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野犬by曲小蛐
曲小蛐  发于:2024年10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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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太冷,别枝原本是躲在保安室里,和两位一直在偷眼打量她的保安待在一起的。
不过等着等着,她就有点忍不住,视线往窗外探。
可惜夜里的飞行基地为了不影响跑道的引航灯,基本熄了基地内其余多数会有干扰的灯火,隔很远才有一盏的路灯,像是星点的萤火,在昏黑的夜里几乎可以忽略。
而保安室里灯火明亮,窗玻璃上也只有倒影,看不清外面。
别枝翘首了没两分钟,就见窗外竟然飘起了零碎的雪花。
北城的雪是那种绒球状的,细碎松散的,很小很小的一朵,看不出半点“花”的纹路。别枝还记得自己小时候一直不太理解,为什么雪花叫“花”,不叫雪球。
在这种扑簌的碎雪下,本就模糊的视野更看不清什么了。
别枝终于忍不住,从椅子里起身,她看向另外两个保安:“我到外面等他吧。”
“哎?可外面已经下雪了——”
保安来不及说完,就见女孩已经转身出了保安室的门。
没了阻碍的视线终于清晰起来。
浓墨似的夜色里,门口的台阶下,地面上已经铺了薄薄的一层白,向着无限远处的黑暗里弥漫。被雪色与夜色衬作了澄黄,路灯星星点点地铺向了基地里的来路。
别枝站在保安室前的屋檐下,伸出手去接从空中飘落的雪花。
在第五颗融化在她掌心时,她听见寂静的雪夜里,从那条通向基地的长道的方向,响起了靴底踩过雪地发出的咯吱咯吱的低响。
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某人的脚步声惯有的韵律。
别枝抑不住心头烟花迸开似的欣喜,她回过身,看向那片昏暗里一
也正撞上庚野穿着修身利落的纯黑飞行制服,从阴影里漫不经心地踏出来的那一刻。
四目相对。
像是一个刹那里天地俱寂,风雪消停。
别枝弯下来眼眸,踩过地上积起一层的雪,朝着一个抬眼就怔在了原地的青年跑去。“庚野!!!”
不过跑出去没几步,别枝就慢了下来,然后停住了。
她有些茫然地看向庚野身后——
乌泱泱的一队人跟着,而且全都不说话,眼睛贼亮地盯着她,快亮过头顶的路灯了。
别枝:“……?”
别枝倒是看得出来,他们应该都是庚野的同事,因为全都穿着和庚野相近、又并不完全一样的训练服。
这还是别枝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飞行员在一起。
CN的飞行制服流线感非常强,乍一看有点像那种制式感明显的连体作战服,尤其被为首的庚野那清拔凌冽的气质一衬,迎面过来的小方阵像是刚从战场凯旋的飞行部队。
而庚野身上的那套要更冷硬些,纯黑束裹,线条凛冽,如一柄清绝未出的剑,锋芒内藏。
这样的庚野竟然叫别枝都觉着有些陌生了。
……但很帅。
别枝正悄然晃神,视线中,怔愣在原地的庚野终于反应过来,他大步向前,最后干脆是跑起来,几秒后青年就停在了别枝面前。
和别枝意想中的惊喜不太相同,庚野眉眼间情绪有几分沉凝:“出什么事了?”
“?”别枝茫然了下。
庚野无意识地皱起眉,他俯下身来和她平视,语气都不自觉紧了些:“不然你怎么会突然来这边,我给你发的消息你也没有回,我以为你在——”
别枝没忍住,上前半步,抬手给他捂住了。
“嘘。”
庚野长而乌黑的睫缓慢地眨了下。
别枝心里就像被两页小小的羽毛扇子挠过似的,微微泛开痒意,消散的笑再次勾回她弯下的眼角。
“你能不能不要胡思乱想,什么事都没有。”
说完,别枝就要垂下手。
只是刚落到半空,就被庚野抬手捞住了,拉了回去——
女孩双手冰凉,显然站在这雪里不是一时半刻。
庚野刚松开的眉再次紧皱起来,他一边将她另一只手也拉起,合拢了放在唇前呵气,一边问:“那为什么突然来北城,不是不喜欢这里么?”
