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今年二十九岁,可是掰着手指算一算,他们也不过才陪她过了四个生日。
所以一想到她要嫁人,林稷年就想自动忽略这个事情。
林稷年开口道:“这边的花明年就会开得很旺盛了。”
容隐陪着点头。
容先生平生以来大抵还没有这么附和过另一个人,向来都只有别人附和他的份。
林稷年继续说:“明年晚晚生日就可以在这里拍照。”
他比划了下大概的位置。
容隐微顿,侧眸看了他一眼。
“今年她不太适合结婚。”林稷年本来想扯个本命年什么的,但发现她的本命年刚过,不过也不妨碍,“明年也不太好,后年的话再看看。”
他看似随
口一说,实际上每个字都是专门说给某个人听的。
容隐算了算,林稷年这恐怕是准备拖到四年后。
他扯了扯唇,“是我着急。”
他倒是坦诚。林稷年的神色依旧淡然,他瞥了眼门口,状似无意地说:“这边离容家挺远。”
两家并不在一个方向。
容隐颔首:“是有段距离。”
可林稷年不止是在简单地聊距离,他也不止顺着话应下,而是笑笑道:“我们不会太经常住那边,准备另外挑选一处住宅。晚晚看中的一个楼盘就在这附近,回头还得请您帮忙一起来看看。”
他说话十足的谦逊,又给出了所有林稷年想要的内容,俨然是说话的艺术。
花枝修剪得差不多了,管家过来接走剪刀,送上了毛巾。
林稷年擦了擦手,扫了他一眼。不得不说,他很聪明。
自己嫌容家远,而容隐直接给了一个踩在他心坎里的回答。
林稷年看向管家,“饭好了吗?”
“差不多了,再等一会就行。”
林稷年颔首,抬步往里走。
容隐不卑不亢,跟在他身边,落后了半步。
就看这姿态,若是外人不知的,大抵都很容易以为这是亲父子俩。
管家跟在了最后,只作感慨。林家有大公子和二公子,本来就很惹人羡慕,这回小姐又将容少爷带了回来,往后北城里望之羡慕的人更要不知道有多少了。
论起这一位的出色程度,在北城绝对是数一数二。
林家不缺优秀的孩子,但偏偏优秀的孩子一个接一个。
当初刚收到一点女儿消息的时候,对她的情况知道得尚且不多,林稷年原本想的是,家里的这些资产不作三等分,而是多分给女儿一些,至少护她和她的后代几辈子吃穿不愁。她可以进林氏,他亲自来带,若是想做别的也好。
原本就是会得他更多疼爱的女儿,又丢失多年,从小就不在身边,林稷年根本舍不得对她有太多苛责和限制。
可后来,舒清晚自己就创出了Night。
外人根本羡慕不来。
舒清晚被林檐拉去旁边嘀嘀咕咕了好久,错过了爸爸和容隐的第一场会战。
林桉开完一个国际会
议后便下了楼来,与容隐打了个照面。他轻一挑眉,对视了下,还是很好心地没有加入其中。
一个林稷年就够他受的了,林桉不再加码。
外面梁初楹也到了,舒清晚正好将人接了。
林檐走在旁边,像平日里一样习惯地准备牵人手,可梁初楹动作更快,行云流水地避开、挽住了舒清晚的手。
她已经很久没来林家。上次去,林家还在美国。
林檐:“……”
他微笑。
梁初楹你最好能良心发现。
林檐深吸一口气,几乎满脸都写着被欠了五百万。
既然人都到齐了,也要准备开饭。
他拉开手边的凳子,又拉开自己这把,漫不经意地问了声对面的人:“容隐,你吃不吃辣?”
