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青寻一愣,忽然心情复杂。
“从前我送过你礼物么?”她忍不住又问。
哪吒回答:“送过。”
她有点想问是什么,可此刻,忽然又更想自己在梦中回忆。
那本该是她的记忆。
遗忘后,从别人口中得知,总有些失真的遗憾,可好在她还有找回记忆的机会。
“对了。”于是她另外起了话题,“你其他的法器拿回来了吗?”
哪吒点了点头,“孙悟空托人送来了云楼宫。”
“那法器就一件都不差了吧?”
“嗯。”
时青寻提醒他把法器都收好,还点了一句——“你法器多,一次可能用不上那么多,但每一件都威力不凡,千万别再丢了。”
不然下次又来了个绿孩儿整那么一出,她真的要发疯。
哪吒见她神色严肃,也正色点头。
“既然你伤好了……”这事看上去是已经解决了,时青寻有点心痒难耐,提议起来,“要不,我们再下界看看吧?我记得金兜山之后,是女儿国。”
反正梦里她都对哪吒剧透完了,哪吒明显也清楚她晓得不少剧情,她干脆不装了。
“女儿国,你知道的吧?”甚至她还想和他热烈讨论,“就是有漂亮女王的那个,还有一条能叫人喝了河水就怀孕的子母河,我想去看看,感觉那条河很有意思的。”
——实际漂亮女王更吸引她。
谁不喜欢看美女啊。
因她表现得这样热情,感兴趣的情绪几乎溢满眼眸,哪吒轻轻点头,“好。”
只是他又抬起右手,避开缠金莲的束缚,将混天绫取了下来。
赤色红绫与他如今佩戴在发顶的莲花冠相得益彰,赤色在人眼前晃着,可不知怎得,时青寻忽然觉得有些刺眼,令人恍惚。
直到他捧起她的手,将混天绫放去了她的手心,心才好似悄然静下。
柔软如云缎的红绫不同于其他法器,这仿佛是哪吒的伴生灵宝,极通灵性,不过一下就自动缠上了她的手腕。
比起最初那种似灵蛇在游走般的感觉,如今,混天绫给她的感觉更加温暖。
唯独在最后一刻,红绫像是不由自主收紧了一瞬,怪异的束缚感重新萦上心头。
“哪吒?”她微微顿住。
“凡间多精怪。”他看着她手上的那抹赤色,淡声道,“混天绫会护住你,以免再遇上什么危险。”
金兜山中莫名窜出的青蛇,虽法力低微,不足为惧,可就胜在那般出其不意。
若非他拦下,当日的伤就是她受的。
“哪吒,不行……”但时青寻觉得不太好。
会送他莲花冠,便是因为之前收了他的金鞭,还收过柳叶刀,她好不容易回了礼,结果他又顺势把混天绫交给她了,这算什么事。
礼尚往来也该是两人有来有回的,不是他一昧给。
而且,想到他方才说只收过她的礼……她心情又更复杂了些。
她都没想好下次能送他什么,而且混天绫是随便送的嘛?她不能收。
刚要开口,怎知哪吒似乎早已看出了她的想法。
“不算赠予。”
因为还托着她的手腕,少年的指尖摩梭过她的腕骨,留恋至她掌心,才缓缓收回了手。
“只是下凡时,我将它交予你,保护你。”长期的观察,令他早已对时青寻的想法了如指掌,他道,“况且,你也说我有那么多法器御敌,少一件并无碍,你亦可替我保管。”
“……”
“缚妖索同样能束缚妖怪。”不再给时青寻纠结的机会,他率先往前走了一步,不动声色着,“之后…也不会有什么能收我法器的妖了,对么?”
有意的暗示,再次点明其实她清楚之后西行路上会发生哪些事。
时青寻稍稍回想,好像是没有。
回想至深处,又再次想到梦中,千年前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
临到此刻,他仿若明知故问的问句,就变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那些往事,那些曾经的交流,成了属于他们的秘密。
也成就了此时,悄然蔓延的一点暧昧。
时青寻轻咳一声,最终妥协,“……行吧,反正我们俩应该会一直在一起。”
哪吒正在回看她,心满意足地望向缠去她手腕上的混天绫,忽听这一句“一直在一起”,他的心蓦地抽动了一下。
……会么?
