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想回家。
外面不知道何时下起了风雪,冰冷的雪被风从门缝中吹了进来,钻入楚楚的脖子,冷得她瑟缩了一下。
这时房间里有些暗,孙策一半的脸被火光照着,一半的脸藏在了阴影里,将他得脸勾勒得极为立体,此时他上前一步,上前用温热的手掌暖了暖她的脖子,面上带了一抹笑意,低头看人的时候就像是勾引人的男狐狸精,让人头晕目眩,恨不得上手摸一摸对方的脸。
楚楚轻叹:“真舍不得你死。”
孙策心念一动,突然道:“我若是这一次平安度过了你口中的死劫,你愿不愿意就此嫁给我,和我在一起?”
楚楚仰头看他,瞬间又被他的好容貌,给短暂的迷惑了。
她眨了眨眼睛,嘿嘿一笑:“你若是好好的活着,受益人还是你自己,那也不管我的事情,却想要我嫁给你,你想得美。”
孙策轻笑了一声,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还真是不好哄。”
他道:“对了,关于双季稻的事情,我会找人商议,尽快派人在江东治下将其推行,让粮食得到增产。”
楚楚立即来了精神:“那就太好了。”
她一语双关道:“要是能让百姓少饿肚子,那我也不枉费,来这世间一趟。”
从楚楚处离开之后,孙策便转身去寻了孙尚香,这时孙尚香正跟孙权待在一处。
孙尚香双手抱胸,侧着身子,气愤得询问孙权:“阿兄,我可听说,就连那吕布也是曾是她的裙下之臣,这样水性杨花的女子,长兄维护她便罢了,你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妹,为何也要站在她那边,去维护一个外人?”
当初孙坚死后,孙权、孙匡、孙尚香年岁尚小,便跟着吴夫人回到了老家曲阿,很多事情他们并不在清楚,唯有孙权这些年跟再孙策身边征战,知道了一些事情。
他说:“你可知道当初阿父遇险,是小桥阿姊到了舒县跟阿兄报信,这才挽救了阿父的性命?”
孙尚香浑身一僵,扭头看他:“还有这事儿呢?”
孙权又道:“当初小桥阿姊前往彭城联姻,便也是阿兄因袁术称帝之事写信前去斥责对方并与之决裂,惹得袁术大怒,这才害得小桥阿姊因此被袁术记恨,将她送去了与吕布联姻的。”
他说:“小桥阿姊于我们孙家有恩,阿兄却又是如何对待她的呢?阿兄他恩将仇报,还与阿瑜兄长一起将人困在江东,让她失去了自由,小桥阿姊怎么会不生怨?只要是和有点脾性的人,定然是不愿嫁给阿兄的。”
孙尚香依旧有些不满:“那又怎么样,现在她在江东,而阿兄才是江东的主人,若是阿兄要娶她,她也就只能受着,她得明白,现在她是在谁的手下讨生活。”
孙权见劝不住自家小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抬头便见着孙策走了出来。
“阿兄?你怎么来了?”
“你少吓唬我。”
孙尚香说完,便转头见到了孙策,嘴巴立即就闭上了。
但是她还是没忍住,嘟囔道:“是不是那桥氏女找你告状了,我这就去找她去,有什么事情直接冲我来,找人告状算什么本事!”
见到孙尚香要走,孙策淡淡道:“回来。”
孙尚香便定住了脚步,双手抱胸,脸上气鼓鼓的。
孙策转动着拇指的扳指,淡淡道:“你是我亲妹妹,阿父阿母去世得早,我这些年也是疏忽,使你欠缺了管教,也不知道谁教的你,竟让你跑到贵客面前大放阙词。”
孙尚香咬着嘴唇:“你不就是心疼你的心上人,舍不得她受委屈,这才来斥责我给她出气的。”
孙策朝着一处招手,立即便有暗卫出现在他跟前,他冷漠吩咐道:“去查清楚,究竟是谁来到她面前吹了耳旁风,教唆她前去贵客面前胡言乱语,查到是谁也不必再来告知,直接斩杀便是了。”
“阿兄!”
孙策淡淡道:“你也要关禁闭,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再出门一步。”
一旁的孙权,赶紧上前说情:“阿兄,小妹只是一时失言,不用这般严重吧?”