容隐抬眸看他一眼,“比较少。”
“是吗。”他的嗓音有几分吊儿郎当,“晚晚挺喜欢吃的。尤其是夏天,味道不重一点她没什么胃口。看来你们吃不太到一起。”
恐怕,就算容隐回答的是相反的答案,他也能扯出一堆。
作为舒清晚的二哥,他还是没有放过容隐。
容隐气定神闲道:“不会,家里的厨师会兼顾好这个问题。”
只要开的薪资够高,就算林檐当场要他的厨师做出一道既辣又不辣的菜,师傅也能硬着头皮捧出来作品。
况且,他和她不是头回面对这个问题,他们都已经在一起吃了好几年,没有什么不能吃到一起的问题。
林檐睨了他一眼,挑出新的问题:“也不能总靠厨师,厨师总有没跟在身边的时候,小晚不会做饭……”
林稷年摊开餐巾,神色满意。他这二儿子,很好地替他扮演着角色。
“我会做。”容隐继续应答,“之前学过一些。她有胃病,饮食确实得规律。”
他不仅能应对为难,还能举一反三。
林檐微微笑,“那就好。”
覃漪叫停了他,今天还有另一位客人呢,别给人家吓到。适可而止就好。
林家的厨子手艺很好,容隐就坐在舒清晚旁边,她给他夹了一道自己很喜欢的菜,低语道:“你尝尝这个。”
林檐握拳轻咳。
被梁初楹踩了一脚。
他皱着眉头,很不理解。
梁初楹面色不改,继续吃饭。
覃漪好像什么都没发现,又什么都看在眼里,笑眯眯道:“初楹多吃一点,你之前最喜欢吃这个。你看你,都多久没有来家里了?”
她作着娇嗔,佯装不知这都跟自己这二儿子有关。
之前舒清晚还不愿意回家的时候,一直和梁初楹住在一起,所以他们和她也很熟悉。甚至有好多次,梁初楹都是他们和女儿沟通的一个桥梁。
“唔,因为在创业,所以忙了一点。”梁初楹弯弯眼睛,将覃漪用公筷夹过来的菠萝肉塞进嘴里。
林家的厨师经过了好多轮的精挑细选,她想这个味道想很久了。
当然,不是什么因为创业忙。而是因为她当时不小心睡了人家儿子,就不好意思再上门。
“是吗?那还挺辛苦。”林檐“信了”这个回答,眉目疏冷,给她端了杯喝的,“这回得多吃点。”
他好像在阴阳怪气她。
梁初楹悄悄瞪他一眼,才伸手端过酒杯。
林檐表面上还在正常用饭,但在餐桌的掩盖下,他悄无声息地捉住了她的手。
梁初楹试着想抽回,但是没能抽动。
他的神情淡漠,看起来心情很一般。
在不小心因为舒清晚接触到林家之前,梁初楹和林家并无往来,主要是两家的差距摆在那里。北城这个圈子,看似浑然一体,实际阶层分明。没有一定的实力,是无法跨进上一层圈子的。
好友的关系是个意外。
但梁初楹自有骨气,不会因着有这层关系就去占林家的什么便宜。产生交集以来,她没有和林家人谈过什么生意上的事情。
可是林檐不爽。
她是界限分明了,但也分明到和他划开了楚河汉界。
舒清晚想和她说话时,才发现她微低着头,似乎在做什么挣扎。
她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林稷年和林桉、容隐在聊着生意上的话题。北城的几个世家难免会有项目穿插,也都互相了解。
容隐回答得谨慎。
有刚才的例子在前面,他当然不会以为林稷年不会给他设关卡。
偌大的餐桌上摆了几十道菜肴,都是覃漪亲
自督工,色香味俱全,可他根本无心留意都有些什么菜。
一会儿的时间下来,他也没能吃上几口。林稷年或明或暗地埋着陷阱,他甚至隐隐感觉,手心在出汗。
这哪里是在吃饭,分明是在历险。
覃漪刚要开口制止,舒清晚抢了先,她看向一直在说话的林稷年,倏忽出声:“爸爸,你好好吃饭。”
林稷年的话顿了一下,温润地笑笑。还是他女儿知道关心他。
他也就没再像刚才那样滔滔不绝,示意众人好好用餐。
林桉看到对面妹妹和容隐对视着。
心里摇摇头。
爸,她哪里是关心你,分明是围魏救赵。
容隐这回上门,专门带的礼一看就知道很讲究,所谓何来一眼分明。
只是林稷年不愿意挑破,就谁也没办法。
因为用的是晚餐,饭后,覃漪一道留他们今晚住下来。
林家房间多的是,一起住很热闹。
梁初楹开口想拒绝,先被她笑眯眯地拉住,“阿姨可久没见你了,可想你了,今晚就在这住昂,还跟以前你和晚晚经常一起来家里一样。”
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可她尊重孩子们的决定,他们不想让她知道她就“不知道”。
梁初楹不知道有没有看出来,只是很难再拒绝。她这几年确实都没有来过,眼睛有点温热。
