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就要推开女子起身。
萧旻珠却一手压住他的臂膀,像教育小?孩子一样的语气训斥道:“听话,还有一半没涂完。”
萧旻珠想起了从?前她?家里养的那?只黑猫,平时乖乖地让她?吸,一到了剪指甲的时候,就想着从?她?的手上逃脱。
若旁人用训责的口吻让魏蛟听话点,魏蛟只会认为那?个?人在挑衅自?己,他可以保证那?个?人甚至活不过今晚。但现在,当温热的气息擦过他的耳畔时,魏蛟只觉得心脏像是被细密雷电击中一样的酥酥麻麻。
整个?人顿时宛若一根绷紧的弦。
魏蛟彻底安静了。
萧旻珠满意地点点头,而?后专心致志地给魏蛟涂霜。
魏蛟坐在椅子上,虽然他很高?,但坐在椅子上也比萧旻珠矮了一大截,萧旻珠为了方便直接是用半蹲马步的姿势站在魏蛟身前。
但因为裙子很长?,放下来的话,隔背后看就像是萧旻珠坐在魏蛟腿上,压实了似的搂抱在一处。
青竹从?外面走进?来看见?的就是这般的情景。
她?霎时低下头,脸部羞红,故作端肃道:“夫人,君侯,吴嬷嬷在外面有事禀告。”
萧旻珠从?魏蛟身前退离,手上还沾染着小?坨没涂完的白色脂膏,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她?直接抹自?己手背上了。
“让她?进?来吧。”
魏蛟靠在椅背上,顶着油亮亮的脸问:“哪个?吴嬷嬷。”
丝毫没意识到此时自?己脸上的神情像是大猫被撸爽了的放松闲适。
萧旻珠看他一眼?,“在祖母身旁伺候的吴嬷嬷?”
魏蛟一挑眉,“她?何时回来的?”
萧旻珠:“□□日前吧。”
自?那?日她?特意问了杨夫人起身的时辰,萧旻珠每回都是掐点去顺安堂请安,吴嬷嬷尽管看不惯她?,却也无可奈何。从?前两天?起,萧旻珠“抱恙”无法晨昏定省,不知杨夫人这是又想了什么法子来折腾自?己。
第32章 没安好心
吴嬷嬷进来, 触及魏蛟冰冷思索的眼神忙低下头请安,心想君侯果?然是回来了,不枉她今日来这一趟。
“老夫人亥时睡下后, 方才头疾突然犯了, 难受得紧怎么也睡不着,老奴斗胆过来请夫人过去陪陪老夫人。”
吴嬷嬷虽问的是萧旻珠,可也是在说过魏蛟听。
君侯与杨夫人祖孙两?年未见, 感情难免疏淡了些,但知道杨夫人生?病的消息, 身?为孙子怎么也该去探望探望。
萧旻珠脑中正在想推拒的理由。刚刚她没留心, 在魏蛟面前?表现得就和正常人一样,这会儿突然当他面说身?体不舒服有点太假,万一戳穿了她从?前?几天?就开始装病就不太好了。
都已经这么晚了, 她一点都不想出去。
再说了, 杨夫人身?边有体贴的女使伺候,还有可人的侄孙女, 她去了于事何补?更何况杨夫人本身?就看不惯她, 让她去侍疾, 恐怕也是哪哪儿都不满意。
魏蛟靠在椅背, 微微仰头道:“她不懂得照顾人,还是去请个大夫来瞧瞧吧,这会儿天?色很晚了,让老夫人好好休息,明早我再带她去给老夫人请安。”
魏蛟口中的她, 乍一听泛着不熟的劲儿, 但他下意识地?为对方开口,却能让人感觉到已经将?对方归在了自己?的羽翼下。
君侯都已经发话了, 吴嬷嬷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好不甘地?离开鹿苑。
等人走?了,魏蛟从?座位上起身?,他刚觉得不舒服,拿手摸了脸,这会儿手指上都留有了那?种油腻的触感。
“这东西多久能擦掉,不会让我睡觉都涂脸上吧。”魏蛟忍不住问。
刚刚魏蛟帮她说话,萧旻珠其实是有些惊讶的,别说古代,就是说思想开明程度更高?的现代,长辈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第一个喊的基本也是儿媳去伺候,不会叫自己?的儿子,男人家也觉得妻子代自己?侍候长辈是应该,没想到魏蛟还挺深明大义,知道这个时候请郎中比请媳妇管用。萧旻珠心中对魏蛟不免提升了几个好感度。