孙策这才看向孙权,解释道:“你以为楚楚为什么会在江东?她是知道了与我性命攸关的事情,担忧我就这样死了,前来提醒我。而我的亲妹妹,却骂她水性杨花,若是我不惩戒她,如何不叫人寒心?”
孙尚香本来在生闷气,闻言立即抬头,关切道:“是什么性命攸关的事?竟这般严重!”
孙策瞥了她一眼:“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
孙尚香这才低头,声音呐呐的辩解道:“我不知道她是来救阿兄的,我这才……这件事是我做错了,我认罚。”
见自家妹妹被带下去关禁闭了,孙权也忍不住道:“阿兄,你口中性命攸关的事情,真有这般严重吗?”
孙策看向了孙权,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道:“若是我真要死了,江东就要交给你了。”
这是默认了严重性。
孙权立即摇头:“阿兄才不会死呢!”
他眼睛立即就红了:“阿父走了,阿娘走了,阿兄可不能再抛弃我们了。”
孙策拍拍孙权的肩膀,轻笑一声:“我就这么一说,你哭什么人?男儿有泪不轻弹,还有两年就及冠的人了,怎么还动不动就哭,像什么样子。”
而楚楚没多久便从桥盈口中得知了孙尚香被禁足的事情,也知道了其中牵连了几个世家被斩,但是她并没有过问什么,这都是江东内部的事情。
毕竟谁不想成为君侯的妻子?
腊月过去之后,便是建安五年的春天。
这一年曹操与孙策已经商议好了联姻之事,曹操的女儿将嫁给孙匡为妻,许都朝廷和江东之间在外人看来,貌似已经结成了稳固的联盟。
而许都的天子刘协不甘被曹操拿捏,搞出了一个衣带诏,可惜事情走漏了风声,被曹操知道了,于是曹操便将受诏的车骑将军董承、偏将军王服、越骑校尉种辑等夷三族。
这件事情一出,本与曹操较着劲的袁绍立即找到了开战的理由,东汉末年赫赫有名的官渡之战便再这个时候真正的拉开了帷幕。
而这些日子,千喜盯着的许贡门客都安安分分的,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孙策可不是一个干等着的人,想到了楚楚的预言,便与周瑜商议着要引蛇出洞,好赶在曹操出征袁绍前铲除潜在的危险,免得因小事误了大事。
周瑜提醒道:“还记得楚楚的预言吗?”
孙策道:“说我会前往丹徒山狩猎,导致被许贡门客刺伤,不久身亡。”
周瑜颔首:“既然要引蛇出洞,不如就放出你要前往丹徒山狩猎的消息,让江东各地子弟前来春猎,毕竟既然他们有心,总要给暗地里的人,对你出手的机会。”
孙策道:“也好。”
周瑜便又道:“不过为了你的安全,还要给你找一个替身,你还是别亲自去了。”
这话就让孙策有些不满,拍了拍周瑜的肩膀,没好气道:“难不成我还怕他们吗?”
周瑜道:“你是不怕他们,可倘若你真的出事了,那么江东的各方势力,可就要蠢蠢欲动,阿权年幼不足以服众,孙氏的将来可就难了。”
他说:“还有一件关于陛下的事,我正要和你说……”
孙策被周瑜说动了。
于是很快孙策要前往丹徒山狩猎的消息就这样传扬了出去,还叫了不少的江东子弟作陪,丹徒山脚聚集了很多人扎营,不乏英姿飒爽的女公子们,其中也有很多其他势力来的眼睛。
楚楚却没有前往丹徒山。
她在磨刀。
桥仪其实与这个厉害的妹妹相处得不多,许是姐妹之间的感应,她这天却放下了手中的事务寻到了楚楚,询问道:“小妹,好端端的,你磨刀做什么?”
楚楚看着这位仪态万千的阿姊,面上带了一抹笑意,将刀放下,并拉着人到亭中坐着:“听说阿策兄长前往丹徒山狩猎,我本也想去的,只是不巧这几日身子着了凉,只好乖乖的待在家中养病,倒是错过了这样热闹的场面,便将刀磨了,想着下次还有这样的狩猎活动,我就不用磨刀了。”
桥仪面上将楚楚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我总觉得你有事瞒着我。”
楚楚摇头:“没有的。”
她抱着桥仪的手臂,将头轻轻靠在对方的肩膀上,看着远处在翻地的农民,转移话题道:“阿姊,你可还记得,你曾经你问过我一个问题?”
