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舒清晚知道。
——容隐会出现在这里,就已经是他的失控。
舒清晚回来后没有多久,就有亲戚想要给她介绍个对象。
小镇上就是这样,一家有女百家求。家里有个适龄又漂亮的女孩,都会被注意到。尤其是她还这么优秀,以她的条件,在这个小镇上已经足够好。
他们没有明说,她那天和父母一起参加饭局,在饭桌上才认识了对方。也没有说什么相亲,只是简单地加了下联系方式。
提前避免了她拒绝过去认识。
舒清晚也没有在意,她去取回那天拿去洗的照片。
至于做的旗袍,要排的时间有点久,大概还要一周。
回到家后,她拿出照片一一翻看。
舒母压根没留意她的照片,一边择菜一边跟她说:“这个小周不错的,公务员,单位福利待遇都好。家里做生意的,两套房,一辆宝马,条件很好。你也主动跟人家接触接触。”
舒清晚检查完照片,复又收起来。“我没有准备这么早结婚。”
“你二十五了,多大了,不结婚还想干嘛?再过几年你看还有没有要你?”
她抬眸看着舒母,“没有人要,又如何?我自己会过得很好。”
舒母皱眉,回头看她,似是费解:“你是变态吗?”
所以不想结婚?
以舒母的思想和观念,无法理解。
舒清晚:“……”如果变态像她这么简单,只是不想结婚,那就好了,警察都轻松了。
舒母说:“小周长得挺好的啊,一米七八,挺白净的,五官也可以。是你们小女孩喜欢的类型。”
最主要是他对她也有意思,那不是挺好的吗?
舒清晚没有再接话。
这个条件在小镇上确实是不错的了。
她还是照常在家休息。每天除了四处走走,也没有费神去想什么事情。
这天,她经过一座桥,脚步忽然停留。
看向了远方的落日。
前段时间下班堵车的时候,她拿起手机拍下过一张北城的落日。
前方是无尽的车辆,而那抹落日光晕仿佛与人间的繁忙无关,格外静谧。
与眼前升起在连绵群山之间的落日,明明是同一个太阳,感觉却并不相同。
手机响了一下。
舒清晚点开看了眼。
是舒母的微信:
【在xxx有两个快递】
这边分几个菜鸟驿站,所以舒母会多说一下在哪。
她有经过的话就可以顺路带回去,没经过就算了。
原本只需要一眼就能扫过的消息,舒清晚却忽然做了停留。
她的指尖微顿。
往上滑了一下。
她和舒母的聊天都是如此,类似于通知。快递的取件,或者什么时候不回去吃饭,简洁明了。
至于她和舒父……上次发消息是在两个半月之前。
倒也没什么问题,只是忽然觉得很是无趣。
这里似乎没有拉住她的风筝线。
取了快递回家以后,舒父在跟舒母说,周末小周一家会过来家里吃个饭,下次他们再去他家里吃。
两家开始走动起来。
舒清晚拿了小刀,去将快递拆开。
仿佛他们在聊的事情与她并无干系。
舒嘉越的那个房子已经在走手续。舒父舒母比较倾向于全款买下来,省得让他再去还贷,只不过现在他们手里的资金还差四十来万。
舒母这两天都在想这个事儿呢,她放下菜刀,回头看向舒清晚,“清晚,上次我跟你说过,你有准备没有?你手里头有没有个二三十万,给我周转一下。明年有笔十万的款能到,到时候那个先给你。”
舒嘉越在打游戏,听见是和自己有关的事情,抬眼看过来。
这几年工资在上涨,有时候项目奖金也丰厚,加上在柏悦苑不用操心日常花销,舒清晚确实有一笔积蓄。
有他在,她的手头也是会宽松。
可她没有准备将它用来给舒嘉越买房子。
