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性想找他,却没有摸到人。旁边的位置一片空荡。
她坐起来,身上的被子柔顺地滑落,但四下也没有看到他。
困意还没消退,坐了两秒,她起床去找他。
他的定位很好确认,客厅里传来他打电话的声音:“嗯,不用压。”
以前但凡是他的信息,他都会叫人压掉,所以手下人才会有这个请示。
可他这回选择直接放任。
“可以,让杭助去办。”
“……知道了,我会处理。”
只言片语不甚清晰地传来。
舒清晚没有过去打扰,她去倒了杯水喝。腿部酸软,腰部也有点使不上力的感觉。
刚才,她像是要被他玩坏的娃娃。身上缝制的所有线都要被玩到崩开崩断,毫无休止。
到现在都还感觉骨缝里泛着酸,懒得根本不想动。
放下杯子,她准备回去睡觉。却在经过自己以前的衣帽间时,侧眸往里看了一眼,脚步停顿。
想起自己今晚的好奇,舒清晚走了进去。
她以前的所有东西都还在这里,被收得很好。
舒清晚还记得这边的收纳情况,翻了翻,很快就翻出来当年收到的情人节礼物。
——果然,还在这里。
这个盒子从到她手上开始就没有被打开过。
因为当年在收到它的时候,在她心里,他们已经要结束了。但也导致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当年送了什么。
疑惑一旦被勾起来,就再压不下去。纤细的指尖迟疑须臾,她将它打开。
却是没有想到。
——一枚戒指出现在了眼前。
舒清晚想过会是别的首饰,却没有想过会是它。
和之前那枚不一样,它更加闪耀,存在感也更强,没有那么日常低调。主钻周围所有的钻石都是深海颜色的蓝钻,托起了白昼星芒。
它猝不及防地闯入眼帘,不知所措的反而是她。
这个礼物盒里可以是任何首饰,却唯独不能是戒指。
舒清晚还将盒子拿在手里。她不知道,他当年送她这个,是想做什么?
过了须臾,她才将它取出来,套进中指试了一下。
尺寸松了一点,卡得没有那么合适,但也还可以。她不知想到了什么,随意地取了出来,在无名指上也试了一下。
眸光忽顿。
——这一回,卡得完全刚好。
它似乎,就是按照她无名指的尺寸来做的。
这一回,谜团不仅没有被解开,反而缠得更乱更紧。
她的喉间发哑。
发现了这边的灯打开,容隐一边接着电话一边走过来。
看见这一幕,他神色不变,提前结束了通话:“就这样,其他事情你看着办。”
舒清晚下意识抓紧了那个盒子,想放回身后。但很显然,已经是徒劳。
他看起来很淡定,捉住了她的指尖,只是问说:“怎么突然起来找它?”
他刚才见她睡熟了才离开房间。
半夜时分,没有继续睡觉,倒是起来找起了他当年送给她的情人节礼物,看起来是有些奇怪。
舒清晚低头看了看,轻声回答着:“突然醒过来,见你不在,就出来看看。”
她的声音微低,好像还带着没睡醒的困意。
——然后,就迟了四年地拆开了当年的情人节礼物。
可他太坦然,只是答说:“处理了一点工作,没什么事。”
那枚戒指已经戴在她的无名指上。容隐低眸扫过,时隔四年,他终于看见了她戴上它是什么样子。
舒清晚看着他的眼睛,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跟她不知道他当年送她这个礼物时在想些什么一样。永远看不透。
容隐的指腹抚过它,嗓音微低:“怎么自己戴上了?”
这是无名指。好像,应该等他
给她戴?
舒清晚扯了扯唇,“容隐,它是我无名指的尺寸。”
她与他直面对上,没打算让他回避。
他撩起眼看她,在她执拗的目光中,“嗯”了一声。
本来就是的事实,没必要否认。
猜测得到了印证。
她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时他已经送过她戒指了,就戴在她的中指上。而他这是准备将“中指”改做“无名指”。
这意味着什么,舒清晚当然不会不知道。
他所想要给她的,似乎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多很多。
也是因此,她才沉默。
当年他准备了这一样礼物,那在接到她电话说分手的时候,又该是在想些什么?出差回来,在看到没被拆开的礼物盒时,想的又是什么?
