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嫉妒她拥有着他从未得到过、因此根本无法想象的爱,拥有那般爱的人,原来眼里是再容不下其他的。
哪怕他苦苦哀求,她也不肯为他停留。
……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她变得和他一样孤身一人了。
“什么我说什么?”时青寻一下没反应过来,“说我的家人?他们…在一场意外中离开了,是暴雨,遇上泥石流。”
多的她也不想说了,毕竟她也曾经很难过,觉得接受不了。
暴雨……
哪吒心中思绪一闪而过,反倒变得更加错愕。
昔年,东海前,凡人的领地在日夜暴雨之时,她有很长一段时间仿佛受了什么刺激,情绪大变,不愿和任何人说话。
可她分明哪里也没去过,只是一直在东海岸边。
因为一直陪在她身边,他感受得最为强烈,被她冷落了很久,以至于他心觉是他不顾她的劝告,抽了敖丙的龙筋所致。
当初真是因此么?
忽然间,哪吒生了一丝疑。
“你……”哪吒轻喃着。
话题聊到这里,劝过了少年要好好爱护自己,以至于颇有些关系更进一步的意味,气氛已经变得缓和下来。
时青寻仰头,见少年似乎在出神,她没有多管,而是问出了最初由他提到,而想要问的那个问题。
“当初…你究竟为什么要打伤敖烈,是真的和他起了冲突?”她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还是因为不喜欢龙,所以才……”
——迁怒敖烈。
虽然有心不想把话题搞得那么僵,但时青寻找不到更委婉的方式。
因为这件事真实发生过,若为了照顾哪吒的情绪,而将大事化小,她觉得反而对不起还在关心这件事的敖烈。
呼出一口气,她做好了打算……眼前的少年或许还会思忖要用怎样恰当的借口,来回避她的追问。
却不曾想,这次他答得相当耿直,他道:“不喜欢龙。”
“……”
知道她还会追问,他又解释着,“因为龙都不是什么好龙。”
哪吒会这样看待龙,时青寻觉得自己是清楚一点原因的。
“哪吒闹海”的故事在她的世界已经是家喻户晓,有多个版本的缘由。
比如东海没给陈塘关降雨、或者大水淹了陈塘关,还有比较恶劣点的说法是哪吒跑去东海洗澡,混天绫搅乱海水,夜叉前来阻拦却被他打死,他又把送上门来的敖丙打得半死不活……
不管哪个说法,这个世界究竟发生的是哪个版本,回到现下,要说哪吒和龙一家亲,她才会觉得奇怪呢。
嘶,还有,如果哪吒去东海里洗澡……裸着的那种吗?
——打住,这个思想太危险,划掉。
“但是……”回归正事,时青寻在心里叹了口气,“敖烈他——”
她希望他不要因为和东海的过节,迁怒别人。
前面她才说到不要随便伤害他人,尤其是无辜的人。
虽然,哪吒说是敖烈先招惹他的,但他说不出具体因何事招惹,又在此时再次承认了做过,以她对敖烈的了解,也觉得敖烈不是会主动挑衅的性格。
十有八九,真是哪吒先招惹的事。
哪吒并未否认。
但他对此做出了更详细的解释——
或许也是存了心思,想引导她往这方面想。少年的音色缓缓,却无悲无喜,甚至没有怒气。
这并不是他与敖丙的个人恩怨,而是极寻常的陈述事实。
“昔年,便是东海龙族误了布雨的时辰,却毫无悔过之心,又降下暴雨,害了无数凡人的性命。”
天生的神明,有时谈不上真正的嫉恶如仇。
哪吒虽然到过凡界,但不曾真正体会过人生百态,没看过人间疾苦,最终会和东海起冲突,或许并不是为凡人鸣冤,也不是真的大发善心。
——而是彼时的他,就想如此做。因而说起此事,无悲喜,无怒气。
时青寻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有些怔怔的。
“暴雨”这个关键词由她先提起。
但当哪吒再说出口,明明与她说的事毫无关联,她却莫名心悸起来,仿佛也曾亲身经历过。
在哪儿经历过?