她自己现在也没想好之后的准备,说不定也会用到这笔钱。
舒清晚将快递袋子拆出来,扔进垃圾桶,“钱不够就贷一部分。他工作以后工资稳定,可以自己还。”
“他刚毕业,给他那么大压力做什么。”舒母被她噎了下,皱起眉,“养你出来,也没给家里帮忙。不知道读那么多书做什么了。”
她平时的言语不会这么尖锐,今天可能是真给气着了,一下子失了控制,越骂越难听了起来。
舒清晚蹙起眉
在北城的时候,住在柏悦苑,所有衣食住行都会有人照顾妥帖,没有什么日常琐碎需要操心。
而现在回到原本的轨道,回到老家,那些生活压力也一下子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听着不堪入耳的话语,舒清晚突然觉得厌烦不已。
她没有再听下去,回了房间。
在被激烈怒骂的时候,尤其是当对方话语还很难听的时候,泪腺会被刺激到。她并不想哭,但眼眶还是微红。
她换了件家居服,躺进柔软的被子里。
她在想些事情。
最近其实也有很多个她觉得需要思考的时刻。
那个小周,她看得出来舒父舒母很满意。就算她不同意,之后也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小周。
找一个在这里条件还算得上是可以的人,结婚生子,这也是父母眼中的安定。他们并不需要她有多大的成就,也不需要她有多厉害,她只需要是一个普通人。
而现在生活的缩影也已经在眼前清晰化。
舒清晚垂下了眼,问自己——
和他分开以后。
回到这里。
是否愿意安定下来,去过这样的生活?
……不愿意。
回来不过半个月,她就已经想逃离。她不想让自己被捏成适应这里的样子。
分享欲无法分享的时候,她可以压抑忍耐。时间一长,她总会习惯。
这里的生活节奏很慢,她也可以没有压力地过得很舒服,平凡而又寻常。
可她知道,她不想要那样的生活。
也并不想觉得自己的年龄已经该开始着急,和“小周”结婚。
她一路被他带到今天,并不是想成为那样的舒清晚。
她的野心蓬勃。
翌日,舒清晚去了那家旗袍店。
她和阿婆说着情况,询问具体还需要排几天。
阿婆做旗袍做了几十年,一眼就能看得出她的身材条件有多适合旗袍,也是真的很难得。
她笑眯眯道:“别着急,阿婆晚上加点工,过两天就给你做出来。保准让你在走之前能拿到。”
舒清晚连忙道了谢。
她回去继续做着相关的功课,也开始收拾
起了东西。
昨天那场矛盾过去之后,今天再见面,舒母没有再骂她。但可能是情况尴尬,话少了很多。
还煮她的饭,只是不怎么说话了。
舒清晚没有去跟她生那一场气。
她也没有出门了,因为要忙着做一些准备。
男老师一连两天“偶遇”不到她,带着水果上门来问候了下。
看这架势,舒母也看出了意思。都是邻居,她只是如常招待着。
舒清晚从房间出来跟他说话。被问起怎么不去听评弹时,她笑说:“我要回北城了,这两天在做一些准备。”
男老师微愣。
可能没想过她还要走。
他们接触不深,所以他也不知道她具体的工作情况。
只是,北城啊。
那座城市听起来就很遥远。
不仅是实际的距离,还有心里上感觉的距离。
不过,他想,她这样的女孩,确实是要高飞的。
她很优秀。
只是还是免不了失落。
连日来的偶遇当然不是什么真的偶遇。
舒母在旁边听到,她也惊讶,看来一眼。
嘴角动了动。
……是因为那次吵架吗?