别枝不假思索:“因为你在这里呀。”
庚野怔怔地望着别枝的眼睛。
女孩的眼底像是有一汪温润融融的泉,在这样的凛冬里蒸蔚着模糊他视线的暖意,包裹着他的五感和气息。
庚野忽然想起林哲曾经问过他很多次的,值得吗。为了等一个人,那么多年的固守,孑然与绝望。
只要你见过一个在雪夜里不顾一切奔向你的爱人,下意识伸手将她接入怀里,她仰头而你低头去看,你会落入那双真正爱你的人的眼睛。
在她眼底那汪爱意融注的温泉里,能够为他驱散世间一切伤痛与寒意,叫他溺毙其中也心甘情愿。
这样的一夜、一刻,就已值得他用漫长的一生去赌。
人的一生本也只是为了这样几个瞬间。
在庚野的怔神里,飞舞的雪花飘过两人身周,其中一粒格外不听话,落在别枝的眼睫尖。
女孩茫然地眨了下眼,却没叫它落下或者融化。
庚野被唤回了神,但可能也没完全回神,听从着本能的驱使,他俯身,想去吻化掉女孩眼睫上的雪粒。
雪夜,路灯,长街,相拥的爱人。
本该是非常唯美的一幅画面。
如果没有后面煞风景的那群人的话。
事实上,队员们早在这之前就已经亢奋起来了,只是还努力压低着声音,兴奋地讨论——
“这个就是庚队女朋友吗?”
“废话,如果不是,你见庚队什么时候跟异性的眼神这么拉拉扯扯黏黏糊糊——哎呦卧槽,抱上了!!!”
“她喊庚队名字的声音好甜啊。”
“靠,我以为庚队吹的,近看真的好漂亮啊?”
“好像小仙女,气质也仙仙的。”
“我酸了……”
而这点原本尚能压得住的兴奋讨论,随着那边小情侣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亲昵地轻了下去、距离越来越近,很快就摁都摁不住了。
“庚队要干嘛?他是不是要对人家小仙女耍流氓?”
“喔!!!要亲了!!!”
“要亲了要亲了要亲了——”
“喔喔喔喔——!!!”
可惜这边“喔”到最高点的时候,背对着他们的青年也停下了。
庚野忍了两秒,眼神冷漠而酷烈地回过身:“喔个屁,你们是喔喔鸡吗?”
“哎诶……”
没见到亲亲场面,队员们顿时遗憾地群体吁气:“怎么没亲上呢?”
庚野:“?”
“你、们、想、死、吗?”
最后一根弦即将崩断,青年的神情都危险起来,感受到危机预警的队员们顿时警觉,在他们庚队快要杀人似的眼神下,纷纷作鸟兽散。
没半分钟,两人身后通向基地内的长道,就已经只剩凌乱的脚步和空旷的雪地了。
庚野用眼神威赫到最后一个离开的,这才转了回来。
青年的眉眼间尚有些薄怒,就好像一只被冒犯了领地边界的凶兽咆哮着跑出去,吓退了不知死活的小动物们,但由于一心护食为主,没顾得去跟哪一个计较,所以回来的时候还不满地刨着爪子,喷着粗气。
别枝被自己的想法给逗笑了。
于是庚野刚回过身,低了眸,就见身前的女孩一副眼角弯弯的模样。
他停了两秒,无意地跟着她轻勾了唇。
那点不满也跟着烟消云散。
“行,”但庚野故意懒洋洋地拖慢了腔,“看我吃瘪,你就这么开心。”
因为难得一见,还特别可爱。
别枝心里想,但面子还是要给庚野留的,她没提,只笑吟吟地抬眸:“你不是来集训的吗?”
被破坏了接吻的前奏,庚野满心都是怎么找回来,神思不属,就懒懒应了声。
“那为什么我好像听见他们都是叫你,庚队?”
即便知道别枝是在转移话题,但庚野还是顺势跟着走了:“我没说吗?”
“说什么?”
“是我集训他们。”
别枝怔了两秒,接受了这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原因:“难怪,你们穿的飞行制服好像都不太一样。”
庚野轻一挑眉:“谁的更帅?”
“你……”别枝本能就要脱口而出,好在及时咬住,女孩坏心眼地改了措辞,“他们的。”
“哦,你喜欢那一套,”庚野牵起别枝的手,“那就好。”
别枝本来是想故意逗庚野。
没想到,看他神情反应,怎么倒像是正中下怀了。
别枝正迷惑,被庚野牵着,往基地里面的方向走了两步。
她回过神:“你要带我去哪儿?”