梦里……还是曾经的梦外?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良久后,时青寻回过神,抿唇道,“但如你所说,那是东海的事,敖烈并不是东海龙族,我…我希望你不要为难他。”
哪吒和东海的冲突,不管是她了解到的版本,还是这个世界真实发生过的事,是非对错,本与敖烈无关。
无意在不清楚事实的时候去劝别人不要在意,看上去,哪吒也不想深入东海的话题,因为他说到那里就戛然而止了。
她最终道:“可以么?哪吒,敖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他抬眸看她,眸色深深。
“很想我答应?”
仿佛她只要说,一定要他答应,他就会答应一样。
也可能是不答应,又心里积怨。
他愿不愿答应是他自己的事,时青寻摇了摇头,“你自己决定,我不要求别人一定要答应我什么。”
但她可以决定自己做什么。
“如果下次,你们俩真的有了冲突。”她的语气严肃了一些,“我先和你说清楚,我会向你们俩都询问事情经过,若你解释不清,说不出确切合理的原因,我会选择维护敖烈。”
少年的眸顿时沉了下来。
但她好像已经不那么忌惮他了,害怕的情绪都没有生出来一分,很平静地与他对视着。
“为何不能是维护我?”少年是清冷之极的音色,惯常冷而淡的神情,会让他像高不可攀的人物。
此刻,他的话却像个在争宠的小孩,蛮横又不讲理。
还闷闷的,像是受了委屈。
“……因为,哪吒,是你先伤了他。”她还心觉,如果敖烈什么也没做错,那哪吒应该向他道歉。
于是,她又迟疑着,“你…你能不能去……”
“不能。”总能敏锐察觉她情绪的少年,听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
他抿紧了唇,压抑着眼中的冷意和别扭,“我不想,我也没有做错。”
在他心里,仍旧觉得敖烈和敖丙是一丘之貉,没有任何区别。
果断否决了她的提议,可这次,少年心下却没有生气,因为他已然察觉,时青寻对他的提防之心消下去了很多。
于他而言,任何事都不如她将目光落在他身上重要。
“……行吧。”至少把这件事情说开了,时青寻鲜少真去强求别人什么。
但想着想着,时青寻又补充道:“对了,还有,无论怎样,我觉得彼此作为朋友,相处还是要坦诚,不要做骗人的事哦。”
她甚至重新开始,认可他,认为他是她的朋友。
哪吒深深看着她,仍然下意识地佯装脆弱和温和,想要点头,忽然却皱起眉头。
“你说哪件事?当日的确是敖烈挑衅在先,我没骗你。”
“……”
时青寻懵了一下,总感觉他这话有哪里不对劲。
——不是,什么叫哪件事?他还有什么事骗了她?
“当日,我往灵山去拜会如来世尊,忽感龙族气息,有好几虾兵蟹将意图伤我。”
当然,他怎会被那等精怪所伤。
杀了一堆,再抬眼,所见到的便是化为龙身而来的敖烈。
“西海太子,手中怎会无兵?他既是冲我而来,我为何要客气。”哪吒轻哂,无论是对虾兵蟹将,还是对敖烈,他都不放在眼里。
时青寻沉默了好一会儿。
此事,她自然也问过敖烈,因从敖烈那边得到的回复是“从未挑衅哪吒,不过是独身一人去赴宴,遭此横祸”,她才觉得是哪吒不由分说伤了人。
“能确定是西海的兵?”她隐隐察觉不对。
少年摇头,哪里的兵于他而言,都是讨人厌的海族之兵,“并无区别。”
时青寻语塞。
她觉得,当然有区别。
敖烈没有主动挑衅,哪吒不是主动伤人,这说明——此事有第三方在掺和。
“你怎么之前不讲清楚?”但凡她今天少交待一句,恐怕都得不到这个消息。
时青寻忽然意识到,有时哪吒并不是在敷衍她,虽说大部分时候他会说一些漂亮话,但都很浮于表面。
内里,这个少年并不善表达。
他会无意识的错失表明自己立场的最佳时机,甚至像是习惯了一般,并不在意别人如何误解他。
因为……很少有人赞同他?时青寻心中忽然有了这个猜测。
“因为你不信我。”
“……”
“当然有区别的。”回到上一个问题,时青寻将心中有第三方的猜测告诉了哪吒,叮嘱道,“你还是多加注意吧,是不是你有什么仇家?”
