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旻珠垂眸看了眼秦五的惨样,不禁感叹,果然魏蛟养的府兵性格都和他相差无几。
但她当然不会觉得秦五可怜,毕竟是对方先对自己不敬。
被揍了一顿后,秦五显然意识到女子不是好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
“夫人,小人错了,烦请您饶恕小人这一回。”
萧旻珠刚刚站在外面目睹了半程,但也大致了解了事情经过。
虽然只和张甫春有过寥寥两次的见面,但接触下来对方的品性不说高风亮节,但也豁达守正。
二十两银子在寻常人眼中不是小数。
但张甫春名声在外,为城内官员富绅看诊获得的赏赐都不菲,怎么可能会为了这二十两银子自砸招牌。
萧旻珠问道:“你刚刚说你为了给你祖父看病,花了二十两银子,这可是普通家庭一年多的嚼用,看来董大人给自家小厮开的月钱颇丰。”
众人一想,也确实如此,寻常人家一时哪里拿的出二十两银子。
秦五早就想好了说辞:“回夫人,这笔银子是三公子体恤下人才施给小人给祖父看病用的,小人口中无半分假话。”
说是主人家给的就说得通了。
萧旻珠:“张大夫开了几天的药量?”
秦五:“五天。”
萧旻珠:“你说你祖父只喝了两幅药就撒手人寰,那余下的药包何在?”
秦五犹疑道:“那些药被小人母亲当做是害人的东西,早就给扔出去了。”
萧旻珠问:“扔哪儿了?”
“这个……”秦五眼神飘忽,额头冒出汗珠,“小人的母亲也不记得了。”
周边看热闹的人心想,这是死无对证啊,如何能说得清。
萧旻珠垂眸看眼他魂不守舍的神情,“既然如此,你可有仵作验尸的凭据证明人确实是因为喝了张大夫的药而死?”
“这个肯定是有的。”秦五来了精神,从腰间掏出一张字据递给萧旻珠。
张甫春从角落晃悠悠地站起身,今日遭遇地一切对他来说是痛彻心扉。他环眼周遭一片狼藉,柜台倒塌,药草被人随意践踏脚底。
张甫春眼神掠过往日关怀备至的小徒弟,语气郑重地向萧旻珠道:“在下敢以性命起誓,当日开给秦老爷子的药绝对没有问题。”
秦五跳脚道:“这上面白字黑字都写了,就是你的责任别想赖账,即使是告到县老爷那儿我都有说理的地儿。”
萧旻珠迅速看完,这上面确实如秦五所说,但她始终觉得有疑。
斟酌了下遂道:“我会再让两名仵作协助处理这件事。”
秦五一听这话,急了。
“我祖父过两日就要下葬,这时候再请仵作验身是对死者的大不敬。”
萧旻珠道:“放心,绝对不会耽误你祖父下葬的时期,而且查出事情的真相也是告慰老人家在天之灵,你也不想自己祖父走得不清净吧。”
周围人觉得有理,纷纷附和。
见形势不妙,秦五和其余几个家丁互相使了眼色,匆匆忙忙应付了两句便抬着昏过去的董梧跑了。
人离开后,张甫春闷不做声地跪地,恭敬朝萧旻珠大拜:“多谢夫人解围,若不是夫人,回春堂怕是今日就会化为乌有,草民也会抓进牢狱。
萧旻珠吓一跳,赶忙将人从地上扶起来,解释道:“我不过是因为看不管有人仗势欺人,虽然请了仵作重新验尸,但后面还是要请张大夫多多配合。”
“这个是自然,只是……”张甫春语气自责地道:“夫人因为草民的原因得罪了董清,君侯那边……”