“教官的单人宿舍。”
庚野停顿,似笑非笑地回眸,“他们那个制式款的,我宿舍里也有一套,回去还给你看——让你选一下,到底哪一套试起来更好?”
别枝:“……?”
不是看起来吗,为什么是试起来?
很快别枝就知道了问题的答案,以一种她并不十分能接受的方式。
不过那晚庚野还是很克制的,制服换了两套就作罢。虽然是单人宿舍,但隔音效果实在一般,绝大多数时间庚野都扣着别枝的下颌和她接吻,堵住她的声音。
但还是有细碎的呜咽流淌进雪夜里来。
混着那些将女孩眼睫弄得湿潮,又划过她眼角的小泪珠,砸得庚野一边心软一边发狠。
再继续下去必然是两败俱伤,庚野只能早早把别枝抱进浴室里。
基地的单人宿舍条件很好,卫生间里还配了浴缸,庚野提前十分钟放好了水,抱着半昏半睡的女孩进了浴缸里。
她困倦地坐在他腰前,这副对他放心至极的模样,颇不顾他死活。
但庚野确实也什么都没做。
青年只是一边托抱着她,一边拿冷白修长的指骨蘸水,滑过女孩从肩头披落在水面上的长发,将它们像海藻一样绕在指间,偶尔勾起其中一绺,放到唇间或吻或咬。
好像什么都不做,只是这样抱着她,他就很安心。
庚野被那种人生里极少有的幸福感包裹着,软化着,也禁锢着,却有种如在云端的感觉。
像是得到了某种灵感,庚野眼眸微熠起来。
他俯身,轻托近怀里的女孩:“过几天我生日,送你个礼物。”
“我……记得,已经准备好……”
别枝抬了抬有些沉的眼皮,有些混沌的意识终于慢半拍反应过来,她睁开涩然的眼,困得有点迷茫:“你生日,为什么是,你送我礼物?”
庚野低声笑得哑然:“你忘了,当时不是答应过你?”
“……”
大概是因为太困,思绪反应都要慢半拍。
在庚野的话音后,别枝又眨巴了两下眼睛,才慢慢地想起来了。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庚野的生日,在他们遇见那年,庚野生日当天,因为知道得太仓促,人还在学
校里,她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
记不清是林哲还是谁,或真心或假意地起哄,说她怎么这么不在乎某人。
彼时庚野大概看穿了她的羞窘,笑着一抬长腿,把开口的人踹开了,然后还回过头跟她立规矩,说以后在他们之间的规则,就是他的生日,他送礼物给她。
想起那已经很久远很久远的七年前,想起少年彼时耀眼的笑意和眉眼,别枝恍惚觉着,连那一天穿过教室窗户,拓落在他身上的光,好像都被镌刻下来。
在记忆里闪闪发光,永不褪色,也不被忘怀。
“想起来了,可是,不好吧,”别枝轻环住庚野的肩,声音困得有些难得地发软,“那时候你不是给我解围吗……”
“当然不是。”
庚野轻捏了下女孩后颈,低眸和她对视,“我很认真的。”
被庚野那个语气撩得眉眼都弯下来,别枝轻吻了下他薄唇,轻飘飘地问:“为什么啊?”