桥仪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什么问题?”
“当时我用小麦制成面条时,你曾经问过我,既然小麦可以磨粉做成面食,那么水稻是否也可以磨粉做成精粮?”
“没错。”桥仪再次询问,“那可以吗?”
“当然可以。”楚楚点头,笑着道,“水稻磨成粉,加入水混合,放入蒸笼之中蒸熟,可以做成白透的米粉。”
她说:“今日正好无事,我们做米粉吃可好?”
桥盈负责农事,桥仪也在其中帮忙,这些日子也跟水稻有了感情。
此时她听说楚楚有关于水稻的心吃法,就将刚才楚楚磨刀的事情全忘记了,让下人拿了稻米去了磨房,立即拉着楚楚也过去了。
在后世的岭南地区,最不缺的就是做粉的技术。
肠粉、桂林米粉、生榨粉……粉的种类很多,应接不暇。
不过楚楚今日要做的是石磨肠粉。
用石磨磨成粉浆,用一个竹子做成的圆形簸箕,将粉浆舀上放簸箕里抹匀,然后放入蒸笼中大火蒸煮,等到粉浆变得透明,肠粉就做好了。
做肠粉不需要太麻烦,可以现吃现磨,可以加素菜,也可以加荤菜,即便是家里人多,几个簸箕可以同时蒸煮,倒也不是特别废时间。
花了一个时辰,楚楚便将肠粉给做出来了,她用陶碗将肠粉呈给了桥仪,说道:“阿姊,这叫粉,你先尝尝?”
桥仪道:“滑滑嫩嫩的,入口即化,很是爽口,味道着实不错。”
楚楚点头,继续说道:“做成的米粉,摊开进行晒干,就可以做成干粉条,这样更利于保存。”
她道:“阿姊,你要不要试一试?”
桥仪同意了。
于是楚楚便将位置让了出来。
见桥仪对制作肠粉十分感兴趣,正亲自动手,她便指导了一次,见对方吩咐身边的婢女将配方记录下来,楚楚见桥仪没有注意到她,便出了厨房,往自己的书房走。
她拿了丝绢放在案几上,又将墨磨好,轻叹了一口气,在上面一个字一个字的往上写,努力让自己的字写得好看一些。
将信写好之后,楚楚又拿出一个香囊,将丝绢给装了进去,又收拾了一番,便去寻了张作。
在江东这些日子,孙策倒是没有薄待张道长,他倒是活得滋润,连两颊凹陷的肉都长了出来,下巴花白的胡须也油亮油亮的。
他见到楚楚,红润的脸上多了一抹忧愁,又是叹了一口气:“你的情况看上去不太好,你怕不是准备要升天了?”
楚楚一抹额头上的冷汗,忍不住哔哔道:“我说张道长,咱们好歹也认识那么多年了,你能不能盼着我点好,不要诅咒我。”
张作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小妮子,见到她身后背着一把弓箭,腰间别了把磨得铛亮的环首刀,身上背着漂亮的斜挎包,右手还牵着马,马背上更是装了行囊,看上去是要出远门的装束。
他不由道:“这孙讨逆刚前往丹徒山,周太守也回去了江夏,这在江东刚没人看管你,你就准备跑路了?”