翻腾的欲求再次涌上心头,险些克制不住,他紧握着拳,没有说话,也没有反驳。
“诶,你走太快了。”回过神的时青寻,发现已经落后了他一大步,连忙自然上前,“走吧走吧,下凡去。”
“……嗯。”哪吒应声。
应完声之后,他还来了个精致的一键换装,换了身更配莲花冠的衣服。
袖角的佛莲静静绽开,如泼墨般浓郁,点映在纯白的衣衫上,蓦然吸引了人的目光。
好漂亮,时青寻再次心想。
——好漂亮的小莲花啊。
再次下凡,只要沿着通天河往西,飞不过一会儿就能看到另一条似丝带缀在大地上的蜿蜒河流。
比之通天河,子母河要细长的多,对比下简直像涓涓细流。
但无意比较大小,见到了这条河,就意味着西梁女国到了。
“咦?”
时青寻眯起眼,忽然看见空中好像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孙悟空。”哪吒道。
下一刻,猴哥窜到他们眼前,他今日打扮略微怪异,披了一件黑长袍子,包得有点像个老巫师,可表情一如既往甜甜的。
他惊喜地与他们打招呼:“小妹,小莲花,休养好了,来看望我们?”
猴哥总是充满生命力的开朗模样,真的会感染人。
时青寻不由得笑了起来,点头:“是啊,猴哥,你这是去哪儿?”
瞧着不像是往女儿国里头赶,倒是出城的方向。
“害。”孙悟空摆了摆手,把他整个人兜住的袍子差点滑落筋斗云,“俺老孙忙正事呢,师父和八戒喝了那子母河中的水……”
原是师徒几个果真已行至女儿国,路过城关的时候口渴喝下河水,此时腹胀难忍,快要生娃。
孙悟空受人指引,要去正南边儿的解阳山中落胎泉里,舀一瓢泉水来给师父师弟喝,好解了这子母河的胎气。
时青寻还在看他怪异的打扮,不免问道:“猴哥,你这身神秘的装扮又是怎么回事?”
有一种幻视魔法世界的感觉,神奇巫师·孙悟空。
孙悟空一听,调皮又故作羞涩地拉了拉自己的袍子,嘿嘿笑着,压低了声,“俺师父说这西梁女国中尽是女儿家,切莫纵情忘心,大放情怀,坏了佛门清规。”
“是故,叫我们几个将自己包严实咯。”言罢,他眨了眨眼睛。
一个习惯性抛媚眼的动作,惹得哪吒蓦地站去了时青寻身前,神色不安又略微阴沉。
时青寻没太注意,她被孙悟空逗笑了,“你、你师父……”
哈哈哈,到时候不知道究竟是谁“大放情怀”。
笑了几声,她收住情绪,提议道:“正好,反正是来看你们,我和哪吒同你一起去吧?”
她记得那落胎泉有个妖怪看守来着,但一下忘了是谁。
“可以啊。”孙悟空爽快答应。
而后他又看了眼哪吒,心觉哪吒的表现有一丝古怪,一时又说不上来。
——毕竟这莲花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吃飞醋过。
三人这便往解阳山赶。
那地方好找,直往女儿国正南飞便得见,山最高处,背阳方向有一幽深洞穴,洞穴前,哪怕没有阳光直射,一汪泉水也波光粼粼。
几人落定山顶前,抬头见一磐石上,端坐了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正在抚琴。
“喂,弹琴那老头——”孙悟空喊了半句,觉得不妥,又重新开口,“这位老道长,你可认得如意真仙?”
猴哥走了这西行半路,真是乖觉了,成长稳重了不少。
时青寻虽理智上晓得轮不上她来欣慰,但得见猴哥的成长,还是有一丝莫名养成的高兴。
就是,如意真仙,这名字听上去是真蛮耳熟。
“你找真仙何事?”大石上的老道士按住琴弦,摸了摸胡须,一脸世外高人就是我的样子。
见对方搞神秘,孙悟空也开始搞严肃,不过他的稳重当真是肉眼可见成长,将前因后果一一道出时,很有那种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职场老人味道。
心态平稳,语气平静,心平气和。
——一路西行,007,无偿加班,可不是薪贫气和嘛。
但对面的老道长,看上去一下不淡定了。
丢了琴,站起身,老道长怒而道:“好你个孙猴子!你还想取落胎泉水?你休想!”
孙悟空:?