庚野指骨覆过女孩的长发,将她压向自己,加深了那个吻。而他沉身向水底,将她拱起。
“因为那时候我就觉着……”
“你的存在,已经是这个世界给我最大的善意和礼物。”
水漫过青年漆黑的发,冷白的轮廓,清隽的眉眼。
别枝一个恍神间,仿佛隔着水面,望见的是七年前那个金发的少年。
她忽然觉着,庚野的一部分好像停在了七年前,她离开的时候。从那天起,他心里的那个房间关上了门,里面与她相关的他的一切尘封在时间长河之外,任凭时光如洪流冲刷,再也没有改变。
直到再次见面,那扇门被她亲手打开,那一部分的他从里面走出来,和现在的他融为一体。于是他在潜意识里,依然偶尔会把她当作七年前那个刚成年的女孩,小心翼翼地呵护在心间。
原来真的有一个人,会为你留在原地,无论七年,十年,还是更漫长无垠。
别枝眼角轻弯,藏起了睫间的水光。
她俯身下去,也遁入水里,与庚野接起一个漫长的,跨过了时间的吻。

庚野的生日在年末,十二月最底,紧挨着新年的前一天。
按林哲的说法,就是庚野这生日跟他人一样极限。
在别枝的家乡有个说法,生日那天发生的事,会在接下来一年里重复发生。
别枝笃信于此。
庚野早就听她说过,所以他比谁都清楚——生日这天就是他全年唯一的特赦日。只要不触犯原则问题,什么无理要求都能被别枝允许。
所以提前一个多月,庚野就开始列他的愿望清单了。
第一个愿望,就是让别枝在生日那天,和他一起从她那儿搬进他在山海市那个有宽阔餐厨区的房子里。
关于这一点被放在第一条,帮他参考清单遗漏的林哲曾表示十分恨铁不成钢:“你生日愿望第一条,就是新的一年,换到大厨房里给你女朋友洗手作羹汤啊??”“你懂什么,”庚野拿笔点了点他的清单开头,“别的可以商量,这条,过了生日就没机会了。”
林哲嫌弃:“那不也就搬进去一天吗?”
庚野低哂,笑得像个恶霸:“那当然是有进无出了。”
林哲:“……”
庚野对别枝还是很了解的。
在他说完要别枝带着行李箱过去,她很明显察觉了庚野的意图,刚要蹙眉。
第一个字还没出口。
压在她平板电脑上的庚野耷下眼,懒撑着下颌,慢悠悠地叹了口气:“生日被拒绝的话,一整年都会走霉运吧?”
别枝:“?”
于是,别枝就这么被拐进了庚野的贼窝。
当真是贼窝。
在路上听庚野提起了他的“生日愿望清单”,说这个是第一条的时候,别枝就已经有点不妙的感觉了。
毕竟不到三个数以上,一般不用“第一条”这种说法。
而一直等到到了庚野的家里,别枝刚换上拖鞋,走出玄关,就见刚刚提前进去了的庚野折身回来,手里还捧着一个疑似卷轴的东西。
跟圣旨似的。
看得别枝眼皮一跳:“这是……?”
“路上说了,”庚野朝她微一挑眉,“愿望清单。”
别枝:“?”
“……”
她还真是把他想得太太太善良了。
抱着诡异的心情,别枝接过这沉甸甸——物理意义上——的愿望清单卷轴,解开了上面的系绳,然后捏住了那张“圣旨”的一边,松手。
哗啦——
长长的一卷纸就从她抬到齐眉高度的手指尖下,一直垂到了她膝盖的位置。
别枝:“……?”
“???”
她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显然还不够充足。
等回过神,别枝打眼扫了一遍清单上的字迹——确定不是因为字大这最后一点念想——她再抬回目光,对上庚野那副懒洋洋又欠的神情。
即便情绪稳定平静如别枝,这次也气笑了:“你对愿望清单的理解,是一天许完一生的愿望吗?”
“怎么会。”
庚野坦荡地说:“许365个就可以了,下一年的愿望,下一年生日再说。”
别枝:“……”
还挺会规划的。
默念了三遍“寿星最大”“今天不能打他”,她才终于平静了情绪。但是低头一看那长到叫她晕字的清单,别枝还是好气又好笑:“阿拉丁神灯才三个。”
“谁说的,那是他们不会用,”庚野挪过来,懒洋洋地从后面抱住了她,“小时候在孤儿院听那些志愿者翻来覆去地讲童话书,我就奇怪,为什么他们最后一个愿望要浪费。”
“浪费?”别枝不解地侧脸。
“要换了我,我最后一个愿望,就说给我再来一个阿拉丁神灯。不准替换,就那一个,一模一样才行。”
别枝听着身后靠着她发顶懒洋洋的声线,不由地笑了:“你贪得无厌,还想免费续一辈子么。”
“嗯,跟了我的,都得是一辈子。”庚野低声说着,下颌也从她发顶侧贴下来,一直到他的锁骨压在她垂散的长发,要埋向她颈窝。
“……!!!”
忽地,庚野感觉怀里被他环抱着的别枝轻颤了下,跟了声压低的气声。
像是吃痛的闷哼。
青年立刻直起身,不确定地:“我压着你头发了?”