“没事。”萧旻珠呈英雄一时爽,“董三公子先仗势欺人,君侯开明大义,会理解的。”
出头当英雄一时爽,张甫春一提起魏蛟,萧旻珠如冷风灌耳,霎时变得清醒。
她今天出府不但花了魏蛟的钱,要是还给他惹了大麻烦,魏蛟不得手撕了她。
萧旻珠扣了扣指甲,顾虑地问了一句:“那个董清势力很大吗?”目前东平城的老大应该是魏蛟吧。
张甫春解释说,董清任职东平郡丞,是东平官员的二把手。
除此以外,他还道:“据说董大人与洛阳的董国舅有一层亲缘关系,因此,从前的太守也得给他几分薄面。”
董国舅的亲妹是熙帝的皇后,并且坐拥雍州几十万雄兵,是诸侯中目前势力最强劲之人。
萧旻珠觉得要完,如果董清和董国舅真的关系匪浅,气急败坏地去洛阳告状,那她岂不是给魏蛟惹了个大大的麻烦。
第15章 新衣
逛完街回到使君府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白桃唤了几个下人过来帮忙,把马车里的东西往院子里搬。
前一秒地萧旻珠还欢欢喜喜地还指使下人等会儿东西应该放哪儿,下一秒推开房门,面上喜色顿时消失于无形,再恨不得把门重重关上。
仿佛这样里面坐着的那个人就会消失眼前。
当然,她不能。
萧旻珠强打起精神,嘴角勾起笑容走进房间。
萧旻珠的脑子在魏蛟觉得自己钱花多了和魏蛟知道她惹了一个大麻烦专门过来兴师问罪这两个想法中来回跳跃。
不过她情愿是前者。
魏蛟过来当然不是因为这种小事。
他坐在窗前,面色阴沉得滴水。
今日衡阳信使快马来报,北方的匈奴趁他南下进军,偷袭了幽州北边的马场,一番烧杀抢掠后抢走了六百多匹将要成年的北地汗血宝马。
好马在战场上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在短兵交接时,拥有健壮战马甚至可以帮助扭转战局,幽州位于大沅的边境,与异族斗争时有发生。匈奴的骑兵很厉害,冲击力强,为了应对他们,魏蛟也勤于训练幽州士兵马上作战能力。
骑兵要想与对方一较高下,马匹不能少,是以魏蛟专门驯养了几百匹北地汗血宝马,专门为了对付匈奴人,不曾想,马还未出栏就被夺走了。
“把你的行李收拾好,三日后我们回衡阳。”魏蛟急于回去收拾那群蛮子。
狗东西,连他的马都敢抢。
魏蛟已经想好了怎么把他们抽筋扒皮。
萧旻珠脑子空白一瞬。
啊?这么快?
萧旻珠本以为还会在东平待上一段时间,于是问道:“这边的事务君侯都处理完了?”
魏蛟冷冷地嗯了声,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降降火气,“剩下的事交由旬翊处理便是。”
萧旻珠点头表示明白,老板的决定她除了听从别无选择。
奴仆一包一包地把东西往房间里放,魏蛟的注意力被吸引。
他偏首,眼神示意:“这些东西都是你今日上街去买的?”
萧旻珠以为他觉得自己东西买的多,小心翼翼地点了下头。
魏蛟突然好奇:“买了什么?”
原来女人家要买这么多东西。
萧旻珠老老实实回:“衣服,胭脂水粉,还有簪子。”
魏蛟挑眉,“就这些?”
萧旻珠连忙道:“我还给你挑了两身衣服。”
买这些东西能有这么多?
光胭脂水粉就有整整一箱,魏蛟打开几盒,发现都是红色,“差不多的颜色为什么要买这么多?”