时青寻皱眉,见对方反应这么大,她感觉想起来点什么了……
“嘿,牛鼻子老道,你突然叫这么大声作甚,你是何人?”眼见着对方突然发疯,孙悟空的礼貌到此结束。
老道长冷笑,“我便是如意真仙。”
孙悟空“噢”了一声,眼睛一转,“那你好端端冲俺老孙发难做什么?俺老孙可没对你无礼。”
薛定谔的有礼无礼。
不过如意真仙无意与孙悟空争这个,他只道:“你可记得红孩儿?”
红孩儿。
时青寻恍然大悟。
——如意真仙,不正是红孩儿的舅舅,牛魔王的兄弟嘛。
“猴哥。”她正在孙悟空身后,于是干脆直接与他耳语,“他是红孩儿的……”
“——你可是时青寻?”
怎料,话才说一半,如意真仙忽然又冲她看来,带着打量,与对着孙悟空不遑多让的怒气。
不必时青寻再解释,如意真仙已极快地将自己的身份表明,而后开始了对他们的言语攻击。
“孙悟空,我兄长来信,说你害了我侄儿,如今还敢来解阳山讨打。我告诉你,想要落胎泉水,任何人都行,就你与你师父不行!”
那换个思路,是不是她可以?
时青寻看向如意真仙,察觉了对方的敌意,她手里握着柳叶刀,感觉是不可以。
恰好对方又向她看来,视线在空中相撞。
“还有你,时青寻,你放着好好的圣婴大王夫人不做,我侄儿好言求娶你,你却转身弃他不顾,眼看着他被观音带走——”
时青寻:???
“喂,牛鼻子老道。”眼见对方越来越疯,时青寻也没了礼貌,“你胡说八道什么?”
“你说什么?”与此同时,沉默的哪吒也开了口。
这个少年一贯是如此,一言不发时好似没什么存在感,但一旦开口,冷冽威压甚重。
时青寻一顿,预感不妙,反应过来——
这牛鼻子老道,怎得如此清楚号山之上发生的事!还添油加醋,根本不是他说的那种画风好吧!
“呵。”如意真仙冷笑一声,解答了她和哪吒的疑问,“红孩儿可是我亲侄儿,火云洞中怎会没有我的人?你这几人,一人害我侄儿,一人弃我侄儿,还有一个看着是弃我侄儿之人的相好,你们——”
他的话没能说完,那杆燃着烈焰的火尖枪已经窜至他眼前。
第90章 听信解释
三昧真火的温度炽热无比,那是能融化万物的火,每一回燃烧,烈焰在空中晃出光澜,仿佛会扭曲空间,叫人心觉震撼。
世间会三昧真火的人不少,却也不多。
又是自己侄儿牛圣婴同样会使的武器,只不过身形与气质尽然不同。
如意真仙还是眼见愣了一下。
不知怎得,哪吒的手也微微颤抖了半分。
少年几不可察蹙眉,听及如意真仙所言,隐没在心里荒诞的怒与怨,怎么也无法平复,且愈演愈烈。
正是这枪/尖歪了一分,给了如意真仙闪身的机会。
如意真仙一下跳去更远的地方,怒意勃然大喊着:“你可是学我侄儿?狐媚汉子,我侄儿看上的夫人,怎就被你这冒牌货迷惑了!”
时青寻:???
这牛一家都是这么勇气可嘉的吗?
不过勇气可嘉是一回事,第一回如意真仙逃脱是运气,第二回,不止哪吒上了,孙悟空和她都飞身上前,与如意真仙战在了一起。
毕竟对方都放狠话说“要泉水没门”了,唐僧和猪八戒还在等着,他们得效率干活,尽快取泉水,也不必再留什么本来就没有的情面。
“你这牛鼻子老道好没劲,你兄长牛魔王,也曾是与俺三拜结交的好兄弟。只是俺老孙早年不晓得义兄还有你这个弟弟,于是不曾拜访。”
打架间隙,猴哥如此道。
“你的侄儿红孩儿,也是俺老孙贤侄。”金箍棒稍稍顿了动作,猴哥又道,“观音领他去珞珈山修行,那是顶好的福气,我等尚且不如,你不谢俺老孙,怎生还怪罪起来?”