——舒清晚不知道。
“为什么会送这个?”
她想知道答案。
他抬手抚了下她温热的眼底,眼眸很深,“可能当时也曾想过,放掉这一切,给你个承诺。”
老爷子自以为分量很重的威胁,其实在他这边分量有限。
当年年纪尚轻,仍带有意气风发。
兴许并不缺从头再来的勇气。
这枚戒指能不能给她戴上,他不知道,但他在从安排到送出的这个过程,起码他都是想过的。
如她所想。也因此,心情才变得有些沉重。
他们之间,好像有很多的无可奈何,而他独自一人担起了很多。
会叫她反思,她对他好像一点也不好。
容隐甚至还想对它下手,抬手便想将它取下来,毫无征兆。舒清晚下意识挡了一下,就跟他要跟她抢东西似的防备。
他动作微顿,同她解释:“这枚不要了,回头送你新的。”
当年他没能送得出去,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它不够圆满。
——一向都是唯物主义者的容总,在他们之间的事情上,谁能想到竟也信起了这些。
新的戒指他早就在准备,在挑钻石,在定设计。
可她还是摇头,没有理会他的挑剔,“刚收到的,我戴一下。”
她的手指纤长漂亮,很适合戴戒指,但是已经空了好几年,干净一片。这是距离上
次那枚她还给他的戒指后,她再一次愿意戴上。
舒清晚埋进他怀里,伸手环抱住他。
心口的酸涩压不住。
就是突然有点后悔,没有对他好一点。
这一回换作她对他有瘾,松不开手。舒清晚空咽了下,她低头去捉他的手指,眸光轻眨,看似不经意地、食指和拇指在他的无名指上圈了一下。
他已经送过她两枚戒指了,随时会有第三枚。她自己设计出过很多作品,各有特色,也广受欢迎,可她还没有给过他任何一枚戒指。
不说别的,单看物质上,她所给他的远不及他给她的多。
她闭了下眼,没有说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想抱他。
今年的情人节,不知道他又会准备些什么。
刚才只是夜半短暂地醒来一下,舒清晚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再也睡不着了。
她被他捞进怀里好久,才在絮絮叨叨的聊天中重新找回困意。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后,不知不觉阖下眼睡觉。
她还维持在一只手抱着他的姿势,容隐扫过那枚戒指。忍了忍,还是把它摘了下来,放在了床头。
今日她对于看到它的反应有些超出他的意料。
但还是换一枚的好。
他们当然可以重新开始。
夜深人静,只有极少数人发现了一个事情。
别人上传的容隐跟舒清晚接吻的照片好像刷不出来了,全被下了。
有人不信邪,特地又搜了一下,却毫无收获。
今晚被偷拍了那么多张照片,只有这个被制裁。他们一时都不确定,是官方下的图还是……有人插手??
舒清晚重新入睡,这回容隐没再出去,只是倚着床头,打开手机。
他将账号处理了下。
一下子简洁明了,很容易就能找出,也能认出是他。
以往他素来没什么兴趣的事情,第一次因为她开始涉足。
操作完后,他才关掉手机入睡。
那个微博账号,关注数只有一个。
这么多年,他们也是终成眷属。
在所有人面前公开,他很淡然,甚至可以说这是他想要的。
次日,州越负责打理官博的员工收到消息想去处理的时候都风中凌
乱了一下。
——不是,容总,咱们连自己家公司都不打算关注一下的吗?