男老师可能是也做好了心理准备,重新笑起来说:“那祝你一路顺利。下次回来我们可以约着一起去听评弹。”
舒清晚也笑笑:“好。”
她发现,她已然看过那样的繁华璀璨,就不可能再拥抱寡淡无味的现实。
她要回到那一份繁华中去了。
即便没有容隐,她自己,本也可以脱离现实的泥沼。
不被捆绑,不被束缚。
送走男老师后,舒母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情感表达的笨拙与匮乏,还是叫她归于沉默。
舒清晚也没有特别在意。
她回房间,继续浸入各种资料之中。
睡前看了下手机,因为新消息的出现,林太的微信框又被推到了前面来。
她依然没有点开。
关灯入睡。
三天之后,舒清晚早起准备去机场。
她也已拿到了定做的两件旗袍。
阿婆的订单都写在
了一个很厚的本子上面。
阿婆怎么说都不要她多加费用,但她临走前还是在本子下面压了钱。
今天周末,舒嘉越也早早就起来。看见她推着行李箱从房间出来,走过来:“姐,我送你去机场。”
从家里到机场还需要一段车程。
他在家,舒清晚也就没有拒绝。
舒母不在,可能是去了菜市场,舒父扫过一眼,也没说什么。
舒清晚想了想,也没再停留。
路程很长。
车上放着音乐,舒嘉越跟她说着话。
“姐,那天妈骂的是比较过分了。你别生气。”
当年那个总喜欢跟在她身后的小男孩已经和她一样长大了。
现在也已经会熟稔地开车,送她去机场。
舒清晚看着车窗外,车子在驶离她的家乡。
和来时不同的是,时间一久,她的状态好了很多,心也没再那么乱。
而现在,她很确定她要走的路。
能够重新背起行囊。
舒嘉越偏头问她,“你在那边工作还顺利不?”
他们都以为她只是放了个长假回来。
舒清晚手支着脸颊,轻声道:“我准备回去辞职。”
舒嘉越愣住,完全没反应过来,“啊?”
她接着道:“我要出国了。”
祝她一路平安。
舒嘉越一直以为她在北城一切顺利。毕竟他是从小看着他姐优秀到大的,她考上京大的时候,在附近还掀起了不小的动静,那阵子家里经常来客人,就连很久没走动的远房亲戚都专门来坐了一趟。作为小镇上普通的人家,他爸他妈从来没有那么威风过。
所以也会自然而然的认为,她在那边读大学、毕业后直接进入州越,都不会遇到什么问题。
却是突然意识到,她在那边闯关并没有那么容易。
他们觉得她的工作又好又顺利,可是扭头,她在准备辞职。
看完这条消息后,舒清晚便关了机。
舒母的要求她没有答应。但在临走前,她在厨房里留了两万块钱。
就当做是生活费,还有接下来就要到达的一些节日的红包。
这次离开,说不好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在北城的时候都不常回来,这回距离变得更远,直接跨国,回来得可能就更少。加上国外不放春节假,她今年过年都不一定能回。
——刚要离开,哪里想得到下一次的归期。
飞机在起飞。
一下子冲上云霄。
舒清晚闭了下眼。
她明明这样喜欢起飞的感觉,又如何会甘心降落。
舷窗之外是连绵的青山。
而她见烈焰,起于孤山。-
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北城那边的形势很紧张。
容隐和容老爷子的矛盾日渐尖锐。
州越上下身处局势之中,感受也是最深。明明还是正常上下班,但感觉都在不自觉的提着心。
一开始众人虽然心惊,但也是寻常围观。
直到老爷子直接做局,献掉州越的一个大型项目,不惜代价,也不顾动荡,才叫局势一下子严峻起来。
众人简直唏嘘。
风风雨雨几十年过来的人,手段铁血强硬,即便都是自家人,为了让容隐服从,即便数额、规模、涉及庞大,亏掉时他也眼都不眨。
容隐还在这边与他对抗,那他就不介意再给教训。
两边对阵,两家公司内部都在受着影响,情况复杂了很多。
他最近亦是忙得无暇他顾。
有数件事情都在绊着他。
有一些自深处升腾起的无力感叫他感受分明。
而这也是老爷子最想看到的。
会寻去安城,他也觉得意外。
那个行为,更多的还是某个瞬间迸发而起的冲动。
一瞬即逝,而他没有放过。
她不接他给的撤回机会,他亲自去安城,再次将它交到她手中。
那也是容隐唯一一次让步。
回来以后,在繁忙之中,他时常会想起她的那几句话。
差距太大。
——当你不爱,我必输。
那样坚决,都没给她自己留一点可能。
而那似乎也是前几年里他们或许都不曾深思的话题。
容隐总会在忙碌之中微停下来,眸光也总是深邃。
这边的对峙进入白热化,他那群发小都知道情况,多少也有涉及其中。
这晚在外谈事时,那一圈人都在。他的手机里突然进来一条消息。
容隐点开,狭长的眼眸从屏幕上扫过。
况野不知道是多长的信息,他才会看了好几秒。随意地拎着酒,跟他的杯子碰了下。
清脆的玻璃相碰的声音唤回了一点神思。
容隐敛眸,握着杯子的指尖在收紧,神情凉薄得没有一点情绪。
他饮尽杯中酒,喉结滚动。
那天他问她接下来有没有什么准备。
他就像是一位师长在关心提问,而现在,她来回答了。
她准备出国。
也是在告诉他,上次她的答案依然不变。
魏树他们根本没察觉什么异常,问他说:“老爷子那边的意思还是不变吧?”