她和舒清晚偎在一起,时不时聊聊这两天网上的事情。
时候渐晚,整个林家都还热闹不已。
也早就过了林稷年和覃漪寻常休息的时间。
等到众人散去休息,覃漪也要回房,但林稷年只让她先去,他则还坐在那泡茶。
他最近经常休息不好,尤其是今天,就更不必提了,可能是真睡不着,覃漪也就没强行劝他。
很快,就只剩下他还在大厅里。
大厅里只剩下茶盏相碰的声音,林稷年静静地泡茶、喝茶。
直到十几分钟过后,原本应该已经去休息的人,重新出现在了这个大厅之中。
林稷年不紧不慢地倒掉已经泡了几次的茶叶,重新来过。见他出现,面上也不见波动与意外,似乎就是在这里专门等他。
容隐知道这一关很难过。
天林家人多,他们单独说话的机会不多。
“你该知道,我的女儿,我视若珍宝。”
林稷年没有看他,专心泡茶,“她还年轻,我不想她失去自我。”
有很多人,在结婚以后很容易便失去了自己。
容隐定定道:“不会。”
“她永远都会是她自己。”他给出承诺,掷地有声,“我想和她结婚,不是想给她束缚。她将永远自由——在所有的层面上。”
他们的谈话,不带一点玩笑色彩。
双方一个比一个认真,他的话自然也不是随意放出。
林稷年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
“容隐。”
坐在他另一侧的人恭敬道:“您说。”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林稷年端了一杯刚泡好的茶,放在他的面前。
容隐知道,这一杯茶过后,他也就不必再等上三年五载的了。
这栋楼里很安静,只有他们俩坐在这喝茶,像是专门给他们腾出来的地方。容隐很有耐心,林稷年想聊什么他都奉陪。
也不知道聊了多久,直到深夜,覃漪都已经睡了一小会儿才等到丈夫回来。
林稷年已经放轻了动作,但她专门就是在等他,很容易就醒了。“跟他聊完了吗?”
林稷年在换衣服,动作微顿,“嗯。”
这小子太机灵,今天的态度不仅好到不像话,还十分有眼色。
比如今晚,他都没说,容隐也知道他是在那里等他。
很难再不答应。
说实话,林稷年也确实被抚得熨帖。今天容隐上门之前他胸口还堵得慌,现在已经好受很多,今晚应该可以睡得安稳。
覃漪跟他随口聊着:“你说,这两孩子准备什么时候结婚?”既然过了林稷年这关,接下来就是考虑结婚的事情了,她也开始操心起来,“明年吧。我也要开始准备下宝宝的嫁妆。”
林稷年皱着眉,淡嗤道:“他恐怕等不到明年。”
说不定今年都要办完。
他一副看透容隐的模样。点头归点头,意见归意见。
可今年才剩下几个月?
覃漪讶异地看他一眼,偏偏一想又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
赶一赶的话,说不定还真是今年。
这样的话,那她得加点紧了。
他们很早以前就想过以后要给女儿的嫁妆单。
最开始的时候是给馥一准备的,后面家里发生了变故,在这方面的工作上也停了一段时间。直到后来,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后才有精力重新准备起了给清晚的嫁妆。
和原先给馥一的那些不一样,他们加了很多上去。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将心底亏欠的那一块给填补上来。
这份礼单一放出去,饶是谁都能看得出舒清晚在林家的地位和受宠程度。
不光如此,到时候林家的各位亲朋,以及林桉林檐,都会“添妆
”。舒清晚肯定会风风光光出嫁。
这些他们没有和女儿说过,也没给拒绝的机会。
而只要一想到女儿出嫁的那一幕,覃漪的情绪就有些汹涌。
她已经想象得到女儿会有多漂亮。只是——也是真的舍不得。
她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和丈夫呢喃:“要是能早点找回宝宝就好了。”
可能,他们就可以更加容易地走进她心里,也可以在她心里待得更久。
林稷年揉揉她的头发,“难过什么?她又不是不要我们了。”
覃漪也只能点头。
她作了林家这么多年的当家太太,习惯性将所有事情都考虑得全面。说起女儿结婚的话,她想起一个点——到时候要不要请舒父舒母也来?