虽然魏蛟现在挺有钱的,但这也是他辛辛苦苦在外面打拼挣得,自然不喜家里的女人这么铺张浪费。
魏蛟忽略了他把萧旻珠当做家里女人的下意识想法。
萧旻珠瞅了眼他手上拿那两盒解释:“你右手的是玫红,左手的是浆果梅子色,虽然这么看着颜色差别不大,但是涂在唇上还是有挺大差别的。”
魏蛟不太信,鬼使神差地用手指挖了一点抹在手背上,对光两相比较,好像是有一点点差别。
萧旻珠见胭脂盒里突然多了两个小坑有些肉痛,但好在这是掌柜见她买的多额外送的,颜色其实她并不是很喜欢,想着反正不花钱就收下了。
不过也就是颜色深浅的差别罢了。
比对了一会儿,魏蛟神色哂哂地想抹掉手背上的唇脂,手背肉都搓红了却只擦花了一点。
坏菜,萧旻珠突然想起来这个不容易抹掉,也就是俗话说的不沾杯,所以她才一口气买了这么多。
萧旻珠:“君侯稍等一下。”
掌柜说要搭配店里赠送的精油才能擦掉。
魏蛟的额头此时差不多能夹死一只蚊子,哪个正常男人会把妻子的唇脂拿来抹在手上。
他垂眸看向手背那点快要被自己用力搓破的皮肉。
要是擦不掉,就拿刀把它削了。
还好萧旻珠最后找到精油遏制了魏蛟刚萌生的这个想法。
萧旻珠拾起魏蛟的手,往手背上那小块地方倒了一点精油。
在用手指在上面抚触打转的时候,感觉到指下的手轻微一颤想抽动缩回去的动作,萧旻珠才意识她的动作有点过于亲密了。
萧旻珠不动声色松开下面握住魏蛟的那只手,随后又用帕子在对方手背上轻轻一擦,没有丝毫残留。
“这样就可以了。”萧旻珠柔声道。
魏蛟心头划过一丝异样,快的都没让他琢磨出那是什么,“嗯。”
手背的位置有些灼烫,又有些发痒。
他皱眉,不自在似的将自己的手背在身后,“你刚刚说…给我也买了衣裳?”
萧旻珠点点头。
魏蛟:“给我看看。”
萧旻珠把给魏蛟买的新衣从混杂着她的衣裳的箱子里翻出来。
主要是衣服也不多,与其专门买个箱子装,倒不如和她的一起打包,既节省空间又省钱。
衣服拿出来,一套是黑色,一套是绛色。
款式比较简单,不容易出错。
衡阳的家里,主子的衣服都是请专门的裁缝来量身,选款式专门定做的,是以,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新衣服给魏蛟带来一种新鲜感,以及小小的惊喜。
魏蛟常穿的便是像这样的深色,是以萧旻珠送的礼物很合他的心意,连先前被匈奴人偷袭马场的事激出来的火气都消散了三分。
娶回来的新妇出门逛街还记得给他买东西,魏蛟觉得对方极有眼色。
魏蛟将衣服拿在手上,指尖抚触面料柔软舒适。
关于今天发生的事,萧旻珠觉得有必要提前给魏蛟打个预防针,要是对方突然找上门,她的下场可能会很惨。
见魏蛟面容较之刚才舒缓了些,萧旻珠斟酌着开口:“君侯,有件事我得给你说一下。”
魏蛟眼睛不抬,“什么事?”