她贴心地?答道:“这个就是要过夜才更有效果?,而且,君侯我看你嘴唇也裂开起皮了最好也涂点油膏。”
魏蛟一听,眉毛皱得老高?,“我不涂,那?是你们女人家涂的。”
自己?大老爷们被?按着用萧旻珠的面霜把脸弄得油亮亮的已经够羞耻了,一听还要涂口脂,魏蛟坚决不同意。他从?前?风里来雪里去,除了伤口出血很严重,像这些小伤魏蛟都是不放在眼里等它自己?好。
不知道最后萧旻珠最后用了什?么手段让魏蛟听了她的话。
睡觉前?,魏蛟抱着铜镜,盯着镜面中自己?整张脸连着嘴巴像抹了猪油一样反光,语气不太高?兴地?问:“这能有用吗?”
“信我,坚持涂两?天?就好了”萧旻珠躺下来,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快睡吧,很晚了。”
魏蛟就像是一个持续不断散发热气的暖手炉,萧旻珠躺在他旁边,尽管两?人是分开盖的被?子,但魏蛟睡在外?面挡住帘子的缝隙帐子里都是暖烘烘的。
今日是正月初二,也是崔琰与萧青雁新婚的日子。
本来就是一年到头最为吉庆的时期,在这样的气氛下,两?人的婚礼也办的十分热闹。
原本崔琰寄住在昌平太守府,但因为要娶妻,他在城中另盘下了一处二进的院子当做新宅,萧青雁则由兄长萧平戈亲自护送出嫁。
萧平戈文?武样样不济,性格也是粗糙马虎,只多亏了有萧奉当爹,才成为扬州州牧的继任者?。此时他饮多了酒,攥住他新妹婿的手臂,咧着嗓子道:“我就这么一个亲妹妹,裴将?军可得好生?看顾,不然我萧家人也不是吃素的。”
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妻子的娘家人用批评警告的语气对待,崔琰下意识地?露出了一丝不喜,但很快他便收敛神色,恢复一派谦和君子的模样,“大哥放心,我会好好待青雁的。”
萧平戈这才满意地?松开手,与人继续喝酒去了。
萧青雁身?穿火红金线勾勒的嫁衣,听着外?院隐隐传来宾客的欢声笑语,她紧张又期待地?攥住一片裙角。
大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紧接着头顶上的盖头被?人取下,萧青雁缓缓抬眸,凝视面前?锦绣红装,在背光下神色罩上一层朦胧的青年郎君。
萧青雁红唇轻轻一动,“夫君。”
第二日醒来时,萧青雁浑身?都酸软乏力,但她心中却觉得熨帖,大礼即成,应当什?么也不会改变了吧。
她带来的侍女流禾扶着她起身?梳洗换衣,一边道:“郎君两?刻钟前?醒了就回前?院晨练去了,临行前?吩咐用完早饭后会带夫人去太守府敬茶。”
萧青雁颔首。
崔琰父母都已经不在世,危难时是李修这个舅舅救济了他,对其恭顺孝敬也是应当的。萧青雁招来伺候崔琰的下人,问太守府的人员构成以及他们的喜好。
从?仆妇口中得知李修一妻三妾,妻子王夫人生?了二子一女,三个妾室都无所出。
萧青雁从?小就在母亲卞夫人身?边熏陶长大,对后宅那?些私事不说了若指掌,也是颇为了解。这么多年,一个妾室都没生?下孩子,李太守的子女都是从?王夫人的肚子里生?出来,可想而知对方的手段绝对不简单。
萧青雁心中生?出庆幸,好在王夫人与她没有利益纠纷,不然这样一个城府颇深的女人她恐怕难以应对。
新婚的第二日,萧青雁穿了一身?红色妆花赤金交领长袄,胸前?垂下一只金镶玉祥云玉坠,黛眉红唇,肤色胜雪,额上贴了花钿,与精致的妆容交相辉映。
流禾打趣道:“郎君见到这样的夫人,莫不是会像奴婢一样看痴了去。”
萧青雁故作羞恼地?去瞪她:“好个贫嘴的丫头。”
女为悦己?者?容,被?丫头这样夸赞萧青雁心中又喜又慌。
崔琰会喜欢她这样吗?