随着舒清晚澄清完毕,整场风波的关注点已经转移。热度确实还很高,但是现在关注的好像变成了她的恋情,而不是走后门的质疑。
并且Night还及时跟住老板的脚步,给几个传播得最厉害的账号发去了律师函。
雷厉风行,先前那一波声音完全被力压。
整场风波完美地解决,落下帷幕。不少关注着的人全都放下了心。
翌日清晨,舒清晚赖在床上,抱着手机和妈妈在聊着天。
覃漪刚才正好给她发消息,她便跟她聊了起来。
舒清晚有一点陷入迷茫。
可能是因为从小所生长的环境原因,她感觉她不会很好地爱人。
包括于,她在担心与疑虑自己没有很好地爱他。
那枚戒指她起来时就发现又被他摘掉了。简直是伺机等待着,她都要气笑。但他没有擅作主张做什么,它还被放在那里。
编辑完信息,她将它拿过来,握在手里,感受了下钻石在手心里硌出来的硬度。
她跟覃漪说:【妈妈,我想学会好好爱他。】
从前算是被忽略的课程,这次她想将它纳入必修。
昨晚很强烈在跳动的念头。
但是她又迟疑,怕自己做不好。
和舒家不同,林家爱的氛围很好。相比之下,她能在亲生父母的身上看到爱意的体现。于她而言很陌生的课题,对于他们来说或许要得心应手许多,所以她才会和覃漪取经。
而且,她也知道,覃漪不会吝啬教她。
何止是不会吝啬,覃漪都心疼坏了。既欣慰于女儿得到的爱情,又心疼于在爱人的课题上,晚晚原本不应该这样生涩。
覃漪慢慢地跟她聊着,她们聊了好一会儿。
覃漪一点点安抚下来女儿内心的忐忑。
笑着问说:【宝宝,今晚要不要带他回家来一起吃顿饭?他们正好都在,把初楹也叫来,我们家热闹一下。】
除了想让女儿开心,覃漪也是有点看不过去林檐那个逆子整天不着家了。她想着说,有舒清晚在,梁初楹也能自在一些。
都是圈里的精明人,很多事情覃漪
都看得通透。
舒清晚轻眨了下眼,她几乎很快便答应了下来:【好啊。】
某人这么久以来一直都在有意无意地跟她提起念叨。
她心里跟明镜一样,只是一直没有去做。总感觉不急,加上一想到那些事情就有些回避,就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了下来。
但是好像,不该再拖延了。
她想将他想要的事情,一一提上日程。
主动地去推进实施。
一答应下来,舒清晚心口反而轻松。
覃漪一合掌:【那就这么定了。我现在让阿姨他们去准备食材。】
事情一敲定,她就已经在那边有条不紊地安排了起来。
【我给你爸爸发消息,让他今晚早点回来。还有你大哥二哥。】
【乖宝,你们出发的时候给妈妈发个信息。】
覃漪有一种很强大的能力,能够包容住她。给她一种好像什么都不必担心、妈妈自会安排好一切的安心感。
舒清晚弯了下唇,答应着。
她在床上滚了下,陷进厚重绵软的被子里,感觉终于满足。
她也接了任务,给梁初楹发着信息。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梁初楹跟她一样回避拖延。这顿饭约了好久,总算是要给约上了。
可她的消息列表里却有些异常,明显比以往要热闹许多。
随便点进去,都是朋友的调侃。
舒清晚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有了经验,她尝试性地点开微博。
先熟悉地检查了一遍热搜。
——也果然,直接在前排捕捉到某个名字的身影。
昨晚她睡着之后什么都不知。不知道凌晨四五点的时候,某人注册并且认证了微博,将原本只能落在她这边的火力吸引了过去。
至于他突然开的微博是如何被发现——
凌晨那么晚,他下场回复了一个网友的评论问题,也是他的第一条微博。
容隐:【嗯。/转发[等我捋捋!所以舒清晚就是那个新闻上所说的心有所属!?]】
那个时间,他不睡觉,却在那儿发起了微博。
之前那个从国外火进国内,传了很久的采访中的谜团,终于揭露。
而这人,就连当时那个采访被传得最火的那一阵,不知道多少人在关注,可他连面都没有露。从那次回答之后,就没有再给出任何回应。
直到这回,他悄无声息的连账号都注册了。
和之前那个谁都不理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那个时间点流量正是低谷,硬生生被他给拉高。不少昏昏欲睡的人全都被整清醒了。
而等天一亮,压抑着的热度直接爆发。
难怪她的不少朋友全都出现调侃。
这无异于是当着公众的面告白。
不止是她这边,他那边不何尝也是?