于是萧旻珠将董府下人与回春堂的纠葛交代给魏蛟听,又添油加醋地说了董府的三爷董梧调戏自己然后被府兵揍了一顿的事。
萧旻珠轻轻地咬嘴唇道:“这事儿换从前,忍忍也就过去了,可我如今是君侯的人,他人对我不敬,岂不是就是对君侯不敬。”
萧旻珠语气泄露出一抹忧伤,不动声色地将自己与魏蛟立场捆绑在了一起。
魏蛟额角一抽,有种自己的物品被人觊觎的恼恨和不快,骨节分明的手指攥在了一起,听到那个董三爷被府兵揍得鼻青脸肿起不来身,魏蛟面上的愠色这才消退几分。
他冷笑道:“董清算什么,如今整个东平都在我的手上,他安敢猖狂,下次遇到这种事,直接让府兵打死了事。”
或许是觉得萧旻珠害怕得像个鹌鹑的样子太过没用,还显得有几分可怜。
“出了什么事儿,我给你兜着。”魏蛟后面加了这么一句话。
在魏蛟眼里看来,萧旻珠既然嫁给了他,就是他的人,由他罩着,他可以欺负萧旻珠,但别人不行,不然就是在打他魏蛟的脸。
听到魏蛟熟悉的张狂语气,萧旻珠心里紧绷了半天的石头落了地。
两人相处这段时间,萧旻珠虽然发现魏蛟身上有诸多缺点,比如脾气暴躁、敏感多疑、狂妄自大……
但魏蛟这个人也有优点,言出必行,护短。
“君侯,有没有人说过你刚刚的样子特别有男子气概。”萧旻珠离得很近,一脸真挚道。
还有把库房钥匙交给她的行为也很迷人。
对方轻启朱唇,吐气如兰,说出来的话猛然让魏蛟心里跟开水罐子似的,咕咚咕咚烧的冒泡。
多年来刀尖舔血的日子将魏蛟锤炼得有了如野兽般的警觉,直觉告诉他前方是悬崖峭壁,应当停下脚步,可莫须有的东西却勾着心让他继续向前,于是他脚下踌躇。
魏蛟故作一番强硬的样子,嗤声道:“故意给我戴高帽子?”
萧旻珠娇俏地挑了下眉,笑意盈盈道:“哪有,我是真的觉得君侯器宇轩昂,雄姿英发,乃当之无愧、顶天立地的当世豪杰。”
魏蛟莫名地不爽见萧旻珠这幅谄媚讨好的样子,抬手轻轻掐了一把萧旻珠白皙光滑的脸颊。
萧旻珠秀眉拧出一抹不悦,瞪向凶手,抱怨呼疼。
却不知她如今的模样像极了山间出生不久的幼鹿,黑眸清澈乌透,楚楚可怜。
魏蛟心跳突然漏了半拍。
他根本都没用力。
魏蛟不自在地收回手,眼见刚刚白皙吹弹可破的肌肤被他弄得微微泛红,偏开目光嘟囔地说了一句:“娇气。”
但心里却在想,萧旻珠的脸蛋怎么这么嫩,这么软,简直像块软糯清香的米糕。
萧旻珠:那你倒是别掐啊!
大厅内,秦五正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老爷,您可要为三爷做主啊!”
一个茶盏从上方狠狠丢来,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混账东西,那魏蛟就是条咬人的疯狗,连我都尽量退避,你们还敢去招惹魏府的妇人,生怕不惹祸上身吗。”董清愤然道。
今日回府时,妻子突然哭哭啼啼地跑过来让他给三子董梧做主,说董梧被人打得现在还昏迷不醒。
董梧是他和妻子唯一的嫡子,从小到大董夫人对他格外骄纵,所以也就养成了骄横恣肆的性子,人在外闯了祸,也是他这个当爹的跟在后头擦屁股。
可前段日子,董清分明告诫过他,现在外面世道乱,东平又才易主,让他安分守己些,谁知他不过才离府一日,就出了事。
董清立马招来平日里跟在儿子身边的小厮询问前因后果。
得知事情经过后,他勃然大怒,连旁边的董夫人都吓了一跳。
秦五连连辩解:“三爷是为了给小人家寻公道,才会去寻张甫春的麻烦,哪知偏偏就遇到了魏蛟的夫人……可他们下手也太狠毒了,对三爷是拳打脚踢啊。”
董清先是在大厅走来走去,神色冷淡地看向秦五道:“我且问你,此事本身三爷可有掺和?”
他问的是秦老爷子的死到底是因为张甫春的药还是其他事情的关系。
秦五本来想说没有,但触及老爷面上的肃然之色,他心底又犯了怵,嘴里支支吾吾。
董清一见到他那样子就知道要是这事儿真的让官府介入,必定是儿子理亏。
难道真的让官府把儿子按律处置吗?