楚楚摇了摇头:“不是不是,我要去寻阿策兄长。”
张作不解:“他不是前去丹徒山打猎了吗?你要去便去,作甚这幅偷偷摸摸的模样。”
楚楚说:“我又没有偷偷摸摸,我这是光明正大的。”
她话一落,语气便又有些低落,将香囊递给了对方:“你老是说我要死了,我其实是很不开心的,却还是放在了心中,想着既然要出门,谁也不能预料自己会不会有个什么意外,便写了遗书装在这里面,要是我真的很衰的死翘翘了,你便将香囊打开,按照我上面的地址给我按葬,若是我活着回来了,你就将这香囊还给我。”
“遗书?”张作接过,就要打开,“我看看。”
楚楚立即道:“欸欸欸,别打开,都说是遗书了,现在打开了,我多丢脸啊。”
张作手一拐弯,将香囊装到了袖囊中:“好了,我不打开,就是逗你的。”
他叹息一口气,随即道:“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出门,但是还是希望你此行平安归来。”
说着对方又拿出了一个平安符,递给楚楚:“这是我自己折的平安符,没什么用,带在身上就当作心安了。”
楚楚接过:“多谢。”
辞别了张作之后,她乔装出了城。
不过楚楚却并没有前往丹徒山,而是往许都的方向而去。
孙策为了让她放心,并没有隐瞒她,他与周瑜两人准备“引蛇出洞”的计划,因此楚楚知道前往丹徒山的孙策是旁人假扮的,因此孙策并不在丹徒山。
至于他在哪……
她没记错的话,衣带诏之谋,刘玄德也掺和了一脚,由于参与进去的几人被夷三族,再曹操未曾发现端倪之前率先骑兵反曹,屯兵下邳,很快就拉起了数万人的军队,于是曹操决定亲自讨伐刘备。
而历史上孙策也是得到了这个消息,猜到此时许都兵力空虚,准备带兵奇袭许都,迎回天子。
丹徒山狩猎,只是障眼罢了。
如若这件事情和楚楚猜想的相差无几,那么即便孙策没有前往丹徒山,他的死劫也没有解,可能就应在了旁的地方。
她前往许都,有两个原因:其一,不想孙策就这样死了;其二,希望刘协顺利前往江东。
这两个原因都属于是楚楚自己的私心,她想要改变历史,改变既定的结局,即便她自己会被历史抹杀。
她早就厌烦了这样的生活。
楚楚拢了拢衣领,看这远处的山峦。
在这个世界应该也有能看清既定命数的方外之人,他们隐居在山林之中不入红尘,看着这些王侯将相你方唱罢我方登场,看着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看着天上的云卷云舒。
可惜楚楚却很不幸的,从一开始就卷入了历史棋盘中,成了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颗棋子。
在前往许都的路上,楚楚率先撞见了周瑜。
她下马走到了对方身旁,面上有些尴尬:“呵呵,阿瑜兄长,这么巧啊?”
周瑜穿着一身月牙白的衣裳,身上带着银色的护腕,手掌摩擦着剑柄,桃花眼带着一抹冷意,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不是凑巧,我是特意来寻你的。”
“特意来寻我的?”楚楚咽了咽口水,有些艰难的询问,“你们不会以为我是要逃跑吧?”
周瑜嘴角下压,眼神中带了审视:“不是吗?”
“当然不是!”她上前讨好的扯了扯对方的衣裳,声音格外的甜腻,“阿瑜兄长,我阿兄阿姊还在江东,我要逃跑也要带上他们的,怎么可能抛弃他们自己跑了呢?你知道的,我不是这样的人。”
这话周瑜倒是没有怀疑,身上的冷意瞬间就缓和了些。
他淡淡询问:“阿策在派了不少高手保护你,你是怎么一点都没有惊动他们,乔装出城的?”
楚楚松开了周瑜的衣角,将头低下,语气愤愤道:“才不是保护我的人,明明是来监视我的。”
她目光环视四周,看着将她包围的骑兵,又不满控诉道:“你也是这样对我严防死守,难道对我一点信任都没有了吗?”
周瑜挥了挥手,让周围的骑兵散开警戒,他下马走到楚楚面前,坦荡的道:“若是你原本就想要逃跑,那些人便是来监视你的,若是你安安稳稳的待在江东,那些人便是保护你的。”
楚楚闻言一愣:“好话歹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他道:“你准备去哪?我送你。”
楚楚闻言仰头看他,他身量太高,肩膀宽阔,两人只是站得稍微的近一些,她的视野里就只余他的身影了。
她心脏一跳,立即低头,手搅着衣料:“你不是抓我回去的?”
周瑜摇头:“不是。”
楚楚又忍不住试探道:“我已经将火.药的配方先给你们了,若是此时我跑了前去投奔其他人,你与阿策兄长怕是得头疼了吧。”
一股冷风吹来,树上的叶子正好落在了小妮子的头顶,周瑜伸手淡定的将落叶拿下去,顺便给她整理了耳边的碎发,难得被逗笑了:“你是不是傻?”
“嗯?”
“火药的威力如何,我和阿策已经见识到了,若是你不是真心想要投靠,也不会将它的配方给我们。”
楚楚眼睛瞪圆,气鼓鼓的质问:“那你刚才怎么那么凶?”