时青寻微顿,偏头看着孙悟空,心情复杂。
好猴哥,怎么这么乖啊……
原来他至今还惦记着自己和牛魔王结拜的事儿,她觉得没什么情分,猴哥却是真给如意真仙留了情面。
“你这猢狲,巧言令色!”如意真仙压根不听,暴怒着,“你且说我侄儿占山为王,自在快活,还是如今与人为奴,无处归家的好?”
“皈依佛门未必不好。”孙悟空倒还真正色回答了他。
只是回完,最后的情面也彻底没了。
手握金箍棒,桀骜的猴王不再留情,本有哪吒和时青寻在侧,这如意真仙也不算是个真法力高强的。
不过三两回合,如意真仙便狼狈败下阵来,寻了个空隙闪身败走。
哪吒要追,孙悟空却没这个打算,金箍棒一拦,漫不经心道:“先去取落胎水。”
哪吒眼中的阴郁一闪而过,并未答话,火尖枪挡开金箍棒,仍想离开。
孙悟空再次拦去他身前,“我说破莲花,你的手在抖什么?抖成这样,枪都拿不稳了,还逞的什么强?”
时青寻连忙站去他二人身前。
见状,孙悟空和哪吒都纷纷收了武器,怕会伤到她。
“先去取水吧。”看得出孙悟空只是表面狠起来了,内心还惦记着自己和牛魔王的那丝情分,时青寻也顺势道。
说完,她便连忙想去捉哪吒的手,“你的手怎么了——”
哪吒避开了。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惶恐,躲开的正是右手,甚至在他做回避动作时,手仍是颤抖的。
他的右手上,是缠金莲。
“到底怎么了这是?”孙悟空也凑了过来。
这反倒叫时青寻理智回来,关切并未真的褪下,可她没有再去检查哪吒手的意思,而是再次对孙悟空道:“猴哥,取了泉水,回头路上再说。”
缠金莲的秘密,没有几个人知道。
哪吒当然也不愿旁人知晓。
孙悟空眼睛一转,应了好,没再多说,他率先去了洞穴边取水。
“青寻。”
看似回避的少年,见孙悟空暂时离去,却蓦地主动开口了:“……当日在号山,你与红孩儿之间,究竟经历了什么?”
来了,她就知道,他势必要追问这事的。
在心里叹了口气,当日不想提及的事,谁曾想今天被摄像头如意真仙爆了出来,再藏着掖着也没意思,时青寻将当日的事重新解释了一遍。
“为何,当日未与我说?”少年眼皮颤动,说完后,紧紧抿唇。
他垂着眸,时青寻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可他周遭的气息,非常微妙。
像是一阵冰冷彻骨的寒意,又裹挟着浓郁的莲香,过于馥郁的香气反倒不再清幽,而是炽烈。
由于还没真的吵起来,时青寻的理智尚存,并没有说那句吵架经典台词“我要是说了你就会现在这样。”
她稍稍沉默了一会儿,思考着措辞。
于是并不知,少年阴冷的视线在她头顶来回扫视——那是几乎失去理智的,叫嚣着某种恶念的情绪。
因为没有看到,她自顾自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了,便道:“当初,我担心我表述的不对,会让你误会,你误会,我也会难受。”
但是这个问题真的好难回答啊,救命。
哪吒并没有说话。
“事情并不像如意真仙所说的那样,现下里我向你转述,也感觉自己说得不够全面。”
只能说古代没有真正的摄像头,不然她真想说——别问了,请看回放。
“怕你会主观臆想,但我和红孩儿的确什么也没有,我觉得我问心无愧。”她的解释到此结束,自觉还算圆满。
真的有点顾虑对方会来一句阴阳怪气的“是么”,抑或是“你就知道你当日说了,我会生气”的这种假设。
但时青寻就是这样的人,时而过分直白干脆。
——该解释的都解释了,你愿意信就信,不信那她也没办法了。顾虑会有,可不会太多,于其内耗,不如摆烂。
她等了好一会儿。
哪吒仍垂着眸,他还背着手,从她的角度看去,只见他额发飘动,唇抿得发白。
“……哪吒?”
那一瞬间,薄唇几乎又被他重新抿出血色来,再放松唇瓣时,却渲染开一分用力过度的白。
“我晓得了。”他最终道。
简单的四个字,没有再追问,也看似没有继续生气。
时青寻一顿,心觉松了口气,他好像真成长了,不会由着自己的情绪说些无厘头的气话了。
也和孙悟空一样变得更稳重了点,游历游历,走走西天取经的路,大家都能够洗涤心灵的吗?
