可爱,他立刻拿出了更温柔的样子:“对,是我欠考虑了。刚好下周端午节,我能买些礼物去看看你爸妈吗?”
乖乖女是这样的,什么事儿都得“我妈”“我妈”,那去见了爸妈总行了吧?
陈盛觉得自己是较上劲儿了。毕竟是耗了这么久,约了这么多次无聊至极的会,沉没成本太大。这最后真要是没睡到,那他可吃了大亏了。
不过在朱茗妈妈面前一时嘴快,把画廊的事说出来了,倒是在他计划之外。
这位妈妈显然是个脑子灵光的,午饭间一直揪着画廊的事问个不停,好在这个不是说瞎话,林家最近是真盘了个画廊,林禹成正一手操办第一场画展。
“您放心吧阿姨,明天我就带茗茗见一见我这个朋友。这艺术上的事儿我是外行,主要还是看他俩到时怎么谈。”陈盛心理素质过硬,在席间笑得好生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