哪吒的仇家……如果他经常嘎嘎乱杀的话,估计有挺多的。
总不会是敖丙吧。
但毕竟自己不是哪吒,没有经历过他经历的事,时青寻对这点纯属瞎猜。
少年忽然低下头,仔细看着她的脸。
天庭将近之际,耀眼的日光下,少年如此注视着她,如墨的瞳绽开的是温柔的光。
“青寻……”他唤了她一声。
时青寻仰头看他,忽然心起一种和猴哥类似的想法——
这个少年并不是那么难以看透。
能够照亮一切的阳光,带来温和的光亮,涤尽一切阴霾,使得少年的眸色也不再捉摸不透,反而澄然无比,其中还倒映着她的身影。
“还有什么事?你有没有听到我叮嘱的?”
心跳蓦地乱了一拍,但时青寻很清楚,这是被他的美貌暴击了,绝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
哪吒当然听到了。
他心觉这是时青寻的关心,因而心生暖意,轻轻点头。
“之后,你若还要去看望敖烈……”薄唇微抿,少年又显出几分踌躇,“可否带上我?”
“……”喊他去吓唬敖烈吗?
“不是。”他摇头。
原是时青寻不小心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这让她有一点尴尬,轻咳一声,“那你总不会是想和他道歉……”
“不是。”不等她说完,他的否认更快。
“……”
“你担心我会再次伤害他,可若我就在你身边,他也在你身边。”少年微微垂眸,云刚好遮住了阳光,叫他的瞳孔重新幽深起来,“是不是你就不用再担心了?”
“……”
虽然感觉哪里怪怪的,但这的确不失为一个有点怪又有点好的办法。
两人都在她眼皮子底下,谁也掀不起风浪。
——不是,她又不是他们俩监护人,干嘛搞成这样啊?
“我觉得……”
“寻寻。”哪吒避开她的目光,偏头,示意她,“天庭已至。”
“你若有事,便先回瑶池吧。”他将手藏于袖下,好似在摩挲着腕上的乾坤圈。
不由自主地,时青寻将目光追随于他手腕间。
金圈熠熠生辉,极为好看,但在他白皙的手臂上发着亮光的,除了乾坤圈,还有那串越发润且亮泽的缠金莲玉串。
感觉第一次见这玉串还是干涩的新玉,现在过去多久了?怎么变得这么温润了,哪吒这么喜欢盘串的嘛。
而且,她微眯着眼,怎么感觉玉变红了……
“下回你要下凡,记得喊我一起,可好?”
哪吒的声音在她耳畔再次响起,他的语气很轻,洇着深深期盼,又有一分克制的脆弱。
她再度回神。
最终,看着他安静等待她答复的样子,她点了头。
梦境让她心起涟漪,这是事实。回想这次下凡与他的相处,她决心与这个总在她身边的少年稍稍和解。
哪吒显然有心以退为进,没有纠缠,他离开的很干脆。
时青寻在天门前站了一会儿,目送他的背影远去,却没有急着回瑶池,而是转道去了广寒宫。
广寒宫内,贪玩的兔子又没在。
但嫦娥仍旧在炼丹。
她收回曾经心觉自己挺有事业心的话,嫦娥才是真正的敬业,吾辈社畜的楷模。
“嫦娥仙子,最近一切还好吧?”第一句是和仙友打招呼的惯常客套,时青寻问道。
嫦娥没理她。
行吧,看来和科研狂聊天真的不需要客套,那就直接说正事。
“先前我给你的真身莲瓣。”时青寻道,“嫦娥仙子,你有查出什么来吗?”
嫦娥从炼丹炉前抬起头来,一张绝美的脸蛋被炉火熏得黝黑,她却浑然不在意,随手擦了把脸,就站起身来。
“还没那么快,此事略微复杂,毕竟还关乎长生术。”她道,“你再等一等吧青寻。”
时青寻点了点头。
“不过,你最近有没有做什么梦?”嫦娥又道。
时青寻蓦地一顿,看向嫦娥的眼睛,再次点头:“有……怎么了?”