不应该啊。
之前明明只有在床上,才会因为这个被睡梦里的小姑娘突然抬腿踹他一下。
论有个痛点巨低的爱人以后每天会在床上挨多少揍。
“不是……”别枝含糊地解释。
庚野问完就下意识低头看向别枝。
她长发拂动过纤细白皙的颈,一点淡色的嫣红在乌黑长发旁晃过,又被黑发遮住。
庚野抬手:“你头发下面好像有蹭伤——”
他指骨刚要轻落上去,勾开上面的长发,就见身前女孩忽然捂住了后颈,几乎是从他怀里跳出去了。
“没有伤。”
别枝心虚地挪开眼,“你看错了。”
庚野:“?”
这一秒里大概千八百种念头都从庚野脑海里呼啸而过。
那个淡色的红痕,跟他之前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很像,但自从别枝说不许留在衣服外的地方,会被同事看到,他就没敢再犯红线了。
而且她这个反应……
见庚野面上那点懒散松弛的笑意慢慢淡了,眼神甚至还有点紧绷起来,别枝起初出于心虚,并没反应过来。直到她在他眼神里忽然灵光一现的时候,差点想扑上去咬他。
不过没来得及,就被庚野一拔长腿,上前给她抱怀里了:“我的愿望清单要再加一条。”
“不许出轨,”那人声线黯哑,“更不许被我发现。”
“??”
别枝气得咬牙,面上却没表情:“你怀疑我?”
“嗯,”庚野声线低低地闷在她肩旁,“毕竟我就是这么上位的。”
别枝:“……”
听到这句,尤其是某人尾音那终于快要压不住的笑,别枝好险没在生日当天给庚野脸上狠狠留个牙印。
偏偏某人仗着今天是他的特赦日,为非作歹,不知收敛,演完了她还要趴在她肩上笑得头发丝都颤:“枝枝,你刚刚看见了吗?你的刺猬毛又炸起来了。”
别枝:“……”
好想打他。
不行,他今天过生日。
好想打死他。
不行,打死就没男朋友了。
最后救了庚野的是一通电话。
从进门以后,手机就被庚野随手丢在了玄关柜上——反正别枝就在他身旁,也不会有什么需要他按时待机的人或者事了。
庚野抱着别枝,听她气得在他颈下磨牙、似乎努力忍着不咬他,忍住低声闷笑,他不太想松手,也懒得理那通震动不停的电话。
别枝松了情绪,抬手推一推身前的青年:“你手机响了,去接电话。”
“不接。”庚野拒绝得懒散又利落。
毛茸茸的脑袋还在别枝颈窝里蹭了两遍:“今天是我生日,别理他们。”
“万一有什么急事呢?”
“CN那边负责联系紧急空中救援行动的人,我已经特设了警示铃。”庚野声音懒洋洋的,抱着她的手臂却收紧了,不给她推开自己的机会,“既然不是他,你人又在我面前,那还有什么急事?”
别枝无奈,只能努力在他锁骨下蹭出脸:“万一,小姑?”
庚野皱了皱眉,“她那边有事也不会先找我。”
“可……”
“行行行,我接。”庚野懒懒打断,一边退开身,一边亲了下别枝的唇,这才不情愿地绕去玄关里。
青年背对着别枝,拿起手机。
别枝望着他,就见庚野停在了那儿。
一两秒后,玄关里传来了一声冷冰冰的哼笑。
别枝:“?”
这是个什么反应。
不过很快别枝就大概明白了。
只见庚野一划屏幕,将没开免提的手机懒洋洋抬在了面前,他甚至懒得往耳边放,像是嫌弃手机里的人,不想对方的声音离自己太近似的。
离得远,对面声音也不大,别枝隐隐约约听见了“生日”“回家”“庆祝”之类的字眼。
挺长一段的,别枝有点意外庚野还有耐性听完。
她刚想着,就见懒耷着眉眼的青年慢条斯理地张嘴,打了个哈欠。
别枝:“……”
他可能压根没在听。
事实证明,别枝是对的。
因为对面那漫长的一段结束后,收尾就是一句提了声量的老者声音:“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哦,”庚野毫不掩饰冷淡敷衍,“不去。”
对面:“……”
别枝:“。”
通话里大概有五秒钟的沉寂。
这显然是庚野对对面的耐心阈值,还有可能是因为别枝在场而提高了的阈值。庚野:“没事了?那——”
对面又出了声,估计是深呼吸调整过情绪,这一次音量又压下去了。
别枝没听清。
但这一次,庚野忽然回眸,看了她一眼。
别枝直觉对方提到了自己。
庚野转回去,神色懒散如初:“她也不去。”
“……”
“什么时候给你见?凭什么要给你见?”