毕竟他们是孩子的养父养母,可是出于私心的话,她又不想。
到时候给女儿筹备起婚礼来,恐怕还有得烦恼。
林家给容隐和梁初楹都准备了房间,刚才容隐也确实回了安排好的客房。
但是深夜,他还是悄然换了个房间。
不同的楼层,走动难免会有声响,可他眉目只见坦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做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
房门出现细微声响的时候舒清晚就感觉到了。
好像也没有太多意外。
某人就不像是今晚会安分待在自己房间的人。
容隐掀开了她旁边位置的被子,很快就贴上了她。
今天一整日他都毅力惊人地保持着规矩,所有的注意力都用在了林稷年和林檐身上,感觉像是好几日没有亲近过她。
他从她身后抱住人,贴吻上她的脖颈。
她的房间没有开灯,他在她的闺房里倒是行动自如。
“你怎么还敢过来?”
好不容易得了林老父亲一个点头,要是这一举动被发现,得到的分又要被扣掉。
他吻着她,声音含混:“我定了闹钟,天亮前回去。”
所剩时间不多,更显得弥足珍贵。
深夜来,天亮归。这不是偷情是什么?
可他一副清风朗月的模样,会让提出质疑的人反过来质疑自己的猜测。
容隐就着被子压住她在吻,他越吻越重。
她的指尖抓住手
边的被子,抓作一团,又松开,反复几回。
“容隐,这里不行……”
“嗯。”他当然知道这里是林家。
随便弄出点什么动静很容易就被发现。
可他这样一答应,她更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他的眸光很深地望进她的眼眸。喉结滚动,抱起她去了浴室。
——如果这里的动静不好解释,清理也会被发现,那就去一个最方便清理掉痕迹的地方。
他的声音落在她耳廓:“浴室的隔音好不好?”
她的心脏好似蜷起。
……她不知道。
可他想,应该会比房间里好点。
没了被子,她很无助地抓住他。
舒清晚想起来之前在深山别墅浴室的那一回。太刻骨铭心了,以至于难以忘记。完全的溃散和崩坏,如果跟她说要再来一次,她会心有余悸,不敢尝试。
可这一回他温柔了很多。没有将她自己放进浴缸,而是和她一起。
感受着在水里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他温柔到了极致。
“阿隐……”
容隐敛眸,漫不经意地扣住她的手,狠掼而入。
在她濒临受不了的临界点时,他亲吻她的耳廓:“宝贝。”
好像有一滴蜡滴落在皮肤上灼烧。
烫得人根本受不了。
凌晨五点,林家的佣人们大多都还没起来,天也刚蒙蒙亮,容隐扣上衬衣的最后一颗扣子,关上了她的房门。
她陷入在厚重的被衾中深眠。
他的眸光微淡,举手投足间皆是淡漠不近人的气度。
只有在和她在一起时,才会融化作另一副模样。
容隐回了自己的客卧。只在准备开门时,看了眼走廊尽头。
那边是梁初楹住的房间。
四下阒静,以至于稍微一点声响都很明显。容隐不动声色地扫过一眼,唇角轻提,开门进了房间。
时间还太早,他可以再补一会觉。
至于他这一趟,若是被那么一个人两个人的发现了也无妨,毕竟——各自拿着各自的把柄,就不怕被举报。
临睡前,他给母亲发了条消息,报了一声顺利。接下来两家便
要将婚事抬上来商议了,他这一声报备不能缺席。
宋棠音是在起床后才看到的消息。
看了眼时间——凌晨五点。
她儿子去林家的这一关果然不容易啊。-
林家没有那么多一板一眼的规矩,也没说一定要几点起。
相比起北城的很多世家来说,会更加松弛,氛围也更轻松。
林檐不知道是忙什么去了,睡到了将近中午才起,眉目间掩着懒怠。
他爸的大儿子在看新闻,而即将迎来的“第三个儿子”正在聊什么茶道。林檐兴致缺缺地扫过一眼,只去厨房拿了个面包啃着。
覃漪则是在陪女儿试着项链。
上次她和林稷年拍下的那颗蓝宝石不小,他们让人去做成了项链,刚刚送过来。
项链很华丽,也很隆重,戴在舒清晚白皙的颈间,就仿佛一下子挥墨涂上了浓烈的一笔。
覃漪帮她戴上后,便退后一步欣赏着,合掌道:“真漂亮,真漂亮,刚刚好。”
他们一看到这颗宝石就知道会适合她,眼光果然不错。
覃漪笑着说:“回头挑一件蓝色的礼服,不知道得有多漂亮。”