她听不少天庭同僚说起过,神仙是鲜少做梦的。
因为神仙拥有漫长的寿命,境界越高,越是寿比同天。这样长的寿命,会导致一生经历了过多,久而久之,心会生出纷杂。
所以,依旧是境界越高的神仙,就像是某种禁制一般,越不容易做梦。
不过话说回来,大家寿命都挺长了,但神仙们仍在追求长生不老术,真的是非常…有追求啊。
初为神仙的那段时间,时青寻也常做梦,尤其在凡间的雨夜之时,她梦到了遇难的亲人。
但后来,随着修为渐长,她也很少做梦了。
除了……
“近来我用了些魂术在花瓣上,哪吒三太子不惧魂术,却不知是否会作用在你身上。”嫦娥解释道。
她端详了一会儿时青寻的面色,“你感觉还好吧?”
时青寻没有觉得不适过,摇了摇头,但她有在意的事——“我做梦了,那些梦是摄魂后得来的真实记忆,还是…只是梦?”
有关于哪吒的梦。
千年前,白衣少年悲壮自刎,血色染尽了他的白衣,他身边空无一人,除了她无人依仗。
血在岩石间蔓延,与他有血脉之亲的李靖却高立云端,说着讽刺至极的话。
可他毫不在意,他只是一遍遍对着她道“我们回去吧”,像执念一样,乃至后来他已成圣,在西莲苑仍旧念着,叫她“回来吧”。
这些……到底是真,是假?
“嗯?”
身居天宫最高处的月宫仙子嫦娥,她许是也很少做梦,诧异地看了时青寻一眼。
“这……”嫦娥有些难言,“我也不好说,魂术一旦入体,权看承受法术的人如何去化解,有人会做虚无缥缈的梦,也有人会沉溺在记忆深处。”
意思就是,两种可能都有。
“我觉得,或许你有自己的判断。”她道。
时青寻看着她。
“梦无逻辑可言,若是梦,定然虚幻无比,梦醒之后,便知真假。”嫦娥也看着她,探究学术问题时,嫦娥是非常认真的,“但若是回忆,定会让人心生悸动,难以释怀。”
“……”
其实,在嫦娥说“你有自己的判断”时,时青寻已经渐渐想明白了。
临到此刻,她沉默了一瞬,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因为研究结果还没出,时青寻没再追问这件事,而是为了再次下界做准备,随着嫦娥炼出了一罐子丹药。
“你眼睛不好?”嫦娥看着时青寻小心翼翼收好丹药的模样,有些懵。
时青寻摇头,倒没有瞒着嫦娥,“不是,我是要送给我一个朋友。”
“哪吒三太子?”
“……”
嫦娥脱口而出的答案,给时青寻整沉默了。
连几乎不社交的嫦娥都知道她和哪吒算是走得近,天庭还会有谁不知道。
本来是有心疏远哪吒,最后却好像已经人尽皆知了。
而这点风声,是从头一次孙悟空大闹蟠桃宴就有了苗头的。
彼时哪吒差点一枪戳中她,下一刻混天绫就落在了她身上,众人的目光也随之聚焦在她身上;
之后,她又和哪吒吵过架,哪吒罢工,李靖跑来找她,当时也是闹得沸沸扬扬,自那之后,更多的声音传来了她耳朵里。
解释过,但没用,无论人或仙的八卦心都是非常重的——这话她后头下凡去看望敖烈,还特地嘱咐过猴哥,就是因为当时天庭的八卦之风愈演愈烈。
好在她对这种事不太看重,管别人怎么说,她只在乎自己过的舒不舒坦,别舞到她面前就行了。
与其因为这种事内耗自己,不如届时抓住那个八卦头子,直接对着他发疯。
——所以,那个八卦头子到底是谁,千万别给她逮住!
“不是么?”嫦娥若有所思,换了个答案猜,“难道是那日受刑的小白龙,我后来知道了,他是西海三太子。”
她还犹自补充着,“哦吼,也是个三太子。”
“……”
“还不是?”嫦娥犯了难。
所以时青寻说,无论人还是仙都难以避免吃瓜吧!瞧瞧,嫦娥这种科研狂热分子都能在这里分析半天。
“莫非……”嫦娥啧了一声,瞪大眼睛,似乎被自己的猜测惊到,下一刻又觉得没什么不可能,她再次向时青寻询问道:“莫非,是我家小兔崽子——小玉?”
时青寻:……
“不是不是。”她疯狂摇头,把头摇成拨浪鼓,“都不是,别瞎猜了,一个都不是。”
“都不是你朋友?”