萧青雁自从?做了那?样的梦,心中只想着该如何改变未来的结局,而嫁给崔琰就是就是最简单的办法,她一开始只以为自己?对崔琰的执着只来源于急于摆脱自己?悲惨不尽人意的生?活,但现在萧青雁觉得自己?对崔琰应当是有几分喜欢的。
或许是相看时青年温润知礼的印象触及内心,也许更早,来于帝王漫不经心朝自己?瞥过来的那?一眼,萧青雁就已经心乱了。
流禾扶着萧青雁朝门外?走?。
萧青雁与萧旻珠两?个身?为堂姊妹,眉眼间?其实是有两?三分相似的,但因为一个清丽,一个明艳,所以旁人初看并不会觉得两?人会是姐妹。
当崔琰走?过来见到盛装打扮的萧青雁时,神色出现一抹恍惚。
萧青雁见崔琰面容怔然,在他眼前?招招手,轻轻地?唤了句:“夫君。”
崔琰很快回神,嘴角挂上一抹柔和的笑意。
“夫人请。”崔琰换下了昨日大喜时的红色喜服,穿的月白暗纹绫缎袍子,显得格外?玉树临风。
萧青雁害羞地?敛下目光,将?手搭在了他的小臂借力上了马车。
一路无言。
太守府人口不多,王夫人的女儿在年前?嫁去了南阳,府上的两?位爷早已成了亲,是以夫妻俩在走?进正堂时也就李修和王夫人以及两?个儿媳在。
萧青雁一一见了礼,又派人送上了精挑细选的礼物,给李修的是一个雄鹰木雕,送王夫人的是一个花丝点翠如意,两?个妯娌各一件红宝石金钗。
见新妇这样出手阔绰,几人俱是一惊。
作为扬州牧的嫡女,萧青雁的陪嫁十分丰厚,整整有六十六抬,比先前?萧旻珠出嫁时多出三十抬。
送出礼物蕴含的心意暂且不提,但绝对很贵。
王夫人并不似萧青雁想象中的那?样咄咄逼人的长相,反而生?得格外?柔和,她收回面上流露出的一丝惊讶,勾唇笑道:“你有心了。”
接着又让人取来她提前?备好的礼物,是一个品相看起来不错的碧玉镯子,但在价值不菲的点翠如意面前?显得有些相形见绌,王夫人依旧秉持着温和的笑意:“家中不丰,不及扬州萧家阔绰,你不要嫌弃。”
萧青雁在母亲卞夫人身?边见过许多好东西,自然也练出了一双慧眼,一眼就看出了王夫人送给她的玉镯面上看着不错,实际上并不值钱。好歹也是一郡之首,王夫人也掌管府上中馈多年,怎么可能就只送得出这么一件礼物,说到底还是对自己?这个新妇不怎么看重。
萧青雁也不好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在明面上闹起来。
“舅母说笑了,青雁怎会嫌弃。”萧青雁压下心中一丝不高?兴,笑着接过礼物,站到了崔琰旁边。
王夫人拿出长辈架势:“阿琰父母不在了,如今你们成为了一家人,合该早早有个自己?的孩子才是。”
崔琰不语。
萧青雁面上则带着新妇的羞意。
又待了半个时辰,大夫人留他们吃饭,萧青雁和崔琰推拒后准备告辞。
“对了。”王夫人像是想起来什?么,突然道:“梧桐巷子那?边你们才搬过去,一定还缺人手,让紫芙和素月跟着你们回去吧,这两?个丫头是阿琰住在府里时就在房里伺候的,办事妥帖,有什?么使唤她们二人便是。”
崔琰心中无所谓,但总归是长辈的心意不好拒绝,不过是多两?张嘴吃饭罢了,“那?便多谢舅母好意了。”
被?点到名字的两?个侍女从?人群里走?出来。
萧青雁看清她们的长相就下意识地?想拒绝,这两?人一个比一个长得娇媚,说不清到底是给人当丫鬟用的还是通房。
萧青雁暗暗咬牙,王夫人根本没安好心。
一听到崔琰同意,萧青雁又觉得委屈,他为什?么会同意把两?人带进府上,是因为从?前?就与她们有过首尾吗?