她从小就有些害怕对方,为什么害怕却又说不出理由,偶尔也能大着胆子干一点坏事,可每次见到他的时候还是会发怵,当然,这时候也并不例外,显得她自己特别的怂。
周瑜道:“你要我回答?”
楚楚点头:“要。”
好奇啊。
他一双桃花眼定定看着她一会儿,认真说道:“害怕你离开,永远不回来了,所以见到你时,没能第一时间控制自己的情绪。”
周瑜继续说:“我在想是不是将你逼太狠了,所以你就缩回了自己的乌龟壳子里,不想再出来了。”
他看着她,将他们之间的纠葛摊开,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我和阿策从小一起长大,又同时认识了你,后来又都喜欢上了你,这一点想必你也清楚。”
楚楚低头:“额,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周瑜道:“我和阿策当初心照不宣,害怕因为你的到来,而伤了彼此的感情,因此最开始都没有跟你说破。你向来聪明,你应该是看透了,所以你生气。不过这件事本就是我们做得不对,当时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你会生气也是应该的。”
这事……倒也没说错。
当初楚楚就是猜到了两人的心思,因此心中恼恨,心想着这两人不想破坏兄弟情谊,是把她当成什么了,所以在在交州的时候,她犯浑,就故意压着周瑜亲亲。
咳咳……
突然想到这件事,楚楚感觉头皮发麻,她当时究竟是什么样的胆子,就这样招惹了对方的。
她心虚得不敢抬头。
周瑜继续道:“当初阿策和谋士商议要与袁术决裂之时,给你写了无数的信件,想要让你前往江东,或者想其他的办法护你周全,信件都是有去无回,我们都以为信件是被袁术给截胡了,后来查到信件的确是到了你的手上,而你看都没看就烧掉了。”
他说:“我们一度以为,你恨死我们了。”
楚楚不解:“谁告诉你的?我把信烧了的事情。”
周瑜没有回答,继续往下说:“后来你在彭城时不愿意跟阿策离开,更是加深了我们的猜测,你确实恨透了我们。”
她咬唇。
从对方角度这么一看,自己确实有点作了。
如今袁术已经死了,吕布也已经死了,家人也都在了江东,楚楚已经没有了顾虑,这才解释道:“阿瑜兄长,你们有你们的想法,我也有自己的担忧。”
她继续道:“当时桥氏与舅父利益之间纠缠太深,我的族人都在寿春,你们与我舅父决裂了,我作为桥氏女自然不能再与你们有牵扯,因此才会不看不回你们的信件的。”
说道这里,楚楚苦笑:“当时我自己都没有想到,袁术会让我前往彭城联姻,毕竟我还是有点高估了自己,以为自己靠着能让粮食增产这点用处,他便不会舍弃了我。”
作为后世穿越来的人,她是知道袁术最后不会成功,因此当时袁术舍弃她之后,她同样也没再将袁术当成自己的舅父了。
加上她知道桥蕤会死,便将心思放在了阿父死劫上面。
楚楚继续解释道:“我当时没有跟阿策兄长离开,也并不是恨你们。是因为我知道天子还在,袁术手上的天命不过就是玉玺罢了,各地诸侯怎么会服气他呢,势必会把他当成反贼干掉的。吕布不是傻子……额,就算吕布是傻子,他身边的谋士也不傻,自会劝说吕布对袁术毁约。到时候我在以此借口离开彭城,那么联盟未成这件事,过错就不会落在我的身上,否则,我当时跟阿策兄长走了,跟你们去了江东,那么就给吕布找到了毁约的借口,我就难逃辞咎,会因此连累我的家人的。”
而且——
当时她还要前往蕲阳救阿父,自然不能跟孙策离开的。
楚楚说:“况且把我当物品一样被送去联姻的是袁术,并不是你和阿策兄长,你们不用将这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去,认为是因为你们与袁术决裂才害我前去联姻的,我心里清楚,这都是我的下选择,不管旁人的事情。”
后来与孙策说的那些话,也不过是故意气人的,不过那些话周瑜应该不知道,她也就没提。
落日已经消失在天际,夜幕已经降临,月亮从东边的山上爬了上来,树上的叶子被冷风吹得沙沙作响,一时间周围寂静无声。
周瑜见她难得在他面前说这些交心的话,略微沉默了一会儿,决定问清楚:“你既然知道我和阿策都对你有意思,我也感觉得到你并不讨厌我们,为何在皖县时让你选一人嫁,你又不愿意了?”