容隐颔首。
老爷子的手腕太硬。接下来说不准要挖掉的就是州越今年刚刚启动的那个项目。
一个接一个的项目被献。老爷子玩得起,他不一定。
如若不是形势实在严峻,可能他们也不会这么替他悬着心。
现在这种形势下,可能每一步都要小心,并不允许他行差踏错。
或许只是为一场婚姻,或许是为今后更多决定的自主权。
他们这一圈的
人,享受了家族的好处利益,也是自觉听话顺从。很少会有反抗,也基本上无法反抗。
容隐是个例外。
他也从小就跟他们不太一样。
圈里都是人精,总会有人对一些异常情况有所察觉。
想到有一段时间没见舒清晚,他都是一个人出来,况野顿了下,想到什么,抬眸看向他:“你跟清晚?”
容家内部争端是内部的事情,对外,现在容谈两家的婚事已经沸沸扬扬。
在这种情况下,她那边大抵也不会平静。
虞杳杳已经好一段时间没有出来了,她先是去国外玩了一圈,又是躺家里休息,反正他们聚了好几次都没见到她人。这回她觉得风头应该过去了,好不容易敢冒出头来看看,哪里想到,一下子就踩中她敏感词。
她动作微顿,也跟着看向容隐。
容隐“嗯”了声。
他领口微敞,靠在沙发上,神情很淡。
他手边那杯酒刚满上,也刚被他饮尽。
“她在准备出国。”
她已经将目前的大致规划发给了他。
于师长的身份,是个交代。
于男朋友的身份,是个分手。
虞杳杳张大了嘴巴。
不是,她都跑了这么久了,事情竟然还没过去?
她想起之前和舒清晚说过的事情,眉心蹙起,迟疑地问:“那你们……”
这种场合,他从来不缺被人有眼见地照顾。
空酒杯已经又被倒上了酒。
容隐微倾身,将那杯酒取过。侧脸冷峻,嗓音也低:“要分手。”
他现在无法给她许诺。
他需要时间。
可是时间多长,不定。
而她已经先行退场。
虞杳杳喉间发哑,鼻尖一酸,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魏树转眼瞥见,“……你干嘛?”
容隐撩眼看她,“我分手,你哭什么?”
虞杳杳:“……”
她噎了一噎,“我喜欢晚晚不行啊?她怎么这么突然就决定要出国……”
不知道是哪里戳到她泪点,她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拿纸巾可怜兮兮地擦着,“上次说好的去那个戏院看戏,都还没去呢,你们
就要分了。”
新戏都被点成旧的了,他们都还没能在那边一起坐一场。
她不知道是不是有谈微的原因。
所以,晚晚才会这么决绝。
容隐抿唇不语。
况野偷觑了一眼,又扫一眼虞杳杳。她现在简直是在他不能戳的点上疯狂蹦跶。
奇怪,以往多机灵一个人,今天怎么这样没有眼色?没看容二那脸色沉的。
容隐已阅未回。
但舒清晚知道他肯定看到了。
她刚到北城,和鹿苑会合。
这次回来主要是将各种事情都解决完,再准备出去。
目前要去做什么还没想好,大概率会求学,在这个途中也可能会有一些别的想做的事情。
她身边有不少同学朋友走过这一条路。
……林馥一也走过。
她也曾生出过一点向往。
人生只有一次。现在,她不愿向往永远是可望而不可即,她想去试着前往与得到。
在做下决定后,她反而是轻松的。像是终于走上了一条自己所想走的路。
而不是停留在安城,就此沉没。
她回来收拾整理东西,也是回来告别。
在从机场回租房的路上,鹿苑叽叽喳喳地跟她聊着天,问着她在老家的故事。
舒清晚好像一下子重新变得鲜活。
她不用去压抑自己的情感,被迫捏成自己所不想成为的样子。她也可以待在她的理想世界中,永远鲜活。
听她说完要出国,鹿苑愣住了,反射性地攥住了她的手不肯放。好像一松手,这只风筝就要飞走了。
她的眼眶一红,“怎么突然就准备要出国了?”