舒清晚摸了摸那颗蓝宝石。她时不时就会收到爸妈送的礼物,而且还经常不会是太简单的东西,动辄价值不菲。
就连林桉去了趟港城回来手里都拿着一个给她的礼物盒。
覃漪看着女儿的目光像是在欣赏自己浇灌出来的盛开的花。
他们的女儿,生来就应该被这样郑重热烈地灌溉,她撑得起身上所有的璀璨光芒。什么低调、寡淡,那些都跟她没有关系。
林檐闲适地倚在门口,作着旁观,他的唇角也轻勾。
看见母亲给妹妹随手就是一条蓝宝石项链,他在想,但凡她找的对象条件差点,都会感受到压迫感。
而他恐怕也很难点头同意他们在一起。
同为男人,他太懂某些男人身上永远不会消失的自卑。女方条件越好,恐怕越会激起他们脆弱不堪的小心脏。
容隐的条件正好,与林家门当户对,和林家一样,都给得起她这些。
这样一想,这桩婚事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容隐好像也
覃漪亲自弄起了女儿的头发,瞥见在外面看热闹的人,乜他一眼,“妹妹好看不好看?”
他随意地点点头,领口微敞着,慵懒不改,提步走了进去。
目光从舒清晚身上的裙子和首饰上面扫过,林檐漫不经意地开口:“以后要是容隐养不起你,你就回家来,哥哥养你。”
林稷年和覃漪在资产上做的分配,他和林桉都知道,但感觉也没什么。他们是男人,本来就能靠自己奋斗,爸妈给的是多是少都没有关系。
而且,他们知道父母对舒清晚的放心不下。
恐怕这辈子对妹妹都会始终挂念。
当初林檐非要逼着覃漪认回舒清晚。有个原因是他也了解自己的妈妈,要是没有认的话,恐怕直到百年之后,过世的那一天覃漪都无法放下,到时候将是莫大的痛苦。
舒清晚无奈,不知道他们在不放心什么。她其实自己也能养活自己的。
覃漪见他终于说了句人话,欣慰地看他一眼,“今天妈妈就不骂你了。”
容隐刚好走到门口,他抬眸,视线和林檐的碰上。而林檐毫无心虚,反而下巴轻抬,俨然一副浑然不怕他的嚣张感。
背着人家放话抢人,他一点不带心虚。
容隐施施然走进去,接过岳母的活儿,给她绾了个发髻。头发一绾起来,蓝宝石的光彩更加灼眼,整条项链上作为辅助的所有钻石的光芒也都不再被遮掩。
他同林檐道:“放心,容某养得起。”
就算投资一连失败百回,也落不到那个地步。
林檐跟他对视着,连视线都像在较劲。
容隐不跟他计较。他的指尖无意间掠过她的颈侧,些微一顿。
昨晚他想亲这里,或多或少应该会留下痕迹,但是她直接捂住,说什么都不让,声音娇得让他喉结又是一滚。
容隐在镜子里跟她对视了一秒,又不动声色地转移开。
覃漪见他给舒清晚梳头发的动作这么熟练,惊讶极了,“你还会这个呀。”
容隐谦逊地颔首,“给小晚梳多了就会了。”
舒清晚和林檐的动作齐齐一顿。
唯独覃漪,真是怎么看他怎么喜欢,夸赞不已:“哎呀,你这孩子就是心细,手还这么
做生意是一把好手,私底下又这么会疼人,覃漪笑意盈盈,“别着急回去,在这多玩会儿。你平时都喜欢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做。”
容隐很适然地接话:“不着急。那就麻烦伯母了。”
区区一日时间,他刷新了他在她心目中所有的刻板印象。
舒清晚震惊。
“怎么会麻烦,你这孩子说什么客气话。”
就算再麻烦,恐怕覃漪都乐意。她去忙活了起来,让阿姨加几道他喜欢吃的,再加几道梁初楹喜欢吃的。
林稷年和覃漪的水向来都端得很平,就算倾斜也是朝着小女孩子倾斜。
只剩他们三人,容隐轻抬眉骨,看向诧异看着他的舒清晚,淡笑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
林檐嗤了一声。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绿茶会装的男人。
就他随手放出来的这几招,都够他们学很久的了。
到时候去见他的家人,她恐怕没有这么厉害。舒清晚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容隐唇角勾起,看着她的发髻,想挑个发饰点缀下。
她面前的梳妆台上摆了不少首饰,就像是古代贵女的梳妆匣。
他随手拿了根簪子,“你买的吗?”