他面上不显,眼神藏着落寞,楚楚并没有发现:“其实我能感觉到,你更喜欢与跟阿策接触,你更喜欢他,对吗?”
楚楚被这话给干懵了:“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每次你见到阿策,眼睛里总是藏不住的惊艳。”周瑜自嘲一笑,“我有眼睛,看得出来。”
楚楚回神,张了张口。
他低头看她,面上恢复了冷淡,语气认真的道:“你若是选择了阿策,我以后不会再纠缠你,我的喜欢不应该成为你的负担,你不用再逃避。”
“我……”她抬头,扯着周瑜的衣摆,语气急促的解释,“我离开江东真不是逃离你们,不是逃避你和阿策对我的感情,真的。”
楚楚说完又觉得不妥,显然是有些茶了,难不成她还真连两个都要了?
不仅是政策上不允许,就算允许,她也不一定能给谁未来。
毕竟有一件事,是楚楚不能忽视的——
每一次她改变历史记载的王孙贵族命运的时候,她身上总是遇到各种倒霉的事情,即便最后她未能改变旁人必死的结局,可是她的倒霉却是实打实的。
而现在她在干什么呢?
她想要孙策好好的活着;她还拿出了火药这等攻城力气;还想要趁曹操带兵出征的时候偷家,将刘协带回江东。
这上面要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更改王孙贵族的命运,这也是为什么项城人张作每次见到她的时候,都担忧她会死的缘由。
他这样厉害的方士,想必是,已经看到了她的死劫。
其实会不会死,楚楚的心中有数。
因为自己可能会死,所以她不愿意在两人之间选一个,免得将来她抗争不了命运,因此被历史抹杀而死掉了,这不是多余占了别人正妻的位置么。
楚楚嗓子眼好像被什么堵住了,忍不住抬头,想要将眼泪硬塞回去,又发现周瑜太高,她若是抬头眼睛的晶亮瞒不住人,便立即蹲在地上垂着小脑袋,眼泪却怎么也藏不住了,吧唧吧唧的往下掉。
周瑜见状弯腰将这小妮子捞起来,感觉她的身体在抖,有些无奈道:“你哭什么?”
楚楚不可能告诉对方缘由的,是她自己已经知道了可能出现的结果,却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这条路,没什么好说的。
就是有些难受罢了。
最开始穿越而来的时候,她想的不过是苟活于这个世道,可是这个时代终究不是她生活的时代,他穿来z这里所有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张透不过气的大网,将她困住了,活着反而让她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压抑她的,反而不是这个吃人的社会,不是这个时代的男人,而是无形的看不见的历史宿命。
她是犟。
就是想要反抗。
如若成功,死也可以,当然最好别死,皆大欢喜。
不管结果如何,这都是楚楚自己选择的,输赢如何,她都接受,这也就是她最后赌的这一把了。
楚楚小声抽泣,将泪水偷偷抹到周瑜的袖子上,眼泪汪汪,胡言乱语道:“我哭的是,你们干嘛就不能让让我,我都说了我喜欢你和阿策两个人,就不能,都和我好好的吗?为什么都得让我选一个,我一个都舍不得啊。”
说完又吸了吸鼻子,看上去要碎了,一副小可怜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疼的。
可是她说出来的这话,却着实不讨喜。
她面前的人亦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他身处高位又背景强势,而孙策如今更是一方诸侯,是江东小霸王,这样的话无论谁敢在他们说,都是在故意侮辱人,要招人记恨的,偏偏楚楚一次两次的在他们面前大放厥词,仗着的不过就是他们之间的情谊罢了。
周瑜面上看不出情绪,伸手抹掉她的眼泪,询问:“你明知道这事绝无可能,却还是一次一次的说出来气人,你到底图什么呢?”
楚楚还沉浸在悲伤之中,刚刚被擦拭掉的眼泪,又重新聚在了她的眼眶里,夜风吹得发丝糊了她一脸,凌乱的几根头发沾在了她脸上的眼泪上,看上去凄凄惨惨戚戚。
此时听到了对方的话,小妮子的眼睫毛轻颤,嗓子眼被情绪影响卡住,一时间没说话。
不过她的手刚好搭在了对方的胸膛,能感觉到他的心脏在她手下一下一下的跳动,强劲而有力,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
男人身上的松木香,亦是让人忍不住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