“……”
“不用你管。有这个时间不如管管你那个在国外不知道找了多少女人的儿子,说不定他早就给你生出一个连的孙子了。”
庚野一停,在对面爆发前,他冷笑了声。
“哦,不好意思,忘了他现在不能生了。不然你也不会捏着鼻子把我找回来,是吧?”
对面约莫是要暴跳如雷了。
而别枝也看得清楚,庚野在这句话说完时,抬起的眉眼戾气凌冽,眼尾如刃,沁上了薄冷的红。她走过去,握住了庚野垂在身侧的手。
庚野身影一震,回眸。
大约是看清了她,青年周身戾意蓦地散了,他单手把别枝抱进了怀里,像是汲取某种温度。
拿远了的手机里仍有声音,但两人都没去听。
“不要生气,”别枝小声哄他,“生日生气,会生一年的气的。明年我就要给一个河豚庆生了。”
庚野长睫垂颤,无声勾了下唇角。
“嗯,听枝枝的。”
平息了情绪后,庚野将手机拿回眼前,对面竟然还没挂断,他没表情地挑了挑眉,声线懒慢:“行,会带她见你的。”
别枝正意外地抬眼。
就听庚野嘲弄地勾了个笑:“等你一百二大寿吧。”
别枝:“?”
对面:“???”
这次离得近,所以老者的咆哮,别枝也听得清清楚楚——
“你怎么不干脆等我入土?!”
庚野懒挑眉:“哦,我就是这个意思。没事挂了吧。”
说完,庚野也没给对面再说话的机会,直接按了挂断,将通话结束了。
别枝:“……你爷爷?”
“法律意义上,是。”庚野冷嗤了声,将手机扔回了玄关柜上。
别枝迟疑:“你下回可以,不接?”
“那怎么行,”庚野回眸,“看见是他我就来气,怎么能我自己气?当然得接了,然后才能气回去。”
别枝:“……”
这种对话竟然还不是第一回 了。
庚野爷爷,嗯,心脏也挺强健的。
别枝知道庚野不想提那些人,就当作没发生。
她跑回客厅,重新拿回那张长长的愿望清单。
别枝垂眼一扫,目光定在其中一条上:“‘一起逛超市’?那,今天家里的食材够吗?”
庚野望了眼冰箱,面不改色:“没准备。”
别枝:“好,那我们一起去超市吧!”
庚野:“嗯。”
为了生日餐快要被撑爆了的冰箱:——嗯?????
庚野的27周岁生日当天,受伤最重的是厨房和冰箱。
第二重的是因为冰箱塞不下,赶过来救场拿走食材,还被某对小情侣秀恩爱秀了一脸的林哲。
好在一顿准备了整整一下午的烛光晚餐,总算是顺利地开始了。
晚餐后就是礼物环节。
别枝拿出来的是一封信,保存得很好,没有一丝褶皱或折痕,唯独信封的边角微微泛黄,能够看出一点经过了岁月洗礼的痕迹。
庚野接过去时眼神异常地亮,还给自己安排了好大的戏:“是高中写给我但没送出去的情书?保存了七年?”
别枝忍俊不禁:“不是。你想多了,只有五年。”
“啧。”
薄薄的信封在庚野修长指骨间转过,正面朝他。
而他眉眼间的笑意微微一滞。
信封上的那行字也泛旧了。
【我想你在七十岁时打开这封信。
——二十二岁的别枝,留。】
庚野难得有一瞬的无措,他下意识地抬了手,撑在眉骨前,似乎想要掩饰下那一刹那眼底的情绪。
在他察觉这封信最初写下的原因时。
五年前,女孩22岁,癌症手术前,在大洋彼岸给他留的一封信。
“原本一直压在储物箱里,跟着我漂洋过海四处漂泊的,都有点旧了。”别枝眼角轻弯,“本来不想拿出来,但还是希望你能知道,在你等我的那些年里,我也一样地爱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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