回想梦中即使崔琰很宠爱三妹妹,但因为邦交和维持朝堂稳定,依然纳了三宫六院的妃嫔。
古往今来,男人后院或多或少都有不同的女人,她的父兄也不外?乎如是,就连从?前?的魏蛟府里也有好些个或拉拢或招抚送进来的女子。
但魏蛟从?不会跨进那?些女人的屋子,就连她这个正妻平时也几乎见不到对方,也只有在必要席宴时才会像对方的附属品随他出席。
并且府上的女人和她一样,对那?个暴戾恣睢的男人都是又惧又怕的心理,若不是看中他身?后的权势,恨不得就此离开燕侯府。
但崔琰,确实不同的。
一想到,日后要与那?么多人的女子分享自己?的丈夫,萧青雁的内心因为妒忌不忿波澜起伏。
萧青雁不禁思忖,对于这件事,三妹妹从?前?又是如何平衡的呢?
天色已经大亮。
昨晚下了雪, 现在积到?石板路上,下人还没来得及清扫完,萧旻珠小心翼翼地抬脚, 生怕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给摔了。
走在前方的魏蛟需要时不时回头才不至于甩落萧旻珠一大截。
魏蛟性子急, 忍不住道:“你能不能走快点?”
他们已经出门一刻钟了,半程路都没走到?。
萧旻珠撇了撇嘴道:“君侯若嫌我走得慢,要不然你先去吧, 我和白?桃随后就?到?。”
本来要比平时?起早一个时?辰去见?自己不喜欢的人?就?烦,魏蛟还?一个劲儿地催, 萧旻珠现在听对方讲话?就?跟扰人?清梦的鸟叫声一样烦人?。
魏蛟发?出啧的一声, 几步走到?她面前,随后像是不自在地挠了挠耳廓,说话?的语气却散发?着一股子高傲的气息:“你要是怕摔的话?, 要不然搭着我的手。我可不是可怜你, 只是觉得你这样走半个时?辰都不已经能到?顺安堂。”
魏家?后面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
白?桃夹在中间,觑看两人?神色, 莫名感觉到?一种好好磕的气氛, 牙齿紧紧压住嘴唇克制自己嘴角上扬的举动。
萧旻珠看眼伸到?面前的一只黑色劲装紧裹的手臂, 一时?没说话?。
魏蛟的目光未落在萧旻珠身上, 直直地目视前方,看似只是出于好心不以为意?的动作,但他却不自觉放缓了呼吸,暗暗等着对方的回应。
一,二, 三……
过了好一会儿, 他伸出的手还?是无人?眷顾。
不欲多想心中蓦然生出地一丝落寞,魏蛟自觉没趣地扯了扯嘴, 正准备将手收回来时?,下一刻,手腕却一紧。
魏蛟眼神不由自控地立马看向了她。
萧旻珠牵住魏蛟的手腕,轻声嘱托:“那?就?麻烦君侯了。”
目光触及女子面上的一抹清浅笑意?,魏蛟竟一时?不敢再看,迅速地移开了目光。
喉咙微干,他滚了滚喉结,移开话?题道:“别耽误了,快走吧。”
很快便到?了顺安堂。
魏蛟和萧旻珠进到?里间,杨夫人?早早地候着了,旁边侍立的人?正是杨箬。
杨夫人?坐在塌上,脸色说不上多好,但也?不差,反正与昨晚吴嬷嬷描述地相去甚远。
魏蛟问:“老夫人?身体如何了?”