舒清晚轻声说:“还有另一种人生可能。我想要去试一试。”
其实那条路对她们来说不陌生。
她们之前的同班同学就有不少人都在她想去的那个城市。
她仿佛已经能够放下这里的一切。
鹿苑扑过去紧抱住她,“嗯,等我有时间了,我就去找你玩。我们一起去游轮旅行,一起去周围的小城打卡拍照。”
舒清晚笑着说好。
她回到和鹿苑租住的地方,一边准备材料一边
收拾东西。
还有一段时间给她。
寻个时间,她还得回柏悦苑一趟。上次走得匆忙,有不少东西没带走。
临出国前,得将事情都处理完,“债”也还完。
她倏忽想起了一个人。
——那件旗袍,那对耳环,她还没有还清。
以及,州越那边。
回来休整了两天后,舒清晚联系了杭助理,这回正式地提出了离职申请。
项目部那边AB两组的假期结束后,舒清晚却没有和所有人一起归位,她的位置空了下来。
有不少人好奇原因,但上面倒是很平静,他们也就只能私下里嘀咕。
上次她的离职申请过来的时候,杭助理的心跳就断了一拍。
这回亦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两位祖宗还没和好吗!?
昨晚,容总刚飞上海,在那边有个抽不开身的合作要谈,现在并不在北城。
犹豫过后。
他将情况如实上报。
已经入夜,外面的世界大片大片地璀璨亮灯。
容隐还在处理工作。
手机搁在旁边,开着外放,他继续看着文件。
听完汇报,他阖了下眼。
一个签名再次在纸上流畅落成。
杭助理等了一会儿,只听见钢笔笔尖在纸上的沙沙声,他却不敢放松。
半晌过后,才听见那边嗓音微低的一声:
“批。”
容隐抬手放人。
容隐并不是个会优柔寡断的人。
她辞职得太突然,全组的同事都意外。在与众人告别时,她忽然看到了人群之外的严序。
他静默站在那里,仿佛纷扰与他无关。
舒清晚将要交接的文件递给他,和他一一说明。
好在上一个项目刚刚完成,需要交接的事情并不算多。
等交接完工作,严序闲聊一般地问她:“之后有什么打算?”