随便高调一下,简直传遍圈内。从一早开始好友群里虽然没提他的名字,但句句都在点他。
【咦,猜我看到了什么!容隐好像被冒充了![图片]】
【肯定是冒名顶替。有人替容二告白呢,容二快去告他侵犯名誉权】
【假的假的,肯定是假的!】
【这年头小骗子胆子挺大啊,知道容二是谁吗?竟然敢顶着这个名字招摇撞骗!】
容隐在做早餐,因为时间不赶,做的东西也随意,不拘于什么,所以他不紧不慢。
他们以为他没看到,也或许根本不怕他看没看到。
他倒着牛奶,眸光扫过不断弹出新消息的手机屏幕,神色不变。
他们哪里是真以为是骗子,摆明了是在这调侃他。
他也懒得跟他们计较,将做好的早餐端出来,看上去心情极好。
以前他没有想过要弄什么公开账号的事情,这次是意外。从在直播间露了个面开始,一切就好像顺理成章地在往下推。
这个点随着所有人都在醒过来,几乎全都在看这个事,关注量也在疯狂上涨,但他没去在意。
这样高调又热烈的公开,容隐想,他这辈子应该也只会给她一人了。
虞杳杳暗搓搓道:【想采访下容二,公开告白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一直在群里,也一直没
有发言的某个人,于此时艾特回复她:【挺好。】
他这冷不丁的一回,让整个群里都安静了一下子。
都以为他没在看呢,哪里想到人家只是躲在后面窥屏。
虞杳杳:【你在啊???】
这个腹黑怪!刚才一直不出现!
那一回,他当着中外数家媒体的镜头传达。
这一次,他亲口承认自己的意中人。
公开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嫌虞杳杳的话太多,容隐懒得再看,直接关掉手机。
这个点正好管家带着人过来补充物资,顺便打扫下卫生。
容隐忙完,在看着他们整理着今天要用的食物。
舒清晚起床走出来,靠在桌前,双手捧着他准备好的牛奶在喝,忽然提一句:“今晚我们不在家吃了吧?”
管家他们还在忙。
容隐看向她,还不作多想,“想去吃什么?”
某些时候,舒清晚很吸引眼球,主要是她还不自知,身上染着淡淡的松弛感。
他总是想碰她不是没有理由。哪怕只是简单的肢体接触。
她与他对视,提起:“去我家吃?”
容隐一顿。
这一回,他的眸光认真许多。
似在探究,她是不是认真的。
管家他们虽然手上在忙碌,但是听得见他们说话。一不小心将几盒水果放错了地方,也没有发现,不知不觉都走起了神。
舒清晚往下说着:“我和我妈妈说好了,今晚一起去我家吃。不是还说要去我家住吗?今晚怎么样?”
她很热情地发出了邀请。
容隐的喉结动了下。
可在这之前,她都没给他准备的时间。
管家他们已经整理完了,但手上还在摸着,忍不住听着两位的说话。
他在这边工作许多年,从几年前舒清晚刚入住的时候就在,也是最清楚他们之间分分合合的人。也是以,这几句话根本无法让他挪动脚步。
——这么多年了,这是好事终于要成了的意思吗?要去见家长了?!
容隐撩起眼看她,“认真的?”
舒清晚眨眨眼,“你不是问我,什么时候带你回家?”