杨夫人?点点头:“昨夜服药后睡了一觉便好多了。”
魏蛟淡淡道:“那?就?好。”
随后是一阵静默。
站在旁边的萧旻珠默默地想,这么瞧着魏蛟和杨夫人?的关系也?一般嘛,像寻常两年未见?的祖孙见?面怎么也?得聊上好一段时?候,之前她问云娘为什么杨夫人?离开侯府两年魏蛟也?不去接对方回衡阳,云娘还?让她自己去问魏蛟,现在看来,这对祖孙很可能之前有过一场不虞的相处,所以杨夫人?才会出走中山。
吴嬷嬷出来松快气氛道:“方才君侯还?未到?时?,老夫人?还?与奴提及好久没有与君侯一道用饭了,君侯要不等会儿留下来用午饭吧。”
魏蛟点头答应,萧旻珠也?只好留下来作陪。
桌子是八仙桌,四个人?坐刚刚好。
杨箬温温吞吞地坐在了魏蛟右边,为他倒茶,柔柔喊了声表哥。
魏蛟的左手位置是杨夫人?,萧旻珠则被挤到?了对面,但正好可以将每个人?的神情?收入眼底,这会儿菜还?没上齐,她半拖着脸,神色带着看热闹的兴味。
中山是杨夫人?的娘家?,但魏蛟从未去过,在此?之前也?并未见?过杨家?的女眷,所以他第一眼看见?杨夫人?旁边立着的杨箬时?以为对方只是杨夫人?身边得用的女使?,但杨夫人?默许对方坐在主桌,看来又不是。
这会儿听对方喊自己表哥,魏蛟冷冷的眸子望过去,问:“你是何人??”
杨箬脸上的笑意?一瞬间僵硬,紧接着又是窘迫的羞红,魏蛟根本就?不认识她。
杨箬求助地看向杨夫人?。
杨夫人?解释道:“怪我,没有提前给你介绍,这是你三表叔家?的二娘子,她比你小四岁,喊你表哥是应当的。”
“原是这般。”他连杨家?有哪些?人?都不知?道,哪认识什么三表叔,但作为主人?家?,魏蛟还?是随便问了两句,“在府上可住的习惯?”
杨箬乖巧答:“我随姑祖母住在顺安堂,一切都挺好的,表哥不用担心。”
魏蛟漫不经心地点头,“嗯那?挺好。”
他收回目光,转头时?恰好瞧见?对面萧旻珠脸上奇怪的揶揄之色,猜都能擦到?对方现在在想什么东西。
魏蛟唇角突然扯出一抹笑意?,道:“有什么事直接找你表嫂便是,府上内务都归她管。”
萧旻珠看热闹正看得起劲,下一刻瓜突然落在了自己头上,她一惊一愣,随后眼神瞪向魏蛟,不要给她没事找事好吗。
萧旻珠“恶狠狠”的眼神莫名让魏蛟联想到?兔子,一身雪白?皮毛,极容易讨得他人?喜爱,但温顺的外表让人?们忘记它其实也?有锋利的牙齿。
但魏蛟丝毫没有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自觉,反而挑衅地扬扬眉。
萧旻珠气的咬牙。
杨箬勉强笑笑,说好。
桌上的菜皆是按照平时?杨夫人?口味做的,萧旻珠觉得太过清淡了,加上身边布菜伺候的下人?也?并不熟悉,不知?道她的喜好,萧旻珠只随意?用了点。
等魏蛟也?吃完,两人?才一道离开。
正在春节,在萧旻珠的安排下,阖府都挂上了喜气的红灯笼,门上还?贴了春联,前两年府上没个女主人?,魏蛟又忙得很,经常不在家?,加上军饷吃紧,为了省钱,年节侯府一应都不会布置,平时?怎么过的这个时?候也?怎么过。
如今整个府上都焕然一新,就?连鹿苑,从前他自己一个人?住时?,睡房空空旷旷一片,甚至还?能再摆下一张床,但现在,加进来萧旻珠的梳妆台,上面摆满了女子用的瓶瓶罐罐,还?有她装衣服的几个箱子,魏蛟不明白?,那?么大个衣柜都装不下她的衣裳吗,鹿苑不知?不觉被塞得满满当当。
魏蛟还?注意?到?这次回来房间的窗边还?多了两个插了梅花的白?瓶,原本空寂的房间在短短的一月间多出了温馨的生活气息。
从荆城回来,至少春节结束前魏蛟都没什么事,因为魏蛟给自己的部将放了差不多十?天假,他就?算想忙也?没人?使?唤。
魏蛟脑子里记起临行前的那?个晚上,萧旻珠撒娇一样求着他早点回来,陪她去逛灯会,但现在他回来都快一天了,萧旻珠怎么还?不提这件事?