舒清晚与他面对面而站,也看着他,简单说了下自己的规划。
他们是站在同一层面的人,她的一些准备他能理解。
严序点点头,“那还不错。”
有他认同,她更加坚定了选择的正确。
舒清晚忽然庆幸。
如果她选择的是回去安定,也许就连曾经的对手也会看不起她。
毕竟他们曾经那样厮杀过。
她弯唇一笑,“再会。”
严序颔首。
办完离职后,舒清晚顺道去了趟柏悦苑取上次没能带走的东西。
去之前,她先跟他发了条消息。
容隐:【?】
舒清晚能读懂这个问号。
指尖微蜷,道:【就是跟你说一声……】
联系方式都还在,为了有时候联络方便。
而他平时也是不会随便发消息的人。
他回复了条语音。
舒清晚点开。
那边传来熟悉的低沉嗓音:
“密码没改。”
她轻抿住红唇。
她当然知道没改。
他的闲适高傲,永远在慢条斯理地接住一切。
舒清晚:【好。】
剩下的都是一些小东西。她一一整理着,在经过她原先的衣帽间时,脚步一顿。
她的很多东西,都被阿姨整理
好,归放在原位。
那些首饰,奢华璀璨。
安然躺在那里,像是在等主人来接它们回家。
摆在最明面上的是最新的一部分,那个情人节礼物、翡翠手镯、蝴蝶手链,等等。
她一样都没有带走。
放在最显眼的地方,或许也是在提醒她带走。
她的目光有些微停留。
还是一样都没有动,转身离开。
不仅收走了自己的私人物品,也将她买的一些家居小东西都收了起来。比如一些玩偶、挂件摆件。
不是小气,她不会在这些事情上跟他小气,只是觉得她买的这些东西与他的风格很不匹配。
可爱风、温馨风……如果不是她的话,他大抵是不会碰这些东西的。所以她一道收起带走,回头或者是丢掉,或者是就这样放在那边吃灰。-
他在上海还没回来,她就以很快的速度料理完了一切。
舒清晚没有准备多加逗留耽搁,订了三天后的机票。
到时,她大学时比较要好的一个同学会在那边接应她。
知道她这么快就要走,虞杳杳根本接受不过来。
而且,她都不等他回来见一面就要直接出国。
但是似乎改变不了事实。
在她临行前一天,虞杳杳好说歹说,将人拐去了戏院听戏。
——她之前就在念叨要在这边聚一次,没想到还没约成,他们就要分手了,大家也就要散了。
舒清晚大概知道她抱着什么心思,而且,对于和自己说过谈微的事情,她心里可能总感觉对不住容隐。
见她那么遗憾难过,舒清晚也就不忍拒绝。
夕阳余晖逐渐被夜色所替,这座城市的繁华也刚刚揭开一角。
舒清晚的手边放了一盏茶,台上剧目已经开场。
虞杳杳攒的局,却压根没有在听台上的戏,不断留意着外边的动静,看上去像是在等什么人。
舒清晚穿的是在安城定制的一件旗袍,青绿色,腰间留出了些许盈余。
身量盈盈,不经意间,就有如山水般婉约。
她以前也常来。鹿苑是混古风圈的,对戏曲也颇感兴趣,她大学时被鹿苑拉来过这里很多次。
听着听着,
其实别有一番味道,也会渐渐喜欢上。
今天台上是一出《锁麟囊》,她抬眸时,正好听见那一句——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
余音袅袅,气韵俱佳。
虞杳杳漫不经意间也听见了。她瞪圆了眼,眼刀刮向况野,不知道他怎么点的戏,劝和还是劝分呢?
况野眉梢轻挑,回视过去,倒是没接受到自己的罪状。他哪里懂这些?都是叫他们随便上的。
舒清晚的手轻拿茶杯盖,压住茶水。腕间的一只玉镯随着她的动作而轻微晃动。
台上唱到了“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字字句句,深切入骨。
她微微敛眸,秋水般的眸中有些微出神。
时间渐晚,舒清晚也起了想要回去的心思。
而虞杳杳在等的人,还没有丝毫动静。
虞杳杳咬住唇。她不甘心,眼看着走过这么多年的一对就这样分道而行。
在她眼里,他们本应就这样继续走下去,走进婚姻。
舒清晚的手指上戴的戒指,当时她还帮着容隐做过参谋。
它看起来像是婚戒,也像是简单纯粹的装饰品。戴在纤细修长的手指上契合又漂亮。
不该就这样结束的。
虞杳杳艰难地留着人,压根没提要结束的事儿,戏唱完了,让台上照着原样再来上一遍。
魏树:“……”
连他都快看不过去她生硬的强留了。
好在,这时外面终于传来了动静。
舒清晚落在手边桌上的指尖轻顿,后背微僵。
而虞杳杳的眼里终于绽放出亮光,眼巴巴看向门外。
从外面走进的人披着深浓夜色而至,缓步迈入明亮灯火之中,身上还裹挟着风霜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