“老爷,梧儿怎么办啊,被打成那样。”旁边的董夫人捂袖泣涕涟涟。
“还不是你平日里太娇惯他,被打也是活该。”董清脸上怒意尽显。
嘴上这么说,可对自己这个儿子又不可能真的不管。
董清走到廊下,外面星子点点,已经快深夜。为今之计,只能明天一早去向魏蛟赔罪,求他网开一面,不要再追究这件事。
毕竟他背后还站着董国舅,魏蛟如今再怎么神气,也应该会给国舅爷面子。
次日一大早,董清便带着礼物敲响了使君府的大门。
他向门仆说明了来意,随后被领到了待客的大厅。
“董大人请稍作等候,小人这就去通禀君侯。”
待下人离开,董清抬眼看四周布局,从前太守是许垚时,他也曾来过府邸,可现在,原本大厅墙壁常挂着中堂字画变得空空如也,增添雅致的瓷器和古玩也尽数被撤去,连客人坐的桌椅也没有,留出来的大厅两侧空地被数排兵器占据,显得有些森然。
两个月前的那场大战触目惊心,金陵城外遍地尸骨残骸,至今都让董清胆寒。
从先帝开始,皇权旁落,如今的熙帝又沉迷求仙问道,诸侯之间只维持着表面对陛下的恭敬,彼此之间按实力说话,相互攻伐,不太受朝廷制约。
对于魏蛟,董清从前并不怎么了解,只听说他是幽州牧魏畴外面的一个女人所生,之前一直流落在外,后面才被魏畴带在了身边权作一把利刃教养。
和这样一个从小刀尖舔血长大的人相处,董清心中是又惧又嫌恶。
而他如今却不得不站在这儿等对方前来。
一直到日头高高挂起,魏蛟才姗姗来迟。
魏蛟一脸无谓地走进大堂,一屁股坐在上首的主位上,淡淡道:“董大人找孤有事?”
董清在这儿站了将近两个时辰,两条腿是又木又僵,期间连水都没喝上一口,为官三十载,董清哪被人这样对待过,若不是有求于人,他早就甩袖离去。
魏蛟睨视董清又青又白的面色,心情傲然自满,他早知道董清在等着,就是故意把人在这儿晾着。
不好好管教自己儿子,非得闯祸了才知道上门赔罪。
从前那些人畏惧董清的权势,事情到最后不了了之,他魏蛟可不是怕事的人,况且董家在魏蛟眼里根本不足为虑。
要不是东平缺治理的人手,之前那批官员魏蛟一个都不想留。
魏蛟抵着额角靠在扶手上,思考他该怎么替萧旻珠找补回来。
不能这么说,萧旻珠代表的是他的脸面,他为萧旻珠出头,也是在给自己出头。
没错,他心底里就是这样想的。
董清步伐略有不稳地走上前,看似对魏蛟的迟到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撑着笑意道:“犬子昨日语言无意冒犯了夫人,下官已经重重责罚过他,万盼君侯和夫人海涵,特此备上薄礼,请君侯笑纳。”
尽管魏蛟并不识货,但肉眼可见地桌上摆着的礼物都价值不菲。
他将市面上少见的红玉手串拿起手颠了颠。
董清注意到魏蛟的动作,小心敬慎道:“一切都是因为董府的下人秦五想讹些钱才会将他祖父的死将罪责归咎到张大夫头上,都是我管教不严,我昨日已经勒令过他不许再去为难张大夫,所以是否能请君侯撤回重新让仵作验尸,也是尽早让老人家入土为安。”
“是吗?”魏蛟突然了无兴致地放下手上物件,目光如炬地看向董清,“如果不是你儿子在背后撑腰,底下的人安敢狗仗人势?