魏蛟心中即使?疑惑但没有去问萧旻珠,不然倒显得他一直巴巴地记着想和她去,所以他一直暗戳戳地等着萧旻珠主动来找他。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需要处理一件事。
大厅,魏蛟姿态肆意?地将腿搭在桌上,躯体放松地靠在椅背,手肘撑着扶手,若有所思。
旬翊曾劝过他,只有贤明之主才会引得众人?来投,所以即使?是装,魏蛟也?要装出一副知?人?善任的模样。
近两年来,魏蛟的脾气较之从前已经收敛了许多,凭借幽州大涨的声势,也?确实吸引了南南北北许多文士来投。
但魏蛟觉得他的幕僚团就?是一个草台班子。
一开始魏蛟自认也?挺尊重他们的,但结果就?是这些?人?一上来就?用之乎者也?的那?套说辞来糊弄他,还?用文人?的观点来指责他的作战谋略,什么穷寇莫追,还?有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在魏蛟看来都是放屁,斩草不除根那?不是给自己留麻烦吗?
久而久之,魏蛟只把那?群幕僚当做摆设,他们建议他们的,魏蛟要么只挑和自己看法一致的提议,或者完全不听。
前段时?间,他要去打匈奴,他的账下谋士都上前劝阻,但最后就?那?个叫贺时?章的愣头青寸步不让地持续叫嚣,还?胆敢骂自己。
魏蛟当时?也?确实是怒火中烧,没克制住,一怒之下就?让军士把对方拖出去杖刑。
事后想来,自己当时?确实被怒火蒙蔽了双眼,没有多加思虑,若当时?未被劝阻下来,他领兵去了匈奴,等刘元宗站稳脚跟,荆城还?真不一定?能拿得回来。
但魏蛟还?是觉得古怪,刘元宗一向谨小慎微,怎么会突然来攻自己,瞧对方的样子,也?不像是蓄谋已久,倒像是料定?了自己会离开衡阳,临时?起意?做出的决定?。可最初知?道他会率军北上的人?,就?是他账下的宋辽、季郁等人?,再就?是谏言的谋士,这些?人?当中,又是谁将消息提前透露了出去。
魏蛟还?未想出这个问题,外面的将士禀报道:“君侯,贺时?章到?了。”
贺时?章从门槛跨进来,用波澜不惊的神色道:“君侯安好。”
他的面色略有些?苍白?。
一想到?对方受刑全拜自己所赐,魏蛟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
听行刑的军士答,贺时?章只受了八杖,就?被路过的萧旻珠给劝拦了下来,但文人?的身子骨这么弱吗,都快一个月了还?没养好?
又忆起他们这些?人?想来讲究大家?之风,君子之风,魏蛟讪讪地将将腿从桌上收了下去,轻轻一咳,正了正面色问:“你的伤,好了吗?”