这条路线得记好,西域旅游首选。
放松的这一刻,孙悟空也取了泉水回来,向他二人招了招手,“小妹,小莲花,回西梁女国去了。”
“好。”时青寻应了声。
直至最后,三人一同上天,她仍没有想明白——
实际上,怀揣着怀疑时,人才会反复质疑询问,若是从一开始就给对方定了罪,他不会再听信任何解释。
“你的手……”云间,毫无察觉的时青寻,只是压低了声音对哪吒道,“罢了,待只有我们二人时,我再看看,好不好?”
只有他二人么?
少年漆黑如墨的眸涣散了一瞬,怪异的气息涌上心头,可表面不动神色。
他轻声应好。
沿着东往女儿国走,取经团一行人正在城中驿站休整。
时青寻本有意去看望唐僧和八戒,孙悟空却将她拦了下来,说是师父如今大这个肚子,恐是不多便见她。
她想了想,也是这个理。
此刻的唐僧恐怕很脆弱,毕竟都是古代人,讲究还是挺多的。
时青寻老老实实和哪吒在外候着,又见马厩就在不远处,敖烈并没有变做人身,可见她来了,扫了扫尾巴,像是和她打招呼。
她也走了过去,与敖烈稍作寒暄。
“近来可好?先前在金兜山停留不久,却见山崖陡峭,这一路走得有些辛苦吧?”
“是有些。”敖烈又一次甩了甩尾巴,“彼时正值寒冬腊月,霜雪未化,路又陡峭,师父好几次险些跌跤,好在我们几个看着。”
“那是真有些危险,金兜山挺高的。你自己呢,你没摔着吧?”
“我还好,二师兄替我的马蹄裹了稻草,遇见寒冰也不至于太脚滑。”
“八戒还挺好的,也不知道玉兔原谅他了没。”
“是啊,前几日二师兄还念叨着,说玉兔仙尚未回信呢……”
时青寻还想说话,却见敖烈目光正看向她身后。
她身后,是哪吒。
担忧少年又因莫须有的原因生气,她回过头去,却见他只是垂着眸子,心不在焉。
这个少年,有数次因为她与旁人多说了几句,于是伪装起风轻云淡。可渐渐了解他后,他的心事并不那么难看清。
他有时会不高兴,她清楚。
但更多时候,她并不觉得处了对象就不能有朋友,正常和别人交流又没什么,况且他们还没在谈恋爱。
这次,出人意料地,哪吒仿佛真在发呆,好像并不关心她在与敖烈说什么。
时青寻并未多想,因为在哪吒身后,有几个身着锦衣官服的女子正朝这边走来。
圆拱石门形成一道雅致框景,石门之内,只能看见外头一部分的场景,不知究竟来了几个人。
等了会儿女子们才鱼贯而入,恰好孙悟空也推开了门出来。
“青寻小妹,俺师父好多了——咦,几位来有何事?”
孙悟空也瞧见了忽然而来的几位女儿国臣子。
“我等奉女王命前来,请御弟长老去王宫中游玩呢。”女官们倒也不扭捏,说明来意。
孙悟空眼睛一转,若有所思,倒也没有要拦的意思。
左右城中都是凡人,女王将驿馆整座给他们住,还吩咐了人照顾他们饮食,取经团一众人对女王观感还是很好的。
“进来吧。”
孙悟空摆摆手,又招呼着时青寻和哪吒,“你们也进来吧。”
时青寻点头,哪吒随着她进去。
屋内窗幔都放下了,只点了一盏灯。
刚打完胎的唐僧还有些虚弱,但出于礼数为重的心,他已穿戴整齐,起身迎接群臣。此刻看去,昏暗等下,肤白如雪的肌肤却白的透光,弱柳扶风的美人态更甚。
不愧是一路上被众多妖怪垂涎的唐僧,娇弱又貌美的皮囊,足以叫人心动。
女官又一次向唐僧说明来意。
果然,唐僧也对这于他以礼相待的女儿国很有好感,很爽快便答应了。
孙悟空凑上前去,给自家师父擦了擦额间尚未整理的虚汗,意味深长道:“师父可要仔细些,这城中都是女儿家,我们是出家人,可莫要纵情忘心,大放情怀啊。”
这是将进城前,唐僧对他的叮嘱复述了一遍。
“悟空。”向来乖乖的唐僧,听了这话有些不高兴,“你心觉为师是何等人?女王邀我是好意,许是想让我看看国中风土人情,往后回了大唐,也好向我皇言之,阐明这西行路上各国敬意。”