“寻衅滋事,按照律法……怎么也得先打个三十大板再关进牢里四年五年。”魏蛟也不知道按照大沅律法寻衅滋事该怎么判,但既然在东平,也就是他说怎么判就怎么判了。
对方突然翻脸,董清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
魏蛟还在继续道:“孤瞧你府中那个下人也有问题,自己亲祖父死了不难过还跑去勒索大夫,一并押往大牢吧。”
“魏蛟,你不要欺人太甚。”董清突然爆发道,平日里别人待他都是客客气气,哪曾遭过今日的冷遇。
“欺人太甚?你儿子从前在外调戏民女,恃强凌弱时怎不见你出来说一句。”魏蛟反问。
董清脸色铁青,语气中带着威胁道:“君侯即是不给我面子,也该知道国舅爷与我家有亲,君侯是否能看在国舅爷的份上网开一面。”
魏蛟眼神变得阴郁,他平生最恨有人威胁自己,若董清伏低做小,没准他后面心情好也就让人把他儿子放出来,没想到这老头子竟然拿洛阳的董国舅恐吓自己。
如今诸侯中,董国舅得皇帝信任,权势登天,属地凉州雄兵几十万,众人唯恐避之不及,幽州虽然近两年来在魏蛟带领下拓宽领土,日益强大,但因为所属偏远北地,经济贸易始终不敌中原,打仗时缺衣少食也是常有的事。
只不过每次打完仗,魏蛟都会将从部分官员家里搜刮出来的家产贴补军用,让将士们总觉得打完仗就有钱,魏蛟不善经营这一弊端暂时还未显露。
虽然两者实力目前相差悬殊,但并不代表魏蛟就会怕,相反,他很享受在战场上宣泄自己,甚至能从中获得一丝丝的愉悦。
魏蛟全身释放出冷气,薄唇轻轻翘起:“国舅爷又如何,你以为我是被吓大的不成。”
董清显然没想到魏蛟的口气竟然这么大,气得简直要说不出话来。
魏蛟让人给他丢了出去,当然那箱黄白之物被他留了下来。
反正这也是董清搜刮来的民脂民膏,他不取用,还不是便宜别人。
魏蛟回想方才董清说话时遮遮掩掩,显然是因为那董梧在背后做了什么亏心之事。魏蛟已经铁了心要彻查此事,他命人招来衙门主事。
收到魏蛟的通传后孙戚一路上都惴惴不安,将自己最近做过的事完整捋了一遍,生怕魏蛟招他过去是嫌他办事不力,要砍自己的头。
“下官拜见君侯。”
魏蛟倏然抬目,露出森森白牙,“孙主事。”
孙戚顿时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总感觉下一刻对方就要用尖锐的牙齿咬断他的脖颈。
他上次见到魏蛟还是两个月前城破的第二日,当时幽州军长驱直入,他们这些金陵的官员随之被押着关进了一个房间,将近一日未进水米,饿的昏昏沉沉,头晕脑胀。
直到房门再次被打开,一个黑色劲装、傲然如冰霜的青年踩着落日余晖走进来,压迫性的目光仿佛扫视了他们在场的每一个人。
说实话,对方和他想象中比,简直是太年轻了。
但孙戚并不敢小觑对方的手段,那日可是有五六个不肯向魏蛟低首的同僚死在了他们面前,鲜血几乎浸湿了房间。
魏蛟将刀插回刀鞘,冷漠地道:“愿意归顺于孤的出去,不愿意的,孤不介意送你去见你们的许太守。”
和冷戾如地狱恶鬼的魏蛟相比,今日笑着的魏蛟显然更难以捉摸。
孙戚更小心地侍奉道:“君侯有何吩咐,下官愿孝犬马之劳。”
魏蛟嘴角勾着笑:“秦家人和回春堂的纠纷可让仵作重新验尸了?”