“……都是我朋友,但不是他们。”
“你朋友真多哦。”嫦娥感慨。
“……”
赶在嫦娥的八卦之魂越燃越烈之前,时青寻果断离开了广寒宫。
再回瑶池,时青寻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向王母申请一个长假,包含其中弹性上班的时间。
王母是个宽厚的神仙,她早早知道时青寻和小白龙交好,没来天庭上班前两人就是好友,此番小白龙在西行取经的队伍里,时青寻想多去看望,也是情理之中。
她欣然批准了时青寻的请假申请。
只是……她看向时青寻的时候,眼神意味深长的模样,让时青寻有点不自在。
总觉得,虽然自己打的申请是因为小白龙,但王母娘娘好像觉得并非如此。
努力把这种怪异的感觉抛出脑后,时青寻向王母行了礼,连忙回池子里干活去了。
时青寻并不知,在她离开后不久,三青鸟陪在王母身边,开始了新一轮吃瓜——
“昔年,青寻来天庭,如来世尊特意托娘娘照拂她,我还道这是哪儿来的身有佛缘的小莲花。”大青鸟道,“没想到竟是与哪吒三太子有缘。”
王母但笑不语。
“许是两人都是莲花仙?本是同类,自然互相吸引。”小青鸟显然没大青鸟了解的多,她猜测着,“青寻原也上进,天赋异禀,修行速度极快,我们瑶池真是块宝地,得以孕育出这么好的莲花。”
王母发话了:“孕育青寻的莲花种子本从云楼宫而出,由佛祖投入下界,又因缘来了天庭。”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
“啊?竟然原就是三太子养的花吗?”小青鸟震惊。
几人面面相觑,二青鸟感慨:“哪吒太子,早年众仙都言他是一身杀戮相,命犯杀戒之仙,却不曾想,他养出来的心上人,是这般乖巧温良的。”
“很有反差。”
“感觉不是很搭。”
“青寻不会被他骗吧?”
吃瓜吃到高潮,一人一句,停不下来。
“凡事勿看表象。”王母道,“你等不曾与哪吒三太子接触过,亦少与青寻相处,不可人云亦云。好了,随我去南海赴宴吧。”
议论声戛然而止,三青鸟连忙称是。
第42章 我认得你
忙了一会儿,在硕大莲叶上躺下没多久的时青寻,忽然感到一阵极大的狂风刮过。
叶片大的好处是想怎么躺就怎么躺,坏处是一起风,叶片受力面积太大,她整个人差点都被掀飞。
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势贴在莲叶上,时青寻好歹是稳住了自己,仰头望天。
只见黄沙弥漫,乌云遮蔽,日月都黯然失色。
好狂,好怪的风。
——这样的风,她心里倒是有个相关剧情可以解释,也是她特地回来天庭做准备的原因。
猪八戒成功加入西行取经团后不久,师徒几人途径黄风岭,路遇黄风怪一难,唐僧被黄风怪部下虎先锋摄去洞里,要洗洗干净吃掉。
那黄风怪说起来倒算是个关系户,她记得是灵山来的。
猴哥上门找师父,不想却被黄风怪的一阵怪风迷了眼睛,受了眼伤,败下阵来。
那眼伤也不是因为黄风怪这次事才得来的,而是旧伤,当年他大闹天宫被投入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受六丁神火灼伤而来,从此不能见风沙。
而时青寻特意去找嫦娥炼了一罐子丹,就是给猴哥治眼睛的。
如此想着,待风渐渐平静下来,她觉得自己要抓紧时间送丹药去了。
这段剧情里会有一个菩萨给孙悟空治眼睛,但时青寻希望猴哥的眼伤不要一直成为他的软肋,能调理好当然是更好。
希望自己的丹药能有一定作用吧,直接治本。
一起身,时青寻忽然又想起自己和哪吒约好了下回要一起下界,思忖了一会儿,她指尖生出一朵小莲花送去云楼宫。
只是静静等待了一会儿,云楼宫那边迟迟没有回信。
以她如今的灵力,她可以确定自己的信一定是送去了云楼宫的,哪吒如果在,不用多久便会感知到她的灵力。
没回信,就说明哪吒并未在云楼宫。
去哪儿了?