喏,她给出了
答案,说带就带。
容隐轻勾了下唇,眼眸染着几分笑意。
他将她昨天明显很喜欢吃的早餐推到她面前,像是对小朋友的奖励一样,“嗯。”
管家来补充的是他们这两天要用的食材。容隐直接打断叫停,让他去准备今天要用的礼品。
要带去林家的礼品自然疏忽不得,直接回容家一趟,去库房里取。
管家早就在等这句话了。忙活了半天都不知道自己在忙活什么,脸上显而易见的喜色,一听吩咐便立马应道:“哎,我马上回去。”
舒清晚其实挺喜欢戴首饰。她自己喜欢设计和制作,当然也会喜欢戴。之前爸爸送的一颗钻石她就戴了挺久,而现在,那枚戒指又被她戴在了手上。
它的存在感远比上一枚要强,容隐很容易就注意得到。他伸手握住她的指尖,“这么喜欢。”
她还没答,他便意味深长道:“那下次送你另一枚的时候,你也要愿意戴。”
他都没有明说另一枚是什么,但舒清晚就已经读懂了。
她抬眸去看他。
心跳被惊动。
错开了与他纠缠的视线,将喝了一半的牛奶放在桌上。
容隐轻抬眉骨。还是聪明的,从来不踩陷阱。
他的长指解开两枚纽扣。不知为何,莫名有些紧张。
上次这种时候,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但肯定也与她有关。
容隐认败地轻笑了下,漫不经意道:“舒小姐,待会记得护着我一点。”
舒清晚怀疑自己听错,“什么?”
容隐凑近她:“你该不会以为,会很轻易?”
舒清晚弯唇,“你紧张?”
他不置可否。
她唇边的笑容更大,忍不住搂住他,去亲亲他的唇。
平日里再难的题也不见他皱一下眉头,哪里想到,到最后看上去很简单的题却难住了他。
容隐咬牙,看着她幸灾乐祸,嗓音含混:“你别见死不救。”
她只是在笑,根本停不下来。
吃完饭后,舒清晚抱着电脑忙了会儿工作,没有留意他去做什么,只当他也在忙。
忙碌的间隙,她给梁初楹发着信息:【宝贝,待会什么时候过去?】
梁初楹回了个时间点。
舒清晚:【行,你跟林檐一起吗?】
梁初楹:【?】
梁初楹:【我怎么会跟他一起。】
舒清晚:【。】
她面无表情地改口,陪他们两个玩着这场幼稚的游戏:【好,我说错了,那你自己过来吗?】
梁初楹欢快地点头。
她们定好时间会合。
舒清晚一直在注意公司这边的情况。质疑声没有卷土重来,现在几乎所有人的重点都放在了某人的那条微博上面。
作为州越的掌权人,容隐每次上热搜都是因为她。
等到日落西山,舒清晚按了按颈椎,发现容隐好像安静了一整个下午。
不知道是不是在开会。
她放下怀里的电脑,走去找他。
却没想到,不是在书房里找到人,而是在他的衣帽间里。
这个房子很大,又只有他们两个人居住,所以他们各有一个规模不小的衣帽间,平时会有专人负责打理。
里面的东西也很多,只是他用在这上面的时间很少,远不及她多。
今天却是例外。
看着他衣帽间里摆放得到处都是的衣服,舒清晚甚至有些无从下脚,不知道他这是在这里待了多久。
容隐照着镜子比划着两件白衬衫,其中一件是银色暗纹,另一件是浅金色暗纹。
他还没挑好要哪一件,正好让她参谋,“喜欢哪件?”
舒清晚差点以为这两件一模一样。而且,就算有细微的不同——这两件又有什么差别!
她的目光从这里面扫过,“你在做什么?”
他的嗓音闲适:“挑件衣服,待会出门要穿。”
——待会出门去林家要穿。
可他这哪里是挑?
按照他的风格,他们准备的都差不多,舒清晚看不出他挑选的区别在哪里。
旁边其它储物柜和盒子也都被打开,里面是各种配饰,比如手表、袖扣。
某人可能从来没有这么隆重地选过秀。
舒清晚蹙着眉,她摇摇头,没有从他给出的两件中选,而是从展示柜里挑出了一件很特别的蓝色。
很水润、很年轻的颜色,也是他平时没有挑过的颜色,甚
至都不知道负责的人怎么会将这一件放进这里。
容隐看她一眼,接受了建议。
他取了一对袖扣,吩咐道:“待会让人过来收拾。”
舒清晚觉得很不可思议,“你该不会在这边待了一下午?”
容隐睨她一眼。
他没有回答。但是答案昭然若揭。
——不然她以为,他现在身上穿的这些是怎么挑好的?