说起来也真是,这西行一路上,不谈妖怪,真走到各国时,这些西域小国多是将唐僧奉为座上宾,以礼相待,尊称其一句“天朝上国来的高僧”。
不愧是我大唐!时青寻心道。
“好好好。”孙悟空哄师父,“师父一路走好,待回来,也与俺老孙几个说说这女儿国如何好。”
唐僧想了想,又放缓了声音,“悟空,你若有空,也可带着师弟几个与哪吒太子、青寻仙子,在国中四处走走。只要行事切莫张扬,别惊吓到旁人便好……”
长辈的叮嘱总像唠叨,孙悟空摆摆手表示听见了,有没有听进心里就不得而知了。
唐僧见他如此,便也不再多说,拜别哪吒与时青寻便跟着女官走了。
时青寻也没再多留。
见孙悟空看似老实起来,躺去椅子上睡午觉,她还想再看看哪吒的手怎么了,于是另外寻了驿馆一处空着的房间,带着哪吒走了进去。
“伸出手来。”
甫一进门,她就对哪吒道。
这个少年难得没有别扭,他很坦然地将右手抬起来,递到她眼前。
许是也过去了一阵子,心绪平复下来,时青寻此刻掀开他的袖子,缠金莲玉串好好戴在他手腕上,白皙光洁的腕上没有一丝伤痕。
“那会儿,为何忽然手颤抖起来了,是缠金莲……”
但她仍旧存疑,试探着覆上他的手腕,想用灵力尝试解开一些术法——比如说,有没有障眼法。
哪吒便一直安静乖巧地,看着她做这些。
当对方的手覆上他的手心,摩挲至腕伤的皮肉,她的指腹沿着清晰可见的血管一路往上,抚摸至小臂,他便一直盯着。
柔软却因指腹略微粗粝的掌纹,按压在他冰凉的肌肤上,形成一阵阵如电闪过的酥麻,令他喉间不由得溢出一声几不可察的快/慰喘息。
就像现在这样,多好。
她的眼神一直落在他身上,她的注意力全然被他吸引,全神贯注的模样,令他欲罢不能。
为何不能永远如此呢?他心想。
“青寻。”她的灵力在他小臂上流连巡荡,同源的灵气,熟悉,而令人觉得极度舒适。
他看出她的怀疑与顾虑,缓声,佯装安抚:“彼时,听及如意真仙污蔑你与红孩儿,我的确心有不虞,因此触动了缠金莲。”
时青寻的指尖顿了顿。
认真听他言之,感受到他语气里的诚恳,她忽有一丝误会了他的愧疚感。
他没有误会她与红孩儿有什么。
是她在误会他生气。
“哪吒……”
“如今无碍了。”他轻着声,见她有将手抽离的意图,又道,“可还有些疼,可以摸摸我么?”
时青寻:……
对方这样轻的音色,含着一丝脆弱,在阒静无声的室内,忽然添上难以言喻的暧昧。
“疼、疼么?还疼啊。”她道。
随着自己的开口,却越发不自然起来。
又怕他是真疼,她努力将声音放平静,再次试探问道:“要不,我用灵力为你疗伤?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没有伤了……”
她的手,也当真没有抽开。
肌肤相贴,一点清浅的热度,顺着手腕传至心间,哪吒的目光久久没有挪开那一处,他静静道:“就这样,便好。”
“怎样?”
时青寻没再得到回复。
哪吒看上去有一丝心不在焉,却不妨碍她渐渐理解了他的意思。
她如他所愿轻揉着他的手腕,感觉到他冰凉柔软的肌肤,慢慢有了属于她的热度,明明心知他应该早就不疼了。
可面对他的请求,她心猿意马,说不出拒绝。
渐渐地,除了她轻柔抚慰他的动作,室内静得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只是美好的平静,在下一刻被人打破——
“青寻妹子,走不走?看风土人情去!”门外传来孙悟空异常精神的声音。
时青寻小声“啊”了下,又被吓到,她蓦地放开了哪吒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