时青寻有些诧异,但事有轻重缓急,又给云楼宫飞了一朵莲花说自己下界去了,她便没再多管,自己离开了。
说来也巧,才刚到凡界,还没往西行的路上飞,云层间,她直接偶遇了孙悟空。
“嘿!青寻小妹!”
眨巴着金闪闪的大眼睛,孙悟空还是一如往常笑嘻嘻地向她打招呼。
时青寻注意到他眼尾还有一点红,忙道:“猴哥,你眼睛怎么样了?”
孙悟空一顿。
“你晓得我遇到什么了?”
“……”
完蛋,说漏嘴了。
时青寻懊恼极了,心急果然容易出差错,她连忙补救道:“我…我见你眼睛特别红,不会是受伤了吧。”
“你说的‘怎么样了’,不是‘怎么了’。”
“……”
好细心一猴。
“青寻,早在俺老孙大闹天宫前,初次见你时,你便喊俺老孙‘大圣’。”不只是眼下心细,孙悟空竟翻起旧事,“后面又预言了俺老孙五百年会从五行山出来,还晓得俺老孙成佛成圣,你是不是…晓得些什么?”
“……”
这下真坏了。
当初预言的多开心,此刻面对孙悟空的疑问,就有多慌。
时青寻忽然才意识到,有剧情的金手指固然好,可一旦别人明白过来她什么都清楚,那就很太妙。
就像,她也不喜欢哪吒用那种对她了如指掌的语气说话。
自己并不清楚的事,对方却比自己清楚得多,会让人心生警惕。
她只是想做一个简简单单的社畜神仙,并不真的想搅合进这一场天地瞩目的取经大事,偶尔来看看已经挺开心了。
最惨的是,偏偏她还不好把所有都透露给猴哥,毕竟天上地下神仙菩萨都盯着,真要全招了,恐怕更倒霉。
她没说话,孙悟空笑了笑,竟然没有追问。
“你这是要去哪儿?”他只问道。
时青寻松了口气,“我……”
“青寻。”孙悟空忽地又道,“俺老孙突然想起来,很早之前自己还是块石头的时候,也曾有个姑娘来花果山,絮絮叨叨过很多。”
“哦,应该是两个人,还有个小少年陪她一起来的。”
“听起来,她也对俺老孙将来会发生的事,挺了如指掌的。”
孙悟空只是忽然想起这件事。
时青寻却浑身一僵,猛地抬眼看他。
他还是石头的时候?
何时?千年之前吗……
此事,孙悟空也并非第一次提出。早前他便说过花果山曾来过生人,彼时她还以为是他弄错了,因为那儿只有猴,绝对没有人。
“你说的那个姑娘,她说过什么?”
如果真是她千年前去了花果山的话……她会和谁去?
“太久远了,约莫有个千年了吧,忘了。”孙悟空挠了挠头,“毕竟那会子俺老孙还是石头,只是觉得,她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晓得很多事。”
“……”
“所以,你下凡来做什么?”孙悟空当真只是随口提起,又回到了原本的话题上。
或许觉得旁人会心生警惕的,本就是曾经是人的时青寻。
身为猴,猴哥是一点没觉得被人晓得将来的事,有什么好警惕的。
时青寻看了他一会儿,许是刚放松心绪,她还在想着会是谁能和她一起去花果山,她随口找了个理由含糊,“哪吒下凡了,我来找他。”
说完,她自己先一怔。
为什么会说哪吒。
“哦~这样啊。”倒是孙悟空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你呢?你去哪里?”她只好硬着头皮问孙悟空。
孙悟空将自己遇上的事与她说了一遍,果然,他已经遇上了黄风怪,被黄风怪古怪的风所伤,幸得伽蓝菩萨相助,以三花九子膏治好了眼伤。
“是治标,还是治本。”时青寻又问道。
“这俺老孙就不清楚了。”孙悟空笑着,“总归伤的眼睛,现下是看得见了。”
时青寻顺着他的话,从乾坤袋里掏出了自己炼的丹。
“无妨,我这里也有一罐治眼伤的丹,尤其针对被灼伤过的眼睛,你也可以拿去试一试。”
“你怎么会有?”猴哥再次狐疑。
但就这么一会儿,时青寻已经把理由想得很充分了,“我自己炼的,之前听闻你被投入太上老君的炉子,我就有这个担忧,所以特地炼了这个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