说话?间,魏蛟的目光朝对方的伤处略微瞥了两眼。
贺时?章嘴角轻微一抽,伤在那?不可言说之处,近些?日子以来接连被同僚、上司夫人?和上司慰问,还?是有些?难以启齿的。
贺时?章:“已经完全好了,多谢君侯关心。”
魏蛟放下了心,“那?就?好。”
魏蛟指了指对面的位置,“随便坐。”
“多谢君侯。”
然后两人?相对而坐,魏蛟望着贺时?章,贺时?章为了表示敬意?,眸子略微低垂了些?。
尴尬气氛弥漫在两人?中间。
一盏茶过后,贺时?章忍不住问:“君侯——”找我何事?
恰在此?时?,思虑再三的魏蛟也?跟着开口,“我……”
随后,声音同时?戛然而止。
贺时?章连忙道:“君侯请讲。”
魏蛟:“……”
魏蛟完全不擅长赔礼道歉,让他对着下属说,之前是我做得不对,你别往心里去这种话?,难如登天。
片刻,他直接将一个一尺长宽的木匣子推向贺时?章,“打开看看。”
贺时?章疑惑地看了魏蛟一眼,但还?是顺从地打开了开关,然后毫无防备的地看清了里面装着的东西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吓得直接从凳子上跳起来。
人?头的面容被凌乱的头发?和血痕遮挡了大半。
贺时?章一手捂胸,目光颤颤地看向魏蛟,问:“君侯这是什么意?思?”
哪家?主公好端端地会把装着血腥人?头的箱子突然交给下属。贺时?章完全没料到?对方会来这出,被吓了个彻底。
魏蛟见?贺时?章一副吓破胆的模样,反思这样是不是太直白?了,应该事先拿块布遮挡才对。
他连忙解释道:“我先前听旬翊说,你家?原本是必丹城的一家?富户,因家?财被太守王阳所觊觎,才被弄得家?破人?亡,背井离乡,我从雍州回来的路上,正好路过必丹,顺手将他解决了,这下家?恨得报,你可以祭奠你父母的在天之灵了。”
闻听此?话?,贺时?章宛若当头一劈。
贺时?章从小家?境富裕,父母供其读书,直至学富五车,必丹城最厉害的先生也?无法再为其传道受业,十?六岁时?,贺时?章便离家?,四处云游拜师,此?后六年未曾归家?。
直到?一年前闻听家?中人?遇害的消息,离家?在外的贺时?章悲愤交加,恨不得生啖王阳血肉。
可当时?的他手上无兵无将,空有一身学识,为父母亲人?报仇简直是痴人?说梦。于是,贺时?章想到?了去给这些?势力庞大的藩王州牧当谋士,而后伺机除掉王阳。
如今的大沅,各州郡名义上仍听从朝廷派遣,但实则早已经有了各自为政的苗头。北方的地界,又以燕侯魏蛟、雍州牧刘元宗、宁王萧毅三家?势力最为强盛。
贺时?章辗转了半年,在旬翊的引荐下,最终成为了魏蛟账下的一名幕僚。
不可否认,燕侯打仗很有一套,但性情?却急躁固执,很多时?候听不见?他人?意?见?。
经劝谏不成反被杖打一事,又有吕粟在耳边挑唆,贺时?章开始思考自己留在幽州这件事到?底值不值得。
而今,他日夜期盼,悬悬而望的事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人?帮忙实现。
此?时?此?刻,贺时?章终于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魏蛟眼见?贺时?章竟慢慢低下身,抱头痛哭。
萧旻珠在他跟前哭,他还?能拉下脸去哄哄,但贺时?章一个大男人?哭,魏蛟安慰的话?完全说不出口。
他顿时?坐立难安,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但对方一直哭也?不是个事儿,最后,魏蛟只能上前拍拍他的肩膀。
半刻钟后,贺时?章哭声渐渐止住。
这些?日子压在心底以来的阴霾一扫无余,贺时?章看向魏蛟的目光亮起了一小簇亮光,一板正经道:“从今以后,在下会认真辅佐君侯,为幽州的万世功业披肝沥血,方不负君上恩典。”