容隐低眸扫一眼手表,斟酌道:“时间差不多了。”
她“啊”了声,“不会,还早,再过半小时也来得及。”
可他不肯。站在她面前,微俯身对上她的眼眸。
“难度已经是最高,别再给我加码了,嗯?”
就现在这样,恐怕林稷年都不会少挑他的理。要是再加点什么问题,他想象不到今晚的场面。
他从小就认识林稷年,但当初也没想过,后来他会变成自己需要这么小心对待的老丈人。
容家那边礼物已经备好。
宋棠音今天在家,是她亲自准备的,刚让人送过来。她给儿子发消息:【我还没跟你说,上次你爷爷见到清晚爸妈,有跟他们提过你们的事情,但是被拒绝了。】
容隐:“……”
宋棠音叹气,安抚着儿子,【所以今天你还是先做下心理准备。不管结果如何,都接受一下。】
容隐微默。
他按掉了手机。
老爷子会去提起,倒是他没想到的。
而他爷爷刚被拒绝,不可能换成他去就能成功。
但他神色不改,只是带她出门。
在车上,容隐捏了捏她的手,状似无意地闲聊:“你爸爸好说话么?”
舒清晚安慰他放宽心,“他很好说话的,不管跟他说什么,他还没有拒绝过我,你不要紧张。”
容隐扯动了下唇角,将信将疑。
林桉和林檐今天都被召回,林家今天所有人都在。
抵达林家后,司机在停着车,而林檐就在门口等着妹妹。
与他对视了一眼,林檐轻一挑眉,看不出善意恶意。他朝容隐轻一颔首,将舒清晚提走,“先借一下人。”
——他有话交代她。
便只剩下他。
一整条路要进去时,容隐在花园里见到了林稷年。他的脚步微顿,朝他走过去,打着招呼:“伯父。”
他们上次在门口见了一面,刚聊过天。而这一次,是在林宅里面。
林稷年正在给蔷薇花株修剪花枝,也在这等他已久。
“来了啊。”
容隐在旁边搭了把手,将遮挡住的一层叶子拨开。
他平时很少穿这么特别的颜色,但该说不说,这个颜色穿在他身上格外的合适,也很抢眼。
但林稷年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一看就知道,这肯定是女儿给搭配的。
他的语气微肃,不由开口道:“男人还是不要太花里胡哨的好。”
这话一出来,便能听出对方的严格。
称不上友善。
林稷年在想,晚晚眼光好,搭配得好看,但还没有给他挑过什么衣服。这小子倒是得到了。
他将大剪刀张开,咔嚓剪下一枝多出来的蔷薇花枝。
铡下去的声音,像是震慑。
容隐微眯眼。他想起刚才舒清晚的评价:
“我爸爸很好说话的。”
——哦?是吗?
夕阳的光线穿过树枝,照在花园里的两个男人身上。
容隐很从容地接下对方明显带有个人色彩的评价:“您说的是。”
不得不说,他的态度让人感觉很熨帖。
“像您今天这一身就很干净清爽。”
今天家里要来不少人。一方面为了老二那边,林稷年准备打扮下,一方面为了小女儿这边,他又不想打扮,可谓是矛盾。
覃漪就没有他那么多想法了,从让阿姨去准备食材开始就已经在打扮。
这会儿时间还早,林稷年穿得也简单,但不可谓不受用。
他也就放过了这个话题。
林家是有专门的师傅在打理花园,只是有一部分林稷年都是自己来。比如他给妻子种的一丛玫瑰花,还有给女儿种的一墙蔷薇花。
因为这段时间他比较忙,所以长出了不少乱枝,他挺有耐心地一一修剪。
容隐也没有走开,就在旁边搭把手,会在他准备上手时适时地拨开遮挡住的叶子。
他面不改色地忽视了铡花枝时带来的压迫感。
今年舒清晚是过完生日才回国的。她生日那天,他们一家在美国的一个庄园一起庆祝。
庄园里有一整片花海,她穿着颜色也很斑斓的礼服站在正中央,由摄影师拍了一组照片。覃漪在旁边看得眼眶发红。等那组拍完后,他们一起拍了张全家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