孙戚倏地一惊,万万没有想到魏蛟找自己是因为这件事。
但细细想来,这件事又确实与对方有一丝相关。
昨日使君府的下人来说是奉燕侯夫人之命,让衙门仵作重查秦老爷子的死因。
好巧不巧,就在前一日,董大人府上的三爷就托人做了局请孙戚吃饭,说自己小厮的祖父被回春堂的郎中给医死了,便嘱托孙戚等那郎中进了衙门后让人在狱中好好关照。
据说那小厮侍候董三爷多年,主仆间有些情谊,为此董三爷便想给自己小厮寻公道。
孙戚入官场多年,对这类事件处理也十分有心得了,看过仵作验尸证明后便满口答应下来。
一来上面确实如对方口中所说,老爷子的死是因为吃过了郎中开的药,与一开始吃的药性相冲命丧黄泉,二来,他一个小小的衙门主事也不敢得罪董郡丞家的公子。
所以不管事实到底是不是如此,只要他想长久地在这个位置上干下去,就必须按照对方的指示去做。
原本只需等着董府下人报官,他派衙役去缉拿郎中便是,不知为何让燕侯夫人给掺和了进来。
孙戚左右为难,两边都不敢得罪。
重新审查,查出来和原来不同结果,董郡丞那边如何交待,要是不从,怎么给燕侯夫人去说,女人家的枕头风同样不可小觑。
如今魏蛟亲自过问,孙戚明白这件事已经脱离自己的控制。
孙戚一时心跳如雷鼓,郑重其事道:“下官已经派人重新去查看了。”
魏蛟啧了声,不耐烦地道:“查出最后结果需要多久?”
孙戚鬓边冒出细密汗珠,他用袖子一擦,“大概……五天。”
这已经是紧赶慢赶的时间,官府在受理案子后会进行初步的审查,然后再去现场走访,采取人证物证……
哪知魏蛟却道:“太慢了。”
魏蛟心中咂摸,五天后他都已经在回衡阳的半道上了。
“孤给你三天时间,查不出来,你就自己走人吧。”魏蛟给了最后期限。
这些文官就喜欢拖拖拉拉,简单的事都得分成四五步做,不逼一把,根本不知道他们能做到什么地步。
魏蛟无视孙戚苍白欲倒的神色,将桌上董清送来最值钱的木匣子斜在腰间,手臂夹着走了出去。
他之前答应了萧旻珠,让她掌管家里的财物,他可不是那等无信之人。
萧旻珠今日差不多是躺过来的,下午的时候她突然心血来潮想试试自己新买的衣裳。
没穿越前她特羡慕那些有钱人,只需手指一点,卡一刷,就能把东西提走,作为普通的打工人,萧旻珠每个月的薪水扣除房租后就只剩那么一点儿,让她不得不精打细算过日子,买东西一般网购,在商场买衣服前提前在试衣间翻看吊牌价格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哪承想在现生没实现的梦想,穿越后实现了。
到了铺子,也不试,全凭自己的眼缘选,反正她有钱,不怕结不了帐。
买东西不考虑价格这种体验太过美好,不多时候就挑了二十几件衣裳,春夏秋冬四个节气的都包含在内。
她将衣服从箱笼里翻出来。
萧旻珠有个小癖好,试穿新买的衣服的时候喜欢揽镜自赏,但又不想让别人见到她抽疯的一面,于是她挥退了房间里伺候的下人。
衣衫褪去,露出冰肌玉骨,肤如凝脂的身躯。
取出一套水红色阔袖长衣,套在身上,腰上系金丝团花穿珍珠的腰封。
据掌柜说,这是近两年洛阳最流行的款式,女郎们几乎人手一件,萧旻珠初看确实觉得不错,显得人很有精气神,跟朵初初长成的花苞似地鲜艳欲滴。
萧旻珠手握裙摆假装自己是只蝴蝶在房间里翩翩起舞。
没错,这就是萧旻珠抽疯的点。
她喜欢角色扮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