舒清晚忽然想起什么。
而林檐已经替她先回答:“这根不是随珩送的么。”
在容隐上位之前,随珩的追求他这个二哥可是都看在眼里。
容隐动作微顿,垂眸看着手中的簪子。
在他们还没有复合的时候,她的生命中出现了很多新的人。
新的男人。
这几年,他去见她时都见过好几个。打着同学们一起送她回家的名义,个别男生混在其中,其实那点心思都已经透过眼眸一展无遗。
他的眸底是一片隐晦的暗色,容隐阖眼敛去,转动了下手中的发簪,只是将它放回去,“不太搭,换一根。”
林檐一点没给面子地笑出声。
可容隐是什么人,那份淡定不容易破灭,面色不改。
不管是真不搭还是假不搭,反正容先生的评价摆在这里。
他挑了另外一根簪子插进发间。
临走时,目光又从梳妆台上扫过一眼。
外面,梁初楹误打误撞地在厨房碰见了覃漪,她也没什么事做,顺势被留下。
覃漪在指挥着做这个做那个,因为今天兴致高,还亲自动起了手,时不时就会问一句她想要哪个。
阿姨给了梁初楹一杯鲜榨果汁,她抱着喝。
覃漪不要她动手,她在旁边陪着说话覃漪就很开心了。
她们闲闲聊着,不拘于什么话题。
“我上次还见到你妈妈呢,我要是她我就不发愁了。”覃漪状似无意地吐槽着:“你都不知道林檐有多叫我操心。他要是能找个自己喜欢的人,好好地在一起就好了。”
梁初楹靠在
桌边,捧着果汁眨眼的样子像极了乖宝宝。
覃漪笑笑说:“我们家向来没什么条件啊门槛啊什么的,之前我们都没想过让馥一、清晚去联姻。”
她有意无意地在将林家说得好相处一些,姿态放低一些,别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覃漪多通透一人,或多或少能知道一点孩子的顾虑。
她这也已经是在暗示了。
可是覃漪悄悄打量着,却看不出梁初楹的想法。
覃漪温柔地笑,又问说:“你呢?有没有想过找一个什么样的人?”
林檐在找她,走到门口就听见母亲的试探。他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还没有听过她的这个答案。
梁初楹被问得也突然,垂睫想了想,握着杯子的指尖微紧,轻声答说:“不知道……可能就找一个比较简单的,他对我有好感,我对他也有好感的人。”
覃漪的心一凉。“简单”两个字,一听就跟自家二儿子扯不上干系。
梁初楹看自己的手指。昨天半夜,那儿戴了枚戒指,被套上去的,早上又被她给摘下来了。
简简单单的,家世简单寻常就好,情感经历也要简单。
林檐没有进去,只是倚在外边,微低下头。
男人明净疏朗的眉眼隐了一丝霾色。
她跟他的关系,早就不止是什么“有好感”可以形容。他比谁都清楚,她在说的不是他。
她年龄到了,家里提过结婚的事情,她自己也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考虑的结婚对象与他无关。
林檐自嘲地轻扯下唇。
谁能想到,当年处理那么多关系都游刃有余的人,到头来却折戟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